“身体”的体现:对触觉现象学的反思_触觉论文

“身体”的体现:对触觉现象学的反思_触觉论文

“身体”体现:一种触觉现象学的反思,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现象学论文,触觉论文,身体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注重对身体和知觉整体进行现象学分析。强调知觉总是以一定“身体图式”结构为基础的身体“体现”的知觉。知觉是身体的知觉,身体是知觉的源泉和发生“场域”。没有脱离身体的纯粹知觉。脱离身体的知觉主要表现为意识哲学的、认识论的知觉,它主要以认识论的视觉为模型。梅洛-庞蒂所说的身体体现的知觉是存在论的知觉,它主要表现为存在论身体的“触觉”。以往的知觉理论局限于认识论的知觉,身体作为认识论的对象而存在,忽视了对存在论的身体和存在论的触觉的研究。存在论的触觉被认识论的知觉理论“遮蔽”了。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揭示了知觉理论研究中被视觉遮蔽的触觉现象和“身体”的维度。

知觉理论研究的“身体”维度:从认识论的视觉到存在论的触觉

一般而言,对知觉理论的探讨都局限于认识论将视觉处于核心地位,即使偶尔涉及触觉也是在认识论模型下探讨。视觉作为认识论的知觉和感觉满足了意识哲学的普遍性要求,使感觉摆脱了“此时、此地”的特殊性限制,满足了人们对普遍知识的渴望。因而,视觉就占据了知觉分析的中心,对存在论的触觉本身的分析就有意无意受到了遮蔽。

在西方哲学史上,对视觉的强调从柏拉图开始。柏拉图在感官理论的学说中赋予了视觉以重要地位,认为视觉能够帮助理智。而对触觉等感觉则不屑一顾。我们认为柏拉图对感官理论的研究开了“视觉中心主义”的先河。这种状况被黑格尔所接受,他将视觉等感觉作为“认识性感觉”,将触觉等感觉作为“非认识性感觉”。并主张以作为“认识性感觉”的视觉和听觉来排除触觉等“非认识性感觉”(在我们看来就是存在论的感觉)。黑格尔对触觉的排斥体现在对艺术作品的分析中。黑格尔认为艺术作品的显现要以感觉作为定性标准。而各种感觉并不都能作为艺术作品的定性和分类标准。黑格尔认为触觉、嗅觉和味觉都应该排除在外,只有视觉和听觉才能作为艺术作品显现的定性和分类标准。“艺术的感性事物只涉及视听两个认识性感觉,至于嗅觉、味觉和触觉则完全与艺术欣赏无关。”①在此基础上,黑格尔将艺术作品分为建筑、雕刻、绘画、音乐和诗五大门类,其中建筑、雕刻和绘画显然是以视觉为中心的,音乐是以听觉为中心的,诗是超越视觉和听觉的,它是“绝对真实的精神的艺术,把精神作为精神来表现的艺术”②。在这几种艺术门类中,黑格尔显然赋予了诗以最重要的地位。“就诗的表现方式来说,诗显得是整体艺术(或艺术总汇),所以在诗的领域里,其他各门艺术的表现方式也用得上,只有在较少的程度上绘画和音乐里才有类似的情况。”③

黑格尔对艺术作品的分类符合他对意识和心灵的一贯强调,他对视觉和听觉的强调也仅限于它们更接近于意识和心灵,从而表现为“认识性的感觉”。这种“认识性的感觉”更适合艺术作品的显现。至于触觉则不具有这种特点,“因为通过触觉,一个人作为一个感性的个体只是触及另一个感性的个体以及它的重量,硬度,软度和物质的抵抗力;而一件艺术作品却不只是一种感性的东西,而是精神在感性事物里的显现。”④总之,黑格尔对触觉的忽视是与他的艺术观有关的,他认为艺术作品不仅仅是感性的东西,而是精神和心灵通过感性的显现。“艺术作品所处的地位是介乎直接的感性事物与观念性的思想之间的。”⑤触觉等感觉作为纯粹感性的东西并不适合艺术作品中“精神”的表达。它们“只涉及单纯的物质和它的可直接用感官接触的性质”,而“在艺术里,感性的东西是经过心灵化了,而心灵的东西也借感性化而显现出来了”。⑥我们认为,黑格尔对艺术中心灵的方面和感性的方面统一的强调是有合理性的,但他似乎还是过分强调了精神和心灵的方面,使感性存在屈从于理性认识。他按照理性的认识论标准对感觉进行排序和分类,从而区分出“认识性的感觉”和“非认识性的感觉”。这种划分是武断的,它无疑将对身体触觉的存在论研究排除在外。

马赫更是主张,“除了某些特别方面之外,触觉空间的关系很像视觉空间的关系”⑦。“在触觉领域里存在着完全类似于视觉领域里的关系。”⑧这在某种程度上将触觉研究从属于视觉研究。值得注意的是,马赫的视觉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是认识论的和意识哲学的,它根本不可能关注存在论身体的触觉。

从柏拉图开始的“视觉中心主义”受到了亚里士多德的批判。亚里士多德给予了触觉现象相当重要的理论地位。他成为了古希腊强调触觉感觉重要性的代表。他反复强调触觉相对于其他感觉的重要性、基础性和人类触觉的优越性。到了近代,英国的常识学派也接过了以触觉为中心的研究传统。

英国常识学派哲学家托马斯·里德认识到了认识论视觉分析的局限性,主张触觉在知觉理论中的重要性。在里德看来,触觉暗示(指示)了事物的第一性质,触觉是事物的自然符号(指号)。“如果我们要对此主题(触觉——引者注)做清楚的推理,就应该给那些触摸的感受提供名称,我们必须使自己习惯于关注和思考它们,这样就可以把它们与它们所指示和暗示的性质加以区分和比较。”⑨而视觉、视力在考察广延、形状和运动等事物第一性质的概念的时候并不起作用。“视力对于我们获得那些概念来说并非必要,故此,在探究概念的最初起源的过程中,我们将完全不考虑视力。”⑩在此基础上,里德进一步主张触觉是视觉的基础,触觉是“原初的”,视觉是“获得性的”。“我们首先由触觉获得关于物体广延、形状、硬度、运动等属性的概念,而后才学会怎样将视觉数据与它们联系起来,转而用视觉数据获取信息。”(11)根据里德,“不可想象一个没有肉身、没有触觉的单纯的‘看’”(12),看和视觉首先是一种身体的、存在论的“触觉”感知。身体行为中最直接的、最原始的知觉是身体的“触觉”。在我们看来,里德对触觉的强调已经接近了对知觉的存在论理解。

奥地利著名艺术史家李格尔也重视触觉的研究。他认为古代艺术史可以分为以触觉为主的“近距离观看”模式、以触觉-视觉为主的“正常观看”模式以及以视觉为主的“远距离观看”模式。艺术作品的“近距离观看”模式“要创造出有关触觉物质性的唯一和当下的观念,以及具有清晰边界的个体形状的三维性”(13)。“正常观看”模式“更多地支持着观者的精神(记忆)活动,但也意味总是将后者限制到最小的程度。这是容易做到的,因为触感的体验比任何其他人类的经验方式更多地唤起客体的存在”(14)。“远距离观看”模式“抛弃了对触觉的直接刺激,而将有关物质的记录——客体的空间存在——留给了视觉”。但这并不意味着触觉经验被废黜了,相反,“它现在是在一个更高的程度上被运用了,因为触觉的经验最终不可能被废除”。(15)不仅古代艺术作品的知觉方式离不开触觉经验,现代艺术作品的知觉方式同样如此,“即我们能够知觉一种个体形状而不考虑空间,采用的是近距离观看的触觉方式(因此我们尊重古典艺术)而不是远距离观看的视觉方式”(16)。通过对古代艺术史和现代艺术的知觉方式的研究,李格尔认为即使视觉在艺术的知觉方式中逐渐占据了中心位置,但“视觉艺术的绝对目的依然是要唤醒对触觉的不可人性的知觉,以作为获得物质个体性的条件;各局部面的一贯的、触觉的联系不应被中断”(17)。在古代艺术及现代艺术的知觉方式的发展中,触觉相比于视觉占据了更原初的、更基础的地位。此外,来自苏格兰的哲学家麦克默里也将触觉作为首要感官功能。他认为我们可以间接经视觉由表象到达实在,但这是以我们的触觉体知为前提的,也就是说视觉经由触觉获得意义。触觉是最原始的“看”的方式(近距离地看)。(18)

综上,知觉理论研究由认识论的视觉到存在论的触觉的转变,说明了身体的触觉作为存在论的知觉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关注。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甚至可以说没有对身体触觉的存在论研究,就不可能理解视觉。存在论的触觉研究先于认识论的视觉研究。触觉即使作为视觉,也是原初的、存在论的“看”和“注视”。“在任何注视中,都有一个对象-他人作为我的知觉领域中具体的和或然的在场的显现,而且,由于这个他人的某些态度,我决定我自己通过羞耻、焦虑等把握我的‘被注视的存在’。”(19)存在主义哲学的代表萨特揭示了“看”和视觉是自我和他人的目光的相互“接触”和遭遇,在这种目光的“接触”和视觉的遭遇中无论是自我还是他人都具有了“注视-被注视”存在论结构。简言之,每一种“目光”、每一种“看”都是“注视-被注视”、“看与被看”的交织。这种“目光”、这种“看”本质上都是“身体”的“接触”行动,本质上都是一种存在论的触觉。而没有身体接触的、单纯的“看”是认识论的视觉,这种“看”是不能“被看”的绝对自我的目光,它是没有与“他者”接触的目光。这种“看”是认识论的“视觉”。

触觉和视觉的“交织”:“双重感觉”的身体

在知觉理论中对身体和触觉的关注以梅洛-庞蒂为代表。梅洛-庞蒂区分了视觉体验和触觉体验,认为在“视觉体验中,至少乍看起来我们自以为能构成世界,因为视觉体验向我们呈现展现在我们面前的远处景象,使我们产生我们直接出现在任何地方、又不在任何地方的错觉。但是,触觉体验附在我们的身体的表面,我们不能把触觉体验展现在我们面前,触觉体验不可能成为对象。相应地,作为触觉的主体,我不能自以为我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在这里,我不可能忘记我是通过我的身体走向世界的,触觉体验‘在’我‘前面’产生,不是集中在我身上”(20)。显然,视觉体验,至少表面上看(实际上梅洛-庞蒂并不赞同),可以脱离身体并且能够不受身体的限制出现在任何地方,即视觉体验是可以“去具身化”的体验。而触觉体验是“附在我们身体表面”的“具身化”的体验,它是通过“我的身体走向世界的”。在此基础上,梅洛-庞蒂强调“触觉现象的统一性和同一性不是通过一种在概念中的认识综合实现的,而是基于作为协同作用的整体的身体的统一性和同一性”(21)。梅洛-庞蒂虽然表面上区分了视觉经验和触觉经验,但实际上他却认为二者其实是不可分割的,二者都显示了身体的意义。他认为视觉材料具有触觉意义并通过触觉意义表现出来,反之,触觉材料也具有视觉意义并通过视觉意义表现出来。身体的意义背景和整体运动行为将视觉经验和触觉经验看作是“相通”的,存在一种“可视”的触觉和“可触”的视觉。脱离“身体事件”的“纯粹的”视觉和“纯粹的”触觉都是不存在的。“‘视觉材料’只有通过其触觉意义才能显现,触觉材料只有通过其视觉意义才能显现,每一个局部运动只有在整体运动的背景中才能显现,每一个身体事件,尽管它是能揭示身体的‘分析者’,只有在意义的背景中才能显现,在这个背景中,其最遥远的回响至少能被认出,感觉间等同的可能性能直接的被提供。”(22)因此,无论是视觉作为感觉分析的中心还是触觉作为感觉分析的中心,都是不合适的。因为二者是无法完全分开的。身体才是感觉分析的中心。因为视觉和触觉都是“身体”的感觉。在此意义上,梅洛-庞蒂的现象学更确切地被称作身体“体现”的知觉现象学。

对于知觉的身体“体现”以及知觉的整体性(视觉和触觉的交织),梅洛-庞蒂通过“身体图式”的概念来说明。“靠着身体图式的概念,身体的统一性不仅能以一种新的方式来描述,而且感官的同一性和物体的统一性也能通过身体图式的概念来得到描述。”(23)“身体图式”在所有的知觉活动中都存在,而“梅洛-庞蒂很自然地在说明这种身体图式时,对触觉给予了优先性。”(24)这当然不是说其他感觉不重要,而是说触觉在这里与身体的关联似乎更接近、更直接。按照梅洛-庞蒂的说法,身体是通过身体的“双重感觉”这个事实被认识到的。所谓“双重感觉”是指身体具有“能在‘触摸’和‘被触摸’功能之间转换的一种模棱两可的结构”(25)。更确切地说,“身体行使认识功能时对外部世界感到意外,它试图在主动触摸时被触摸,它开始进行一种‘反省’,这足以使身体和物体区分开来,对此,我能说物体‘触摸’我的身体,但只是在身体是惰性的时候,因此,物体不可能在身体的探索性功能中使身体感到意外”(26)。梅洛-庞蒂虽然通过身体的“触觉结构”揭示了身体的“触摸-被触摸”的双重感觉,并由此发现了被触摸的身体——惰性的身体。不过,他似乎更强调积极的、“触摸”的身体,这个身体是不能“被触摸的”。“由于我的身体看到和触摸世界,所以它本身不能被看到,不能被触摸。”(27)不仅如此,“被触摸的身体”仅仅是在“触摸的”身体在“触摸”时遭遇到物体的“反抗”和外部世界的“意外”时才被“意识”到的“惰性的身体”。我们认为,梅洛-庞蒂的身体是“反省的身体”,是“触摸-被触摸”、主动和被动相“交织”的身体,是“双重感觉”的身体。

梅洛-庞蒂的“双重感觉”的身体决定了“任何触觉向一种‘客观’属性敞开的同时,也包含一种身体成分,例如,对一个物体的触觉定位是参照身体图式的基本点完成的”(28)。身体作为主动的“触摸的身体”获得的是“能认识的触觉”,“能认识的触觉”通过身体的探索运动以及身体运动展开的时间使触觉现象(触觉世界)显现。触觉现象“利用我们的触觉探索的时间、调整的手的运动的方式。这些调整方式规定了不能相互归结、也不能从一种基本触觉推断出来的触觉现象的显现方式”(29)。显然,触觉现象的显现与身体的运动方式和时间有关。触觉现象或者说触觉物体的恒常性,“它是一种为了我的身体的恒常性,一种身体的整体行为的不变者。身体通过它的全部表面和全部器官迎向触觉体验,随之得到某种‘触觉’世界”(30)。相反,“被动的”身体只获得“被动触觉”,它“只向我们提供我们自己身体的状态,几乎不提供和物体有关的信息”(31)。梅洛-庞蒂的“身体”是带有“触觉意向性”的身体,通过身体我们发现的是一个“触觉”世界。这个世界表现为带有“触觉意向性的”身体的“相关项”。“触觉”世界是身体的“延长”,是“无机”的身体。身体的运动体验,主要表现为触觉体验,它“不是认识的一个特例;它向我们提供进入世界和进入物体的方式,一种应该被当做原始的,或最初的‘实际认识’。我的身体有它的世界,或者不需要经过‘表象’、不需要服从‘象征功能’或‘具体化’功能就能包含它的世界”(32)。身体通过运动所获得的“触觉体验”是一种原始的、最初的“体验”,它不需要经过“中介”而直接地拥有身体的“触觉”世界。“触觉”世界是身体的“直接”接触的“原初”世界。反过来说,身体的“触觉”也是世界“显现”的原初“视域”,世界首先表现为对身体显现的“身体触觉”的“意向相关项”。身体的“触觉意向性”通过身体的运动机能表现出来,它表现为身体的生存运动的“我能”,梅洛-庞蒂把身体的“运动机能理解为最初的意向性”(33)。身体作为“能运动”和“会运动”的身体是对世界和物体已经有所“理解”和“领会”的身体,身体包含着对世界和物体的“前理解”和“默会知识”。身体是通过与世界和物体“打交道”而具有“实践感”的身体和“习惯”的身体。这种身体的运动所展开的是一个意识和世界相互作用、“心物一体”的游戏场。在此,“意识是通过身体以物体的方式存在。当身体理解了运动,也就是当身体把运动并入它的‘世界’时,运动才能被习得,运动身体就是通过身体指向物体,就是让身体对不以表象施加在它上面的物体的作用做出反应”(34)。梅洛-庞蒂的身体概念是生存论的、存在论的概念,身体不是被动的、被“注视”、“被触摸”认识论的、表象主义的客体,而是主动的、理解了运动的并由此获得了一种新的“生存能力”的“习惯”的身体。这种身体获得的是一种存在论的“触觉”和原初的、存在论的“视觉”,是“触觉”和“视觉”的交织。

面向存在论的“身体”、走向“触觉”:一种触觉现象学

认识论的视觉可以而且应该被转换为存在论的触觉(即原初的视觉)。梅洛-庞蒂认为通过身体的运动,视觉的空间和世界可以转换成触觉的空间和世界。梅洛-庞蒂以打字员为例说明这种视觉向触觉的转换。“当我坐在打字机前,一个运动空间在我的手下展开,我就在这个空间里把我读到的东西打出来。读到的词语是可见空间的一种变化,而动作的执行则是手的空间的一种变化。整个问题在于了解‘视觉’整体的某种外观为什么叫做运动反应的某种方式,某个视觉结构为什么最终能产生其运动本质,而不需要拼读出词语和拼读出运动,以便表达运动中的词语。”(35)这里,眼睛的视觉空间被转换为手的运动空间和触觉空间。“视觉材料的意义只有通过其触觉意义才能显现。”(36)“是我的手的动作的某种方式,包括我的手指的动作的某种方式,以及构成我的身体的某种姿势的某种方式,把我的手的各种‘触感觉’联系在一起,并把它们同一只手的视知觉和身体的其他部位的知觉联系在一起。”(37)总之,视觉世界通过手的动作或身体的运动方式与触觉世界联系到一起,视觉的空间被转换为身体的触觉空间。

视觉向触觉的转换说明,和认识论的视觉相比,触觉作为存在论的视觉具有更原初的地位。身体的运动最终表现为与物体和世界的“接触”并获得“触觉世界”,“触觉世界”和身体世界具有原初的一致性。视觉世界和触觉世界相比是间接的、次生的和第二位的。无论如何,视觉世界要通过身体的运动获得其“触觉”的存在论意义并通过“触觉”的存在论意义得以表现。视觉在本质上具有“触觉”的存在论意义,只有通过身体的“触觉”存在论意义我们才能理解“视觉”世界,视觉世界要通过触觉的身体“体现”和“显现”出来。在这种意义上,没有触觉的身体就没有视觉现象。因此,视觉并不仅仅表现为一种目光的“注视”,更表示一种身体的“接触”和遭遇。视觉不仅具有“注视—被注视”的认知结构,更具有“接触一被接触”的行动结构。视觉表现为身体的“触觉”,没有身体和“触觉”的视觉是纯粹的、空洞的“认识论”的、表象主义的视觉。这种视觉以“心物二分”为前提,将视觉理解为“意识之眼”和“心眼”,这种理解将视觉局限于“眼与心”的理解模式中,根本没有与世界和物体的身体“接触”。作为身体“触觉”的视觉是存在论和生存论上的,这种视觉最终体现为一种身体的运动“习惯”,体现为通过身体与世界和物体的“接触”,体现为“身体本身的综合”。作为“触觉”的视觉通过身体的运动“习惯”超越了“心和物”的二元对立,视觉表现为身体的运动的“身眼”和世界之肉的“肉眼”。这种对视觉的理解创造了一种“眼与肉(身)”的新模式。“真正的‘看’是‘肉体’的活动。”(38)视觉在存在论上本质是一种“肉体”接触和“身体”运动获得的“触觉”。存在论视觉的“可见景观完全和‘触觉性质’一样属于触”(39)。

在以上的分析中,我们强调了身体接触的“触觉”存在论经验对认识论视觉的优先地位,并由此将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理解为身体“体现”的存在论的触觉现象学。这种理解与梅洛-庞蒂本人的想法并不完全一致,梅洛-庞蒂并没有赋予触觉优先地位,也没有赋予视觉优先地位,而是强调“在可触的中有可见的重复和交叉,在可见的中则有可触的重复和交叉,这两种图式是完整的,相互不混淆。这两部分是总体的部分但又不是可叠合的”(40)。这里的“总体”就是身体,触觉作为身体“体现”的触觉,视觉作为身体“体现”的视觉,都是身体的组成部分并相互渗透,没有完全分离的触觉和视觉。

不同于梅洛-庞蒂,我们认为相比于无身体的(抽身化)认识论视觉,触觉与身体的关联更直接、更紧密,知觉现象学更应该将身体的触觉放在基础地位,表现为一种身体“体现”的、“具身化”的触觉现象学。这种看法在美国著名现象学家唐·伊德那里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伊德吸收了梅洛-庞蒂在《知觉现象学中》关于身体和知觉关系的思想,又采纳了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的“上手”概念,创造性地提出了“身体体现”的概念。(41)(英文对应词是“embodiment”,有人翻译成“具身化”)伊德认为知觉是“身体体现”的,知觉是“具身化”的知觉,脱离“身体”的知觉是“抽象的”、物理的知觉。伊德主张知觉是“具体的”、“上身的”、生存论的知觉。这种知觉是与身体的“运动习惯”紧密相关的,身体在这里表现为一个“有灵性的”身体,身体“具有”自己的知觉。知觉的身体是一个“整体”,它不能被区分为独立的、分离的、抽象的“感觉”,它是一种各种感觉相互“交织”的“通觉”。我们认为“身体”作为“具身化”的、能知觉的身体,是在与世界的不断“接触”中获得“灵性”和知觉的,这种接触首先表现为“直接接触”的“触觉”接触。正是在接触行为的“接触—被接触”的过程中,身体才获得了最初的“知觉”,世界才得以“具身化”为身体的“知觉”,身体才“拥有”世界的原初“触觉经验”。在此基础上,才有“视觉”、“听觉”、“味觉”和“嗅觉”等经验。因此,知觉现象学首先应该关注原初的身体“触觉”,分析“触觉”在知觉中的原初和奠基地位。在某种意义上,“触觉”在知觉现象学中应该具有“第一知觉”的地位,因此,知觉现象学应该首先表现为“触觉现象学”。

注释:

①⑤⑥[德]黑格尔:《美学》第一卷,朱光潜译,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序论第48、48、49页。

②③④[德]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上册,朱光潜译,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序论第19、20、13页。

⑦⑧[奥]马赫:《感觉的分析》,洪谦等译,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145、106页。

⑨⑩[英]托马斯·里德:《按常识原理探究人类心灵》,李涤非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71、73页。

(11)(12)(18)张小梅:《从知觉的发生知之作为一种行——解读托马斯·里德知觉理论的一种方法》,载《哲学门》第4卷第1册,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66、68页、第67页脚注。

(13)(14)(15)(16)(17)[奥地利]A.李格尔:《罗马晚期的工艺美术》,陈平译,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1年版,第97、97、97、149、67页。

(19)[法]萨特:《存在与虚无》,陈宣良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版,第352页。

(20)(21)(22)(23)(25)(26)(27)(28)(29)(30)(31)(32)(33)(34)(35)(36)(37)[法]莫里斯·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姜志辉译,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第401、401、199、300、129、130、128、398~399、399、401~402、399、186、183、184~185、191、199、199页。

(24)钱捷:《本体的诠释——析梅洛-庞蒂现象学的“肉体”概念》,《哲学研究》2001年第6期。

(38)莫伟民等:《二十世纪法国哲学》,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02页。

(39)(40)[法]莫里斯·梅洛-庞蒂:《可见的与不可见的》,罗国祥译,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第165~166、166页。

(41)Don Ihde,Listening and Voice:A Phenomenology of Sound,Ohio University Press,1976.

标签:;  ;  ;  ;  

“身体”的体现:对触觉现象学的反思_触觉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