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的历史认识与史学研究_恩格斯论文

恩格斯的历史认识与史学研究_恩格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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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恩格斯是唯物史观的创始人之一,他的历史认识和史学研究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遗产。这一宝贵遗产不仅是我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工作者工作理论指南,也是当代重要的史学研究模式之一。从历史和历史科学的概念问题、历史规律的因果关系问题、历史的现实性和相对性问题、历史方法论问题等四个方面,对恩格斯的历史认识重新加以梳理和领会,有助于进一步深化史学研究自身的省思。

关键词 恩格斯 历史科学 历史规律与因果关系 历史现实性与相对性历史方法论

一、历史和历史科学的概念问题

任何一个从事历史研究的人或历史理论模式首先必须回答“什么是历史”和“历史是什么”的问题。正如我们早已认识到的,恩格斯把历史看作一种过程。他在评价黑格尔哲学时指出:“黑格尔第一次—这是他的巨大功绩—把整个自然的、历史的和精神的世界描写为一个过程,即把它描写为处在不断运动、变化、转变和发展之中……,人类的历史已经不再是乱七八糟的一堆统统应当被这时已经成熟了的哲学理性的法庭所唾弃并最好尽快被人遗忘的毫无意义的暴力行为,而是人类本身的发展过程。”[①]恩格斯认为,机械唯物主义的局限性之一就是“它不能把世界理解为一种过程,理解为一种处在不断的历史发展中的物质。”[②]这就是说,第一,历史不是意识或精神的产物,而是一种物质现实;第二,历史发展不是史实的“堆积”,而是一种“积累”过程。

那么,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是什么呢?这便要回答“历史是什么”的问题。恩格斯指出:“历史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它并不拥有任何无穷尽的丰富性,它‘并没有在任何战斗中作战’!创造这一切、拥有这一切并为这一切而斗争的,不是‘历史’而正是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历史’并不是把人当做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来利用的某种特殊的人格。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③]关于人是社会历史过程中和历史活动主体的问题,恩格斯曾多次谈到。例如,他在与马克思合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一文中指出:“任何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④]“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⑤]恩格斯强调人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主体作用主要是针对旧历史观把“绝对精神”作为历史发展的原动力而抹杀人的主观能动性的问题。但唯物史观马上面临必须回答的另一个问题:历史发展的客观性与人的主观意向之间的关系问题。所以,恩格斯在很多文章中强调了人创造了历史,但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历史的思想。他指出:“人们自己创造着自己的历史,但他们是在制约着他们的一定环境中,是在既有的现实关系的基础上创造的,在这些现实关系中,尽管其他的条件——政治的和思想的—对于经济条件有很大的影响,经济条件归根到底还是具有决定意义的,它构成一条贯穿于全部发展进程中并唯一能使我们理解这个发展进程的红线。”[⑥]他还指出:“人们通过每一个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觉期望的目的而创造自己的历史,却不管这种历史的结局如何,而这许多按不同方向活动的愿望及其对外部世界的各种影响所产生的结果,就是历史。”[⑦]。

现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历史概念是:历史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人是这一过程的主体;经济条件是其中的决定因素。应该说,这已经给我们一幅清楚的历史概念图式,它不仅符合历史,也符合现实。但是,由于马克思恩格斯在1848年《共产党宣言》中曾明确指出“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⑧],在近半个世纪后的1888年,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英文版序言中再次指出:“人类的全部历史(从土地公有的原始氏族社会解体以来)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即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之间、统治阶级和被压迫阶级之间斗争的历史……”[⑨]。西方有人借此攻击马克思主义,有人把这一结论当成马克思恩格斯对历史概念的结论,“四人帮”利用这一结论陷害异己,我们的一些史学工作者也被弄得无所措手足。我们认为:第一,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核心是本文前面所谈的历史概念,而不是阶级斗争;第二,历史和现实不断证明,阶级斗争确是阶级社会发展的重要内容,是理解历史的一把钥匙,同时,马克思恩格斯为实现自己宏伟的夙愿而号召无产阶级起来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因而才特别强调阶级斗争的作用。第三,恩格斯的结论并非对整个人类史所做的结论,而是对具体问题的一种看法,例如,他在《反杜林论》中曾说:“到目前为止的全部历史,可以称为从实际发现机械运动转化为热到发现热转化为机械运动这么一段时间的历史”[⑩]。我们能由此断定恩格斯是对整个自然史所做的结论吗?第四,我们认为,在阶级和阶级斗争问题上,恩格斯的看法受时代的局限而存在欠缺,例如,在历史上不仅有阶级斗争,而且还有阶级合作、阶级融合、阶级改组、阶级转化等诸多阶级现象,这引进现象在特定情况下比阶级斗争更为明显和突出。同时,恩格斯也并不是只见阶级斗争不见其他阶级现象,例如,他在1858年给马克思的一封信中曾谈到:“英国无产阶级实际上日益资产阶级化了,因而,这一所有民族中最资产阶级化的民族,看来想把事情最终导致这样的地步,即除了资产阶级,还要有资产阶级化的贵族和资产阶级的无产阶级,对一个剥削全世界的民族来说,这在某种程度上是有道理的。”(11)如果说恩格斯对英国无产阶级日益资产阶级化的论述是其阶级观点和史学研究的一个闪光点,而这一闪光点又已经由美、法、德、日等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现状所证明,我们是不是应该承认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阶级观点的理解存在偏差呢?

关于什么是历史科学或称历史学,恩格斯也曾有过明确的阐述。他在与马克思合写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12)在1859年的另一篇文章中恩格斯又指出:“凡不是自然科学的科学都是历史科学。”(13)我们理解,恩格斯并没有像我们今天这样把历史和历史学看成两种不同性质的事物,他所说的历史科学实质是“社会科学”,以区别于“自然科学”。特别是在19世纪中后期,历史哲学还仅仅被看成为对历史的哲学解释和反思,我们当然不能用今天的历史解释去认识恩格斯的历史观点。

二、历史规律和因果关系问题

众所周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认为,人类社会发展是有规律的。但是,由于这一观点长期以来被简单地、不恰当地解释为五种社会经济形态更替的学说,近年来关于历史规律的讨论所提出的许多新看法还没有被广泛承认和接受,所以还有必要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精典作家对历史规律的认识。

恩格斯对历史规律问题有两种明确论述。第一个是认为人类社会发展进程是有规律的。他指出:“历史同认识一样,永远不会把人类的某种完美的理想状态看做尽善尽美的……历史上的依次更替的一切社会制度都只是人类社会由低级到高级的无穷发展进程中的一些暂时阶段”(14)。他还指出,思维的任务就在于通过一切迂回曲折的道路去探索人类本身发展过程中“依次发展的阶段,并且透过一切表面的偶然性揭示这一过程的内在规律性”(15)。最终,恩格斯认为历史发展的情况如同数学等自然科学一样存在一个否定之否定公式,即从原始公有制到私有制再到更高阶段的公有制这样一个过程(16)。恩格斯的社会发展规律思想首先是一种社会发展阶段论,其次是一种渐进论。对于每一个社会发展阶段来说,它的诞生和存在不但具有历史的“必然性”,而且具有历史的“正当性”(17),对于这个渐进过程来说,新的更高的东西只有在旧的过时的东西内部产生并发展起来才有意义。例如他在其“政治遗嘱”,1895年写的《卡·马克思“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导言》中分析1848年欧洲革命的失败以及失败后新的革命高潮并没有像预料的那样很快到来时指出:“历史表明,我们以及所有和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都是不对的,历史清楚地表明,当时欧洲大陆经济发展的状况还远没有成熟到可以铲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程度……。”(18)这就是说,历史发展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一个新社会的到来必须在原有社会经济发展达到一定程度时才是可能的。

恩格斯的第二个历史规律认识是:人类社会变迁的终极原因是有规律的,是经济规律在其中起决定作用。他指出:“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因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为基础,人们的国家制度、法的观点、艺术以至宗教观念,就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19)他认为,“每一历史时代主要的经济生产方式与交换方式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和精神的历史所赖以确立的基础,并且只有从这一基础出发,这一历史才能得到说明。”(20)所以,“在这些现实关系中,尽管其他条件……对于经济条件有很大影响,经济条件归根到底还是具有决定意义的。”(21)恩格斯强调经济条件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决定作用并认为这是一条规律,是针对当时唯心史观把“自我意识”的宇宙精神作为社会发展的终极原因、针对传统的把国家作为“第一个支配人的意识形态力量”看成为决定因素而言的。(22)当全面理解历史发展过程这个命题,恩格斯考虑得就更为全面了,他指出:“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无论马克思和我都从来没有肯定过比这更多的东西,如果有人在这里加以歪曲,说经济因素是唯一决定性的因素,那末他就是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政治等前提和条件也起着一定的作用。”(23)

从哲学角度看,被联系在一起的两个子事物之间将存在某种“因果关系”。那么,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规律是不是也构成一种因果关系?如果回答是肯定的,这种因果关系是自然的、客观的、还是人为的、有意识的?我们知道,自然界中的因果关系随时随地可见:因为地球引力的存在,落叶才落到地面;地球自转且围绕太阳公转,才形成了一年四季和日月更替等等。唯物史观认为,历史发展也存在因果关系。恩格斯在专门论述“因果性”时指出:“我们不仅发现某一个运动后面跟随着另一个运动,而且我们发现:只要我们造成某个运动在自然界中发生的条件,我们就能引起这个运动;甚至我们还能引起自然界中根本不发生的运动(工业),至少不是以这种方式发生的运动;我们能给这些运动以预先规定的方向和规模。因此,由于人的活动,就建立了因果观念的基础,这个观念是:一个运动是另一个运动的原因。”(24)他又指出:“原因和结果这两个观念,只有在应用于个别场合时才有其本来的意义;可是只要我们把这种个别场合放在它和世界整体的总联系中来考察,这两个观念就汇合在一起,融化在普遍相互作用的观念中,在这种相互作用中,原因和结果经常交换位置;在此时或此地是结果的,在彼时或彼地就成了原因,反之亦然”。(25)同时,恩格斯反对那种“把原因和结果刻板地、非辩证地看做永恒对立的两极,完全忽略了相互作用”(26)的作法。例如,他在批判黑格尔把概念作为从来就有的自己运动的观点时认为,自然界和历史上一切迂回曲折和暂时退步而由低级到高级的前进运动是一种辩证的因果联系,由于我们头脑中的概念是现实事物的反映,“辩证法就归结为关于外部世界和人类思维运动的一般规律的科学。这两个系列的规律在本质上是同一的,但在表现上是不同的。这是因为人的头脑可以自觉地应用这些规律,而自然界中的这些规律是不自觉地、以外部必然的形式、在无穷无尽的表现的偶然性中为自己开辟道路的,而且到现在为止在人类历史上大部分也是如此。”(27)可见,恩格斯对人类社会和自然界两种因果关系的看法是有区别的:自然界的因果关系是完全直观的、客观的和无意识的,而人类社会的发展则是历史自然规律与人的主观的、有意识活动相结合、相作用的结果。

除上述两条规律外,恩格斯还谈到过其他一些规律,如:阶级斗争规律(28);否定之否定是自然、历史和思维的发展规律(29);资产阶级在欧洲国家不能独自掌握政权的规律(30)等等。由于这些规律可以为前述两条规律所涵盖,所以不再探讨。

三、历史的现实性和相对性问题

历史的现实性首先是指历史研究的根本目的是为现实服务。由于恩格斯不是以一个历史学家或历史理论家而是以一个政治活动家和理论家的角色和角度从事史学研究,特别是恩格斯作为当时资本主义政治制度的“叛逆”而与马克思一起创立了旨在为寻找一条结束那个制度的道路的理论,其著作的政治色彩更浓、现实性更强。恩格斯阐述自己历史认识观点的著作主要有四种形式:一是出于当时政治论战的需要而写的论文,如他与马克思合写的《神圣家族》、《德意志意识形态》等都是为反对当时流行的唯心史观而作,《反杜林论》和《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是与杜林和杜林主义进行斗争的檄文,《自然辩证法》是反对庸俗唯物主义者路·毕希纳的作品,《法学家的社会主义》则是反驳门格尔对马克思经济理论的攻击;二是以哲学角度直接阐述唯物史观,如《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三是恩格斯为马克思原著所写的一系列导言、序言等,如《卡·马克思“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导言》、《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第三版序言》以及《共产党宣言》的一系列序言等等;四是恩格斯写给友人的书信中有些是以历史说明现实。

在恩格斯的著作中,“现实”两个字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和广泛的含义,可以认为,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理论模式大厦就是构筑在“现实”的基础之上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经验的观察在任何情况下都应当根据经验来揭示社会结构和政治结构同生产的联系,而不应当带有任何神秘和思辩的色彩。社会结构和国家经常是从一定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但这里所说的个人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31)他们认为,唯物史观“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从物质实践出发解释观念的东西。”(32)我们理解,这里的“现实”至少有三层含义:现实即物质;现实即历史事实;现实即当代。人们对唯物史观的物质第一和注重史实并不陌生,但是经典作家做为当代人从历史角度讨论当代问题这一点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我们觉得,恩格斯是当代人写当代史的楷模,不论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1845)还是《德国状况》(1845)、《德国的革命和反革命》(1851--1852)、《美国工人运动》(1887)、《俄国沙皇政府的对外政策》(1890),所有这些在今天看来都是历史的著作在当时却都即是历史的又是现实的。恩格斯为我们史学工作者树立了历史联系现实的榜样。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一开拓性宏伟事业中,“如果一个历史学家能够具有当代的意识、深谙当代的需要、抓住时代的脉博、反映社会的需要,就能够更好地为现实服务”(33)。

历史现实性的另一层意思是指现实中的历史学家在研究逝去的历史事实时主体与客体二者同在现实之中。由于研究者受到政治、时代、阶级、意识、知识等多种条件的制约和限制,又由于可供研究的历史客体具有无限发现和发展的特征,结果产生了诸如历史记载的真实性和选择性、重构历史的随意性和客观性、历史认识的相对性和决定性等问题,而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历史认识相对性问题,因为它与现实性的联系更直接、更重要。恩格斯认为历史认识是相对的。他在批判杜林关于终极真理和思维至上性、认识的绝对可靠性等观点时曾明确地阐述了历史认识的相对性观点。他指出:“在社会的历史上,自从我们脱离了人类的原始状态即所谓石器时代以来,情况的重复是例外而不是通例;即使在某个地方发生这样的重复,也绝不是在完全同样的状况下发生的。……因此,我们在人类历史领域中的科学比在生物领域中的科学还要落后得多;不仅如此,如果一旦例外地能够认识到某一时代的社会存在形式和政治存在形式的内在联系,那么照例是发生在这些形式已经半衰退和濒于瓦解的时候。因此,在这里认识在本质上是相对的,……谁要是在这里猎取最后的、终极的真理,猎取真正的根本不变的真理,那么他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34)他接着又指出:“认识就其本性而言,或者对漫长的世界系列来说是相对的而且必然是逐步趋于完善的,或者就像在天体演化学、地质学和人类历史中一样,由于历史材料不足、甚至永远是有缺陷的、不完善的,而谁要以真正的、不变的、最后的、终极的真理的标准来衡量它,那末,他只是证明他自己的无知和荒谬……”(35)。在《自然辩证法》一文中恩格斯还指出:“我们只能在我们时代的条件下进行认识,而这些条件达到什么程度,我们便认识到什么程度。”(36)上述恩格斯历史认识的相对性大体包含这样几个内容:第一,历史发展的无重复性和无限性决定了历史认识的相对性和无止境性;第二,历史认识的相对性是由人类社会自然历史过程的客观性和非自觉性决定的,因而认识的相对性与历史的客观性是一致的;第三,历史认识的相对性是随时代的发展而发展的,历史认识必将随着社会的进步而逐步走向完善,当历史认识完善之时正是历史本身结束之日。因此,历史认识的相对性是绝对的。

四、历史方法论问题

从历史学角度看,方法论应该包括这样两层意思:一是对历史发展进程的理论思考,表现为对历史认识的方法;二是指历史研究者所利用的技术、方法和手段,表现为对历史记载、综合、描述和解释等技术方法。

首先,唯物中观理论模式对历史认识的主要方法是“辩证法”。辩证法既是一个哲学概念,也是一种历史理论方法。哲学意义上的同一和差异、必然和偶然、物质和精神、存在和意识、量变和质变、主观和客观、普遍和特殊等“两元对立与统一”学说是恩格斯历史认识的主要方法。恩格斯曾明确指出:“只有当自然科学和历史科学接受了辩证法的时候,一切哲学垃圾——除了关于思维的纯粹理论——才会成为多余的东西在实证科学中消失掉。”(37)足见辩证法在恩格斯心中的地位。

历史认识的关键是历史发展过程中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问题。前文已经谈到,按照恩格斯的看法,历史发展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人类社会发展是有规律的;同时恩格斯又认为,“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的目的人的活动而已”,即人是历史发展的主体。那么,作为历史发展主体的人与历史发展自然规律之间是什么关系呢?恩格斯天才地、巧妙地运用逻辑、辩证的方法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他指出:“社会发展史却有一点是和自然发展史根本不同的,在自然界中全是不自觉的、盲目的动力……反之,在社会历史领域内进行活动的,全是有意识的、经过思虑或凭激情行动的、追求某种目的的人;……但是,不管这个差别对历史研究,尤其是对个别时代和个别事变的历史研究如何重要,它丝毫不能改变这样一个事实:历史进程是受内在的一般规律支配的,……行动的目的是预期的,但行动实际产生的结果并不是预期的,或者这种结果起初似乎还和预期的目的相符合,而到了最后却完全不是预期的结果。这样,历史事件似乎总的说来同样是由偶然性支配着。但是,在表面上是偶然性在起作用的地方,这种偶然性始终是受内部的隐蔽着的规律支配的,而问题是在于发现这些规律。”(38)他还认为,“我们自己创造着我们的历史,但是第一,我们是在十分确定的前提和条件下进行创造的,其中经济的前提和条件归根到底是决定性的,但是政治等等的前提和条件……也起着一定的作用,……第二,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而由此就产生出一个总的结果,即历史事迹,这个结果又可以看作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愿望都会受到任何另一个人的妨碍,而最后出现的结果就是谁都没有希望过的事物。所以以往的历史总是像一种自然过程一样地进行,而且实质上也是服从于同一运动规律的。但是,各个人的意志……虽然都达不到自己的愿望,而是融合为一个总的平均数,一个总的合力,然而从这一事实中决不应作出结论说,这些意志等于零。相反地,每个意志都对合力有所贡献,因为是包括在这个合力里面的。”(39)恩格斯认为,预期的目的和最终的结果之所以还存在非常大的出入,不能预见的作用之所以还战胜的优势,是因为“今天的社会生产还被不可控制的力量的无意识的作用所左右。”(40)只有当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之后,只有当社会占有生产资料时,“人们第一次成为自然界的自觉的和真正的主人”时,“人们才完全自觉地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41)从这些论述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几个结论:第一,历史发展本身是“不自觉的”、“无意识的”,而人却是“自觉的”、“有意识的”,人作为自然界的主人,历史发展的主体,既要受到自然规律的约束和支配,又可以认识和改造自然;第二,历史是在无数“相互妨碍”的个人意愿相互矛盾、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下而发展的,无家可归者和亿万富翁对美国社会的认识肯定有天壤之别,同样,中国的平民百姓与执政者对社会的看法也很难说会那么一致,但这两个社会却都在发展,这就是合力的作用;第三,自然社会有一个按规律不断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的过程,人对社会的认识也有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随着人对社会认识的深入,“有意识”的力量必将逐渐超过“无意识”的力量,最终完成由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转变;第四,人对社会认识的根本问题是对历史发展规律的认识问题,只有当人认识到历史发展是有规律的,这种规律是不可抗拒的时候,人才能更好地实现自己的意愿。这些天才的结论不仅成为当代历史认识的主要模式之一,更重要的是为马克思主义史学工作者指出了走出历史迷宫之路。

关于历史研究的技术性方法问题,本文不打算花费更多笔墨。恩格斯虽然不是专业历史学家,又是生活在一个多世纪之前,但他所采用的历史研究方法仍有许多可取之处。例如,恩格斯在研究英国工人阶级状况时,曾多次使用比较的方法。(42)他曾指出:“在研究德国历史时,我始终认为,只有拿法国的相应的时代来作比较,才可以得出正确的标准,因为那里发生的一切正好和我们这里发生的相反。”(43)在研究经济史时,恩格斯已经认识到计量化的重要意义,他认为,对经济史研究来说,“统计是必要的辅助手段。”(44)在研究自然科学时,他已经看到社会科学尤其历史科学对自然科学的巨大影响,并认为自然科学只有借助社会科学思辨能力的情况下才能更快发展(45)。此外,现代史学史“整体化、结构化、边缘、交叉学科化”等方法在恩格斯的著作中也不乏其例。

注释:

①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63页。

② ⑦ (14) (17) (22) (27) (37) (3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第320页、第342页、第308页、第557页、第347页、第337页、第533页、第341页。

③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18--119页,原文见《神圣家族》第6章第2节第1个问题。此问题是恩格斯所写,但有学者误认为是马克思所写。见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学主要趋势》中译本第28页,陆象淦《现代历史科学》第175页。

④ ⑤ ⑧ ⑨ (20) (31) (3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43页 第24页 第250页、第237页、第237页、第29页、第43页。

⑥ (21) (23) (26) (39) (4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506页、第506页、第477~478页、第502页、第477~479页、第503页。

⑩ (11) (12) (15) (16) (19) (24) (25) (28) (29) (30)(34) (35) (36) (40) (41) (4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154页、第358页、第20页注、第63页、第178页、第574页、第550页、第419页、第66页、第181页、第398页、第129页、第130页、第562页、第448页、第441页、第444~468页。

(1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117页。

(1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2卷,第597页。

(33) 陈启能:《世界史研究四十年:成就、不足与展望》,见《史学理论》1989年第4期第53页。

(4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279~280页。

(4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第2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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