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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F29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12X(2010)-03-0152(05)
一、为什么房价不能进入通胀指标?
在房价暴涨的当下,有人主张把房价计入通胀指标。比如,时寒冰最近愤愤不平地说:“试问,难道房价上涨40%还不叫通货膨胀吗?CPI不反映房价的上涨,并不意味着通货膨胀没有发生,这些专家被拔掉了裤子还浑然不觉,因为他们把脑袋埋在了土壤里,或者,如‘竹林七贤’里的刘伶,有视屋室为裤子的潇洒”。[1]时寒冰的愤怒可以理解。但我们认为,这种愤怒是否可以为“房价计入通胀”提供充足理由,仍值得进一步讨论。
房价与股票价格一样,都属于“资产价格”的范畴。所谓资产价格,说白了,就是能够“炒作”的价格,比如股票价格的暴涨暴跌,就是典型的人为“炒作”结果。与一般商品的价格不同,资产价格可以脱离资产本身的使用价值,几十倍甚至几百倍地暴涨暴跌。也就是说,一般商品的价格涨落,通常总是意味着该种商品的供求出现了短缺或过剩;而资产价格的暴涨暴跌,却并不是由该资产本身的供求失衡造成的,而是人为炒作的结果。
通货膨胀大致有三种类型:需求拉动、成本推动、结构性通胀。在主流经济学看来,通货膨胀只是一种“货币现象”;但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看来,通货膨胀是商品供求失衡通过货币在价格上的反映,所谓“货币现象”仅仅是通货膨胀的表皮而已。正因为通货膨胀的本质在于商品供求状况出现了失衡,所以,把资产价格的暴涨暴跌计入通货膨胀,就未必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因为,资产价格的暴涨暴跌并非资产本身的供求出现了缺口,而是人为炒作的结果。所以,用资产价格的变动来计算通货膨胀,很难客观反映商品的真实供求状况。
如果非要把资产价格计入通货膨胀中去,那么,其结果必然是这样的:当资产价格(比如股票)暴涨,股民们正在欢欣鼓舞的时候,宏观经济指标却告诉人们:恶性通货膨胀已经来临了!当资产价格(比如股票)暴跌,股民们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时候,宏观经济指标却告诉人们:通货膨胀已经远离我们而去了!这样计算出来的通胀率,比用实体经济的物价计算出来的通胀率,恐怕科学不到哪里去。
关于资产价格是否应进入通胀指标,学界早有争论。比如,有学者曾经主张,应当把各种资产价格与CPI结合起来构造一个新的指数,从而把资产价格纳入到央行的考虑对象中。在实际工作部门的人看来,这种主张几近空想,因为,这样的指数构造不仅在技术上很难做到,而且它要比物价的波动更为剧烈,甚至可能会完全由资产价格主导。如果调控当局以这样的指数马首是瞻,那么央行的货币政策会变得极不明确;而货币政策的频繁改变,必将失去对宏观经济的稳定作用。
上个世纪90年代日本泡沫经济崩溃之后,鉴于泡沫膨胀时期稳定的物价指数干扰了当局提高利率的决心,有学者甚至建议:中央银行的紧缩性货币政策不仅应当考虑通货膨胀,还应当考虑资产价格,因为资产价格代表了对未来通货膨胀的预期,此外资产价格在高涨后发生的崩溃会导致金融体系的不稳定。
资产价格的上涨是否与未来通货膨胀的预期有关呢?从理论上来说,二者确实有关系。这种关系在于:当人们预期未来会发生通货膨胀时,投资者会产生资产保值和增值的需求,这种需求会促使投资者购入非货币的资产(比如股票、房产、债券等等),从而推动这些资产价格的上涨。但是,随着虚拟经济的发展壮大,资产价格的上涨已经越来越脱离实体经济的制约,这时的资产价格暴涨与其说是“通胀预期”所致,不如说是实体经济已经无利可图,大量资金流向股市和楼市所致。显然,这种资产价格的暴涨,与通货膨胀的预期已经没有任何逻辑关联。
问题在于,作为经济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资产价格不仅与通货膨胀之间存在联系,而且还与更多的经济指标存在着“骨肉联系” (如经济增长、就业、消费等等)。正是这些“骨肉联系”的制约,中央银行在面对资产价格变动时,其反应就不会是“一触即跳”,而是“保持十分的谨慎”。中央银行对资产价格的变动并非不敏感,而是它不敢敏感。央行毕竟是市场流动性的提供者,它不可能置身于各种经济指标的“骨肉联系”之外。随着股票、楼市等资产价格的急速变动,如果央行的政策也忽起忽落一日三变,其结果必然是在资产价格坐上了过山车的同时,整个宏观经济最终将深陷黑洞的死寂之中——这样一个有悖于资本逻辑的选择,显然是现实经济关系和经济实践所完全不能接受的。
基于以上原因,目前比较一致的观点认为:资产价格由于其波动性和随意性,不应被纳入中央银行的调控范围,也不应成为央行的调控目标。不过,由于资产价格中包含着一些经济变化的前瞻信息,中央银行在制定政策时,也不得不参考资产价格的变动情况。
毫无疑问,资产价格的暴涨暴跌所带来的灾难,是现代市场经济正在不断重复的故事,善良的人们总希望从中吸取教训,以期避免灾难的再次发生。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理解时寒冰的愤怒。遗憾的是,在现有的制度框架内,这种愤怒只能是一厢情愿。即使把这种愤怒上升为政策诉求,在我们看来,也只能是论文中的模型、演习中的沙盘、茶杯里的风暴而已。
在现实中,我们看够了虚拟经济的“无组织、无纪律”,看够了房地产业的“自我表现,自我膨胀”,看够了资产价格的“暴涨暴跌”,可是面对这一切,有关方面调控的拳头总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在若干次调控之后,效果似乎很难如人意,以至于政府的诚意也备受人们的怀疑了。其实,不是当局不想作为,而是很难做到。不仅日本做不到,美国做不到,迪拜做不到,中国也同样做不到。这是一个事关资本逻辑的“根本问题”,而并不是一个把资产价格计入通胀指标,就能够摆平的“技术问题”。所以直到目前为止,除了周期性的危机的强制纠偏,我们还看不到当下的市场经济有从此告别泡沫暴涨暴跌的任何希望。
二、房地产崛起是政府所为吗?
尽管舆论都在声讨房地产,但房地产的主宰地位一经确立,就从来没有被舆论所撼动。道理很简单:在经济利益的博弈中,从来都不是用嘴巴说话,而是靠实力说话。房地产的实力在哪里?就在于它是中国经济的命脉所在,按国家统计局总经济师姚景源的说法就是:“房地产行业非常重要,它拉动50多个行业,上游拉动钢铁、建材,下游拉动家用电器,甚至可以一直拉到窗帘、纺织品,所以它的拉动力很强。”[2]所以,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部长余斌近日坦言:“目前房地产业占到GDP的6.6%和1/4投资,直接相关产业达60个,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的直接命脉。一旦房地产市场出现大的波动,现阶段依靠房地产发展生产的几十个行业,如钢筋水泥生产商等,还有那些投资房地产业的大中型企业都将受到无法估量的损失,甚至可能因为大量资金的丧失,让失血严重的中国实体经济崩溃”。[3]
问题在于,为什么不是别的产业,而是房地产业掐住了中国经济的“命脉”?换句话说,为什么以房地产为核心的虚拟经济,能够成为中国经济的动力和支柱呢?难道这仅仅是我国的产业政策造成的吗?当然不是。一个商品之所以成为虚拟经济集中炒作的对象,并进而掐住经济的“命脉”,原因是多方面的,它既与自身使用价值的特点有关,也与供求状况有关,但是,其中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实体经济已经无利可图了!
看看当下的中国经济:“找不到项目”、“生意做穿了”、“微利时代”,已经成了投资者的口头禅。一个被主流经济学刻意抹杀的现实是:在实体经济产能严重过剩的情形下,[4]近几十年来,实体经济的平均利润率一直处于下降趋势(这是一个世界性的现象)。比如,从上世纪60年代末到80年代末,日本利润率大约下降了3/4;[5]60年代以来,美国的利润与净投资占GDP的比率表明,由于产能过剩导致实体经济的平均利润率下降,资本不得不依靠虚拟经济来提高利润率——即所谓“用钱生钱”。[6]平均利润率下降趋势的客观必然性,马克思有过相当经典的阐述(收入的两极分化与资本有机构成的不断提高),此处不赘述。
要命的是,资本并不是“知足常乐”的庄子,市场经济再生产的特征不是简单再生产,而是扩大再生产。没有利润,资本的生命就会终结。怎么办?此处不赚钱,自有赚钱处;实体经济无利可图,就到虚拟经济去开疆拓土——不仅发达市场经济国家已经如此(美、欧、日),中国也必然如此。因此,资本要生存、要发展、要有利可图,除了依赖房地产、股票证券等虚拟经济,毅然走上“金融化”的不归路外,几无可以选择的余地。
可见,在实体经济的产能严重过剩的大背景下,[7]以房地产为核心的虚拟经济之所以成为中国经济的动力和支柱,并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也就是说,这种经济结构的问题是内生的,并不是产业政策、经济政策所能够改变的。
很多专家学者都把房地产的崛起归咎于政府,这看似有理,其实未必公允。不论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还是现代经济学,都已经清楚地证明,市场经济的基本逻辑既不是“计划”,也不是“政府”,而是“市场”,是“资本”。中国目前正处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初级阶段,以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这个阶段中,支配经济的基本逻辑仍然是资本。所以,在房地产崛起的背后,是市场的力量,是资本的逻辑,所谓政府的政策,即便是把它提升到“看得见的手”的高度,也不过是资本逻辑的必然结果罢了。
房地产的崛起是必然的,房地产的畸形膨胀也是必然的。在资本统治的世界,什么都可以容忍,唯独利润率的下降不能容忍。于是,实体经济的产能过剩必须转化为虚拟经济的泡沫过剩;实体经济平均利润率下降的问题,只能依靠做大虚拟经济的泡沫来弥补。虽然虚拟经济并不创造利润,只是在干“注水利润”、“稀释利润”、“分配利润”的事情,但泡沫毕竟给资本带来了“做大了”的利润——这也正是为什么资本会不顾一切打造“次级贷款”、“迪拜繁荣”的根源所在。
虚拟经济的泡沫破裂之后,主流经济学家们事后都在指责“缺乏监管”、“人性贪婪”、“摊子铺得太大”。这种认识之所以肤浅,就在于它仅仅局限于“应用经济学”的眼界,而没有站在“政治经济学”的高度。什么是政治经济学的高度?这个高度就是马克思主义。对“人性贪婪”之类的说辞,马克思从来不以为然。关于这个问题,陈先达先生有过精辟的分析,他说:“在资本主义社会,人们从对利润追求而得到长足进步的技术和科学的发展中,直接感受到的是人性‘恶’,即人的贪婪的力量。实际这种贪婪不能归为人性而是资本的本性,它是一种客观力量,而非主体的力量。”[8]马克思最深刻的地方就在于,他把贪婪看作是一种客观力量,而非主体与生俱来的力量。虽然资本的占有者是人,但不是人赋予资本力量,而是资本赋予资本占有者以力量。这就是资本逻辑的力量。
在资本逻辑的支配下,政府的宏观政策将处于两难选择的境地:一方面,次贷危机、迪拜危机的教训明摆在那里,房地产吹胀的经济泡沫最终是一定会爆裂的,泡沫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加之日益严重的通货膨胀预期,必须在泡沫爆炸之前释放压力。所以紧缩银根,自然成为宏观政策的必要选择。另一方面,如果提前释放泡沫压力,风险极大。因为紧缩银根将导致房地产的后续资金无法跟进,很容易触发以房地产为核心的虚拟经济的泡沫爆裂。由于目前中国经济的命脉基本上集中在以房地产为核心的“虚拟经济”上了,因此,为了给这个命脉的输血打气,放松银根也是宏观政策的必要选择。
这是一个两难选择。问题的症结不在于泡沫该不该挤破,而在于中国对泡沫破裂的承受力究竟有多大?如果美国经济能够向好,中国的外需有回暖的希望,那么即使泡沫破裂了,虚拟经济萎缩了,中国也有希望重新依靠实体经济的繁荣走出目前困境。但是,在外需日趋萎缩的背景下,虚拟经济泡沫的破裂不仅不会将资金逼向实体经济,反而会进一步恶化实体经济的产能过剩问题,这显然是政府无法接受的结果。两害相权取其轻,政府的宏观政策必然继续沿用“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只要不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政府将竭力维持房地产的繁荣。
三、能否以一般商品价格来预测房地产价格?
许多人预期,房价不跌“天理难容”。这种预期的基本依据,就在于房价实在是高得离谱。如果从“收入与房价比”、“房价与房租比”、“房屋空置率”这三个重要指标来看,房价如此之高,实在是不可理喻。但是,为什么如此离谱的房价不仅降不下来,而且还一个劲地上涨呢?我们认为,原因就在于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在价格决定上存在以下区别:实体经济的产品价格跟着“使用价值”走,虚拟经济的产品价格跟着“泡沫价值”走。在“使用价值”的意义上,一般商品的价格总是有限的;但在炒作的意义上,“泡沫价值”却可以极度膨胀(虽然泡沫终将破裂)。所以,以一般商品的价格来预言房地产价格,其结果很可能失真。’
说到虚拟经济,经历着股市实践的国人都不会陌生。但是,把房地产归入虚拟经济的范畴,大多数人恐怕会一头雾水:股票交易没有任何实体的成分,当然属于虚拟经济;但是,房地产价格就算跌到地板上了,也还有一堆钢筋水泥在哪儿戳着吧,怎么就“虚拟”了呢?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房地产属于虚拟经济,而不属于实体经济?
按专业理论解释,所谓虚拟经济,是相对于实体经济而言的“经济”,主要集中在金融证券行业和房地产业。所谓“虚拟”,是指这种经济以价值符号为交易对象,而不是仅仅以实物为交易对象。如果把上面的抽象概念转化成老百姓的语言,所谓虚拟经济,就是指“能够炒作的经济”——除了人们耳熟能详的股票,当年的郁金香、君子兰、哈巴狗,曾经都充当过炒作对象,用经济学的眼光来看,这些花草走兽,曾经都加入过虚拟经济的范畴。
常识认为,房地产不同于股票证券,即便泡沫爆了,毕竟还有一堆钢筋水泥蒸发不了,怎么也算是实体经济吧?这种常识的误区在于:(1)把实体经济完全等同于实物,事实上,第三产业中某些提供服务的行业也是实体经济;(2)把虚拟经济完全等同于股票和证券,从而把实体性的商品绝对排除在虚拟经济之外了。实际上,历史上有不少“实体性”的商品,曾经都成为过虚拟经济炒作的对象。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交易的目的不是“使用价值”,也不仅仅是“价值”,而是“泡沫价值”,那么,任何商品都可能成为虚拟经济的对象——哪怕你是钢筋水泥堆砌出来的,也可以“虚拟”一个大泡沫出来。最近大蒜成了炒作对象,就是一个眼前的例子。最近有人甚至预测,下一轮游资可能集中“炒菜”、“炒肉”——连“蔬菜”和“肉类”这么“实在”的东西,都有可能放进虚拟经济这口大锅里爆炒,还有什么东西不能被“虚拟”呢?
房地产之所以属于虚拟经济,就在于许多房产交易者并不是在买卖它的“使用价值”,而是在买卖它的“泡沫价值”。如果仅仅是为了“使用价值”,房价会如此之高吗?房价如此之高,不是因为它的使用价值真的值这么个价,而是因为它的泡沫值这个价。这样的房地产不是虚拟经济,又能是什么经济呢?
四、“想住大房子”何罪之有?
众所周知,美国次贷危机与房地产有着显著的相关性,至于这种相关性的内在机制如何,则见仁见智。在《中国不高兴》一书中,针对次贷危机的根源,著名学者王小东提出了一个很形象的说法:“金融危机的缘由:不干活想住大房子”,作者的逻辑是这样展开的:“这次金融危机体现了美国社会从上到下的全面腐朽。现在美国老百姓群情激奋,都说这次危机是华尔街那帮混蛋和小布什政府的错。但是我们平心而论,美国老百姓又怎么样?你活干得这么少,压根就没那份钱,你凭什么住大房子?”[9]
王小东先生是我们尊敬的学者之一,但他对危机根源的分析,我们是不能同意的。“你活干得这么少,压根就没那份钱,你凭什么住大房子?”这个反问乍一看,好像是那么回事,但它只触及到了问题的表面。为了便于讨论,我们把这个反问分解成三个问题:(1)“你活干得这么少”;(2)“压根就没那份钱”;(3)“你凭什么住大房子”。下面分别加以讨论:
第一个问题:“你活干得这么少”。
美国老百姓“活干少了”吗?非也。倘若老百姓真的“活干得这么少”,那么请问,这么多空置的大房子又是谁生产的呢?难道这么多过剩的大房子是自己从地里冒出来的?这么多过剩的大房子戳在那里只能说明,美国老百姓的活不是干少了,而是干多了。面对过剩的大房子,如果非要指认老百姓不干活,那么就只有像流行于高校的黑板经济学那样,严格地设计出若干“抽象”的假定: (1)有一伙美国老百姓“活干得很少”,而另一伙美国老百姓“活干得很多”;(2)“不干活”的美国老百姓“只住大房子”,“只干活”的美国老百姓却“不住大房子”。如果上述假定仍不能满足“活干少了”的指认,那就干脆假定:全体美国老百姓都不干活,活全部是别国老百姓干的。
问题是,这些假定有意义吗?姑且不说让美国老百姓排队“搞甄别”、“鉴好坏”有多荒谬,以全球化的视野观之,作出“全体美国老百姓都不干活”的假定,显然与事实已经相距甚远了。人们通常有这样的看法:只有从事实体经济才是在“干活”;而非实体经济(比如第三产业、虚拟经济)则是“只消费不干活”。其实,正如交换之于生产一样,非实体经济的存在也是社会分工的必然结果,它干了实体经济以前必须干的活。实体经济当然是价值的基础,但离开了非实体经济,价值的实现就无从谈起。不容否认,虚拟经济中确实存在“只消费不干活”甚至“只捣乱不干活”的现象,而且实体经济与非实体经济也必须保持合理比例,但是,不能因此否定非实体经济存在的必然性和必要性(对此笔者将另文讨论),更不能就此得出非实体经济“不干活”的结论。再说了,在大房子过剩的情况下,有意义的事情是怎样才能增加老百姓的收入;如果反过来,不给老百姓增加收入也就罢了,还要逼着老百姓多干活,这不是在制造更大的过剩吗?所以,指责美国老百姓不干活或少干活,是不能令人信服的。
第二个问题:“压根就没那份钱”。
说美国老百姓“压根就没那份钱”,这个判断完全正确。因为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收入分配的两极化趋势正是美国社会的真实写照。问题在于,为什么美国老百姓没钱?这恰恰是最值得进一步追问的问题。仅仅承认老百姓没钱还不够,重要的是要搞清楚为什么老百姓没钱。可惜了呵,线索在这个地方戛然而止——断了。其实,在“有钱”还是“没钱”的问题上,现代经济学从来就只认一个死理:“不差钱”。自从200年前,庸俗经济学家萨伊提出“供给自动创造需求”以来,坚信“不差钱”就成了主流经济学的传统。打那以后,自由市场经济的信徒面对“有效需求不足”的现实,打死也不承认老百姓的钱袋出了问题。在这次危机当中,有两个人的说法就很有代表性:一个是张维迎教授,他对各国政府刺激需求的做法很不以为然:“凯恩斯主义的需求经济学提供不了我们解决问题的答案。我们要知道,推动经济增长的是生产,是供给,而不是需求;是供给创造需求,而不是需求创造供给”,“我们应该像奥地利学派主张的那样,通过产权制度和激励制度的改进刺激生产,而不是刺激需求”。[10]另一个是著名经济评论家叶檀女士,对政府干预市场的做法,她一直耿耿于怀,指责美国政府的援助措施:“背离了契约精神、自由公正的市场经济的宗旨”;“导致美式资本主义丧失了通过技术进步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正确激励,正是这样的激励才是美国多年来长盛不衰的秘诀。”[11]
对于张维迎教授来说,要找危机根源,只能归咎于大房子造得太少了,大房子生产得越多,需求才会越旺盛,所以千万别跟他谈什么老百姓的钱袋子,忒俗。对于叶檀来说,走出危机的途径不能从分配着手去扩大需求,而是要继续刺激已经过剩的产能,想方设法生产更多的大房子;至于老百姓有没有钱买这些大房子,与她无关,只要建房的技术水平提高了、人均建房的劳动生产率提高了,美式资本主义就可以永葆“长盛不衰”。瞧瞧吧,“新古典”的教条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指望他们会真心实意去关心内需不足吗?幸好这些人还左右不了政府的决策,否则的话,宏观调控政策就不会是扩大内需,而是在扩大供给、制造过剩的灾难中,一条道走到黑了。
第三个问题:“你凭什么住大房子”。
“凭什么”这个反问,很有些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一下子就把美国老百姓问得矮了三分:既然你没钱,你住大房子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配住大房子吗?可我们要说: “凭什么”?就凭大房子已经严重过剩。人们常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对于资本来说,“大房子闲着就是极大的犯罪”。闲着也是闲着,你不让老百姓住,难道让比尔·盖茨一个人住?所以我们认为,“凭什么”这个反问有点武断。本来的问题应当是:为什么必须“把老百姓拽进大房子”?现在问题却变成了:老百姓“凭什么住大房子”?这一变,把问题的性质也搞颠倒了:本来是“开发商如何才能消除过剩”,末了却变成老百姓你“凭什么”帮开发商消除过剩,你够资格吗?
就算老百姓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资格”住大房子,可是想不住大房子,恐怕也难。不是老百姓不自量力,而是开发商千方百计也得让老百姓住大房子。要不然,开发商手里攥着那么多过剩的大房子卖给谁呀?人的物质欲望总是有限的,用经济学的话语说叫边际效用递减。开发商可以住100套大房子,住1万套就神经不正常了。那么,剩下那么多的大房子怎么办?你总不能让它们戳在那里长草吧?果真这样,大房子一长草,开发商就得跳楼了。
所以,为了资本的利益,也是为了开发商的利益,不是老百姓非要住大房子,而是开发商非要把老百姓拽进大房子里面去住不可。老百姓没钱怎么办?当然不能白住,开发商又不是慈善家,没钱就给老百姓提供“按揭”,说白了就是“透支”。其实,“次贷”就是这样搞出来的。结论很清楚:市场经济发展到今天,消费可是命根子啊,而对消费的呵护已经离不开信贷的支持了,所以才会面临类似于哈姆雷特式的困境:“透支,还是过剩?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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