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学鸿儒科”与康熙诗坛,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鸿儒论文,诗坛论文,博学论文,康熙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康熙十八年己未(1682)开设的“博学鸿儒科”,是清初政治史、文化史上的大事。此举不仅网罗到大批经儒硕彦,一定程度弥合了满汉裂痕,而且对学术的走向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作为一代抡材大典,前辈学者对其关注甚多,但与此科所产生的重大影响相比,可待研究之处仍不少。诚如细致梳理过该科研究史的张亚权所说:“康熙博学鸿儒科与《明史》纂修的关系究竟应该怎样认识?‘鸿博’征士应举前后的心态有何不同?征士前后诗文创作的主体、风格有何变化?‘鸿博’特科与清初政治及学术文化关系如何?诸如此类的问题,到目前为止,就已经公开发表的成果而言,我们还未能看到令人满意的专题论文和研究专著。”①基于此,本文试图以“博学鸿儒科”为切入点,探讨该科对康熙诗坛的走向所产生的影响,希冀对深入挖掘该科的文学史意义,描述出康熙诗坛的风貌,略有助益。
“博学鸿儒科”与明遗民出处心态的变化
清朝定鼎燕京后,为招徕人才、安抚人心,即沿袭明制,开科选士。大批前明官员变服易冠,悉入其彀,时论即有“一队齐夷下首阳”之讥。但以名节相高、坚拒新朝者,仍在数不少。《清史稿·选举志》云:“顺、康间,海内大师宿儒,以名节相高,或廷臣交章论荐,疆吏备礼敦促,坚卧不起。”②前朝遗民之抗章辞荐,意在谨守华夷之辨,图复正朔,故而满汉对峙、朝野离立的局面,尤使清初政坛波谲云诡,翻覆迭变。康熙亲政后,着力肃清保守势力,重用汉族文士,以缓解满汉矛盾,先后数次下诏征辟文士,至康熙十八年的博学鸿儒科,更将此举推至高潮。③康熙开设此科之目的,明为“求贤右文”,实则收揽人心,以消弭满汉对立。④是时,清朝政权建立达三十余载,复明之望基本已趋幻灭,时移势易,在清廷的敦促利诱下,遗民的出处观念发生了很大转变。
康熙十七年正月清廷颁布征举令后,确有不少遗民或以衰颓病痛,或以奉亲守孝为由,竭力辞征。例如,李颙闻荐后,前后七上辞书,极言朽困之状:“仆受逼不过,深不欲生,滴水、粒米不入口者五昼夜”⑤,并告诫儿子说“倘见逼不已,惟有一死”⑥!顾炎武亦称:“七十老翁何所求?正欠一死,若必相逼,则以身殉之矣!”⑦黄宗羲则以老母年高力辞,说:“若复使之待诏金马,魏野所谓断送老头皮也。”⑧披读遗民以上言辞,甚觉这“崇儒重道”的博学鸿儒科,对他们而言,不啻为风刀霜剑;而他们誓死不出之举,则无异于坚守着遗民最后的壁垒。正因征聘受到如此之阻力,康熙加大了网罗力度,数次谕告吏部敦请各省地方官催征,其严厉之状,几不容遗民有逃遁之机。至有“病极待死”之傅山,虽再三辞荐,仍被“有司令役夫舁其床以行”⑨。
然而,遗老耆宿的子弟们却没有和他们一样坚守志节。据杨海英统计,最终选中的五十鸿儒中,前明故臣子弟有15人,占33%强⑩。故臣子弟多成长于新朝,亡国剜心之痛不如父辈,对清廷的敌视态度自然更轻一些。同时,清廷亦并非一味强征、敦促,而更侧重怀柔、安抚的手段。他们不仅未迁怒于那些拒不仕清者,反而对先期至京者予以优待,按月给予柴炭、银两。在此种背景下,除少数几人外,绝大多数征士均表现出很强的进取欲,有的甚至还“婉颜卑词,望走朝贵之门,伺阍人喜怒以为欣戚”(11),绝无高蹈名士之状。而那些本想“走过场”者,心态亦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例如,故明贵介公子严绳孙,二十余岁即弃诸生,脱然尘埃之外,士林皆高其行。闻荐后,绳孙贻书京师诸公,表达了“欲全草泽之身以没余齿”之志;御试之日,仅赋《省耕》诗而出,冀被放归。然康熙素念其家世,谕阁臣曰:“史局不可无此人”,试列二等(12)。盖因康熙之洪恩,绳孙拜职后,有诗云“懵学岂堪参作述,承恩始自悔蹉跎”(13),似自悔前生。又如,潘耒应征入都时,尝有诗云:“只合从容求放免,林泉深处好偷生。”(14)可后来却称:“臣幸生雍熙之代,为侍从之臣,预在末班,遭逢旷典,岂可使鸿休盛美郁而不宣?”(15)严、潘心态之所以发生如此变化,乃因清廷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诚意。此科考试之隆重,远胜殿试。是日,康熙在体仁阁临轩亲试,试后,复置盛宴款待征士,“设馔十二色,皆大盘高攒,相传给直四百金”(16)。而对于所拔五十鸿儒,清廷俱授予翰林检讨,甚至如傅山等老病不能入试者、邓汉仪等入试而不与选者,亦加以内阁中书等衔。
遗民纷然应征与出仕之举,自会在遗民阵营内掀起了很大的波澜。王应奎《柳南随笔》中曾记载:
继复荐举博学鸿儒,于是隐逸訾士亦争趋辇毂,惟恐不与。四明姜西溟(宸英)有诗云:“北阙已成输粟尉,西山犹贡采薇人。”时以为实录。又吾邑吴苍符(龙锡)《偶成》二首云:“终南山下草连天,种放犹惭古史笺。到底不曾书鹄板,江南惟有顾书年。”(谓顾宁人)又云:“荐雄征牍挂衡门,钦召金牌插锻辕。京兆酒钱分赐后,大家携醵众春园。”(17)
顾炎武也曾慨叹:“比来人心浮竞,鲜能自坚,不但同志中人多赴金门之诏,而敝门人亦遂不能守其初志。”(18)不过,与顺治朝吴梅村等仕清者所受之苛责相比,舆论明显趋于温和,甚至还有为之曲折回护者。魏世效《与朱竹垞翰林书》中说:
今初夏客粤东,友人与朱先生善者问效曰:“朱先生处隐数十年,一旦就征,当清华之选,为人主所倚,毗往者慷慨卓荦之志,今其何如?”效应之曰:“晋孝武征处士戴逵,逵累辞逃去,得谢玄疏而逵始能遂其志;王穆招处士郭瑀,瑀叹曰‘吾忍不救斯民邪’,与同郡索嘏俱应。介士通儒,道固有在也,朱先生定有以自处矣。……足以见先生学力有素,不以升沉乱其心也。”(19)
可见在此时的遗民观念中,确有以拯民济世之心替代夷夏之辨的倾向。顾炎武、黄宗羲等人,对门生、子弟的应征,则基本采取了默许的态度。比如,顾炎武于门人潘耒应征后,多次去信规劝其出处自守之道:“自今以往,当思中材而涉末流之戒,处钝守拙。……务令声名渐前,物缘渐流,庶几免于今之世者。”(20)黄宗羲对于弟子万斯同以布衣入史馆,亦明确表示支持:“布衣入史馆,明初则有之。子今踵盛事,莫负此良时。”顾、黄此种默许门生、子弟入仕者,在当时似乎颇为习见,故后来戴名世说:“自明之亡,东南旧臣,多义不仕宦,而其家子弟仍习举业、取科第,多不以为非。”(21)显然,旧臣遗老对子弟辈的操守,并未寄予很高的期望。顾炎武曾对他人说:“人人可出,而炎武必不可出矣。”(22)又说:“不知他人可出,而弟必不可出也。”(23)言下之意,顾氏已然自视为最后的遗民。
总之,在以博学鸿儒科为中心的清廷笼络遗民的攻略下,尽管仍有李颙、顾炎武、黄宗羲、傅山辈坚守遗民最后的壁垒,但由于遗民赖以生存的境遇发生了根本变化,更多成长于新朝的前明故家子弟顺应了历史潮流,陆续出征应试,遗民阵营由此发生了严重的分化。
“博学鸿儒科”与康熙诗坛格局的变迁
梁启超称:“从顺治元年到康熙二十年约三四十年间,完全是前朝遗老支配学界。……康熙二十年以后,形势渐渐变了。遗老大师,凋谢略尽。后起之秀,多半在新朝生长,对于新朝的仇恨,自然减轻。”(24)此言亦大体适合于诗界。引发这种学界、诗界变迁的原因,固然有文人代谢的因素,但更主要的还在于康熙的“右文策略”。而作为“右文策略”的重要举措之一的博学鸿儒科,实际具有重要的诗史意义。
顺治诗坛,若以时人最为关切的政治气节而论,盖可分为两大阵营,即遗民诗人和仕清诗人。处此之际,华夏鼎沸,蒿目时艰,诗人们多以血泪淋漓之笔墨,抒写国亡家破的苦痛以及誓不降清的志节;即便那些仕清诗人如钱谦益、吴梅村等人,亦在痛悔中试图完成自我救赎,黍离悲歌、麦秀之思弥漫着整个诗坛。可是,随时日的推移,尤其是三藩之乱渐平、博学鸿儒科举行之际,诗坛的创作力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已谢世的诗人可置而不论,即便存世之遗民亦由激昂渐趋低沉,像钱澄之于田园生活寻求慰藉,屈大均入吴三桂军后寓处南粤,王夫之、黄宗羲则以著述讲学为务,顾炎武虽仍奔走南北,但行踪不定,实际也远离了诗坛中心。可以说至康熙二十年前后,遗民诗人逐渐退出了诗史舞台,代之而起的是成长于新朝的诗人。从顺治朝起,一些成长于新朝的诗人即已崭露诗坛,并陆续接受俸禄,而博学鸿儒科的举行更标志着他们作为一个群体,已融入到主流意识形态当中。像彭孙遹、王项龄、秦松龄、徐嘉炎、汪琬、潘耒、施闰章、毛奇龄、徐釚等人,都在五十鸿儒之列。与此同时,康熙二十年前后的京师诗坛,也吸引了一些出生于新朝的诗人,有的还受到了鸿儒的奖掖。比如,十八岁的赵执信于康熙十八年登进士第,选庶吉士,晋升编修,即与王士禛、朱彝尊等人往来;查慎行亦稍后至京师,并藉朱彝尊的推奖而“声名渐起”。(25)可见康熙二十年前后,新朝诗人基本已取代遗民诗人而占据着诗坛的主导地位,清代诗歌也由此真正具有“国朝”的意义。(26)
创作力量的消长,亦引发了诗坛重心的迁移。顺治诗坛,由于满汉对峙峻烈,遗民诗人为保全志节、图复正朔,往往随着复明大旗而迁转,诗坛的中心一再南移。以堪称当时诗坛职志的“江左三大家”而论,仅龚鼎孳长期仕清而寓处京师,钱谦益、吴梅村则主要在江南活动;以诗派论,南方“云间派”、“虞山诗派”、“娄东诗派”、“西泠十子”、“岭南诗派”等,先后继起,各领风骚,而北方则仅有“河朔诗派”、“三秦诗派”等。两相对比,南北诗坛创作力量之悬殊,一目了然。然而,随着复明据点相继沦陷、康熙安抚政策的推行、南北交通的拓展,诗坛逐渐呈现出南北对峙、遥相呼应的局面,所谓的“南施北宋”、“南朱北王”、“北李南潘”之目,即鲜明地体现出这种均衡发展的态势。据尚小明统计,从顺治元年至康熙二十二年这50年内,每十年流向京师的游幕士人的数目分别是1、3、4、15、24;而各时段流向南方中心江苏的数目分别是2、4、9、11、28。(27)这两组数字,显示出康熙二十二年前后京师已逐渐成为了士人游幕的中心之一。游幕士人的流向虽不能完全等同于诗人的流向,但仍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同样可说明:此时的京师,对诗人已具有足够的向心力了。己未博学鸿儒科,180余名征士齐聚京师,与辇下诸公宴集酬答,切磋诗艺,由此促成了清朝立国以来最盛大的诗坛风会,诗坛重心甚至出现了北移的趋势。
清初诗坛格局变迁的另一个标志,是新盟主的确立。而这亦与博学鸿儒科密切相关。顺治诗坛,执牛耳者当属钱谦益,而继其衣钵者则是王士禛。王士禛虽于顺治十四年藉《秋柳》四章赢得了遍满海内的声誉,甚至还获得了钱谦益“许其与己代兴”之语,但他登上盟主的地位则尚需时日。这倒不是因为“其识、其才”的问题,而主要在于“其地”、“其时”。是时,王士禛尚在扬州任上,影响受限;同时,时代风会的激荡也不足以使他创立出一种别异于牧斋时代的诗风。然而康熙十七年,王士禛从户部郎中被特擢为翰林侍读,进入翰林院,适逢博学鸿儒的京师风会,各种诗潮由此交汇、激荡,他的创作风格、诗学思想也由此发生新变。
王士禛自称“中岁越三唐而事两宋,……远近翕然宗之”(28),但他藉以赢得诗史地位的资本却并非“事两宋”的诗风,而是其后所倡导的宗唐的“神韵”诗风。“神韵说”的正式提出,一般认为是他刊刻于康熙二十九年的《唐贤三昧集》,但正如很多学者所认为,它的形成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演变的“过程”和“步履”。蒋寅认为这个“步履”起于他作于康熙二十一年的《黄湄诗选序》中对宗宋诗风的忧虑,(29)而近来潘务正则认为是康熙十七年他进入翰林院之后。(30)二者虽时间上略有出入,但都不同程度注意到翰苑生涯对王士禛诗学所产生的影响。康熙十八年后的翰林院,补充了该年所遴选出的五十鸿儒,他们中的很多人如朱彝尊、施闰章、汤斌等多持宗唐的诗学取向,与王士禛有着广泛而深入的交往。这无疑有助于扩大王士禛在诗坛的影响和完善自己的诗学体系。
由上所述,康熙诗坛格局所呈现的三个表征——由遗民诗人的退隐和新朝诗人的兴起所引起创作主体的消长、诗坛重心由偏重南方而至南北均衡、诗坛盟主的代兴,都与博学鸿儒科有着相当紧密的关联。从这个意义上说,博学鸿儒科堪称康熙诗坛格局发生新变的关捩。
“博学鸿儒科”与康熙诗坛的“宗唐抑宋”之风
博学鸿儒科所试为一诗一赋,并非像唐宋制科那样多以策论访“皇王之要道,邦家之大务”(31)。此种考试形式,昭示出康熙所求非急用之才、佐国之臣。且诗赋命题分别为《省耕》和《璇玑玉衡》,实际亦框定了征士们写作的主旨。事实上,征士们的答卷几乎皆循此思路,无不歌赞康熙的亲民政策和宏图伟业,并未对当时的社会、政治问题提出实质性建议。康熙及其读卷官,在遴选鸿儒时一般也仅从诗艺、用典等方面予以评判,较少涉及答卷的内容。因此,“康熙朝试鸿博之宽”(32),一时为士林所传诵。
尽管康熙遴选鸿儒并未制定具体的取弃标准,但“阐发经史,润色词章”、“崇儒重道”的宗旨却十分明确。(33)此种意图体现在诗学上,就是要建立一种歌赞升平、黼黻鸿业的盛世诗学。盛世诗学的理想范式显然是唐诗,而非当时盛行于京师的宗宋诗风。此正如博学鸿儒科的重要举主、读卷官之一的冯溥所言:“宋诗自有其工,采之可以综正变焉。近乃欲祖宋元而祧前古,风渐以不竞,非盛世清明广大之音也。”(34)康熙后来御选《全唐诗》,“以诗必宗唐”,亦反映了他对建设以唐诗为范式的盛世诗学的重视。
康熙及文臣之所以宗唐,还有另一重要的原因。清初宗宋诗风的盛行,除有诗歌发展的自身因素外,与政治变迁也有直接关系。不少学者都认识到,清初的宗宋派因“不臣异族,遁迹山林,故好宋诗”,(35)因而宗宋者多为遗民或遗民情绪甚浓的诗人。比如,钱谦益即十分推重陆游,作品沉郁顿挫,奇崛危怪,俨然宋诗一路;前期浙派代表黄宗羲、吕留良、吴之振等遗民诗人,也是宗宋的代表人物,尤其是吴之振于康熙十年持《宋诗抄》至京师,使宗宋之风愈演愈炽。“至迟到康熙十八年,宋诗热已经成为全国性的潮流。”(36)因此,康熙选择宗唐,内心是否潜存着这样的愿望:遏制宋诗风的蔓延,使诗人们从遗民梦魇中走出来,随着他建立像大唐一样的清朝盛世呢?
这一意图,也较为潜晦地反映在博学鸿儒科试之中。从所选中的五十鸿儒的诗学宗趣看,宗唐者据大多数。例如,彭孙遹曾说过“诗以唐人为宗,固也”(37);李因笃之诗“浑成工妙,直入初盛唐之室”(38);陈维崧亦尝云“五言必首‘河梁’、建安,七言必首垂拱四子以及高、岑、李、杜,五律贵王、孟,七律善学维、颀,排律沈、宋最擅其长,绝句王、李独臻其胜”;毛奇龄“诗拟唐人,意在矫虞山推重宋元之枉,议者目为唐皮”;(39)朱彝尊持宗唐抑宋的倾向,也十分明显(40);徐嘉炎尝自叙学诗经历:“始学初唐,中年肆力于青莲、右丞二家,入都后间涉昌黎、苏、陆”;施闰章曾说:“诗家三昧,直让唐人独步,宋贤要入议论,着见解,力可拔去出,去之弥远。”(41)高咏之诗近施闰章,皆号为“宣城体”;黄与坚自小“酷好唐人诗律,录小本携出入”;(42)尤侗专尚才情,诗近温、李;(43)庞铠之诗“雅而醇,奇而不肆,合乎唐开元、天宝之风格”(44);李澄中“以汉魏三唐为宗”,“高岸开朗,仍效于麟体也”;徐釚“诗格在唐中晚间”(45);袁佑“著《纪事诗》六十首,才调华美,大类唐人绝句”(46);王顼龄之诗“舂容和雅,一以唐为师,而无一字流于鄙俚诙笑嘻戏之习”;(47)汪楫“诗出入盛唐大家,而上溯汉魏,不蹈袭古人自居,皆出自出机杼”;(48)严绳孙诗“冲融恬易,鲜矫激之言”,(49)亦为宗唐一派。其他如张烈、乔莱、汤斌、沈珩、李铠、吴任臣、范必英、米汉雯等人,或精通经史,或笃志实学,或长于艺术,影响并不在诗歌,自不必细论。
鸿儒进入翰苑、史馆后,确实也极力地应和统治者在诗学上潜在的诉求,发表了不少“宗唐抑宋”的言论。毛奇龄《西河诗话》卷四载:
益都师相尝率同馆官集万柳堂,大言宋诗之弊,谓“开国全盛,自有气象顿骛,此佻凉鄙弇之习,无论诗格有升降,即国运盛衰于此系之,不可不饬也”。因庄颂皇上《元旦》并《远望西山积雪》二诗以示法。时侍讲施闰章、春坊徐乾学、检讨陈维崧辈皆俯首听命。且曰:近来风气日正,渐鲜时弊。(50)
“益都师相”就是冯溥,万柳堂是当时鸿儒雅集的主要场所。冯氏纵论宋诗之弊系于国运之盛衰,目的是为了整饬当时甚烈的宗宋诗风。而对他执“弟子礼”的陈维崧、施闰章、毛奇龄等鸿儒的“俯首听命”,即反映了他们正接受并倡导官方诗学。事实上,这几人包括朱彝尊在内,都先后发表了抨击宋诗的言论。比如,朱彝尊称:“唐人之作中正而和平,其变者率能成方,迨宋而粗厉噍杀之音起。好滥者,其志淫;燕女者,其志溺;趋数者,其志烦;敖辟者,其志乔。”(51)施闰章“值长安词客多高谈宋诗之际”,与汪懋麟争论唐宋诗不合后,“自选唐人长句律一百首,以示指趋,题曰‘馆选’”。(52)
不过,尚有一个问题不容回避:既然康熙崇唐,又何以于康熙十七年擢拔了正倡导宋诗风的王士禛呢?关于此,潘务正已作了一些解释:“王士禛进入翰林院,主要依靠其诗的才华,康熙看重的正在于此。……至于诗风则属次要,因为当时尚未关注这一方面。”(53)这里尚需说明的是,康熙“宗唐抑宋”的倾向亦非完全绝对,后来他御定的宋、金、元、明四朝诗,即反映出他对诗家源流正变之重视。故而,即便在后来宗唐与宗宋论争最为激烈之时,翰林院等文化机构中始终都有宗宋诗人的影子。明乎此,我们便不难理解何以像曹禾、汪琬、孙枝蔚等宗宋诗人亦被预选在五十鸿儒之列了。
相对而言,康熙二十至二十五年是宗宋与宗唐争论较为激烈的时期,在康熙及其文臣的努力下,宗宋诗风一度受到压制。《西河诗话》卷七云:“初盛唐多殿阁诗,在中晚亦未尝无有,此正高文典册。近学宋诗者,率以为板重而却之。予入馆后,上特御试保和殿,严加甄别。时同馆编修以宋诗体十二韵抑置乙卷,则已显有成效矣。唐人最重二应体,一应试,一应制也。人纵不屑作官样文字,然亦何可不一晓其体而漫然应之?”(54)钱某,即入己未博学鸿儒科一等十二名的钱中谐,兹事发生在康熙二十四年。康熙对学宋诗者“严加甄别”,可见较之博学鸿儒科时,他已经明确地树立了宗唐抑宋的诗学取向。康熙二十五年,宗宋的骁将之一汪懋麟(因丁忧未试词科,服阙后入史馆)亦因敢言无忌而遭康熙“好生事”的评语,罢归还乡。史载,汪懋麟是因陷入南北党争而被罢,但或许也因为他未能及时放弃“宗宋”的主张而适应主流诗学。据王士禛《居易录》、郑方坤《国朝诗钞小传》等载,汪懋麟曾与毛奇龄、徐乾学、施闰章等人激烈地争论过唐宋诗之短长。他的罢职离京,也可算得上是康熙“宗唐抑宋”所取得“成效”之一吧。
鸿儒的翰苑唱和与康熙朝的盛世元音
五十鸿儒虽职事主要是修史,但“同年”、“共事”的机缘,亦使他们经常一起宴游雅集、酬酢赠答,从而构成了一个形态较为松散的唱和群体——鸿儒诗人群体。此外,他们还与冯溥、徐乾学、叶方蔼等文臣,常陪侍经筵,奉和应制,又实际充当了康熙推行“右文策略”后鼓吹盛世之音的中坚。
今观鸿儒此时期的作品,题材大抵不出纪恩颂圣、宴游题咏、友朋赠答之类,次韵、步韵、分韵之作无虑大半,基本不出于馆阁翰苑唱和的范畴。比如,王顼龄之诗,“值文治昌明之日,奏太平黼黻之音,故一时台阁文章,迥异乎郊寒岛瘦”(55);邵平远“五载内所作,多典礼、纪颂之章,酷摹唐音,颇见宏赡”(56);汤斌所作“高文典册,扬庙堂之盛,则纶扉判词,槐厅起草,举凡应制、应试之作,往往而是”(57);汪楫“入词馆后,典重高华,易幽峭为台阁”(58);高咏“通籍后所作,非颂圣即贡谀”(59);彭孙遹的“馆阁诸体尤为瑰玮绝特,盖孙遹博雅之才,际国家文治鼎新,和声以鸣太平之盛,要亦无愧于词科矣”(60);朱彝尊《腾笑集》之诗,以“纪恩”、“恭纪”为题者俯拾即是,其友人李良年的诗句“供奉吟笺绝可师,换来风格又经时”(61),可为其诗风变化的最好脚注。
不过,历来馆阁唱和的主题虽大体相近,但同样也会受到时代精神、个人境遇的影响,显示出不同的精神气度。清人范与良曾概述了前代馆阁应制诗的发展历程:
应制诗皆奉制敕使赋,仍依人主体制,从而和之,亦有不由圣制而作者,应诏犹是也。……贞观应制,故习顿新,气象虽昌,和平未奏;至神龙、开元之际,沈、宋、苏、许接迹后先,奉和之诗,洋洋盈耳,是惟明皇治几升平,而臣工事同赓载也,诚哉声音之尽美者乎!自是厥后,应制寂寥亡纪,逮于宋之天圣、明之宣德,君明臣良,赓歌载睹,方之唐,其犹在永徽、贞元之上,抑亦后世所希觏欤?(62)
大抵而言,初盛唐宫廷诗呈阔大壮丽之象,北宋天圣间的馆阁诗有温润风缛之风,明宣德间台阁诗则具雍容典雅之态。这三个时期,均为各朝国力上升时期,其中作手亦多长年浸润于馆阁翰苑,故所作应制诗一直是台阁诗创作的典范。
博学鸿儒们虽躬逢康熙崇儒右文之世,但大多长年隐迹草莱、沉沦下僚,一旦跻身清要,欲洗却身上的山林气而锻炼出富贵气,恐非易事。此外,他们进入翰苑、史馆后的坎坷境遇,也很难使他们有强烈的身份意识。是时,词馆中以常科进身者,咸怀忌嫉,甚至讥讽鸿儒为“野翰林”(63);陈维崧也有诗称:“匪缘括贴进,或作优俳狎。语语面嘲诙,汹汹背歃盟。”均反映了他们在翰苑中的尴尬处境。随后,继之而起的党争,亦使不少鸿儒身陷其中。朱彝尊尝在家书中说:“吏部极其可恨,循资限格,仅拟授我等布衣为孔目。明中堂不平,乃改议授待诏。把局而顿改,真出意外。我草一呈辞,吏部不见。……在京百无一有,力难支,吾已不必说,家中十余口如何是好。冀或者天无绝人之路,别有机会,也忧不得许多。”(64)字里行间透露出无限的凄凉。鸿儒入史馆后,先后被弹劾、降调者达数十人之多:曹禾以事罣误去官;冯勖授检讨后,旋罢归;潘耒于康熙二十三年降调,遂归;庞铠授翰林,后出为福建建宁府知府;乔莱,与修《明史》,主广西乡试,官至翰林侍读,后中蜚语罢归;秦松龄中蜚语罢归;徐釚,既入翰林,会触怒权贵意,当外转,遂拂衣归;尤侗居三年归;米汉雯二十年充云南乡试正考官,二十六年充江南乡试正考官,因事罢官;朱彝尊二十三年因携仆人入内廷抄书被劾谪官,二十九年复官,三十一年再度被罢而归。对于鸿儒的结局,邓之诚曾精辟地概括说:“鸿博之试,诸生布衣入选者,未几皆降调,或假归,始则招之唯恐不来,继则挥之唯恐不去也。”(65)因此,不少鸿儒在总结这一段经历时,常深怀痛悔之感。比如,潘耒诗云:“野夫何事点朝班,竟岁劳劳尘土间。报国早知才薄劣,趋时长恨质疏顽。蹉跎归计愁衰鬓,烂漫春花忆故山。”(66)汪琬《拟明史列传自序》称:“琬又衰老且病,计入史馆才六十日,杜门请告者殆逾一年,始得放归。蹉跎一出,几丧廉耻。”(67)朱彝尊在给黄宗羲所撰寿序中更称:“予之出,有愧于先生。”(68)
这样的境遇,无疑使鸿儒们很难以一种雍容闲雅的心态去歌赞升平,他们在颂圣时甚至时常顾念昔日的窘状。例如,朱彝尊《恩赐禁中骑马》中云:“回思身贱日,足茧万山中。”《二十日召入南书房供奉》中云:“本作渔樵侣,翻联侍从臣。”(69)潘耒:“未老心情贪学道,长贫生计耻干人。”(70)有的鸿儒甚至身在朝阙,却心系江湖,并无真正歌赞之心。例如,朱彝尊《答胡司臬书》:“每见南宋而后士人文集,往往多颂德政上寿之言,览之令人作恶。”(71)他将自己仕清时期的诗集名为《腾笑集》,即取《北山移文》“于是南岳献嘲,北垄腾笑”之义,反悔之意,十分明显。朱则杰称他此期间的作品无“真性情”,(72)具体而言就是朱氏表达了其内心本就缺乏的所谓“升平气象”和“雍容悠闲”。邓之诚评高咏此时之诗也说:“咏通籍后所作,非颂圣即贡谀,连篇累牍,读之生厌。盖惧以文字获咎,不惜宛转随人,既乏情形,复失诗旨。清初文士往往如此,不独咏也。”(73)此言很精辟地揭示出了鸿儒馆阁唱和的心态和诗风。尽管鸿儒的诗歌中不乏金玉富丽、蓬莱仙阁之类的辞藻,但盛世气度却难以得到真正的体现。毛奇龄即说:“夫诗学之流移久矣。长安高髻,不计尺寸,而世儒无学,方且以草野哩喭之习易我高文典册,以自掩其劣。”(74)此中原因,倒不是由于时代因素使然,而主要在于鸿儒的特殊身份与坎坷遭际。
当然我们也应该看到,作为康熙盛世之音的“鼓吹手”,五十鸿儒尽管不算太“合格”,但客观上也推动了康熙盛世诗学的建立。他们的诗学取向和创作得失,对当时同在翰苑的王士禛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王士禛曾说了一段颇有意味的话:
吾盖疾夫世之依附盛唐者,但知学为“九天阊阖”、“万国衣冠”之语,而自命高华,自矜为壮丽,按之其中,毫无生气。故有《三昧集》之选,要在剔出盛唐真面目与世人看,以见盛唐之诗,原非空壳子、大帽子话;其中蕴藉风流,包含万物,自足以兼前后诸公之□。彼世之但知学为“九天阊阖”、“万国衣冠”等语,果盛唐之真面目、真精神乎?抑亦优孟、叔敖也。苟知此意,思过半矣。(75)
王士禛不满的正是康熙年间“瞎盛唐”者,徒有“九天阊阖”、“万国衣冠”之语而乏真气象、真面目之诗。这其中很难说不包括鸿儒的馆阁应制诗在内。鸿儒尽管大多持“宗唐”倾向,但由于内心缺乏真气度、真精神,故他们的馆阁翰苑唱和未能真正体现出盛世气象。王士禛作为康熙亲自遴选出的诗人,其身份意识和诗学理路与鸿儒有很大不同,他独取盛唐王、孟,倡导蕴藉、含蓄的“神韵”诗风,从而建立起康熙朝真正的盛世元音。
注释:
①关于博学鸿儒科的研究,可参看张亚权《“博学鸿儒”的研究回顾和展望》,《江海学刊》2006年第5期。
②赵尔巽等主编《清史稿·选举志》卷一○九,第3183页,中华书局1977年版。
③参见李瑄《清初五十年间明遗民群体之嬗变》,《汉学研究》第23卷第1期,2005年6月。
④关于此问题,可详参孟森《己未词科录外录》,《明清史论著集刊(下)》,第484~508页,中华书局2006年版;孔定芳《论康熙“博学鸿儒科”之旨在笼络明遗民》,《唐都学刊》2006年第5期;等等。
⑤李颙:《二曲集》卷一八《答友人》,《续修四库全书》第1410册,第273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
⑥李颙:《二曲集》卷一八《寄子》《续修四库全书》第1410册,第272页。
⑦顾炎武:《亭林诗文集》卷三《与叶讱庵书》,第53页,中华书局1983年版。
⑧黄宗羲:《南雷集·南雷文案》卷三《与陈介眉庶常书(戊午)》,《四部丛刊》影印清康熙刻本。
⑨丁宝铨编,缪荃孙校订《傅青主年谱》“康熙十八年”条,《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第69册,第84~87页,书目文献出版社1987年版。
⑩杨海英:《康熙博学鸿儒科考》,《历史档案》1996年第1期。
(11)王士禛:《蚕尾集》卷三《慕庐叶公墓志铭》,《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27册,第228页,齐鲁书社1995年版。
(12)小横香室主:《清朝野史大观》卷五“严绳孙难进易退”,第64~65页,上海书店出版社1981年版。
(13)严绳孙:《秋水集》卷六《拜命后作》,《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33册,第579~780页,北京出版社1997年版。
(14)潘耒:《遂初堂集·梦游草》卷上《写怀》十首之六,《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第249册,第531页,齐鲁书社1995年版。
(15)潘耒:《遂初堂集·梦游草》卷中《赐宴瀛台诗(并序)》,第543页。
(16)毛奇龄:《特科杂录》,见秦瀛《己未词科录》卷二,《续修四库全书》第537册,第118~121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
(17)王应奎:《柳南随笔、续笔》卷四,第68页,中华书局1997年版。
(18)顾炎武:《顾亭林诗文集》卷三《与苏易公书》,第206页。
(19)魏世效:《耕庑文集》卷二,参见黄毓栋《明遗民家庭对出处的安排——宁都魏氏个案研究》,《汉学研究》(台湾)第22卷第2期,2004年12月。
(20)参见孔定方《博学鸿儒科与晚年顾炎武》,《学海》2006年第3期。
(21)戴名世:《南山集》卷八《朱铭德传》,《续修四库全全书》第1410册,第16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
(22)顾炎武:《亭林诗文集》卷三《与叶讱庵书》,第53页。
(23)顾炎武:《亭林诗文集》卷四《答子德书》,第75~76页。
(24)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第18页,东方出版社2003年版。
(25)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卷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788页。
(26)袁行云曾云:“顺、康两朝,诗学甚昌,成就之高,可驾唐、宋。然诸家皆出生于明,孳乳前朝文化,若论其所得,自当由明、清两属之。如谓清诗开山,遗老固不当领衔,降臣亦不自胜任。”见《清人诗集叙录》卷十,第345页,文化艺术出版社1990年版。
(27)尚小明:《清代士人游幕表》表8《根据游幕人数(次)制作的不同时段游幕士人地理流动情况统计表》,第23页,中华书局2006年版。
(28)俞兆盛:《渔阳诗话序》引王士禛语,《清诗话》,第163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
(29)蒋寅:《王渔阳与康熙诗坛》,第35~36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
(30)潘务正:《王士祯进入翰林院的诗史意义》,《文学遗产》2008年第2期。
(31)吴育:《上仁宗论制科之设不专因灾异宜随科举下诏》,见徐松《宋会要辑稿》选举一○,第4425页,中华书局1986年版。
(32)陈康祺:《郎潜纪闻二笔》卷一六,第621页,中华书局1997年。
(33)《康熙十七年正月乙未上谕》,见《清实录·圣祖实录》第1册,第910页,中华书局1985年版。
(34)施闰章:《佳山堂诗集序》,见冯溥《佳山堂诗集》卷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15册,第5页,齐鲁书社1995年版。
(35)刘世南:《清诗流派史》,第21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版。
(36)张建:《清代诗学研究》,第372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
(37)彭孙遹:《松桂堂全集》卷三七《广陵刘子(阙)选戎昱诗序》,《四库全书》第1317册,第301页。
(38)杨际昌:《国朝诗话》卷一,《清诗话续编》(下册),第168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
(39)杨际昌:《国朝诗话》卷二,第1695页。
(40)参见束忱《朱彝尊“扬唐抑宋”说》,《文学遗产》1995年第2期。
(41)施闰章:《蠖斋诗话》,《清诗话》,第39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
(42)李调元:《淡墨录》卷四,第76页,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43)秦瀛:《己未词科录》卷三,《续修四库全书》第537册,第155页。
(44)朱彝尊:《曝书亭集》卷三七《丛碧山房诗》序,《四库全书》第1318册,第77页。
(45)陆蓥:《问花楼诗话》,转引自钱仲联《清诗纪事》,第2806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
(46)钱仲联:《清诗纪事》,第2812页。
(47)王豫:《江苏诗征》引朱彝尊评,转引自钱仲联《清诗纪事》,第2677页。
(48)钱仲联:《清诗纪事》,第2792页。
(49)朱彝尊:《曝书亭集》卷七六《严君墓志铭》,《四库全书》第1318册,第499页。
(50)毛奇龄:《西河诗话》,《丛书集成续编》第200册,第378页,上海书店1994年版。
(51)朱彝尊:《曝书亭集》卷三九《刘介于诗集序》,《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18册,第98页。
(52)毛奇龄:《西河集》卷二五《唐七律诗选》,《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20册,第265页。
(53)潘务正:《王士祯进入翰林院的诗史意义》,《文学遗产》2008年第2期。
(54)毛奇龄:《西河诗话》,《丛书集成续编》第200册,第438页。
(55)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卷一八三“《世恩堂集》提要”,第1659页,中华书局1995年版。
(56)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卷一八三“《戒庵诗存》提要”,第1655页。
(57)毛奇龄:《西河集》卷五五《汤潜庵先生全集序》,第480页。
(58)阮元:《淮海英灵集》甲集,转引自钱仲联《清诗纪事》,第2791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59)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卷三,第582页。
(60)永熔:《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七三“《松桂堂全集》提要”,第1523页。
(61)见方熏《山静居诗话》,《清诗话》下册,第95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
(62)范与良辑《诗苑天声》,《四库全书存目补遗》第38册,第19页,齐鲁书社2001年版。
(63)小横香室主:《清朝野史大观》卷五《朱、潘两检讨被劾》,第83页。
(64)转引自于翠玲《朱彝尊〈词综〉研究》附录三,第236页,中华书局2005年版。
(65)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卷三,第382~383页。
(66)潘耒:《梦游草》卷下《续写怀》,第561页。
(67)汪琬:《尧峰文钞》,《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15册,第50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
(68)朱彝尊:《曝书亭文集》卷四一《黄征君寿序》,《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18册,第121页。
(69)朱彝尊:《腾笑集》卷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157、156页。
(70)潘耒:《梦游草》卷下《癸亥除夕》,第558页。
(71)朱彝尊:《曝书亭集》卷三三《答胡司臬书》,《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20册,第503页。
(72)朱则杰:《清诗史》,第164页,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73)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卷三,第582页。
(74)毛奇龄:《西河集》卷五七《甘州行省朝勿斋先生松岑集序》,《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20册,第503页。
(75)王士禛口授,何世璂述《然灯记闻》,《清诗话》上册,第12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