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与现代:元代诗学中的“师古”与“师心”_读书论文

古代与现代:元代诗学中的“师古”与“师心”_读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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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究中国诗学史的人一般认为,元代诗学的倾向是复古。元人自己好像也认为,其诗学的走向是趋于古,欧阳玄就说:“我元延祐以来,弥文日盛。京师诸名公,咸宗魏、晋、唐,一去金、宋季世之弊,而趋于雅正。诗丕变而近于古。”①但可以肯定地说,元代诗论家之尚古并非复古,而多是以师古救宋季金末诗学之弊,欧阳玄之说,即是中的之论。元代诗论家之“古”,也并非与“今”对立,在他们看来,合风雅正脉之作,今亦为古;“今”之作者,志存高远,能自为古,则我即古,或者说不今不古,亦今亦古。以元人尚古为复古,是对元代诗论的误解。元代学术以融通为特色,其中最受关注的当然是融会朱陆,许多人出入于朱陆之间。相应地,在诗学领域,师心之论也时时可闻,并有一定影响,成为明代师心诗论之先声。

       明代诗学有“师古”与“师心”的矛盾。元代诗学虽有师古与师心之论,但并不对立。事实上,师古与师心是不可偏废的。所以,元代诗学的师古与师心论,更具借鉴价值。“不二古今”②,可以作为其精神的概括。

       一、“师古”之论

       在古人的观念中,崇古往往与右文相连。所以,文化也好,文学也好,以古为尚,是贯穿古今的倾向。但若加以细究,不同时代,不同论者之所谓“古”,含义可能相去甚远,有时则以复古为新变。

       要真正认识元人的师古主张,就应对元人之所谓“古”有具体了解。不少人倡导师古,但不同的论者心目中的“古”并不同。影响大的,莫过于方凤《仇仁父诗序》转述仇远的说法:“近体吾主于唐,古体吾主于《选》。”③似乎律诗以唐为古,古体以《文选》所载汉魏古诗为古。研究者或以为此即当时普遍性的意见,至少是方凤和仇远的意见。其实并不尽然。就在这篇文章中,方凤谈他与仇远论诗,说:“唐人之诗,以诗为文,故寄兴深,裁语婉;宋朝之诗,以文为诗,故气浑雄,事精实;四灵而后,以诗为诗,故月露之清浮,烟云之纤丽。”④如此宋末“四灵”以前的诗,都是学习的对象。宋末以前均为可效法之“古”,只有宋末,诗道大弊,此时之诗,才是应摒弃的“今”。不独方凤、仇远如此说,这也是当时很多人的看法。如方回,在他看来,唐人诗、两宋诸大家诗,均属正脉。只是到南宋末,“学禁息而时好乖,七许浑,五姚合,哆然自谓晩唐……诗道不古自此始”⑤。此前之诗,都属他所谓“古”。特别要指出的,在多数论者那里,“古”并不以时代论,“古”体现为正道与古意。郝经选取体现古意的代表如陶渊明,以为陶渊明“天资高迈,思致清逸。任真委命,与物无竞,故其诗跌宕于性情之表,直与造物者游,超然属韵”。其风格“野而不俗,澹而不枯,华而不饰,放而不诞,优游而不迫切,委顺而不怨怼,忠厚岂弟,直出屈宋之上”,其精神则“庶几颜氏子之乐、曾点之适,无意于诗而独得古诗之正,而古今莫及也”⑥。元代诗论家之所谓“古”,很多时候代表着论者的诗学理想追求。这里分论如下。

       (一)“本乎情而得其自然之妙”者合乎“古”

       《诗经》一直被认为是中国古代诗歌之高标,在儒家主导性诗论中,这一高标是后世莫能企及的。以古为尚的论者,当然认为诗之古无过于《诗经》。但《诗经》何以为高标?何以古?元代诗论家企图从更本质上认识这一问题:其所以为高标,不在于时代之古,也不在于为圣人之经,而在于情真而自然。宋元之际学宗朱熹的儒者程端礼就作此论。

       程端礼论诗论文,都极端崇古,在他看来,诗体愈变愈下,随世而衰,他甚至有“诗至七言而衰,律而坏,词而绝”的惊人之论,说:“愚尝究其末流之弊,以为《诗》一变而为《骚》,再变而为五言,五言变七言,其后又变而为律,琢而为词。”⑦孤立地看这些言论,我们可以斥之为极端怪论,难以接受。清代《四库全书总目》就批评说:“此一家之私言,非千古之通论也。”⑧但是,如果我们关注他如此立论的理论前提,看法就会改变。他说:

       古《诗三百》,岂皆圣贤之笔哉?庸夫匹妇之辞,往往杂出乎其间,然更千百年莫有过焉者,岂非以其本乎情而得其自然之妙哉?夫古人之心,易直而质确,故其形于言也,简淡而和平,忠厚而虑深。故其寓夫意也,婉娩而悠长,不求其工而发乎情之不得已。是以命辞,不劳而自成,不思而自得。俞

       “古”之根源在于“本乎情而得其自然之妙”,在于“不求其工而发乎情之不得已”,本乎情,近自然,“不劳而自成,不思而自得”,非着意为诗而诗自成。与之相对的是“后世之诗”,其弊病就是无关乎情又非发乎自然:“辞非不工也,旨非不深也,趣非不远也,率不过剽窃陈言,缀缉绮语,以夸一时而觊后誉……言愈多而眩目,事愈繁而惑心。”既不见诗人之情,又大失自然之趣,结果是适得其反,“愈工而愈无诗”⑩。如此,我们对其诗论的理论价值,和他反宋末诗弊的出发点,都是应该肯定的。很容易理解,今人之诗,能“本乎情而得其自然之妙”,即今之古诗,而不必古人之诗始为“古”。

       诗以情真自然为“古”,模拟非古。模拟之作,愈求其似,将愈不似。据程端礼自己说,这是从他少年学诗的教训中得来的认识。他说:“余少嗜学诗,不得法。或曰:‘当如优孟学孙叔敖衣冠,抵掌谈语,皆叔敖可也。’”他照此努力,“取名家诗,昼夜读之,句拟字摹以求其似”,果然写出了可以乱真的作品,但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古人一家,篇句声韵风度,老少自不能似。谢不似陶,杜不似李,建安、大历、元和诸家,各不相似。今愈求其似,将愈不似。纵悉似焉,还之古人,则子无诗矣,能名家乎?”(11)他才醒悟,认识到多年来用错了功夫。“愈求其似,将愈不似”,形愈似而精神愈不似,离古代优秀诗歌的真精神愈远。而要学古,就应该学习古人诗歌发自真情、出自自然的精神,如此才合“古”。

       (二)“能言无古今”与“不二古今”

       如上文所言,元人所谓“古”,不以时代论。这可从多个方面去理解,其中最主要的思想是:无论古今,凡有古意,得古诗之正者为“古”。明代复古论者曾有明确的“古”、“今”时代断限,如说“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等(12)。而元人则认为诗体随时代而变易,古与今是相对的。“外物有鼎革,能言无古今”。或者说,在南宋末年诗学大弊之前都属古,属于不同的古,各体诗、各家诗“均为大巧之一巧”(13)。还有人从更高的思想层次上认识这一问题,以为能以天地之心为心,便可“不二于古今”(14)。

       研究诗学史的人一般认为,宋元之际的诗论家方回,是江西诗学的后劲。在方回影响下,元初或说元代前期,江西诗学还有相当影响。但此时的所谓江西诗学,与黄庭坚等前辈大老,与南宋后期江西末流,都不相同。元人批宋诗,批其剽窃模拟。元代诗坛的模拟之病,是宋代诗弊的遗留,其中特别是江西诗派影响所致。今人钱钟书《宋诗选注序》说:在唐诗的成就面前,宋代诗人“偷起懒来,放纵了模仿和依赖的惰性”(15)。而江西诗派的理论,如脱胎换骨、点铁成金等,在有些人看来,都不过是剽窃、模拟的巧妙说法。如金人王若虚就直斥之,以为不过“特剽窃之黠者耳”,他还批评黄庭坚诗:“铺张学问以为富,点化陈腐以为新,而浑然天成如肺肝中流出者,不足也。”(16)方回则力矫其弊,他批评当时学诗者缺乏上下千古之通识:“学诗者不于三千年间上泝下沿,穷探邃索,而徒追逐近世六七十年间之所偏,非区区所敢知也。”(17)又说:“诗不可不自成一家,亦不可不备众体。老杜诗中有曹、刘,有陶、谢,有颜、鲍,于沈、宋体中沿而下之。”(18)向前代一切优秀的诗歌学习而不泥古,才可能备众体、成一家,所以他鲜明地提出“能言无古今”(19)。他认为,北宋以前诗歌发展的主脉已有定论,故特别对南宋诗作了说明。尤、杨、范、陆,再加上萧德藻(号千岩),为南宋代表诗人,方回此论也已为后世文学史普遍接受。此外,方回还肯定了韩元吉、韩琥父子(南涧、涧泉)和赵蕃(章泉)。当然,他认为南宋尤、杨、范、陆、萧与前代诗人相比,还是有差距的,但都可入历代诗歌发展的正脉正派。不合正脉正派的,只有南宋末年学晚唐的“四灵”、江湖。

       文学代变的观点,刘勰《文心雕龙·时序》已有精彩之论,所谓“时运交移,质文代变”,“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20)。明代胡应麟则有“体以代变,格以代降”之说,按胡氏之意,时代不同,“体”与“格”随时代而变。而各体各格,“异曲同工,咸臻厥美”(21),并不含厚古薄今之意。但沿此说而下,后世却演变为一代不如一代的文学退化论。

       早在元代前期,吴澄就有与胡应麟同样的论述,较之胡氏所论,不仅概括性及精彩程度不差,而且绝无引起误解的可能。其《皮照德诗序》一文“具道古今之变”,说:“诗之变不一也。虞廷之歌,邈矣勿论。予观三百五篇,南自南,雅自雅,颂自颂,变风自变风,变雅亦然,各不同也。”首先以《诗经》不同类别诗之变奠定诗“变”论之基础,然后谈后世诗歌之变,顺理成章。“《诗》亡而楚《骚》作,《骚》亡而汉五言作,讫于魏晋,颜谢以下,虽曰五言而魏晋之体已变,变而极于陈隋,汉五言至是几亡”。此为唐以前之变,是诗体之更迭式变化,表现为旧体衰而新体兴。“唐陈子昂变颜谢以下,上复晋、魏、汉,而沈、宋之体别出,李杜继之,因子昂而变,柳韩因李杜又变。变之中有古体,有近体,体之中有五言,有七言,有杂言”(22)。此集中讲唐诗之变,由陈子昂恢复汉魏风骨起,沈、宋近体发端,而后有李杜之变与韩柳之变。唐诗之变体现的是“因”与“革”承继与发展的关系。在继承与变革中,唐诗取得了辉煌,而这辉煌,并非一家一体的辉煌,而是各家各体共同创造的辉煌。吴澄在此做了理论性概括,说:

       诗之体不一,人之才亦不一,各以其体,各以其才,各成一家,信如造化生物,洪纤曲直,青黄赤白,均为大巧之一巧。自三百五篇已不可一概齐,而况后之作者乎?(23)

       唐代诗坛,诗人辈出,“各以其体”,“各成一家”,各体各家“均为大巧之一巧”。这是非常客观之论,也是非常到位之论。读此文可知,在吴澄心目中,《诗经》以来的中国诗歌发展史,由“古”到“今”,呈现大的阶段性变化。最“古”者当然是《诗经》,“《诗》亡而楚《骚》作”,由此到唐以前是一个大的阶段,《骚》衰落以后的汉、魏、晋,是五言诗的时代,是较远的“古”。对于宋元之际的人来说,唐与宋两代有本质的不同:唐相对于宋,也可以称为“古”,对于曾经在宋代生活过的吴澄来说(吴澄生于宋理宗淳祐九年,即1249年,临安破时二十八岁,宋亡时三十一岁),在他的观念中,宋应该是“今”。所以,他梳理、概括了“古”诗发展的历程之后,才谈到宋诗。而似乎他这篇文章的立足点,也在宋诗。“道古今之变”,落脚点在“今”,即如何认识今,后人如何对待和继承“今”。他说:“宋氏王、苏、黄三家,各得杜之一体。涪翁于苏,迥不相同。苏门诸人,其初略不之许,坡翁独深器重,以为绝伦。眼高一世,而不必人之同乎己者如此。”(24)他特别赞赏苏轼“眼高一世”的见识,和“不必人之同乎己”的心胸。吴澄论诗,“古祖汉,今宗唐”(古指古体,今指近体律诗)(25),但很明显,他的师古是以“今”为立足点而通视千古,坚决反对那些“执一废百”的师古论,赞赏通达的师古,赞赏那些“不《选》不唐,不派不江湖”(26),不主一家又自成一家的师古,主张转益多师、不限于某家某派而自成风格。他概括说:“不必其似而惟其可,最为善述前人者。”(27)师古而不“泥”古,是为“圆机之士”:

       然制礼作乐,因时所宜,文章亦然。品之高,其机在我,不在乎古之似也。杜子美,唐人也,非不知汉魏之为古,一变其体,自成一家,至今为诗人之宗,岂必似汉、似魏哉?然则古诗似汉魏,可也。必欲似汉魏,则泥。此可为圆机之士道,执一废百者,未足与议也。(28)

       在吴澄的观念里,“古”与“今”是相对的,但不是对立的,从“古”至“今”是逐渐演进的。应该说,吴澄的古今之论,是客观的、超迈的,是值得高度肯定的。

       通达古今之变,是元代很多论者的共同倾向。晚于吴澄的黄溍,也有近似的论述。与吴澄不同的是,黄溍再上升一步,在古今演变的基础上,提出了“不二于古今”的主张。他也从诗文代变说起:“辞必己出,古也《骚》不必如《诗》,《玄》不必如《易》,而《太史公书》不必如《尚书》《春秋》,十三国风之作,大抵发乎情耳矣,然而止乎礼义。”(29)与吴澄不同的是,黄溍特别强调这“变”中的不变:尽管诗歌的时代和地区各不相同,相同的是都应“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故千载殊时而五方异感也;止乎礼义,以天地之心为本者也。其为本不二,故言可得而知也”(30)。在他看来,这“不二”(同)是根本的。认识和把握了这根本的同,作诗就可以通达古今。

       非出于古,非不出于古也。夫能不二于古今,而有不以天地之心为本者乎?绵千禩,贯万汇,而无迁坏沦灭者,莫寿于是物矣。(31)“非出于古,非不出于古”,“不二于古今”,如此方能写出不朽的作品。而在赵孟頫看来,诗虽有古今,但古今诗都应遵循《诗经》开创的传统,体现共同的风雅精神,在根本精神上不应该有古今之别:

       今之诗虽非古之诗,而六义则不能尽废。由是推之,则今之诗犹古之诗也。夫鸟兽草木,皆所寄兴;风云月露,非止于咏物。又况由古及今,各有名家,或以清澹称,或以雄深著,或尚古怪,或贵丽密,或舂容乎大篇,或收敛于短韵,不可悉举。(32)

       师古就是师“六义”之精神,不师其词句,不师其风格。只要发扬《诗经》所代表的优秀的诗歌精神,则写什么,怎么写,尽可各随所长,形成各体各家,如此“今之诗犹古之诗也”。

       (三)“模拟愈逼而去古愈远”与“吾自为古”

       元代诗论家有这样的充分自信:“今何必不如古?”(33)这样的自信是建立在善学古前提之下的,他们认为,如果善学古,学而能变化,能“吾自为古”(34),则不仅能超乎“今”,而且不必不如“古”。其代表论者,有江西庐陵的刘诜等。

       在南北两宋的历史上,江西一直是学术和诗学的一大中心。元代承宋之后,这一优势依然延续。元代大儒江西人吴澄,常以江西之学为骄傲。他曾谈到元代诗歌的地域分布,说:“近年有中州诗,有浙间诗,有湖湘诗,而江西独专一派。江西又以郡别,郡又以县别。”(35)这所谓江西之“以郡别”,即江西一地各郡又有其独特诗风与代表诗人。这其中主要是庐陵和抚州,各自形成一个中心:庐陵承欧阳守道之学,以刘辰翁、刘将孙父子为主,包括赵文、刘诜等重要诗人和诗论家;抚州则在吴澄影响下,以其弟子虞集为主,包括揭傒斯等人(虞集为抚州崇仁人,揭傒斯为紧邻崇仁的龙兴富州人)。这两个学术与诗学中心,并立且相抗衡,学术主张与诗风追求也由差异而分歧。

       抚州与庐陵的差异或矛盾发生在元代中期。其时以虞集为代表的“元诗四大家”以及欧阳玄等,适应社会变化,提倡平易正大文风,诗歌则主“至清至和”(36),以期改变元初以来的慷慨激烈和奇崛之风。为了扭转风气,他们对元初以来的奇崛之风进行了比较尖锐的批评,这引起了庐陵论者的不满。到顺帝元统时,揭傒斯迁集贤直学士,成为影响文风的关键人物之一。庐陵学者和诗人刘诜,给揭傒斯写了一封长信,对当时诗文风气提出批评,并充分阐发了自己对“学古”的看法。文章首先从为什么学古,即学古所要达到的目的立论:“期于古而不期于袭,期于善而不期于同。”(37)这一目的无疑是正确的。引起他不满的是:“一二十年来,天下之诗,于律多法杜工部《早朝大明宫》、《夔府》、《秋兴》之作,于长篇又多法李翰林长短句。李、杜非不佳矣,学者固当以是为正途。然学而至于袭,袭而至于举世若同一声,岂不反似可厌哉?”(38)从元统(1333—1335)上推二十年,正是虞集等人成为文坛宗主的延祐时期(延祐元年[1314])。其批评的针对性,是很清楚的。他正面提出自己的学古主张,说:

       盖士非学古则不能以超于今,而今亦何必不如古?使吾自能为古,则吾又后日之古也。若同然而学为一体,不能变化以自为古,恐学古而不离于今也……诗古矣,而不可以指曰自某氏;文古矣,而不可以指曰自某氏。此善学者也。学古而能使人不知其学古,则吾自为古矣。(39)前代诗文大家树立了如何学古的榜样:“李、杜、王、韦,并世竞美,各有途辙;孟、荀氏,韩、柳氏,欧、苏氏,千载相师,卒各立门户。曾出于欧门而不用欧,苏氏虽父子亦各务于己出。”(40)

       刘诜之所以举出前代大家为“善学古”的榜样,批评元中期以来之不“善学”,是因为在他看来,当时不善学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也即元代诗坛存在的模拟问题。元末杨维桢则对模拟之风加以抨击,他提出问题的角度,与上文所引程端礼之说一样:《诗经》中的《国风》,多出于下层卑贱者之口,却远非后世士大夫所可及,原因何在?在于出乎自然;后世士大夫之作,出自模拟。其高下之别,正在于自然与模拟之间。他说:

       古风人之诗,类出于闾夫鄙隶,非尽公卿大夫士之作也,而传之后世,有非今公卿大夫士之所可及,则何也?古者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其学之成也尚己,故其出言,如山出云,水出文,草木之出华实也。后之人执笔呻吟,模朱拟白以为诗,尚为有诗也哉?故摹拟愈逼而去古愈远。(41)如果这段话的意思可以概括为“古者自然”的话,那么杨维桢的目的还不在此,不在于如何认识古,而在于效法古之精神,写出无愧古人的诗歌,如此可概括为“自然为古”。所以他接下来说:“不以摹拟为诗,古诗不复作者,吾其无望于后乎?”(42)

       元代的师古论不同于明人的复古论。元人的古今之论是通达的,师古是学习前代诗人的优秀作品和优秀传统,目标是师古而变,写出无愧于前人且力图超越前人的作品。

       二、“师心”之论

       在人们的心目中,儒家在政治上主张“法先王”,文学思想上也倾向于师古,但师心诗论也发源于儒家。《诗大序》所谓“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43),就是师心之论。孟子所谓“万物皆备于我”(44),为师心诗论提供了理论支撑。

       论者认为,唐代诗学有明显的师心倾向,其论颇多,如王昌龄《诗格》所论:“夫置意作诗,即须凝心。目击其物,便以心击之,深穿其境。”“文章兴作,先动气,气生乎心,心发乎言,闻于耳,见于目,录于纸”(45)訛。刘禹锡《董氏武陵集纪》所谓“心源为炉,笔端为炭。锻炼元本,雕砻群形”(46)。论艺亦然,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十记张璪论画,有“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之语(47)。而宋代诗学,却走向了师古。

       宋代理学家在“师心”问题上有一个解不开的矛盾。理学家从程颢起,大力提倡学要“自得”,他说自己学说最关键的“‘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48)。理学为学贵“自得”,“自得”即师心。师心独造,其实是宋代理学显著的特点,也是他们谆谆告诫后学的。但同时他们又以圣人之学自命,很避讳师心之说,被称为心学宗师的陆九渊,曾猛批“师心自用”(49)。在理学影响下的元代诗学,师心之论当然也就没有师古论那么系统,但深入考察,其内容还是相当丰富的。

       讲元代诗学,都不得不从宋代讲起。在一定意义上说,元代诗学是在批评宋诗之弊中发展起来的。宋代诗学以讲究学问和师法为特点,这也正是师古诗学的特点。所以,宋代诗学在唐代诗歌盛世之后,强调师古,是一个时代的倾向。典型之论,如黄庭坚《答洪驹父书》所言:“自作语最难。老杜作诗,退之作文,无一字无来处。盖后人读书少,故谓韩、杜自作此语耳。古之能为文章者,真能陶冶万物,虽取古人之陈言入于翰墨,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也。”(50)“无一字无来处”、“点铁成金”,是黄庭坚也是江西诗派的代表性论点,也是其师古倾向的重要标志。宋末严羽已经对此所造成的弊病深致不满,要用盛唐诗人师心独创的灵性,来救宋诗滞塞之弊,所以在《沧浪诗话》中提倡“以汉、魏、晋、盛唐为师”,其中又特别标榜盛唐,以为“盛唐诸人,惟在兴趣”,没有宋人“以学问为诗”之弊(51)。他提倡的师“盛唐”,其精神实质是师法盛唐诗的“惟在兴趣”,也就是师心。宋代江西诗派以文为诗,上承唐代韩愈,而追源杜甫。所以,元代文人对宋代蹈袭之弊的批判,有时也追源至韩愈。如王恽的《玉堂嘉话》卷二记其前辈文人王磐论文之语说:“文章以自得、不蹈袭前人一言为贵。曰‘取其意而不取其辞’,恐终是踵人足迹”。王恽持这一理论评文,说:“析理知言,择之精,语之详,浑涵经旨,深尚体之工,刊落陈言,极自得之趣。”(52)元人以性情论诗,以“自得”论诗,都表现了元代诗论的“师心”倾向。

       (一)“诗生于心成于言”

       黄溍治学,师承多元,他虽与柳贯并称“金华二先生”,但又承心学之绪,他的老师刘应龟治学就“以简易为宗,读书务识其义趣”(53),有着明显的心学倾向。黄溍谈论诗文的文字中,师心尚今之论颇多,如他说:

       夫诗生于心成于言者也。今之有心而能言者,与古异耶?山讴水谣,儿童女妇之所倡答,夫孰非诗?彼特莫知自名其为诗耳。或者幸能探幽发奇,使组绣之丽,被于草木,是固知以诗自名,而非孟子之所谓“诗”也。(54)

       “诗成于心”,这是他的诗论纲领。有了这一纲领,诗便从政教功用、社会功利的重负下解放出来,回归它表达人心情感的本位。

       受心学影响,他提出了“物我混融,境智冥合”的重要命题,发展了唐宋以来以禅论诗所形成的意境说。“竹,物也;动静,境也。物我混融,境智冥合,则静且不有,而况于竹耶”?要求审美应该“善观物而不物于物”(55)。当物我混融为一时,即无物无我,当然既无动静也无竹,人的精神完全处于一种灵明虚静之境,在审美观照中,体验主客观的浑然为一。

       师心必然引出尚今而不泥古的结论。我们看他通达的古今之论:

       善立言者,不必出于古,不必不出于古也。非有异焉,则其书可无作也;非有同焉,则其书亦不能以独传也。惟夫同不为阿,异不为矫,斯言之善者也。(56)

       师古与师心,或者说因与革,这两个方面,不可偏废,不可独存,“必出于古”,回到古代,肯定不行;“必不出于古”,割断历史,一切独创,当然不可能。师古而“不阿”,师心而“不矫”,才是正确的态度。此理平实,但讲得到位,公允而不偏激。决不像明代一些诗论家,其说貌似深刻,但若循之以往,必入歧途。

       更为重要也更有价值的是,他“诗成于心”这一论诗纲领所要强调的,是诗以写“胸中之趣”、“胸中之奇”以及“胸中之磊落轩昂峥嵘者”:

       遇风日清美,辄与胜流韵士,酣嬉于水光山色间。所为诗,直以写其胸中之趣,不苟事藻饰求媚俗也。(57)

       其胸中之磊落轩昂峥嵘者,时时发见于笔墨之所及。(58)

       先生落拓不羁,放情物表。肆笔成章,皆直写胸中之奇。春江静波,秋山峻峰,不足为喻也。(59)

       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认识他“诗成于心”的理论价值。今人对元后期倪瓒画论“写胸中逸气”(60)之说评价极高,而黄溍之论,早于倪瓒且深于倪瓒,其价值无疑是应该充分肯定的。

       柳贯也是师心尚今论者,在这方面,他与黄溍有着共识。他认为,诗不过写我心而已,他在《自题钟陵稿后》一文中说:

       余之诗,出诸余心,宣于余口,无隽味以悦人,无鸿声以惊俗。上不足以企乎古,下不足以贻诸今。不过如嵇康之听锻、阮孚之著屐,以足吾之所好而已……余山中人,旦夕受代东归,以是诗置诸山中,则林猿野鹤,其将有以谅之矣。(61)

       在他看来,前人加在诗身上的种种神圣使命,诗是不能承受,起码他的诗是不去承受的。诗不过“足吾所好”,就像嵇康喜欢锻铁,阮籍喜欢屐一样,只不过是个人的一种爱好。消解诗的神圣性,是元代诗学的一种倾向,如牟巘说:“诗直耳目玩耳。”(62)刘将孙说:“夫诗者,所以自乐吾之性情也。”(63)值得注意的是,金华学派传人、一代名儒柳贯也持这种观点,他认为好诗应“神超韵胜”,得自自然,“思与境会,脱口成章,自有一种奇秀之气”(64),而不“损天和”:

       揽烟云之卷舒,瞩卉木之荣悴,虽万物之变交乎吾前者有不胜穷,而吾胸中天理流行之妙,悠然沛然,亦即其所处,而乐其所安,夫岂有一毫舍己从人之私得以溷吾之意而败吾之适也?(65)诗文不过“适意”而已。使“吾胸中天理流行之妙”“悠然沛然”而发,绝不“舍己从人”,这就是柳贯对“适意”的理解和解释。“文章蕴藉心无累,山水娱嬉笔有神。唤起瞽矇陈啴缓,洗空盆盎出清醇”(66)。写我之心,适我之意,还要使我心无累。以朱熹理学传人自命的柳贯竟有如此“师心”诗论,这是很值得关注的。

       (二)诗乃“人心自然之乐”

       元代儒宗吴澄论诗,既主师古,也主师心。这一方面是由于他学术上主融会朱陆,为学既重尊德行,又重道问学;另一方面,在元代不少论者看来,师心、师古不可偏废,师心并不必然排斥师古,反之亦然。吴澄也是如此。上文介绍了他通达的师古论,而他的师心论则更加精彩。

       前人说,“言为心声”,其说见于汉代扬雄《法言·问神》:“故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67)有人对此表示过怀疑,如元好问就有诗说:“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68)吴澄从其哲学本心论出发,也从理学家心性修养的理论出发,坚信言为心声,伪言不能欺人:

       夫言,心声也。故知言者观言以知其心。世亦有巧伪之言,险也而言易,躁也而言澹,贪恋也而言闲适,意其言之可以欺人也,然人观其易、澹、闲适之言,而洞照其险、躁、贪恋之心,则人不可欺也,而言岂可伪哉!纯乎一真心声,自然无雕琢之迹,盖非学词章者可到,必其中有所见有所养而后能也。(69)

       人之言语应是“纯乎一真心声”,诗则是“人心自然之乐也”,这是他在谈到《诗经·国风》时说的话:“乡乐之歌曰‘风’,其诗乃国中男女道其情思之辞,人心自然之乐。”(70)在吴澄看来,这些出自田夫闺妇之口的“人心自然之乐”,非后世士大夫殚精竭思、字锻句炼所可及,“十五国风,有田夫闺妇之辞,而后世文士不能及者”(71),所以受到他的特别喜爱和推崇。元初宋遗民何梦桂的一段话,可以帮助我们感受吴澄对这类作品的喜爱之情:“余每爱牧歌樵唱之出于人心自然之韵。晞阳出没,烟雨阴晴,时听欵乃之发于柳边竹外者,声若出金石。是岂世间宫商之所能宣、丹青之所能绘哉?”(72)“人心自然之韵”就是“人心自然之乐”。

       吴澄以心学思维讨论诗学问题,取得了很有价值的理论创造。

       首先,他以其“内外合一之学”(73),探讨诗歌创作中的物我关系,也即内外关系,提出“诗境诗物变,眼识心识变,诗与之俱变也”(74)。诗的内容形式、情志意趣等等,其形成与变化,导源于“境”与“物”,“境”与“物”的变化通过“眼识”引起“心识”之变,从而最终导致诗之变,他认为这是“因外而有得于内”(75)。无须细说,其论有极高的理论价值。

       其次,他还响亮地提出“诗而我”(76),高扬诗学的个性精神。要实现“诗而我”的追求,达到“诗而我”的境界,当然就必须师心,要“心与境融,物我俱泯,是为真诗境界”(77),只有达到物我浑融的境界,“物”才能是“我”。“我”中有“物”,师心才不至于走向虚空。他讲:

       诗不似诗,非诗也。诗而似诗,诗也,而非我也。诗而诗已难,诗而我尤难。奚其难?盖不可以强至也。学诗如学仙,时至气自化。(78)

       “我”在这里是一个重要概念,重“我”便是师心,要求诗文因“时”而不拟“古”:“制礼作乐,因时所宜,文章亦然。品之高,其机在我,不在乎古之似也。”(79)如此则“天时物态,世事人情,千变万化,无一或同。感触成诗,所谓自然之籁”(80)。

       元代持师心论的诗论家尚多。如许有壬明确以“人心所得”论诗(81)。他认为,诗只能以“人心所得”论,诗之优劣与风貌,都由“心之所得”决定。为了论证这一观点,他首先排除以“难易”论诗:“诗难乎?鄙人女子,率尔成章;诗易乎?千百年文人才子,雕心刿胃,白首不能已。率尔成者,后世无以尚;雕心刿胃而论者,千疮百孔。”(82)《诗经》中的风诗,很多是“鄙人女子,率尔成章”,但千百年来奉为经典。“文人才子,雕心刿胃”,殚精绝思,反倒难追其项背,可见诗不在功夫,不在学问。又排除以“古今”论诗:“诗有时乎?唐虞赓歌后有《三百篇》,《三百篇》后有《骚》,《骚》之后有汉魏,有盛唐。”(83)各个时代都有自己时代的诗,都有堪称楷模的优秀诗作。所以,诗之优劣,不可以时代论。再排除以“地”论诗:“诗有地乎?谱江西者虽曰‘人不皆江西,诗皆江西。’四洪、徐、谢诗,果皆江西乎?谓形异味同,味果皆同乎?”(84)宋人杨万里《江西宗派诗序》说:“江西宗派诗者,诗,江西也;人,非皆江西也。人非皆江西而诗曰江西者何?系之也。系之者何?以味不以形也。”(85)但许有壬却认为,江西诗派中的“四洪”(洪朋、洪刍、洪炎、洪羽)、徐(徐俯)、谢(谢逸、谢薖)都是江西人,但他们诗的风味其实并不同。故诗不可以地域论。许有壬自己的结论是:

       由是言之,谓之难不可,谓之易亦不可;论以时不可,论以地亦不可。顾人心所得何如耳。(86)

       好诗是那些“脱略难易,不局时地,而得于心者”(87)。这是很有见地的。元代其他诗论家的一些精彩言论,如刘将孙所谓“诗不为某家某体,虽社友讲习,各随性所近;情景尽兴,已极刷洗,楚楚如清风之泛春服”(88)。杨维桢所谓“诗得于言,言得于志。人各有志有言以为诗,非迹人以得之者也”(89)。袁桷所说“至境合心会,酾然百谷之泉,必达于众流”(90)。这些都是师心之论。元代诗学“师心”之论是很普遍的,不过不一定打出“师心”的旗号。

       大约在元末,师心之风盛行,引起一些学者和文人的不满。如宋濂就说:“近来学者类多自高,操觚未能成章,辄阔视前古为无物,且扬言曰:‘曹刘、李杜、苏黄诸作虽佳,不必师。吾即师,师吾心耳。’故其所作,往往猖狂无伦,以扬沙走石为豪,而不复知有纯和冲粹之意。可胜叹哉!可胜叹哉!”(91)刘基也批评当时“为诗者莫不以哦风月弄花鸟为能事,取则于达官贵人而不师古,定轻重于众人而不辨其为玉为石”(92)。这可看做明代师古、师心之争的先声。

       元代的诗学师古论是通达的,多主张师古而不泥古,其中“吾自为古”等等观点,都是大胆且有价值的。元代诗学师心之论很普遍,只是表现形式不同。更可贵的是,元代诗论家多通达古今,他们不把古今对立起来,而是以通变的观念看待古今。明人或主师古或主师心,各执一端,或倡复古或反复古,各极其至,其病即元人所反对的“执一废百”。

       注释:

       ①欧阳玄:《罗舜美诗序》,《欧阳玄集》,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年版,第83页。

       ②(14)(29)(30)(31)黄溍:《山南先生集后记》,《金华黄先生文集》卷三,《四部丛刊》,上海商务印书馆1922年版,第12页,第12页,第12页,第12页,第12页。

       ③④方凤:《仇仁父诗序》,《方凤集》,浙江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64页,第64页。

       ⑤方回:《孟衡湖诗集序》,《桐江续集》卷三一,《四库全书》第1193册,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643、644页。

       ⑥郝经:《和陶诗序》,《陵川集》卷六,《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第91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0年版,第532页。

       ⑦⑨⑩程端礼:《孙先生诗集序》,《畏斋集》卷三,《四库全书》第1199册,第650页,第650页,第651页。

       ⑧纪昀等:《四库全书总目》卷一六六,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1432页。

       (11)程端礼:《道士吴友云集序》,《畏斋集》卷三,《四库全书》第1199册,第651页。

       (12)《明史》卷二八六,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7348页。

       (13)(22)(23)(24)吴澄:《皮照德诗序》,《吴文正集》卷一五,《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172页,第172页,第172页,第172页。

       (15)钱钟书:《宋诗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13页。

       (16)王若虚:《滹南诗话》卷三、卷二,《历代诗话续编》,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523、518页。

       (17)方回:《送罗寿可诗序》,《桐江续集》卷三二,《四库全书》第1193册,第662页。

       (18)方回:《跋仇近仁诗集》,《桐江集》卷四,《续修四库全书》第1322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432页。

       (19)方回:《学诗吟十首》其六,《桐江续集》卷二八,《四库全书》第1193册,第588页。

       (20)刘勰:《文心雕龙·时序》,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392、404页。

       (21)胡应麟:《诗薮·内编》卷一,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页。

       (25)吴澄:《胡助诗序》,《吴文正集》卷二二,《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236页。

       (26)吴澄:《董震翁诗序》,《吴文正集》卷一五,《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164页。

       (27)吴澄:《黄体元诗序》,《吴文正集》卷一七,《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185页。

       (28)(79)吴澄:《孙静可诗序》,《吴文正集》卷二二,《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236页,第236页。

       (32)赵孟頫:《南山樵吟序》,《松雪斋集》卷六,《海王邨古籍丛刊》,中国书店1991年版,第20页。

       (33)(34)(37)(38)(39)(40)刘诜:《答揭曼硕学士》,《桂隐文集》卷三,《四库全书》第1195册,第179页,第179页,第179页,第179页,第179页,第179页。

       (35)吴澄:《鳌溪群贤诗选序》,《吴文正集》卷一六,《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178页。

       (36)虞集:《天心水面亭记》,《道园学古录》卷二二,《四部丛刊》,第13页。

       (41)(42)杨维祯:《吴复诗录序》,《东维子文集》卷七,《四部丛刊》,第1页,第1页。

       (43)《诗大序》,《毛诗》卷一,《四部丛刊》,第1页。

       (44)《孟子·尽心上》,杨伯峻注《孟子译注》,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302页。

       (45)遍照金刚撰、卢盛江校考《文镜秘府论汇校汇考》,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1312、1315页。

       (46)刘禹锡:《刘宾客文集》卷一九,《四库全书》第1077册,第443页。

       (47)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一,上海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第201页。

       (48)程颢、程颐:《二程外书》卷一二,《二程集》,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424页。

       (49)陆九渊:《与张辅之》,《陆九渊集》卷三,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6页。

       (50)黄庭坚:《答洪驹父书》,《豫章黄先生文集》卷一九,《四部丛刊》,第23页。

       (51)严羽:《诗辨》,《沧浪诗话》卷一,郭绍虞《沧浪诗话校释》,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版,第26页。

       (52)王恽:《兑斋曹先生文集序》,《秋涧集》卷四二,《四库全书》第1200册,第550、551页。

       (53)黄溍:《山南先生述》,《金华黄先生文集》卷三,《四部丛刊》,第25、26页。

       (54)黄溍:《题山房集》,《金华黄先生文集》卷三,《四部丛刊》,第18页。

       (55)黄溍:《跋竹静斋记》,《金华黄先生文集》卷三,《四部丛刊》,第19页。

       (56)黄溍:《周易集说序》,《金华黄先生文集》卷一六,《四部丛刊》,第11、12页。

       (57)黄溍:《信州路总管府判官谢公墓志铭》,《金华黄先生文集》卷三一,《四部丛刊》,第20页。

       (58)黄溍:《跋翠岩画》,《黄文献公集》卷四,《丛书集成初编》,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82页。

       (59)黄溍:《书袁通甫诗后》,《黄文献公集》卷一一,《丛书集成初编》,第543页。

       (60)倪瓒:《跋画竹》,《清閟阁全集》卷九,《四库全书》第1220册,第301页。

       (61)柳贯:《柳待制文集》卷一八,《四部丛刊》,第15页。

       (62)牟巘:《俞好问诗稿序》,《陵阳集》卷一二,《四库全书》第1188册,第109页。

       (63)刘将孙:《九皋诗集序》,《养吾斋集》卷十,《四库全书》第1199册,第91页。

       (64)柳贯:《题赵明仲所藏姚子敬书高彦敬尚书绝句诗后》,《柳待制文集》卷一八,《四部丛刊》,第7页。

       (65)柳贯:《重修适意亭记》,《柳待制文集》卷一五,《四部丛刊》,第16页。

       (66)柳贯:《寄太朴》,《柳待制文集》卷五,《四部丛刊》,第18页。

       (67)扬雄:《法言·问神》,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12页。

       (68)元好问:《论诗三十首》,《元好问全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338页。

       (69)吴澄:《跋张蔡国公题黄处士秋江钓月图》,《吴文正集》卷六〇,《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590页。

       (70)吴澄:《四经叙录》,《吴文正集》卷一,《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50页。

       (71)吴澄:《谭晋明诗序》,《吴文正集》卷一七,《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192页。

       (72)何梦桂:《题方山翁牧歌樵唱诗序》,《潜斋集》卷七,《四库全书》第1188册,第474页。

       (73)吴澄:《评郑夹漈通志答刘教谕》,《吴文正集》卷二,《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25页。

       (74)(75)吴澄:《皮照德北游杂咏跋》,《吴文正集》卷五四,《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543第,第543页。

       (76)(77)吴澄:《朱元善诗序》,《吴文正集》卷一八,《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197页,第197页。

       (78)吴澄:《一笑集序》,《吴文正集》卷一六,《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180页。

       (80)吴澄:《何敏则诗序》,《吴文正集》卷二二,《四库全书》第1197册,第235页。

       (81)(82)(83)(84)(86)(87)许有壬:《周榉洲诗序》,《至正集》卷三二,《元人文集珍本丛刊》第七册,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版,第170页,第170页,第170页,第170页,第170页,第170页。

       (85)杨万里:《诚斋集》卷八〇,《四部丛刊》,第11页。

       (88)刘将孙:《黄公诲诗序》,《养吾斋集》卷一一,《四库全书》第1199册,第95页。

       (89)杨维桢:《张北山和陶集序》,《东维子文集》卷七,《四部丛刊》,第3、4页。

       (90)袁桷:《题乐生诗卷》,《清容居士集卷》卷五〇,《四部丛刊》,第13页。

       (91)《宋濂全集》,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207页。

       (92)刘基:《照玄上人诗集序》,《刘基集》卷五,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7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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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与现代:元代诗学中的“师古”与“师心”_读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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