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影中的细节艺术_艺术论文

论电影中的细节艺术_艺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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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是一种综合性艺术,它吸收了文学、戏剧、音乐、绘画、雕塑、建筑等多种艺术元素,互相融合、渗透,形成自身新的艺术整体。电影借助了文学中描写、叙述、结构诸手段,但它之塑造形象、叙述故事、阐述哲理、抒发感情,则必须依靠活动的画面形象。

电影以活动的画面形象作为基本表现手段,而细节描写则是构成电影画面形象的重要因素,它为电影艺术增添了无穷的魅力。关于电影的细节描写,许南明主编的《电影艺术词典》有如下说明:细节描写是指“对客观表现对象的某些局部或微小变化所进行的细腻描写,分人物细节描写、物件细节描写、事件细节描写等。作品中人物性格、事件发展、典型环境、主题思想,都是通过许多有机联系的细节描写来表现的。”①电影中的细节虽属细枝末节,但它与读者、观众的审美体验密切相联。人们有时不易记住电影的整个故事情节,但往往会津津乐道其中的某些震撼心灵的细节,以至直接影响人的行为方式与性格表现。在电影理论中,无论研究其艺术基本规律和特性的电影美学,或电影心理学、电影社会学等,都不可能离开具体的细节例证.研究电影的艺术细节,对了解艺术各门类间相互渗透、汇合、补充的普遍规律,有其相当的意义。

在电影所有细节描写中,人物的细节描写至关重要。人是电影造型艺术形象的主体,编导往往藉此反映生活、评价人生、发表感想、寄托情怀。尤其是影片的主角,是影片着重刻划的中心人物。主角贯穿全片,是影片矛盾冲突的主体,是影片主题思想的重要体现者,往往也是使故事情节展开的主线人物。塑造鲜明、生动、深刻、独特而具体的人物形象,尤其对主角的塑造,是电影艺术的根本任务。为出色地完成这一任务,编导均在影片的细节艺术上狠下工夫。

影片中的“外部动作”,“是电影艺术用以塑造人物性格、揭示人物内心动作的重要形式”②。影片“外部动作”的细节可用各种手法来表现。在《我的九月》里,影片塑造了北京大榆树小学四年级学生安建军的形象。该片以亚运会开幕前十天为背景,该生怯懦、自卑、笨拙,受欺负不反抗,遭诬陷不表白,初看起来,实在令人沮丧。但他却是个识大体、爱祖国的孩子。他省吃俭用,购买亚运会的奖券,尤其是那些百折不挠地苦练功夫的细节,用的是写实手法,朴实,自然,体现了他的性格的核心。他终于在金色的九月里,踏上了他久已向往的绿茵之地,在亚运少儿武术表演中,表现出炎黄子孙自尊自强的风采,他的形象也就站了起来。《开天辟地》是一部史诗性全景式的历史文献片,该片在“五四”到中共“一大”召开期间波澜壮阔的人民革命运动的背景中展开,场面恢宏,气势磅礴,具有深沉的历史感。作为纪实的历史片,对陈独秀形象的塑造,没有以人物后期的变化与最后的归宿,否定他前期的历史功绩,而是还历史以本来面目。影片通过一个个细节,以纪实手法描写了陈独秀主编《新青年》、反对封建传统、反对专制独裁,鼓吹民主科学、宣传马克思主义等活动,表现他在探求真理、振兴中华的道路上所作的历史性贡献。众多的细节中,有两个细节十分动人,一是在警察押解下,他打向警察的一记耳光的动作;二是在儿子陈延年、陈乔年艰苦劳动锻炼时,他默默地窥看的面部表情;这两个细节展示了他的风格与人品,增添了全片历史的真实性与艺术的生动性。《天涯怪客》是一部魔术艺术片,全片正义势力与邪恶势力的斗争,贯穿在主角路不平的魔术表演中。那解包术、去头术、断臂术、分身术、变桃术等细节,均用了荒诞的手法,不仅表现了这位魔术表演家的精湛魔艺,而且表现了他那旷达、风趣、傲岸不羁的个性风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武侠作风,为正义而演、为光大中华魔术艺术而演的开阔胸怀。这里,路不平形象的光彩耀眼,无疑是由细节的张力促成的。

“内心动作”,“是以人物的外部动作和言语动作”为表现依据的。“内心动作”的细节虽不是直接地“再现人物内心生活中的回忆、想象、幻象和梦境”③但在间接地揭示特定人物在特定情境中的内心世界很有震撼力。影片《热恋》中的细节,所用对比的技法十分明显。该片表现青年们在海南潮中的行动,也可以说是青年对海南的一种热恋。片中年轻、漂亮的师范学院高材生文洁非,与海华中学教师张恕,原是一对恋人。洁非带着闯世界的理想,与他共创事业,本可以结合的。但现实是冷酷的,洁非最后却选择了百万富翁范继原经理。影片有不少细节弹奏着抑郁的衷曲,回荡着时代的深沉的袅袅余音。如戒指的细节,从戒指的索取、传递与回收的一系列动作中,尽管彼此沉默不语,却表现了洁非对纯情的眷恋、选择的痛苦,也表现了张恕的犹豫、绝情、狠心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清高、自尊的心态。双方内心活动同中有异,异中对比鲜明。范继原是商品大潮中涌现的人物,在他征婚与洁非应征见面时,范带的是《企业管理》一书,表明他的身份与理想;洁非带的是《彷徨》一书,表明她在选择上的痛苦与彷徨,也表明她并未完全拜倒在金钱足下,在理想与现实冲突中的困惑。接着,洁非与继原在思想、情感、素养上产生了明显的差异,影片以一组细节表现这一差异。婚后,洁非在豪华寝室的床上默默流泪、伤感,继原则在沙发上微笑、舒畅;产后,洁非在高级产房的床上暗自落泪、痛苦,继原则热烈地亲着婴儿,沉浸于无知的幸福中。这里,失落者凄怆、迷惘,获得者欣喜若狂。在强列的对照中,显示各自的性格,尤其是洁非那种高知识层次的优越感与经济上却依附范继原的遗憾,构成自身的一种反差。这反差,不仅应激发洁非本人去寻求心理平衡或另觅新路,也激起观众深沉的思考:物质生活上的满足能同时带来心灵上的充实么?

作为物件细节的道具,对展示人物个性、渲染生活气息、体现时代气氛等均有显著作用。道具在功能上分“陈设、戏用、效果、市招、动物与贯串道具等”,在影片的场景中,“直接体现人物的职业身份、社会地位,习气情趣”等④。《热恋》中张恕要收回的那个戒指,洁非与继原婚事洽谈中所带的书籍,都属道具,对塑造片中三个不同的人物颇起作用。《龙年警官》中的警官傅冬,身边有个“BP机”。这个“戏用道具”经常嘟嘟作响,闹得他不能安心吃饭睡觉。他忠于职责,一听机响,立即外出破案,为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而作出了无私的奉献,侧面也反映了开放改革年代的社会并不平静。然而,他心爱的妻子不能忍受这种分离过多的生活状态,竟至提出离婚。影片没有把傅冬塑造成“高大全”式的可望不可及的“工作狂”他在工作上有挫折,生活上有麻烦。在一次离婚谈话时,他痛苦地激动地把“BP机”摔在地上。通过这一细节,表现了他性格中急躁、粗鲁的一面。从珍视与忽视“BP机”的前后对比中,增添了傅冬这一银幕形象的立体感。《斗鸡》是一部别具一格的喜剧片,内有动物道具黑公鸡与铁嘴花。当两鸡厮打咬扑激战时,围观者大声叫绝,赌徒们心惊胆战。在这一斗鸡场景的背后,一个朴实、忠厚的农村青年田来福越来越堕落了。他赌场得胜时,人格大变。当孙老倔与黑公鸡都患了肚疼病时,他上镇只给鸡配药,根本不考虑人。一旦赌场受挫,他利欲薰心,人性丧失,竟至把未婚妻孙喜喜也押到了赌场上。全片人与鸡配戏,同时采用了夸张技法,娱乐中蕴含深刻的思想,促人探求革除农村恶俗陋习的精神力量。

影片中具体的生活场所和自然景物的细节描写,是表现或烘托人物的思想、性格、行动、情绪等的重要手段之一,在影片《骆驼祥子》中,祥子因虎妞难产而外出借钱,那急促的脚步声、喘息声、敲门声、焦急的对话声与急骤的三弦拨奏声,一个个声音细节,营造并渲染了一种环境气氛,反映了祥子情绪上的紧张感。前苏联影片《复活》中的聂赫留道夫去探监时,许多探监人与犯人同时说话,形成一种乱哄哄的令人不安的环境气氛,烘托出聂赫留道夫内心深处的负罪感。影片《本命年》的环境细节富有寓意,尤为深沉。该片主角是青年个体户李慧泉,一个与法律、道德相对立的离轨者,一个苦闷、迷惘与日渐沉沦的人。开头,他出狱后走在曲曲折折的甬道上,是以明喻手法揭示他今后生的艰辛与寂寞。结尾,他倒在废纸纷飞的剧场里,是以比拟手法表现他死的孤独、渺小与微不足道。他该像垃圾似的被清扫么?不。他在十年浩劫中没有受到应有的基础教育,低下的文化层次与智力限制了他,使他不能开阔地审视人生,树立起远大的理想。在这环境背景中的李慧泉的形象,实质是向一部分青年呼吁,在物欲横流之际,应在心灵中建立起坚定的精神支柱。大自然的景物细节也有利于刻划人物形象。取材于台湾现代化都市的《落山风》与故事发生在唐代皇城的《皇家尼姑》,两片主角都是尼姑,都以如诗似画的自然风光为背景。《落》片中风姿绰约的尼姑素碧,本已看破红尘,以修来世。文祥的出现,使她冲破戒律,对抗世俗,但天下之大,竟无一弱女栖身之地。结局凄婉,青山、绿树、清泉与强劲的落山风,从反面衬托素碧命运的悲凉。《皇》片中美丽的尼姑郭妃,深谙治国之道,心系尘世,凡心依然。年轻的国君宠幸于她,给她的命运带来转机。雄伟壮丽的山峦、郁郁葱葱的丛林,从正而衬托郭妃光明的前景。群山、丛林仿佛为她拉开了政治生涯的帷幕,结局充满了亮色。

银幕的人物形象离不开具体、生动、鲜明、准确的细节,以上所论各类细节,以写实、夸张、荒诞、衬托、对比、明喻、比拟等各类表现手法相配合,为各类形象增添了异彩。

用细节显示并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过程,常为叙事性艺术作品所采用,一般以重复的艺术手法来表现。凡经过艺术提炼的景物细节、生物或无生物的道具细节、人物性格化的语言或动作细节,按一定的呼应关系多次反复使用,并从不同角度描写,就能使作品各部分联系起来,展示故事情节的全貌。细节的重复必须以生活为根据,并提炼成具有艺术概括力的情节元素;发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最近在荧屏上播放的电视连续剧《地藏王》,那定婚信物半爿铜镜的反复出现,那“难行成行,难忍能忍”话语的多次表述,成功地展示了金乔觉与贞姬的悲剧故事,表现了金大师追求理想与事业的顽强毅力。显然,多次重复具有特征性的物件与典型化的语言细节,能使全剧开头结尾、中间穿插,脉络分明。

在电影中,细节的重复化为贯穿性的情节元素,有时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台湾影片《妈妈,再爱我一次》情节单纯,无非是老题材老模式、抹上一些现代化色彩的影片。它比起情节紧张的惊险片、武打片、枪战片、恐怖片或情节曲折的言情片,是缺乏诱惑力的。然而,它拥有很高的卖座率,片中“世上只有妈妈好”这一歌曲震撼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观众的心。歌声的细节多次反复,溶入情节的发展之中,渲染出令人神往的母子真情的境界,符合两岸共同的民族传统文化的追求精神,表现了两岸人民共同的审美心理。细节的重复手法使影片故事化平凡为非凡,如日本影片《绝唱》,也有一种不同凡响的魅力。该片故事简单,不过描写了地主少爷顺吉和婢女小雪的恋爱悲剧而已。然而,片中三次脚步声、四次歌声的细节前后呼应,逐步递进,展示了一个扣人心弦的爱情故事。小雪第一次听到顺吉的脚步声,是在她心慌意乱之际,紧接是顺吉向她表白真挚的爱情。小雪第二次听到脚步声,是在她迫于老爷的压力而离去之际,紧接是两人共同与豪富园田家决裂。小雪第三次听到脚步声,是在她生命垂危之际。歌声与脚步声互为照应。第一次歌声出现在顺吉出征的晚上,小雪唱了《伐木歌》,表达自己的深情。第二次歌声出现在遥远的山头,彼此对唱,传达深浓的思念之情。第三次歌声出现在小雪的病榻上,即使听到顺吉变心的谣传,小雪仍按相约的时间,用微弱的声音,为顺吉而唱。第四次歌声出现在黑沉沉的夜晚,顺吉的《伐木歌》为小雪的葬礼伴奏,也为他俩的婚礼伴奏。这歌是爱情的绝唱,回荡在山谷之中。脚步声、歌声的多次反复,不仅成为剧情的组成部分,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而且起到了强调内容的作用,高尚、纯洁、忠贞的爱情,决不因尊卑、贫富、生死而有所改变。

细节的重复运用,能使影片剧情线索清晰、明朗,能引导观众揣摩情节的开端、发展、高潮、结局以至尾声,并领悟片中深刻的思想内涵。《伤逝》中的叭儿狗细节出现四次。花白的叭儿狗是影片主角爱情幻灭的见证者,曾使子君沉浸在宁静的幸福中,这是悲剧的开端。涓生在社会压力下失业、困窘,子君却把饭先喂了叭儿狗,性格的冲突使悲剧向前发展。涓生把狗放逐后,子君为此而神情凄惨,涓生则怪她浅薄。悲剧逐渐推向高潮,离异终于到来。叭儿狗第四次出现,是在一个阴沉的上午,子君已离开人间,涓生枯坐寓所。小狗瘦弱的、半死的、满身灰土的模样,烘托涓生在人生道路上困顿、疲乏的身心,也交代悲剧已到了结尾。

细节不仅贯穿于电影的情节之中,还能表现并深化主题。主题是编导对生活、现实、历史的认识和评价,也是编导言志、述怀、抒情的体现。主题发掘越深则作品越深刻,反之,则浮浅、平庸。主题在电影中占主宰地位,细节不管多么生动、奥妙,若不是为了最完善地表现主题,对电影的艺术性是有害的。细节虽细,却与影片的深浅有密切联系。印度影片《义警神威》的主角为维贾警长。他洞察社会罪恶势力盘根错节,腐败的统治集团与社会犯罪集团狼狈为奸,致使警察徒有救援百姓的责任心与正义感,事实上只能作为统治者的“工具”与“摆设”。为此,他脱下警服,装扮成佐罗式的义侠,取名为“沙亨沙”。“沙亨沙”以其神威的力量,惩治以杰克为代表的黑暗势力,成了被压迫者心目中的救星。维贾化名为沙亨沙这一细节,不仅歌颂了义警的神威,而且还揭示了人们对黑暗势力的痛恨和对和平美好生活的追求。

音乐作为一种声音细节,和人物的语言一样,对揭示影片的主题有同等作用。主题乐曲或主题歌,可以概括影片的主题思想、基本内容或揭示人物的性格。乐曲或歌曲有的贯穿全片,成为表达主题的一种手段。主题歌《世上只有妈妈好》确切地表现了影片《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主要内容、基本情调,为古老而永恒的“母爱”主题生色不少。乐曲或歌曲有的片未点题,对全片起画龙点睛的作用。《热恋》片未借徐志摩的诗《我不知道风从哪一个方向吹》谱曲点题,旋律凄凉、哀婉。这一细节渲染了文洁非沉思、困惑、失落、彷徨、追求、期待等多种复杂的心绪,还弹奏出深沉的思想内涵:在变革时代的大潮中,青年们努力翻波涌浪、定向勇进,还是自甘沉沦?只是沉湎于卑微、粗俗的物质泥潭,还是追求崇高、清逸的精神境界?如何用真正的现代化观念去认识、处理物质与精神的关系?这一细节的张力还不止于此,不少弦外之音还有待观众去品味。

细节有利于表达并深化电影的主题思想,但因细节的含蓄性,又因接受者层次不同与体验各异,对电影的主题思想可作出多种解释与结论。影片《地狱天堂》的故事发生在海峡彼岸,主角是年轻貌美的静玲。她跳楼自杀了,死前还弄死了亲生的小女儿,给她之死抹上了更为悲凉、凄惨的色调。这自杀与杀人的两个细节相互烘托,令人思考不尽。或云影片是鞭挞畸形社会的三种人:坏人、伪君子、卫道者,并揭示弱女自身的不足。元凶是继父马龙,他的野蛮、丑恶的兽欲戕害了她。帮凶是养父文清,虽曾从烈火中拯救过她,却充满一种文明的隐蔽的人性之爱,使她动心,折磨了她。另一帮凶是男友乃川,囿于世俗偏见,先狂热后冰冷的虚伪的爱撕破了她的心。她怯于抗争,未能摆脱错不在她的“过去”。她的死是“他杀”,她是受侮辱的善良者。小女孩虽是孽种,却是无辜的,她有生的权利;对孩子下毒手这一细节,是影片的赘笔或败笔。或云影片是表现人的恶中之善与善中之恶,也表现什么是犯罪和人怎样犯罪。显然,这是把静玲的犯罪、愤世自杀与马龙的犯罪、赎罪自尽相提并论,论调折中、公允,似无可疵议。或云对静玲的身世与遭遇应持悲悯态度,影片是揭露社会的封建意识,凶手正如鲁迅所云,是“无主名杀人团”。静玲被继父玷污而种下恶果,不幸的“过去”粉碎了她美好的梦,断绝了她的任何一条生路。她本人既不被容于社会,私生的小孩当更难生存。其实出身、经历与贞节、纲常等封建社会意识对女人尤为苛求,并非只是乃川一家的思想意识。《画魂》中的潘玉良,少女时被迫坠入青楼。但当她成为有国际影响的画家、被聘为南京大学美术系教授时,小人们仍在议论她的“过去”。从娼、妾、模特儿到艺术家,潘玉良在坎坷的道路上挣扎前进,腐朽的封建意识到处骚扰她,最后只落得客死异邦的结局。由此可见,静玲自戕并杀小孩这两细节,大大深化了影片的主题思想。细节的多义与歧义,说明它蕴含比较广阔的思维空间与人文背景,贮存了不少的社会信息量,能把观众推向更高的审美层次。

电影是以“逼真性”为其重要特性之一,具有其他艺术无法企及的反映对象的能力。电影塑造人物形象、编织故事情节、反映社会与自然,都离不开准确、真实、生动的细节。影片《秋菊打官司》中的秋菊,神情木讷,举止笨拙,挺着大肚子,一口陕北腔,这些细节活灵活现地显示出陕北农妇的“外在真实”。村长王善保踢伤了她的丈夫,傲慢地掷出几张钞票,以求了结。秋菊拒不接受,逐级上告,要个“说法”。她为判别是非、寻求公道、维护人的尊严,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民敢告官,要个“说法”等细节,冲击了农村的家长作风,体现了中国农民在90年代法制观念与民主平等意识的萌动。倔强、坚毅与朦胧中的苏醒,正是她灵魂的“内在真实”。最后,她的“说法”胜利了,王善保被抓,她却站在白雪地里,黄脸上充满了困惑。这一脸困惑,是黄土地农民的善良,也体现了偏僻农村走向现代化的曲折而漫长的旅程。总之,秋菊这一银幕形象,凭借真实可信的细节,成为血肉丰满的黑格尔所说的“这一个”,符合故事片“逼真性”的艺术特征。

细节来源于生活,在生活中选择、提炼、加工而成。电影的细节不应也不必自然主义地照搬生活;完全模拟生活,并不符合生活和本质意义,因之也就失去了逼真性,更失去了电影的审美特征。电影排斥虚假,但电影的假定性却是“对现实进行艺术概括的一种方式,也是帮助电影作品达到本质真实、进行典型化的必要手段。”⑤有些电影有为追求生活原貌,在细节上过于精雕细刻,过于呆板拘泥,其社会反响适得其反。如《古墓荒斋》,给观众带来了美的愉悦,也使观众感到丑的遗憾,均与细节的运用有关。该片由《聊斋志异》中的《娇娜》、《连锁》、《聂小倩》、《画皮》等故事改编而成,是融合、连缀多篇故事于一片的一次尝试。该片银幕形象美、情节结构美、主题思想美,哲理性与戏剧性交织在一起,揭露社会黑暗与科举弊端简短有力,大都符合中国观众传统的欣赏习惯与审美心理。但《聊斋志异》乃清初高压文化背景下的“孤愤之书”,用曲笔抨击黑暗,讽刺时弊,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并非展览牛鬼蛇神。《古》片却没有完全把握其精髓,未能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有些细节过分直露,不仅是画皮鬼的狰狞、索命鬼的丑形与厉声,尤其是吊死鬼的舌头,令人感到残酷与恐怖。连锁是贯穿全片的女主角,体态婀娜,灵魂纯美。其父封建门第观念甚浓,拒绝才华人品俱佳的杨生为婿,另觅东床,导致连锁以自缢身亡相对抗。杨生与连锁最后相聚,影片出现连锁“伸舌头”的细节。其实,影片可以换一种“视听手段”,改组细节,重新配置。假定连锁背对观众,杨生在偎依中惊呼“舌头”,然后授以仙丸。连锁还阳,依然花容月貌,岂不更美?由此看来,细节的“原生态”搬入银幕,并不可取。

电影是最大众化的艺术,不同文化背景与国籍的人基本上都能表示认同,引起共鸣,具有超越国家、民族、地区界限的能力。然而,国家民族地区不同、文化层次相异的人,其审美水平与欣赏习惯不可能一致,尤其是对细节真实性的感受。《昏迷》是获奥斯卡金像奖的美国彩色故事片,片中的一个细节引起一部分中国观众的非议。该片讲医院的谋财害命之徒,对健康人的小手术,施用全身麻醉法,同时灌输CO,导致昏迷,使之成为植物人,然后切下内脏器官出卖以牟取暴利。兰丝的人工流产术用了“全麻”,兰丝中了计。苏珊的阑尾术也用了“全麻”,但因事先切断了CO管道,得以生存下来,并揭破“昏迷”一案。小手术用“全麻”,在中国人看来很不真实,认为是编导构思上的失误。“局麻”、“半麻”、或“针麻”,使病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受小手术,这类细节进入银幕,既符合生活的真实,也符合艺术的真实。这是中国人对电影细节艺术“真实律”的理解。

艺术贵在独创。电影细节的应用,应力求丰富、多样、新颖、独特,留给观众更多的思索与体味,在领悟人生、认识社会上达到深邃的境界。细节必须跳出陈腐、因袭的圈子,否则令人厌烦。如“撒尿”这一细节,根据剧情不同有小丈夫撒、小皇帝撒、着急时撒、摆脱跟踪时撒、恶作剧时撒等。影片《良家妇女》中的小孩撒尿,朴实、自然,真实可信,起到了控诉封建制度的作用。《红高梁》饮誉四海,但大人在酒中撒尿这一细节,难道就能表现民族义愤么?难道没有别的戏路可走么?“吸烟”这一细节也是如此,它频繁地出现在银幕中,有的确是绝招、妙笔,有的却是废言或败笔。细节之滥用,可见编导之技穷,于电影之表现客观对象之具体性、真实性与多样化相距甚远,尽管表现手法花样百出,未必都称得上是细节艺术。

注释:

①②许南明主编:《电影艺术词典》,中国电影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③④⑤许南明主编:《电影艺术词典》,中国电影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第146页:第454-455页;第10-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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