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共“十二大”与越南的战略走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越共论文,越南论文,走向论文,战略论文,十二大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越南共产党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于2016年1月20～28日在河内召开，这是在十分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不仅选举产生了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还对今后一段时期越南的内政外交工作进行了总体规划和部署。越共“十二大”在理论和政策上既体现了历次党代会，特别是“六大”以来的诸多历史传承与延续，也展现了不少创新与发展的内容，必将引领越共本身和越南国家的未来战略走向。当前，越南所面临的国内和国际形势严峻复杂、瞬息万变，以阮富仲为总书记的新一届越共中央领导集体可谓任重道远，如何统筹内外两个大局，妥善处理“革新”与“稳定”、“融入”与“融化”、“维稳”与“维权”、“平衡”与“制衡”等复杂关系，将直接影响到越南革新“2.0版本”的推进速度与效果，也决定着越南这艘航船能否行稳致远。 一、越共“十二大”的特点 越共“十二大”召开正值越南革新探索满30年、宣告全面迈入“深水区”和“关键期”的重要关头，堪称是一次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历史性会议。大会重点回顾了“十一大”决议的落实情况，总结了革新30年的经验教训，选举产生了新一届中央领导班子，并研究决定今后5年(2016～2021年)的发展方向、目标和任务。这次大会有以下显著特点。 首先，召开背景相当复杂，可与越共“六大”、“七大”比肩。自1975年实现南北统一至上世纪80年代中期，越南由于主观冒进，机械地“克隆”苏联僵化的经济和政治模式以及奉行“侵柬亲苏反华”政策，一度陷入内外交困的深重危机之中。为了摆脱困境，越共于1986年12月召开“六大”，在全面、深刻反省错误的基础上，彻底进行了思想和理论上的“拨乱反正”，进而吹响革新号角，把国家引入和平稳定与快速发展的新时期。此后不久，苏联在戈尔巴乔夫领导下偏离方向，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风雨飘摇，越共党内也刮起了一阵“改革新思维”的风潮，国家处于要往何处去的十字路口。1991年6月越共召开了“七大”，整肃了上述错误思潮，坚定了走社会主义道路和继续推进革新的决心，同时做出相应的战略部署，使越南避免了成为跟随苏东国家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越共“十二大”召开的国内外形势同样极其严峻复杂。一是越南革新30年成果丰硕，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国家面貌焕然一新，成功跻身中等收入国家行列，国际地位明显提升，这些成就为进一步深化革新，加快国家工业化、现代化建设打下了坚实基础。30年来越南年均GDP增长约为7％，增幅仅次于中国名列世界第二；1990年越南人均年收入只有98美元，2000年达到400美元，2010年增至1200美元，2015年升为2200美元。①但随着革新步入“深水区”和“关键期”，各种复杂的深层次问题和矛盾集中显现，特别是贪污腐败愈演愈烈、国企改革推进缓慢、贫富差距日益扩大、群体性事件层出不穷、多元民主思潮泛滥、民族宗教问题凸显等，已使越共的执政生态出现了恶化态势，同时国家掉进“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上升。二是为了顺应全球化浪潮，越南大力推行融入国际战略，在坐享全球化、区域化带来的各种利好的同时，也使国家经济发展严重依赖外资外贸，形成了“两头在外”、易受世界和地区经济冲击的不利格局，社会多元分化现象加剧。三是虽然越美关系空前改善，但美国为首的西方并未放弃“和平演变”越南的战略图谋，不断以“民主”、“人权”、“民族权利”、“宗教自由”等为借口频繁干涉越南内政，旨在引导越南革新朝着西方希望的方向推进，致使越南面临的“改旗易帜”和“脱轨变天”压力空前增大。鉴此，新加坡国立大学学者郑永年曾预言：“如果亚洲国家会出现‘颜色革命’的话，下一个很可能是越南”。②四是近年来南海争端持续发酵，不仅使地区紧张局势升温，也对越南的内外政策产生了极大的冲击，成为影响社会稳定的一个敏感因素。 其次，人事准备工作之“充分”前所未有。政治文件起草和高层人事安排是越共“十二大”筹备工作的两大任务，高层人事安排堪称“重中之重”，成为国内外最为关注的议题。按惯例，越共一般是每年召开两次、每届(5年)约召开10次中央全会，但十一届召开的中央全会多达14次，仅“十二大”开幕前8个月时间内就召开了4次，可以说是史无前例。2015年5月4～7日，十一届十一中全会重点讨论并决定了“十二大”的人事安排方向，明确了作为十二届中央委员会、政治局、书记处、中央检查委员会成员人选的标准，包括政治过硬、坚持民族独立和社会主义目标、绝对忠于马列主义和胡志明思想、道德高尚、不贪污、不贪权、自觉维护党内团结等，强调人事准备工作要严格执行党的规定，把党和民族的事业放在首位，坚决反对个人主义、机会主义、宗派主义和集团利益等，这在越共党史上尚属首次。③由于内部对人事安排，特别是总书记、国家主席、政府总理、国会主席“四驾马车”的人选问题一直没有达成共识，所以后来又接连召开了3次中央全会，经过了“充分、细致”的准备才于2016年1月11～13日召开的十四中全会上确定人事安排方案，并提交随后召开的“十二大”进行讨论。根据最终方案，72岁高龄的总书记阮富仲作为“特殊情况”，被高票推举为新一届越共中央总书记的唯一人选，公安部长陈大光、常务副总理阮春福、国会副主席阮氏金银等则分别被推选为新一届国家主席、政府总理和国会主席的候选人，此前西方普遍看好的现任总理阮晋勇则表示“不再参选”，现任国家主席张晋创等其他超龄政治局委员也不再进入下届中央委员会名单，这意味着在2016年5月举行的国会选举之后他们将悉数退出政坛。 再次，高层新老交替幅度之大前所未有。在“十二大”上，代表越南全国450万党员的1510名代表选举产生了第十二届中央委员会，接着新一届中央委员会又选出新的政治局、书记处和中央检查委员会，阮富仲以80％的得票率蝉联中央总书记。和往届相比，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构成有几个显著特点：一是新陈代谢幅度空前。新一届中央委员会由175名中央委员和25名候补委员组成。其中，再度当选为104人，新当选为96人，新人占48％；十一届政府中有6位部长再次当选，其余14位均落选。④新一届中央政治局中有7人连任，“新面孔”则多达12人，首度晋升政治局委员的占63％；政治局委员平均年龄59.7岁。⑤二是年轻化特征突出，结构趋向合理。十二届中委平均年龄只有53岁，45岁以下多达19人(约占9.5％)。最年轻的是坚江省委书记阮清毅(阮晋勇长子)和岘港市委书记阮春英(前中央检查委员会主任阮文芝之子)，两人均为40岁。最年轻候补中委是胡志明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书记黎国峰，年仅37岁。新一届中央委员会中，除了阮富仲年逾七旬，其余均不超过63岁。其中，39～49岁占23.5％，50～59岁占70.5％。⑥政治局中有7人拥有博士学位，5人是教授，最年轻的是胡志明市委常务副书记武文赏(46岁，2016年2月4日改任中央宣教部部长)。可见，越共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的年龄结构更加优化，也可以说这是近年来阮富仲强调“战略人才”培养，狠抓梯队建设的结果。三是政府“晋局”官员较多，军警所占比例较大。19名政治局和3名书记处成员中有10人来自政府系统，有8人出身军警，12名新当选政治局委员中有6名是来自政府系统。新一届中委中有20多人来自军方，5人来自警方。⑦四是高层人事安排中的地域格局出现少见的变化。国家主席人选第一次为北方人，总理人选破天荒地来自中部而非南部，国会主席人选来自南方也尚属首次。十一届中央政治局(共16位委员)中，来自北部、中部和南部的分别为9人、1人和6人。“十二大”时这一构成发生了较大变化，19名政治局委员中，北部、中部和南部分别占13人、2人和4人，这种变化被认为是“北方派”得势的表现。 最后，受干扰程度前所未有。越共召开党代会、中央全会以及每年越南国庆、南北统一纪念日等“敏感时段”，敌对势力均会发起程度不同的攻讦和破坏活动。鉴于越共“十二大”召开时期的敏感性和所肩负历史使命的特殊性，从筹备开始就备受越南国内和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同时也遭到“各种敌对势力和政治机会主义分子”的干扰破坏，受干扰程度极为罕见，以至于“党内机密泄露严重”、“政治谣言满天飞”，越共不得不采取措施，与各种错误思潮做斗争，并加强内部安全保卫工作，严防敌对势力干扰破坏活动。敌对势力实施“内外联动”式的干扰突出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大肆宣扬西方“民主、自由”制度的“优越”，攻击越共“独裁专制”，鼓吹在越南实施多党制和政治多元化的“紧迫性”和“必要性”，图谋从思想和理论上对越共进行深度干扰，诱发内部“自我演变”、“自我转化”，进而策动“颜色革命”，引导越南“脱轨变向”。通过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等高层领导人近年来反复强调要警惕和遏制“自我演变”、“自我转化”势头，以及越南《人民军队报》在“十二大”召开期间接二连三地发表抵御“和平演变”的文章，不难看出越共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二是极力渲染越共“腐败至极”、“内斗激烈”、国内问题成堆、民众怨声载道，臆断越共已经“病入膏肓”，越南“改朝换代”势不可挡，甚至渲染“十二大”为“日薄西山的会议”，将为越共敲响“丧钟”。各种有关越南领导人的“贪腐传闻”、跌宕起伏的“高层内斗”动向、五花八门的“十二大”人事安排版本等“重磅炸弹”，都由服务器设在越南境外的网站或西方媒体率先“引爆”、“披露”，随后被社交网站转载，迅速引起社会轰动。这不仅扰乱了民众的思想和视线，还严重削弱了越共在群众心目中的威望和信心，损害了党群关系，甚至对越共内部人事安排和具体政策制定造成干扰。三是炒作南海争端，攻击越共“软弱卖国”，煽动“摆脱中国”、“倚美制华”，离间越中关系，使本属历史遗留问题的海上争端变得更加敏感、复杂，加剧地区局势紧张，恶化周边稳定环境，压缩越共外交回旋空间，干扰对外政策制定。 二、越共对未来形势的研判与自身战略选择 从越共“十二大”政治文件的相关论述、官员代表的政策解读和专家学者的多角度点评中可以发现，和以往党代会相比，越共“十二大”是“旧瓶装满新酒”，既有对革新实践探索方面的阶段性总结评估，也有理论上的传承与创新和政策上的延续与发展。透过其中的坚守与传承、创新与求变，可以窥见未来较长一段时期越南内政外交政策的基调、侧重点和战略走向。 政党与国家两者，往往都是在对国内外形势进行全面、综合研判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战略目标，制定相应政策，进而引领国家的战略发展走向。越南总理阮晋勇2016年1月7日批准的《到2020年、面向2030年融入国际总体战略》对国际形势作出了预测与判断。一是认为和平、合作与发展仍将是国际关系的突出趋势。从现在到2030年，相关国家实力对比的迅速变化将使世界多极化格局更加清晰。美国依然是超级强国，但中国继续发展，并在诸多全球和地区问题上享有越来越重要的发言权。在通往多极化秩序的进程中潜藏着各种紧张甚至是冲突。二是亚太地区依然是世界活跃的经济发展中心和新的权力中心，亚太地区的和平、稳定与发展基本得到维持，但大国竞争、军备现代化竞赛、海洋与海岛领土主权争端仍将呈复杂演变态势。地区政治与安全架构建设继续推进，更加清晰成型。三是世界和地区经济继续处于结构性调整之中，并将复苏和恢复增长，但经济竞争日趋复杂。全球化继续发展，亚太区域化进程加快。四是国际关系将因为相关国家综合实力的变化而日趋民主化，多边机制、国际组织、国际法、新闻媒体、社交媒体的作用日益上升。世界仍需应对气候变化、环境污染、能源安全、粮食安全、网络安全、跨国犯罪、恐怖主义等诸多全球性问题。该战略报告对国内形势的研判大致是：一是经过30年革新，越南的综合国力、国际和地区地位得到了提升，为未来加快融入国际创造了有利条件，但也存在诸多困难和挑战。二是国内政治和社会安全形势基本维持稳定，但失稳风险上升。三是越南30年革新开放和融入国际成就可观，但融入程度还很低，深度融入将面临激烈竞争等诸多问题。⑧越共“十二大”也作出相似的战略判断，但突出强调“四大危机”(即经济发展滞后、“和平演变”、偏离社会主义方向和贪污腐败)依然存在，尤其需要防范的是，在经济上更加滞后于地区及世界各国的危机；敌对势力破坏的“和平演变”危机；部分干部、党员、公职人员在政治思想、道德、生活方式方面的蜕化和“自我演变”、“自我转化”的危机；官僚、腐败、浪费等弊端的存在和复杂变化。⑨ 越共“十二大”以“加强建设纯洁、强大的党，发挥全民族和社会主义民主的力量，全面、同步推进革新事业，牢牢捍卫祖国，维护和平稳定环境，为早日将越南基本建设成为现代化的工业国家而奋斗”为主题，在总结越南革新30年经验的基础上，提出未来革新要“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国防、安全、外交等各方面更加全面、同步地推进发展国家。其中，经济社会发展是中心，党的建设是关键，文化和人的建设是精神基础，加强国防安全是经常性的重要工作。”⑩这一新提法、新论述体现了越共在实践总结与理论创新方面所取得的最新成果，也大致点明了未来越南内政外交工作的方向和重点。在此基础上，“十二大”还提出了任期内的“六大中心任务”：一是加强党的建设和整顿工作，遏制党内政治思想、道德、生活方式蜕化和“自我演变”、“自我转化”现象，集中建设具备足以担当的有能力、有品质和有威信的干部队伍，特别是战略性干部队伍。二是建设精简、高效的政治组织体系，加强反对贪污、浪费、官僚主义的斗争。三是集中提高经济增长质量、劳动效率和竞争力；结合改革经济增长方式推进经济总体、同步重组；推进国家工业化、现代化，结合新农村建设推动农业与农村工业化、现代化；注重解决好国企重组问题，调整国家财政预算结构，处理坏账，确保公共债务安全。四是坚决、坚持进行斗争，捍卫国家独立、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为保障国家发展维护和平稳定环境，扩大和深化对外关系，在新形势下有效融入国际，继续提高越南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和威望。五是大力吸引并发挥人民的力量和创造力，重视提高人民物质和精神生活水平，妥善解决各种紧迫问题，加强社会发展管理，确保民生，提高社会福利，可持续地开展扶贫工作，发挥人民当家做主权利，发挥全民大团结的力量。六是在社会生活各个领域凸显人的因素，着力提高人的道德、人格、生活方式、智慧和就业能力，营造健康的文化环境。(11) 三、越南未来战略走向 对越南未来战略走向的关注，概括起来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问题：一是越共治下会不会爆发“颜色革命”，越南的社会制度会不会出现“脱轨”、“变天”?二是“2.0”版本的越南革新如何推进，是“稳中谋进”，还是“快刀斩乱麻”，直接与西方接轨?三是越共如何通过抓党建来巩固执政地位，要不要打“苍蝇老虎”以及怎么打?越南民主化进程将“加油门”还是“慢刹车”?四是越南外交战略会不会出现重大调整?融入国际战略怎么推进?是继续搞“大国平衡”还是“倚美制华”，以及由此衍生的越中关系前景如何?基于上文分析，笔者认为，可以预见在未来5年乃至更长一段时期，越共治下的越南有望继续沿着自己选择的发展方向和道路前进，呈现如下战略走势。 (一)坚持社会主义方向不改变，仍将坚决抵御“和平演变”，但“变天”风险上升。无论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苏联和东欧国家发生剧变至今尚未恢复元气，还是近年西亚北非频繁爆发“革命”致使多个国家陷入持久动荡与战争，都在昭示美国等推崇和标榜的所谓“民主”、“自由”，移植到第三世界往往会出现各种“水土不服”，搞不好还会给相关国家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越南共产党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因此，尽管西方和敌对势力不断鼓噪在越南搞“民主化”，并得到党内部分人士的呼应，但越共始终坚守社会主义的发展方向，坚持从本国国情出发选择合适的发展道路，绝对不搞西方的“多党制”、“三权分立”和“军队国家化”。越共“十二大”政治报告指出，30年革新的巨大成就证明“走向社会主义道路符合越南的实践和历史发展趋势”，强调未来要“创造性地运用、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和胡志明思想，坚持民族独立和社会主义的目标”，“捍卫党、国家、人民和社会主义制度”，凸显越共继续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坚定决心。不过，正如越南公安部长、下任国家主席人选陈大光日前指出的那样，“敌对、反动势力将继续大力实施‘和平演变’战略，制造暴乱和颠覆活动；加紧内外勾结，企图整合力量，在越南国内组建各种对立的政治组织并予公开，创造条件以策动‘颜色革命’，推翻越南共产党的领导，颠覆社会主义制度。”(12)未来越南面临的“和平演变”形势仍然十分严峻，“自我演变”、“自我转化”风险有上升之势。 (二)坚持革新路线不改变，同时革新紧迫性上升，推进力度、深度、广度将加大。西方媒体普遍认为，越共党内存在“革新派”与“保守派”之争，现任总理阮晋勇是“革新派”的领军人物，总书记阮富仲是“保守派”的总代表。因此，阮富仲在越共“十二大”上留任总书记、阮晋勇宣告退出政治舞台被注解为保守派“得势”，越南革新可能会“刹车”。然而需要看到，越共党内虽存在不同的派系，但没有哪一派系是反对革新的，只是不同派系对革新领域孰先孰后、革新节奏的快慢和革新的具体措施等问题意见不一。机械地将越共内部派系分为“革新派”和“保守派”似有失偏颇，或许“激进革新派”和“稳健革新派”的区分更加贴切。越南革新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又像是过河卒子没有退缩余地。特别是革新在步入“深水区”、“关键期”之后将不可避免地触及体制、机制等方面的诸多深层次问题，要动相关利益集团的“奶酪”，难度和阻力之大可想而知，但如果不继续大力推进，革新必将是不进则退，甚至可能功亏一篑。此外，越共十一届十四中全会已批准政府签署《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而且越南政府已经于2016年2月4日和其他11个国家正式签署了TPP，从而宣告其融入国际战略已经进入升级版模式。如果不主动加快改革步伐，越南很有可能会在新一轮全球化浪潮中掉队，经济发展滞后的危机更重。鉴此，越共“十二大”才决心“全面、同步地大力推进革新事业”。可以预见，未来越南革新将会提速，力度、深度和广度全面加大，遍及经济、社会、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给越南党、国家和人民带来更加深远的影响。 (三)抓住党建这一关键环节不放松，“四管齐下”打造“纯洁、强大的党”。越共历来高度重视党建工作，近年来党建工作也“取得了许多重大成就，但仍然存在很多局限和欠缺，以至于党确实不够纯洁、强大，使得干部、党员和人民对党、政府和制度的信心下降”。(13)越共“十大”和“十一大”政治报告的标题均写有“提高党的领导能力和战斗力”，凸显对党建工作的重视，不过“十二大”政治报告进行了调整，第一句就提出“加强建设纯洁强大的党”。越南学者认为，后者已经包含前者，显得更加“全面、宏大”，而且新提法“更加有力，也更加贴近实际”。“十二大”还提出党建工作的总体目标是“建设政治、思想、组织和道德纯洁、强大的党”，这也是越共首次将“道德建党”与“政治建党”、“思想建党”和“组织建党”相提并论。(14)由此可见，未来越共将围绕十一届四中全会提出的《关于当前党建工作若干紧迫问题的决议》，从以上四个方面同步加强党建工作，并推进党的领导方式、执政方式和干部、内部政治保卫、监督检查、群众工作等方面的改革。其中，遏制政治思想、道德品质和生活作风方面的蜕化变质，防范党内“自我演变”、“自我转化”，打击贪污腐败，推进民主建设将成党建工作的重点。阮富仲等越共高层以及“十二大”报告反复强调要坚决打击和严厉查处贪腐行为，认为反腐工作是一项经常性工作，也是“艰难、复杂、长期的工作”。不过，基于越南反腐的历史经验和当前国内形势的复杂性，未来越共的反腐工作进展可能相对缓慢，力度和效果比较有限，很难出现中国式的轰轰烈烈的“打蝇灭虎”场面。近年来越共在推进民主建设方面进行了很多大胆尝试，也取得一定成效，但“双刃剑”作用也十分明显，“民主”已成敌对势力进行颠覆破坏活动的利器，甚至沦为党内斗争的工具。因此，越共“十二大”决定将“严肃处理借民主之名扰乱政治安全、社会秩序安全以及侵犯人民民主权利和当家作主权利的行为”。未来越共在推进政治、民主改革方面也许会更加注重节奏，不会“紧急刹车”，也不会轻易“加大油门”。 (四)奉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方针不改变，外交更加突出“捍卫国家和民族利益”，加快融入国际成为重中之重。“十二大”重申将“一贯奉行独立、自主、和平、合作与发展的外交路线；对外关系多样化、多边化；主动、积极融入国际；成为国际社会值得信赖的朋友、伙伴和负责任的成员”，基本沿袭了“十一大”以来的提法。虽然强调“牢牢维护和平稳定环境的目标”，但首次在党代会政治报告中提出外交要坚持“国家-民族利益至上”的原则。越南外交学院外交战略研究所副所长陈越泰称，“国家-民族利益至上既是目标，也是原则和基础，是落实外交政策和融入国际的指南针。”(15)越南副总理、外交部部长范平明在“十二大”上发言时指出，未来越南外交将集中做好如下四方面工作：第一，坚持“同步展开”的方针，彻底落实“十二大”通过的各项对外工作方向，加强党对融入国际进程的领导；提高政党外交、国家外交、人民外交之间以及各部委、各级别、各地方之间的配合效果。第二，在确保国家-民族最高利益的基础上，进一步大力推动和深化各种外交伙伴关系，尤其是战略伙伴、全面伙伴关系，为国家营造和平稳定环境，促进政治、经济、贸易、投资、科学、技术等领域的对外关系，为国家发展和融入国际进程营造有利的条件。第三，提高融入国际效果，充分落实各项国际承诺，加强宣传和普及工作，使每个组织和每个公民清楚了解他们在融入国际中将会面对的挑战和机遇，以便积极主动地参与其中；把融入国际过程主要由国家相关部门推动变成各地方、组织、企业和人民积极主动参与的进程。第四，落实大会文件中有关融入国际的重大决定，集中落实《到2020年、面向2030年融入国际总体战略》和中央政治局关于融入国际的第22号决议。(16) (五)继续实施大国平衡战略，对华关系可望总体保持稳定，但受南海争端和外部势力干扰较大。虽然越共公开的政治文件均未正式阐述过大国平衡外交战略，但从其外交实践看，如何推进同世界主要大国的关系，有侧重地借助某些大国来平衡其他大国，从中最大限度地谋取实利始终是越南外交的重点选项。近年来，特别是南海局势紧张以来，越南尤其重视加强大国平衡外交，现已同联合国安理会“五常”及日本、印度等大国建立了战略伙伴或全面伙伴关系。预计在南海局势短期难以缓和、加快融入国际和面临“和平演变”压力增大的背景下，越南将更加重视运筹大国关系。越南在拉拢美、日等大国在南海平衡中国的同时，在抵御“和平演变”方面也和中国有共同的诉求。2014年5月，越南曾出动大批船只干扰正在西沙海域作业的中国“海油981”钻井平台，引发两国海上严重对峙事件，越南多地还爆发了反华打砸抢烧事件，导致中越关系一度跌至1991年正常化以来的低谷。同年8月，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常务书记黎鸿英以“总书记特使”身份访华，双边关系开始回暖转圜。2015年两党实现总书记互访，标志着中越关系已经恢复正常。当前，中越两党两国是利益攸关的命运共同体，是谁也离不开谁的邻居，历史经验昭示双方“和则两利、斗则俱伤”。鉴此，人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越共“十二大”后中越关系将总体保持向前的发展态势。但也要看到，在南海争端发酵与域外大国和敌对势力的离间、干扰之下，中越关系的敏感、脆弱面也会凸显。确保中越关系持续、健康、稳定发展需要双方共同努力，其中，如何管控海上分歧、防止第三方离间、避免民族主义情绪干扰至关重要。 四、未来越共需要处理好的几组关系 越共“十二大”被称为是一次“民主、团结、纪纲、创新”的大会，有望成为越共党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其成功召开意义重大，越通社将之誉为“第二次革新的大会”，(17)也就意味着越南革新将以此为新起点，全面升级进入“2.0”版本。如何应对复杂形势，战胜挑战，抓住机遇，深化革新，加快发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顺利实现现代化、工业化目标，将是“十二大”以后越共需要解决的重大课题。笔者认为，未来越共在革新征程上需要加强统筹谋划，妥善处理好以下几组关系，唯有这样才能行稳致远。 一是“革新”与“稳定”的关系。与中国的情况相似，越南强调以“经济社会发展为中心”，在处理发展、革新与稳定的关系时，认为发展是目的，革新是动力和手段，而稳定则是前提和基础。当前，越南革新已经迈进“深水区”，很难再“摸着石头过河”。在现今这一“关键期”，也就是艰难爬坡、啃硬骨头的时期，越共遇到的压力和阻力都前所未有，每前行一步都很艰难。特别是，随着革新的全面深化，不可避免会涉及各个部门、地方和社会各阶层，触及不同群体的利益，触动一些利益集团的“奶酪”。如何综合应对，妥善处置革新过程中引发的各种问题，维护社会稳定，将十分关键，也是越共时刻需要重点思考的问题。 二是“融入”与“融化”的关系。一方面，如上所言，当前越共所面临的内外压力十分巨大，社会日益民主多元，内部噪音、杂音很多。加之敌对势力绝不放弃针对越南的“和平演变”图谋，利用越南急于融入国际之机，多管齐下地推动越共“自我演变”、“自我转化”，将越南引上脱离社会主义轨道之路始终是它们的优先选项，因此越南稍有不慎，将有“脱轨、变向”的风险。另一方面，虽然革新30年已在各方面取得了重大成就，但越南经济总量仍然比较小，自生能力较弱，对外依赖过大。全面、同步加快融入国际步伐，加入TPP，可以增加产品出口，吸引外资，助推经济增长，同时还倒逼国内体制、机制改革，有利于改革管理机制，优化经济结构和市场环境，但也必须看到，TPP坚持“资本主权超越国家主权”和“原产地原则”，强调知识产权和劳工权益保护，环保条件也十分苛刻。加入TPP后外资企业和跨国公司将成为主要的获利者，与之相反，众多的越南国内企业将因规模小、效率低和竞争力弱等“先天不足”面临存亡压力，中小农、林、水产和畜牧企业甚至面临被美、日等其他成员国企业吞并的危险。而如何在保障劳工权益的同时加强对企业工会的管理，避免工会发展成为“反对党”也是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因此，如何确保“改革”而不“改色”、“融入”而不“融化”将是越南面临的重大考验。 三是“维稳”与“维权”的关系。越共“十二大”反复强调要“坚决、坚持开展斗争，牢牢捍卫国家的独立、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保卫党、国家、人民和社会主义制度”，凸显当前越南面临着双重维稳的压力：一是可能爆发“颜色革命”，坐失稳定局面的压力；二是可能因为丧失“领土主权”威胁到稳定局面的压力。对越共而言，如何统筹“维稳”和“维权”关系，争取良好的外部环境来加快国内发展和建设也是至关重要。尽管越南的“三西(西南、西北和西原)”地区均存在不同的民族分裂势力图谋里应外合推动建立“独立国家”的问题，但越南提到“捍卫领土主权完整”，人们往往首先会联想到南海争端和中越关系。毋庸置疑，南海争端既是当前制约中越关系的最大障碍，也是域外大国和敌对势力挑拨中越关系的重要抓手，还是威胁地区局势稳定的潜在因素。如果越南一味追求“海上维权”，助长民族主义情结，推高地区紧张气氛，恐怕有违其“维护和平稳定环境”的初衷，也影响到其国内发展和同邻国关系的大局。历史经验表明，中越正是在双边关系处于较好的历史发展时期，各方面条件都成熟后才圆满解决了陆地边界和北部湾划界问题。南海争端不是中越关系的全部，它是极其敏感、复杂的历史遗留问题，而且涉及“五国六方”，解决起来难度更大，急于求成并不现实，南海争端变成中越关系解不开的“死穴”也不符合各自的根本和长远利益。因此，中越需要采取灵活务实的态度，求同存异，通过维护和平、增进合作化解分歧，管控争端，而不能将问题进一步升级与复杂化。 四是“平衡”与“制衡”的关系。在大国之间搞平衡是许多国家普遍采取的外交战略和策略，越南也不例外，但要拿捏好“平衡”与“制衡”的度是一种艺术。1945年越南彻底摆脱法国殖民统治至今70余年间，越南曾经在中国和苏联之间巧妙平衡，同时争取到中苏方面的大力支持，从而夺取抗法和抗美救国战争的最后胜利，实现民族独立和国家统一；也曾采取对苏联“一边倒”战略，导致中越关系急剧恶化，给国家发展带来重大影响。近年南海局势升温以来，越南国内主张借助美、日等域外大国、强国制衡中国的呼声很高，而且与中越关系出现波折相比，越美关系、越日关系出现了大幅改善的势头，越南还加入了由美国主导的TPP。有人据此预测，未来越南很可能会变成美国遏制中国崛起的“新盟友”。但笔者对此不敢苟同，因为越南完全倚重域外大国来同中国抗衡并不现实，也不符合自身利益。事实上，越南有不少人也担心中美可能会拿其国家利益做“暗中交易”，主张要同所有大国发展友好关系，避免掉进大国的“陷阱”。(18) 注释： ①[越]杜富寿：“不能否定革新30年成果”，《人民军队报》，2016年1月18日。 ②郑永年：“越南模式的党内民主值得学习吗?”http://blog.ifeng.com/article/43716213.html?touping.(上网时间：2016年2月1日) ③[越]“越共十一届十一中全会会议公报”，http://www.tienphong.vn/xa-hoi/thong-bao-hoi-nghi-trung-uong-lan-thu-11-857408.tpo.(上网时间：2015年5月8日) ④[越]黄垂：“国防部入选新一届中委的人数最多”，http://vnexpress.net/tin-tuc/thoi-su/bo-quoc-phong-co-nhieu-uy-vien-trung-uong-nhat-3349239.html.(上网时间：2016年1月30日) ⑤[越]山歌：“政治局、书记处中有6位来自公安部”，http://baodatviet.vn/chinh-tri-xa-hoi/chinh-tri-viet-nam/bo-chinh-tri-ban-bi-thu6-nguoi-truong-thanh-tu-cong-an-3299374/.(上网时间：2016年2月3日) ⑥[越]黄垂：“国防部入选新一届中委的人数最多”，http://vnexpress.net/tin-tuc/thoi-su/bo-quoc-phong-co-nhieu-uy-vien-trung-uong-nhat-3349239.html.(上网时间：2016年1月30日) ⑦[越]黄垂：“国防部入选新一届中委的人数最多”，http://vnexpress.net/tin-tuc/thoi-su/bo-quoc-phong-co-nhieu-uy-vien-trung-uong-nhat-3349239.html.(上网时间：2016年1月30日) ⑧[越]“关于批准到2020年、面向2030年融入国际总体战略的决定”，http://www.chinhphu.vn/portal/page/portal/chinhphu/hethongvanban?_page=1＆mode=detail＆document_id=182997.(上网时间：2016年2月1日) ⑨[越]“越共十一届中央委员会关于‘十二大’各种文件的报告”，http://www.vietnamplus.vn/bao-cao-cua-ban-chap-hanh-twdang-khoa-xi-ve-cac-van-kien-dai-hoi-xii/367655.vnp.(上网时间：2016年2月1日) ⑩[越]“越共十一届中央委员会关于‘十二大’各种文件的报告”。 (11)[越]“越共十一届中央委员会关于‘十二大’各种文件的报告”。 (12)[越]“陈大光大将在越共‘十二大’上的发言全文”，http://vovanthuong.net/tham-luan-cua-dai-tuong-tran-dai-quang-tai-daihoi-dang-toan-quoc-lan-thu-xii.html.(上网时间：2016年1月25日) (13)[越]“越共十一届中央委员会关于‘十二大’各种文件的报告”。 (14)[越]何登：“越共‘十二大’与党建新动向”，http://nhandan.com.vn/chinhtri/item/28708702-dai-hoi-xii-va-cai-moi-trong-xay-dung-dang.html.(上网时间：2016年2月5日) (15)[越]俊勇：“融入国际新阶段”，http://baochinhphu.vn/Hoat-dong-Bo-nganh/Giai-doan-moi-cua-hoi-nhap-quoc-te/247264.vgp.(上网时间：2016年2月4日) (16)[越]“党的‘十二大’：范平明外长发言”，http://kienthuc.net.vn/doc-30s/dai-hoi-dang-xii-tham-luan-cua-bo-truong-bo-ngoai-giao-pham-binh-minh-625116.html.(上网时间：2016年2月2日) (17)[越]“越共‘十二大’：第二次革新的大会”，越南通讯社2016年1月28日电，http://www.vietnamplus.vn/dai-hoi-dang-toan-quoc-lan-thu-xii-dai-hoi-doi-moi-lan-hai/368948.vnp.(上网时间：2016年2月1日) (18)[越]阮兴：“春历大将：不能掉进大国的陷阱”，http://viettimes.vn/viet-nam/thoi-su-chinh-tri/dai-tuong-ngo-xuan-lich-khong-de-roi-vao-bay-cua-nuoc-lon-36549.html.(上网时间：2016年1月30日)标签：十二大论文; 越南共产党论文; 政治论文; 经济建设论文; 越南总理论文; 越南民族论文; 民主制度论文; 经济论文; 经济学论文; 时政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