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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苏联各共和国独立建国已经4年了。去年10月下旬至11月上旬，笔者随团出访中亚，在土库曼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三国会见了有关方面的权威人士，参观考察了一些工农业企业，同一些专家、学者进行了座谈讨论，较为深入地了解了该三国目前的政治经济形势和对外关系走向。
土库曼斯坦：“第二科威特”的理想、现实与问题
土库曼斯坦是原苏联经济、社会和文化发展水平最落后的加盟共和国，国土面积48.8万平方公里，人口400余万。国家独立后，尼亚佐夫总统顶着外部压力，领导土库曼斯坦探索本国模式，在改革和振兴国民经济、确立和加强政治稳定、推进积极中立外交方面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土库曼现象”。
土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理想是成为“第二科威特”。这是因为土拥有丰富的天然气资源，年开采量为800亿立方米，除本国所需10%以外，其余全部出口创汇，土由此成为独联体内唯一的债权国。1992年底，尼亚佐夫提出10年稳定纲领，亦称10年福利计划，并为此制定了石油天然气工业25年发展计划、1994-1996年3年国民经济发展规划、农业振兴计划、教育发展计划，目前正在制定医疗保健计划。根据这些计划，土继续保留免费医疗、免费接受教育等福利制度，还规定职工每年带薪休假不得少于30天，最多可达37天，1993年初开始向居民免费供应日常生活用电、天然气和自来水，1994年2月开始无偿供应食盐。有些大企业则继续实行工人午间免费就餐、以优惠价格购买本企业产品等福利制度。
土经济改革以建立适合本国特点的市场关系为目标。为此，土已建立7个自由经济区，组建了若干股份公司和交易所。但是，土反对在经济改革中实行休克疗法，直到1993年12月才开始实行国有财产私有化，拟根据企业规模分三阶段进行。现已完成私有化的只是商业和饮食服务业的小企业。中、大型企业私有化尚未开始。去年3月，总统关于改革国营农场、集体农庄和其他农业企业的计划出台，但至今未采取重大举措。不过，土在经济改革中特别注意对外开放，努力吸引外资。土耳其、意大利、阿根廷、德国、伊朗对土投资较为积极。目前，土正在建设的大型项目共有711个，其中1/7有外国参与投资。仅最近一年多里，就有25家外国投资的工厂交付使用，首都阿什哈巴德出现几十家土外合资的高级宾馆。土同有关国家合作铺设土库曼斯坦—伊朗—土耳其—欧洲天然气管道的问题已经提上日程。
但是，土领导人雄心勃勃的经济改革和社会发展计划在实践中面临困境。由于土国民经济的物质技术基础十分薄弱，各部门在原苏联范围内形成的经济联系遭到严重破坏，工农业生产面临着原材料供应不足、机器设备老化、生产技术力量落后等严峻问题。例如，土去年计划产粮120万吨，由于农业缺少机械，结果只收80万吨。尼亚佐夫总统关于1995年向居民免费供应粮食的计划已无法实现。此外，土日用工业品供应仍相当困难，通货膨胀不断加剧。1993年11月发行的本国货币马纳特同美元的官方比价是10:1，但在商业银行中目前实际已达70-80:1，但黑市上甚至高达150:1。职工月收入多为1200-2800马纳特，在某些职工实际收入仅有800马纳特，只够买10罐进口啤酒或10多双本国产的毛织袜子。虽然土特别注重过渡时期的社会保护，绝大多数居民的温饱尚不成问题，街头看不到乞讨现象，但一部分居民生活艰辛可想而知。总统许诺过多，有些显然难以实现。民众期望值过大，今后可能由失望转为不满。
土领导人极为重视社会安宁与民族和睦，特别强调政治秩序和纪律。国家不允许存在政治反对派，坚决取缔有害于社会稳定的蛊惑宣传。“民主不仅是权利，也是责任和纪律”、“各族人民的博爱与友谊是国家的主要财富”等口号已被广泛接受。与此同时，尼亚佐夫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威，被尊崇为“土库曼元首”，其思想和主张被确立为国家意志，任何社会团体、群众组织和个人都必须绝对服从和无条件执行，城乡各地大街小巷遍布其肖像和语录。国家主要机场、首都的主要大街、贯穿全境的人工运河和一些重要企业以其命名。“人民—祖国—土库曼元首”成为政治口号。去年1月，土以全民公决方式决定尼亚佐夫总统任期自动延至2000年。虽然西方社会对这种领袖专制颇有微词，但这里政治安定，公共秩序相对良好，社会犯罪率较低，生活条件有所保障，民族关系较为和睦，没有发生非本地居民大规模外迁的消极现象。
尼亚佐夫将共产党改组而成的民主党视为安邦定国的依靠力量。他明确反对人为制造多党制，兼任民主党主席并在政治上和思想上指导该党。尽管宪法并未规定民主党拥有执政地位，国家对该党不予财政支持，但该党的作用和影响是不容置疑的。如今，土民主党已有党员6万余人。100%的人民代表、90%的政府成员、80%以上的议员为该党党员，党的基层组织遍布城乡各地和各类企事业单位，党在民族复兴运动中居主导地位。全力以赴地支持总统的改革方针，维护和平、安定与和睦是现阶段党的活动的中心任务。
土对内加强社会安宁与和睦，对外推行积极中立外交，到去年10月已得到110多个国家的承认。土不仅是联合国及欧安会成员国，同时还是和平伙伴关系条约签署国。但是，土对外交往带有显而易见的泛穆斯林和泛突厥主义倾向。土国庆时，伊朗、阿塞拜疆、土耳其三国总统和巴基斯坦总理到土参加庆祝活动，观礼台上下对拉夫桑贾尼振臂欢呼，专程来贺的伊朗人在观礼台前高举霍梅尼画像载歌载舞。高度亢奋的游行群众同声高呼“阿门”，宗教热情强烈。土同伊、土、巴等国的关系发展迅速，但却至今没有参加独联体集体防务条约，对独联体范围内的多边合作兴趣索然，对哈萨克、乌兹别克和吉尔吉斯三国谋求中亚统一经济区、争取和平解决塔吉克国内冲突的努力漠然置之。土在中亚和独联体内可能陷入“光荣孤立”的境地。
吉尔吉斯斯坦：“泪水谷地”的经济衰退与政治危机
吉尔吉斯斯坦人口500余万，疆域狭小，资源贫乏，经济很不发达。独立之初，有学者建议采取中国式的渐进改革方法，未获支持。结果搬用了俄罗斯的“休克疗法”，价格自由化、企业私有化和非国有化成为经济改革的最重要内容。于是，商品和服务价格暴涨，通货膨胀扶摇直上，国家财政赤字不断增大。1992年国民生产总值比上年下降16.4%，1993年比1992年下降13.4%。1994年第一季度，吉国民生产总值比上年同期下降31.5%，正式登记的企业的零售贸易总额下降34.8%。许多工厂因缺少设备、原料、资金而停产。
吉企业私有化方式与俄罗斯相似。居民获得私有化证券的数额取决于年龄、专业和工龄，最少的（儿童）仅有1000古邦，换成索姆只能买1公斤苹果。私有化的宣传组织工作很不得力，到1994年11月底私有化证券发放结束时，仍有许多居民对此不甚了了。在私有化过程中，财产评估和股票分配存在严重问题，某些厂长和经理将企业变成了私产。总统为此解除了国家财产委员会所有人员的职务。目前已完成私有化的主要是商业和饮食服务业的中小企业，约占吉全部企业的1/4。大中企业私有化难度很大，进展缓慢。私有化后的企业并未有积极变化，就企业效益而言，几乎一切如故。
吉把发行本国货币视为加强国家独立的重要保证，1993年4月在独联体内率先发行了本国货币索姆。同独联体其他国家相比，吉的货币较为坚挺，但平均工资较低。部长月收入1000索姆，普通职工平均250-270索姆，退休者和大学生只有68索姆。由于物价持续大幅度上涨，小孩入托费目前每月300索姆，就医挂号费5索姆，每人每月煤气费12索姆，家庭用电超过300度后每度11索姆，冬季取暖用煤280-450索姆，大学学费每年3000-3500索姆。绝大多数居民生活异常困苦。吉经济学家痛苦地将自己的祖国称为“泪水谷地”。
吉政府想方设法恢复遭到破坏的经济，包括吸引外资，建立合资企业，力争1-2年内实现经济稳定，然后逐渐回升。但因政策有误或缺乏经验，吉国内400余家合资企业只有7-8家正常运行。国家得到的援助贷款没有用于发展生产，而是用来购买消费品。由于经济困难不断加剧，国家管理日益混乱，导致社会犯罪十分猖獗。与此同时，俄罗斯人、白俄罗斯人、德意志人等非本地居民大量外流。本来就人才匮乏的国民经济各部门更加困难重重。
吉领导人崇尚西方世界的多党制和意识形态多元化。早在独立前夕即已形成群雄逐鹿的局面。到1993年11月，合法登记的政党有人民共和党、吉尔吉斯斯坦共产主义者党、“民主运动”、“阿塔—麦金”党（祖国父亲党）、“埃尔金—吉尔吉斯斯坦”党（自由吉尔吉斯斯坦党）、“阿萨巴”党（旗帜党）、社会民主党、农业党。去年夏秋，统一党、妇女党、劳动农民党、自由生态党又相继成立。实业家党、青年党也在筹备之中。面对如此繁多的政党、运动和组织，大多数人难以区别它们的异同，难以决定“在未来的议会选举中支持哪个政党”。目前，社会支持率较高的是共产主义者党，在全国拥有9.4%的支持者。其次是“阿塔—麦金”党。但几乎所有政党都处在组织形成和思想探索的过程中，其相互关系亦远未定型。
吉国内各派政治势力围绕改革的方向和道路矛盾丛生。1993年底，阿卡耶夫总统的政治盟友、民主派经济学家成吉雪夫总理被控领导经济无方、私自动用国家黄金储备、参与企业经济活动，被迫辞职。原吉尔吉斯共产党领导人朱马古洛夫受命组阁。但新总理继续贯彻总统方针，议会同总统及政府的关系不能理顺，反对派对当权派的批评有增无已。为反击政治反对派，加强自己的政治地位，阿卡耶夫于去年1月倡导了关于是否信任总统的全民公决，获得90%以上的拥护票。阿卡耶夫就此发表告公民书，呼吁社会和睦，重申民主改革，同时允诺加强社会保护，打击经济犯罪，克服经济危机，改善人民生活。
但是，吉社会危机未能缓解，各派政治势力的争斗仍在继续。去年9月，即将届满的议会因内部矛盾而陷入瘫痪。朱马古洛夫政府同时宣布辞职，看守到新议会选出并组成新政府之时。为克服宪政危机，曾任副总统职务的楚河州州长库洛夫等人倡议改行两院制议会，得到阿卡耶夫总统的有力支持，但却引起反对派的强烈愤怒。“自由吉尔吉斯斯坦”党、共产主义者党等社会政治组织立即发表《我们不会为独裁让路》的联合声明，指责阿卡耶夫向民主成就发动进攻，粗暴地改变宪法，要求由议会通过关于选举议会和总统的立法文件，中央选举委员会由所有政党的代表组成，选举应在1995年3月进行，在选举前建立各党派联合临时政府。此外，上述两党还同一些政党和社会政治运动一起，以“捍卫宪法、民主与自由”为口号召开代表大会，猛烈抨击阿卡耶夫总统。
然而，所有这一切都无法改变国内局势。阿卡耶夫在各级行政长官的支持下控制着事态的发展。去年10月，吉耗资100多万美元，举行第二次全民公决。两院制议会构想得到国民赞同。未来的议会将由105人组成，其中70人组成代表院，35人组成立法院。
西方国家曾将吉尔吉斯斯坦视为原苏联地区民主改革的样板。吉国内局势突变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对阿卡耶夫的“民主”意愿产生了怀疑，美国迟迟不愿承认吉近期全民公决的结果。考虑到国内局势的复杂性和国际社会的反映，阿卡耶夫决定将新议会选举推迟，以便使各政党和社会政治组织有足够的准备时间，保证首次多党制议会选举的民主性。西方和一些国际组织的代表将应邀监督竞选。国家基本法的修改也将在充分听取各党派意见的基础上进行。不过，阿卡耶夫同时表示，他始终准备同各政党和运动合作，但不会同破坏性势力对话。吉尔吉斯斯坦国内局势扑溯迷离，未来走向仍变幻莫测。
乌兹别克斯坦：稳步推进的经济改革与一党为主的多元政治
乌兹别克斯坦是拥有130多个民族、2200多万居民的中亚大国。由于盛产黄金、石油、棉花和天然气，国民平均受教育程度很高，经济和社会发展潜力相当可观。但由于原有的基础薄弱，原苏联的所谓劳动分工很不合理，乌国民经济长期畸形发展，粮食和绝大部分日用工业品不能自给。国家独立后，卡里莫夫总统主张在国家领导下分阶段地进行改革，逐步过渡到面向社会的市场经济，建立起民主、法制、世俗国家，较为成功地保持了局势稳定、避免社会动荡。
卡里莫夫总统同样主张全面改革原苏联留下的所有制关系和经济管理体制，但坚决反对激进改革，尤其是经济改革中的“休克疗法”。乌虽然也在筹划和实施企业私有化，但比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等邻国步伐稳健，没有向居民发放私有化证券。目前实行私有化和非国有化的企业主要集中商业和饮食服务业，多为小型企业。中、大型企业的私有化和非国有化将采取股份制方式，股票不仅对本企业职工出售，同时也要有条件地向社会和外国企业出售，但国家将控制重要企业的大多数股份。
乌特别注意调整产业结构，努力建立和发展本国的机器制造业和初级产品加工工业，尤其重视扩大粮食作物的播种面积，力求2-3年内实现本国粮食自给。与此同时，乌正在不断加大对外经济开放的规模和力度，制定了一系列旨在吸引外资的优惠政策，同瑞士、土耳其、德国、奥地利、韩国、意大利等国家建立了较为广泛的经济技术合作关系。许多企业把产品打入国际市场、为国家出口创汇当做主要奋斗目标，并为此引进了西方国家的现代化机器设备。乌德、乌韩合资企业已分别生产出新款载重汽车和家用轿车。卡里莫夫总统曾因此许诺，要在本世纪末让每个家庭拥有自己的汽车。
当然，乌国民经济目前也面临着严重危机，许多企业开工不足，工农业生产持续下降，市场供应依然较为紧张，通货膨胀压力不断加大，本国货币无法维持坚挺，但由于国家继续保持着对经济的宏观控制，乌毕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企业停产。再加上国家坚持对基本生活必需品严格限价，继续维持社会保障政策，努力加强对多子女家庭的补贴，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居民阶层的贫困化。
苏联解体前，乌已处于政治多元化和意识形态多样化的萌芽状态。国家独立后，乌领导人主张建立民主、法制、世俗的国家，建立了实际上带有权威主义特色、以开明领袖专制为基础的三权分立的国家权力结构，同时形成了以人民民主党为主要依靠力量的有限多党制。1991年12月，曾经为极端民主化思潮推波助澜、因而喧嚣一时的“埃利克”党领导人竞选国家总统遭到惨败，其社会影响一落千丈。1993年间，该党重新登记未成，成为非法组织。由共产党改组而成并由卡里莫夫兼任主席的人民民主党，以崭新的政治面目出现在乌社会政治生活的大舞台，在各级各类岗位上担负起重要领导职务。目前，该党拥有党员37万人，其中65%是原共产党人，相当大一部分党员是新近吸收的年轻人。由于规定在军队、司法和护法机关不准成立党组织，其领导人不得参与政党活动。乌人民民主党党员被任命为上述机构负责人后，必须暂时中止其党员资格。
去年12月25日，乌举行独立后首次多党制议会选举。为迎接此次大选并争取获胜，乌人民民主党召开非常代表大会。党的第一书记扎拉洛夫受卡里莫夫委托主持大会工作。大会向卡里莫夫发出致敬信，并宣告，人民民主党主张为人民福利而进行经济改革，对农村实行改革并保证村民的富足安康，建立强大的国家并实施人道的政策，在国内实现和睦与稳定，在全世界实现和平与国际合作，最终建立和平、安宁、自由和富裕的乌兹别克斯坦。
乌人民民主党最主要的也是唯一的政治对手是祖国进步党。该党据称拥有4万多党员。党员多为主张激进改革的知识分子和新兴企业家，某些人在国家机关占有较高职位。党的领导人是一位文人，但社会知名度并不很高。为参加最高苏维埃代表竞选，该党也召开代表大会，宣布支持总统的改革路线，但反对乌人民民主党的方针。
乌人民民主党竭尽全力争取在大选中获胜。它号召而不是强行要求自己的党员必须投票支持本党候选人，但要求本党提名的候选人当选后必须同党保持一致，接受党的议会党团的统一领导，否则将开除其党籍并通过相应程序由选民撤消其议员资格。同时在国外全面展开党的联络工作，争取扩大同德国社会民主党、法国和意大利的社会党、印度国大党的关系，伺机加入社会党国际，主张保持和发展同中国共产党的友好合作关系。
乌兹别克斯坦举国上下都很珍视本国的独立和主权地位，都主张通过全方位外交加快走向外部世界的速度，进一步提高本国在中西亚地区乃至整个国际社会的威望和作用。基于这一立场，乌坚决反对恢复苏联或建立欧亚联盟。乌主张维持现有的独联体结构，在双边和多边合作的范围内发掘原苏联各共和国之间的经济一体化潜力。乌反对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向中亚扩张，呼吁国际社会帮助塔吉克斯坦以和平方式解决国内争端。
乌高度评价中国在政治稳定的情况下逐渐开展经济改革的成就和经验，对发展中乌两国人民历史悠久的传统友谊表现出很高热情。卡里莫夫总统不仅是独联体国家中第一个访华的国家元首，同时也是第一个对中国进行第二轮正式友好访问的独联体国家元首。但由于中乌两国没有直接的陆路交通，双方发展经贸合作的规模有限，经济技术方面的互补性未能充分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