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报》主编罗伯特#183;汤姆森:报纸应该容易阅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罗伯特论文,泰晤士报论文,报纸论文,汤姆森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你要使你的报纸容易阅读,不能变得琐碎、愚蠢,也不能变得文绉绉的,高深莫测。……谁是最严肃的报纸呢?即便作为严肃报纸,你也不能忽略名人,对他们的事情完全不加报道,相反,你应该永远保留名人新闻。……我当然可以通篇只讲政治、经济,然后一个读者也找不到!”
《泰晤士报》主编罗伯特·汤姆森不会无缘无故成为英国报界的关注焦点,他的经历几乎可用“千头万绪”来形容:他是澳大利亚人,1979年在墨尔本加入当地《先驱报》,当时只有17岁;1983年,《悉尼先驱早报》录用他为特稿记者,1985年派驻北京;该报与英国《金融时报》共用北京记者站,为他在1989年正式转投《金融时报》作了铺垫;随后他分别在东京、伦敦工作,1997年派驻纽约,为该报工作合计11年,辞职时已是该报美国版执行主编。通过不遗余力的工作,包括每天晚上在有线新闻网财经频道主持一个介绍该报要闻的电视节目以及采取避开《华尔街日报》研究大型公司的长处而从中小型企业突破的策略,4年时间成功使其销量激增三倍,从原来的32000份跃升到2001年的123000份,就连美联储主席阿兰·格林斯潘也被发现拿着一份《金融时报》去开会。
据说汤姆森因此引起同样来自澳大利亚的报业大王、新闻集团老板鲁珀特·默多克的注意,也有人估计这跟两人的妻子都来自中国有关。不管这些猜测是否属实,2002年2月,汤姆森确实接受默多克的邀请,出任有“斯闻集团王冠上的明珠”之称的《泰晤士报》的主编,成为该报1785年创办以来首位外籍主编,而按照该报主要对手《卫报》的说法,该报至今仍是“英国国土上最著名的大报”。值得注意的是,《泰晤士报》与泰晤士河没有关系,该报的名字是The Times,很简单的《时报》二字。现在常常加上所在城市的名字,称为The Times of London,来自伦敦的《时报》。
2月12日下午3点50分,在位于泰晤士河沿岸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的《泰晤士报》大楼,原定3点半的采访终于可以在罗伯特·汤姆森接电话以及跟几个助手讨论一些事情之后开始。在似乎有点光线不足的主编办公室刚刚坐下,汤姆森就说:“不好意思,我们先谈大约7分钟,因为接下来是每天4点的选题会(news conference),你也可以来听,如果你愿意的话,会后我们继续谈,怎么样?”
没什么可以不可以的,答案已经非常明显。跟英国要不要加入欧元区的选择不同,对此他在去年夏天就职之后“刻意保持沉默长达数星期”,拿出了“现在没到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的决定,再次引起报界争论。采访就从他的这个著名的决定开始。
客观性是新闻报道的首要原则
记者:从《金融时报》美国版执行主编到《泰晤士报》主编,许多人都感到非常意外。
罗伯特·汤姆森(以下简称罗):我觉得很荣幸,听见别人问我是不是愿意考虑接受这个职位。不错,我很享受在《金融时报》工作的时光,那是一段了不起的经历,我在那里结交了很多朋友。但出任《泰晤士报》主编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而我直到现在也可以很有把握地说,当时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记者:两者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罗:《金融时报》是一份专业性的报纸,而且相当国际化,在世界各地有不同版本,比如亚洲版、美国版,《泰晤士报》只有一个版本,虽然它也报道国际新闻。
作为一份严肃报纸,《泰晤士报》面向的是寻求值得信赖、生动有趣的报道读者,希望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不错,许多英国人对欧洲和美国都有相当深刻的看法,爱憎分明,但我会说我们是英国最客观的报纸,也是最好的报纸。
记者:你曾经说过,客观性是新闻工作的首要原则,必须强调,不能放弃。然而我们也知道,总体而言,跟主张新闻与评论分立以维护新闻客观性的美国报纸不同,英国报纸本来就是为了发表投资者的意见而创办的,为投资者的利益服务。在美国工作11年后回到英国,你会不会觉得不大适应?
罗:总体而言是有这种区别,但《泰晤士报》却是例外。至少在我作为该报主编的经历中还没有遇到这样的冲突。我们同样有单独的评论版,社论放在这里,还有特约评论,无论支持或反对什么,态度都要非常鲜明,此外就是新闻报道,要求尽可能做到客观。
记者:但这应该是新的做法吧?
罗:当然不是从来就有的,但至少早到使我选择记者为职业,并且一直鼓励客观报道。比如我们对战争报道立了一个规矩,就是必须尽可能实事求是,不能让评论版的观点对新闻报道产生影响。
记者:这么说你们的评论版也是独立的?
罗:是的。当然,我作为主编,同时对评论和报道负责,比如我们有一位专稿编辑,她会跟我商量今天要做什么题目,而我会说这个或那个题目是不是做得太多了,或提出其他意见——但新闻报道终归就是新闻报道,还得坚持客观性的原则。
记者:然而在关于英国要不要加入欧元区,要不要放弃英镑而接受欧元作为共同货币的问题上,作为《泰晤士报》主编,你的态度却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原因很简单:人们认为《金融时报》的一贯立场是“喜欢欧元多于早餐”,于是推算你大约也会倾向支持欧元,偏偏《泰晤士报》属于默多克的新闻集团,而他已经公开说过,假如他的主编们支持欧元,他会很不高兴,大家都想知道你会采取什么立场。
罗:是这样的,首先,就出生地而言,我不是英国人,这使我处于一个很好的位置,有助于作出一个独立的判断。而我的判断就是,从经济角度出发,现在还不是(加入欧元区的)时候,欧元区各国的经济发展尚未进入和谐同步的阶段,所以我觉得最好可以再等一年半左右。有人说再等下去可能出现其他变化,加大风险,错过机会,对此我不同意,并且相信政府也会通过经济试验(economictest)发现这一点,意识到现在加入并不合适。我们应该留待下一届议会再做同样的评估,然后决定要不要加入,希望那时情况有所改善,尤其是局面可以平衡下来,不像现在,整个世界经济都不太景气,政治局势也不明朗,比如没人知道欧盟怎么实现东扩计划,法国和德国怎么相处,等等,这个时候选择全面接受欧元将是一个相当奇怪的决定。
记者:暂且放下这些考虑,你怎么看待读者的反应,有人说这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没有决定的决定,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却也算是对一个大家认为不是赞成就是反对的问题表了态,感觉好像就差没直接说你非常狡猾了。
罗:不错,这是一个没有决定的决定,却也是你拥有的选择之一,表示你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不是吗?
记者:当然,这是你的决定,只不过,在这个决定经过广泛报道和争论之后,会不会影响记者们的想法,他们写文章的时候会不会先入为主,老想着老板的看法是这样的,所以他们可能应该这样写?
罗:不会,这是两回事,我有我的看法,但我不会告诉记者应该怎么写、写什么,记者总是可以写他们想写的任何东西,比方说,假如他们发现某家公司的老板决定只要英国加入欧元就关门结业,我是一定不会阻止他们报道的。事实永远是最重要的,必须实事求是。
记者:你的老板默多克也不喜欢欧元。
罗:我知道,但这并不表示我们的意见不能出现一点点分歧,他总会给主编们必要的自由,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我的意思是,我反正也没有加入欧元区的主张,只是觉得再等一等大概会有好处。要知道,这是一个变化的时期,即便在布鲁塞尔(欧盟首府),你若是问那里的官员们,拥有25个成员国的欧盟跟只有15个成员国的欧盟会有什么区别,恐怕也没人可以马上拿出明确的回答。所以,再等一等,至少等事情明朗一些,应该是一个合理的决定。
记者:其实这只是一个例子,希望可以反映假如主编变成公众人物,会不会对记者们的报道思路产生影响。
罗:我想大概也就只有我们的报纸会有这个问题吧,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我不认为这个问题有多严重,关键在于我必须非常明确地告诉我的记者,让他们知道无论任何时候我都非常乐意看到我不能同意的观点。说实话,假如我在我的报纸上只能看到我同意的观点,这也太离谱了吧,闷死了。
主编要做的是激励士气
记者:现在说说你是怎么编辑这份报纸,又是怎么评估采编人员的工作吧。
罗:这是一份非常出色的报纸,每天我的职员都在设计漂亮的版面、发表精彩的故事,这是我个人的评价。至于我的工作日嘛,当然是很长的,也应该是很长的,我总是一早起来看报纸,一早回办公室,开始考虑怎么编自己的报纸,最早大概在晚上8点半拿到次日出版的报纸第一个版本,我会带回家细看,那是我的最后机会,假如我还有什么要改的话,大概10点报纸开始发送印刷厂。每天如此,很自然,很正常,也很有趣。
记者:采编人员有多少人?
罗:我有一个副手,就是副主编,然后就是各个版块的编辑和他们的助理,记者大概有600人。
记者:那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啊,你怎么评估他们的工作呢?我听说他们领的是固定数目的薪水。
罗:不完全是这样,他们还有奖金。
记者若是做得好就能晋升,拿更多的钱,实际上我觉得这家报社还是相当大方的。新闻工作本身就有一个特点,做得好的记者总能得到回报,虽然这不一定是金钱方面的回报。
记者:在你看来,怎样才算一个好记者?
罗:想出富有独创性的点子并以漂亮的文笔写出来。
记者:还要有一点运气吧,哪怕你想出一个再好的点子,假如运气不好,大概也没法执行。
罗:是有这个问题,但我也相信时间可以证明一切,长期而言,好记者总能比差记者做出更多更好的报道。他们就是有本事找出有趣的题目。不错,有些题目可能每天都能找到,也是每天都要做的,有些题目就得花一点时间和本事才能捕捉并完成,不是每天都会发生,但是一年365天下来,好记者总是可以胜过差记者,不仅题目更多,文笔也更漂亮。
记者:因此作为主编就要很有耐性了,不能只看一两天就下结论。
罗:当然了,记者工作本身就有很大压力,你必须很有耐性,绝不能带着否定态度去判断报纸究竟做得怎么样了。这是因为我们每天都会遇到新情况,也都知道我们本来完全有可能做得(比最后定案出版的报纸)更好。但你作为主编就不能老是这么想,应该激励大家,保持士气高涨,要记住很多人都在看着你,你的决定会对他们产生影响。
记者:这么说主编承担的压力一定很大吧?
罗:当然了,但新闻行业就是一个充满压力的工作,假如一个人受不了压力,那他就根本不该进这一行!比如我们做的是日报,压力的根源在于每天都有一条死线,必须按时完成出版,压力很大,我们知道,却也觉得很刺激,相信这死线有助于激励我们改进。
记者:你刚才说每天都会看报纸,其实也是在评估当天报纸的质量吧。
罗:是的,我们有很多这样的评估,比如每天三次的编辑会议,比如每天下午我会走出办公室,看看大家在做什么,报纸做得怎么样了,第二天我会对照已经出版的报纸,看看哪些想法奏效,哪些想法不能取得理想效果。
记者:我们还想知道你怎么确保员工们不断改进自己的工作,做得越来越好?
罗:不断施加压力,但也不能太多,你可不想看到有谁受不了而崩溃了,对不对?基本上你要做的首先是营造一个宽松的环境,使大家觉得在这里确实有机会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这时候你就开始施加压力,使他们觉得自己非得做好不可,否则没机会留在这里——这实在是一种计谋啊。不过,假如你是记者出身,这个计谋在你看来就再明显不过了,因为你懂得怎样很快地就在与人打交道的时候了解对方,特别是了解对方有没有成为一个好记者的潜力。比如看一篇文章,你总能马上看出作者是不是适合当记者,是不是应该劝他永远放弃成为记者的念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写文章,或者说他能写文章,但不知道怎么写才能让读者觉得有趣。还有些人是永远找不到新鲜的东西。新闻工作的主题就是收集信息,假如你发现对方没有这个本事,那就干脆劝他放弃吧。又或者对方是一个版面设计师,你也可以马上从他的作品看出他有没有潜力。我的意思是,新闻工作真是一个非常透明的职业。
跟其他行业的办公室工作不同,在那些地方大家好像不停交换和传递各种各样的文件,你却很难看出他们究竟都在干什么,非得到最后看销售报告或其他业绩报告才知道。但在我们这一行,我们几乎总是可以比其他行业更方便更简单地判断一个人的工作。首先你要写文章,而文章一写出来我们就能知道你究竟会不会写文章,然后判断你是不是符合要求。说到底,假如某人很长时间没法发表文章,你和他都知道他在这里呆不长了。
记者:但时间也很重要吧,就以你的报纸为例,这是一份日报,周期很短,运转很快,假如一个非常出色的记者想到一个题目,却可能需要一个星期或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而且还有未必可以完成的风险。你怎么判断这是不是一个好题目?能不能给他这段时间试试看?
罗:没问题,我可以给他时间,只是他的要求必须是现实的,他总不能跑来跟我说他要6个月时间去写一篇600字的文章吧,那就太过分了!说实话,我自己觉得评估是很容易做的,有时人们写的文章好一点,有时他们写的文章差一点,没问题,因为人的状态总有起伏,而我只看长期下来处于怎样一个平均水平就好了。比如日报记者每天都在写文章,有很好的文章,也有一般的文章,一年下来基本上就会有一个明显的结果,知道谁写得好,谁是个大闷蛋,谁总能找到富有独创性的题目,谁从来没告诉过你任何你不知道的事。
艺术与科学的结合,还有努力工作,三者结合就是《泰晤士报》。
不同版面会放不同文章,但报纸作为一个整体应该是有趣的。
虽然有些人愿意采取数量取代质量的评估方式,我却相信一个记者发表的字数、篇数之类都不能成为工作质量的度量标准,更不是独创性的度量标准。
记者一定要有冒险精神,假如你要的是平静、舒适、有规律的生活,那就去做学者吧,去做教授吧。)
新闻工作要有风险意识
记者:这是一个总体评估,具体到每篇文章,有没有谁在打分呢?
罗:噢,不,没有。发表与否就是分数啊,只要发表就是好文章,没能发表就不是。我绝不会做什么打分的事,这又不是什么官僚机构。
记者:可你总得有个什么依据,确定给他们多少报酬吧。
罗:他们都是领薪水的员工,而薪水多少并不取决于发表文章的数目。
记者:我们换个角度,通常情况下你会忍受一个人多长时间,让他有机会表现他的聪明才智?
罗:实际上在我决定雇用一个人的时候已经对他的聪明才智有了基本的认识。而且记者自己也会知道我对他们的看法。懒人当然也是有的,却只是极少数。我觉得总体而言这里对记者的工作有一套很高的要求,是职业比赛的“大联盟”,许多其他报社可以容忍甚至制造糟糕的文章,假如你不能接受我们的高要求,就到那些报社去吧,没有人可以跑到《泰晤士报》说“哦这太容易了,我不必怎么费神就能做到”。对于任何打算不费吹灰之力而有所收获的人,这绝对不是他们应该来的地方。当然,另方面你也要公道对待大家,比如要有足够的耐心。
记者:这是一种管理艺术吧?
罗:不,确切说是艺术与科学的结合,还有努力工作,三者结合就是《泰晤士报》。一个人会不会写文章,能不能写有趣的文章,你总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就是科学,一清二楚的科学,跟艺术毫无关系。
记者:你说文章能不能发表是一种评估,却也只是评估的第一步吧,是不是还要确定这篇已发表文章处于全部已发表文章的哪个水平,比如是在前五位还是后五位?
罗:没那么复杂吧,说得好像会计师的工作似的!你看过我们的报纸吧,不同版面会放不同文章,但报纸作为一个整体应该是有趣的。比如今天的报纸,最好的文章之一就是这篇(当天该报第10版关于英国审计署的采访,题为《闷蛋形象其实很有好处》),没放头版,但这只是因为它不是头版文章的做法,篇幅较长,故事比较复杂,等等,放在这里(第10版)并不表示我认为这篇文章很糟糕。你不可能给这篇文章打分,比如7分或10分之类,但在你心里你很清楚这是一篇好文章,独家采访,主题明确,文笔漂亮,质量很高。
记者:这是某种形式的心算,其实你也在打分啊,问题是假如没有记录下来,一年下来你能记住所有这些细节吗?
罗:怎么会要什么书面记录呢?没那回事。根本就是浪费我的时间嘛!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完成这样的报道,比如一个聪明的年轻编辑意识到这个题目的重要性,然后给一个聪明的年轻记者足够信任,放手让他去做这个题目,最后得到这篇文章,觉得确实不错,自然就会再给他一个重要的题目。就是这么简单。我和我的编辑们就是这么做的。你不可能拿什么查分制给每篇文章打分,像体操比赛那样,那未免也太羞辱人了吧。
记者:好吧,打分可能是个坏主意,关键是评估的透明度,比如你怎样在分配题目的时候避免遭到其他记者的质疑,说你偏心,老把一些题目交给同样几个记者?
罗:这个问题问得好。而我要说的其实很简单:假如一个记者有那样的(质疑编辑决定的)想法,那他就错了。虽然有些人愿意采取数量质量的评估方式,我却相信一个记者发表的字数、篇数之类都不能成为工作质量的度量标准,更不是独创性的度量标准。每个编辑都应该牢记这一点。正确的做法是,假如你派一个记者去做一个难度很大的头版文章,而且时间很紧,结果他没做好,没问题,这不会也不该影响你对他的信任,只有在你给他5次机会,他还是一无所获的时候你才会打消再让他去做头版文章的念头,这也是很自然的思路啊。反过来,在记者这边,假如自己老是没法发表文章,他就该知道自己一定有问题,写不出合格的文章。新闻工作不需要度量,你要做的绝不是搞出一个什么数学公式,分数乘以天数,诸如此类,这是行不通的,而应该设法多跟大家交谈,确保大家可以放心做选题,最最重要的还是激励,保持记者的热情,尤其是在像新闻工作这样的压力很大的工作环境下。你说要有透明度,我觉得这(报纸本身)就已经够透明的了,谁的文章能发表、谁的文章不能发表,谁半年提不出一个富有独创性的想法,不都是一目了然吗?
记者:其实记者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工作?
罗:假如记者没有意识到风险,没有意识到新闻工作本身就是一种冒险,有很大压力,那就有问题了。记者一定要有冒险精神,假如你要的是平静、舒适、有规律的生活,那就去做学者吧,去做教授吧。我们要的是能承担风险因此可以果断采取行动的人,不是那种一个花瓣一个花瓣扯下来,没完没了琢磨“他爱我吗,他不爱我吗……”的类型。还要有一定程度的自信。
此外,你也不会为钱而做记者。如果你想赚大钱,拜托,那就别做记者,从商去吧,炒股票什么的都可以!说了这么多,主要还是一个性格问题,在我这里就是怎样选择合适的人的问题。假如有人对我说,老板,我希望你能每周给我的工作做一个评语,我一定会想,天哪,我才不要这样的人呢,那只会浪费我的时间。他有什么呢,没有自觉性,没有事业心,也没有勇气,而这些恰是造就好记者的条件。
记者:对一个年轻记者,你会有什么建议?
罗:首先要公道。能写有趣的文章。
我始终认为客观性是第一位的。你看,我们的报纸有专门的评论版,对一个年轻记者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是明白评论版跟新闻版不同,新闻始终必须坚持客观性。我的建议是必须竭尽全力找出全部事实,明白自己的工作是把这个故事源源本本讲出来。我们必须了解英国政府正在做什么,还有一个重要的社会责任,就是向大家解释英国政府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英国政府说它正在做的事常常跟它确实正在做的事有区别,我们的责任就是解释这个区别。
记者:你说你要向大家解释英国政府正在做什么,那么面对信息传递另一头的市场或读者的反应,你会怎么做?比如小报排在销量榜前列,第一位恰是同属新闻集团的《太阳报》,显然很受欢迎,是许多读者的选择。
罗:不错,所以你要使你的报纸容易阅读,不能变得琐碎、愚蠢,也不能变得文绉绉的,高深莫测。其实变得文绉绉并不难,但我不相信那是正确做法,我还是觉得报纸应该容易阅读。
记者:你说不能变得琐碎、愚蠢,昨天第三版“新闻”选的却是迈克·道格拉斯与凯瑟琳·泽塔-琼斯夫妇起诉一名狗仔队摄影师的题目,而且文笔轻松、好玩,不太像传统的严肃新闻报道的风格。
罗:因为这是一个大案子啊。确切说是一个有趣的案子,牵涉到有趣的人。不错,文章确实写得轻松、好玩,但跟《每日邮报》或《每日镜报》还是有很大不同,更别说《太阳报》了,我们的风格完全不同。
还有,别看我们放在第三版,《卫报》、《独立报》还放头版呢。所以,谁是最严肃的报纸呢?即便作为严肃报纸,你也不能忽略名人,对他们的事情完全不加报道,相反,你应该永远保留名人新闻。具体到这个题目,从社会角度来看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案子,我不能视而不见,我当然可以通篇只讲政治、经济,然后一个读者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