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与修饰中心词的成键现象_现代汉语论文

“不”与所修饰的中心词的粘合现象,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心词论文,现象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0.引论

汉语复合词的形成主要有两条途径:一是由短语降格而成的,其形式起初具有短语的身分,后来逐渐演变出词的功能,获得了成词的资格。如“冠军”就是由一个动宾式短语发展成的一个名词(注:“冠军”作短语的例子如:梁西击景驹、秦嘉等,布常冠军(《汉书·英布传》)。在现代汉语里“冠军”的短语用法已经消失,只有名词用法,表示比赛当中的第一名。对于复合词的产生地,有两派意见,一种认为产生于句法,一种认为产生于词法,从共时角度来看,这两种观点都能找到一些与之相合的例证(黄月圆1995)。其实,这并不奇怪,共时存在的复合词是历时的积淀,反映了不同的时间层次.有的产生的时间早,那时还没有复合构词法,复合词的出生地当然是句法。然而当复合词大量地从短语演变出来之后,复合构词法就产生了,其后的复合词的产生就有了词法的模型,因而可以说这以后出现的复合词的产地是词法了。)。二是按特定的构词法造出的,其形式在语言系统里出现之初就具有词的身分。如,“打假”就是按动宾构词方式造出的一个词。第一种方式产生在前,第二种方式是后起的(注:复合词还有其他一些来源,如一些复合词是从原本不在同一句法层次上而只是在线性次序上相邻接的跨层成分组成的结构变来的,如“极其、几乎”等,参看董秀芳(2001)。)。

汉语词汇史中存在的这种由短语演化成词的现象(注:董秀芳(2001)将由非词形式转变为词的现象称为“词汇化”,并对词汇化的条件、动因、过程等方面做了较为详细的分析。),在语言的历史演变中具有一定普遍性,这种现象属于Saussure所提到的“粘合”变化。Saussure(1983[1959])曾指出:“在新单位的产生中,除类比以外,还有另一个因素,那就是粘合。”“粘合是指两个或者几个原来分开的但常在句子内部的句段里相遇的要素互相熔合成为一个绝对的或者难于分析的单位。”(注:Saussure《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248页。)Langacker(1977)在谈到结构层次变化的类型时指出了这样三种情况:(1)取消分界(boundary loss);(2)改变分界(boundary shift);(3)增加分界(boundary creation)(沈家煊1994)。Saussure所定义的粘合现象就属于取消分界这种结构变化,这种取消分界的变化使得一个句法结构转变为了一个词法结构。

粘合现象在很多语言中都普遍地存在着,但汉语中的粘合变化较其他语言更难辨识。在一些使用拼音文字的语言中,当一个句法成分粘合成词后,它的书写形式往往会发生一定变化,原有的词的间隙被取消了,并可能有某些字母的省略。如英语的welcome(欢迎)是由短语well come变来的,变为一个词后原来形式中词的间隙不存在了,而且well的一个字母l也被省去了。再如法语的voilà(这是)一词是由词组Vois là!(看那)变来的,Vois(看,第二人称单数)中的s在粘合成词的过程中失落了。汉语采用的是语素文字,不能表音,又不像其他语言那样实行分词连写,当一个短语降格为词后,外部书写形式没有任何变化,短语形式和词语形式完全相同,这就为粘合现象的判定增加了很多困难。

粘合现象在汉语复合词的产生和发展史中是大量存在的。汉语研究者虽然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现象(注:张世禄(1956)指出:“常用的词组,往往经过凝结作用或缩减作用,转变做词。这样从词组的凝结或缩减,变成为词,正是词的产生的重要方法之一,也就是语言本身发展的重要趋势之一。”),但迄今为止,对这一现象还缺乏深入的描写和分析。然而由于这一现象在汉语词汇发展史中表现得非常显著,因而有必要对其进行全面细致的探讨,这对于揭示汉语复合词的形成、研究汉语词汇的发展规律等都具有很大价值。

初步的研究表明,各种类型的短语几乎都可降格为词。由短语粘合而来的词的类型是多种多样的,短语和其所衍生出的词在结构类型上的对应也是纷繁复杂的。所有这些都有待深入的考察。

本文想从一个很小的侧面来切入这一复杂的问题,即研究否定词“不”与其所修饰的中心动词或形容词的粘合现象。这是汉语史中所出现的粘合现象里的一个独特的小类。不仅这一小类的数量比较可观,而且也表现出了相当多的类型,因而我们就先对这一小类进行分析。

在讨论之前,首先要解决粘合变化的确认标准问题。这一问题实际上包含了两个必须回答的小问题:一是短语和词的辨识问题:怎么确定一个形式在一个用法上是短语,在另一个用法上是词呢?二是两者之间的衍生关系的确定问题:如何确定一个形式作为词的用法与其作为短语的用法有关联,是由短语用法衍生出来的而不是偶然同形?这两个问题都不容易回答。短语和词的区分问题一直是困扰汉语研究者的一个难题。在汉语中,词缺乏形态标志,因而确认同一形式在哪种情况下是短语哪种情况下是词是很困难的。笔者不想在这一问题中卷入过多的争论。为了使讨论能在一个合理可靠的基础上进行,本文用来分析的例子将尽可能选用典型的在定性上不会引起太大分歧的一类。基本的判断准则是:短语的各个成分之间的句法关系是明显的、可以分析的;短语的意义可以从其组成成分的意义的组合中得到。具体到本文要分析的“不”与动词性成分的组合,我们还补充采用下面这条标准:如果存在一个与“不+动/形”意义上相对应的“动/形”肯定形式,我们就认为“不+动/形”是短语。对于第二个问题,我们这样处理:如果一个形式具备这样两个条件:(1)作为词的意义产生在同形的短语的意义之后,(2)词的意义与同形短语的意义有明显的联系,那么就可以认为它们之间存在历史演变关系。在这两个条件中,第2条是最重要的。第1条有时不能满足,因为一个形式产生了新意义之后,旧的意义不一定马上消失,而是存在一个新旧意义并存的阶段,而且这个阶段还可能很长;再者,书面文献所提供给研究者的信息是有限的,一些语言形式最初的表现可能并没有在文献中保存下来。这就可能造成这样的情况:同一形式的短语和词的用法从文献证据上分不出先后。这时,第2条标准就成为主要依据。只要词的意义和短语的意义有比较明显的关联,就可以认为它们之间存在历时演变的关系。这在理论上是站得住的,而且有大量同类现象的支持。同样,为了论证可靠起见,一般只选取同形的短语和词之间的历史关联显而易见不致于引起争论的例子。这里要顺便指出,语言的历史研究,很多情况下不得不靠理论假设来引导,因为过去了的语言的全貌是不可恢复的,我们所能见到的只是一些很不完善的样本。

1.演变结果:粘合造成的词的类型

由于我们所要考察的发生粘合的短语的类型是固定的,都是“不”与动词或形容词组成的否定结构,所以我们在这里的任务就变得单纯一些了,不需要分析演变的原始形式的类型,只需考察演变的结果状态,即分析粘合所造成的词的类型。

本文的引例一般采自《汉语大词典》,当然某些例证不一定是最早的,但这并不影响本文整体的论述。经核对原文,对《汉语大词典》引例中的一些错误作了改正(注:感谢匿名审稿人对于部分例句的核查与指正。)。因篇幅所限,短语和词的用法只各举一例。以下举例中序号1)后列短语义和书证,序号2)后列词义和书证。

(1)粘合成一个副词

这一类型的粘合比较多。如:

不失 1)不偏离,不失误。《易·随》:“出门交有功,不失也。”孔颖达疏:“以所随之处不失正道,故出门即有功也。”2)还算得上,不愧。明·胡应麟《诗薮·外编·元》:“故蹈元之辙,不失为小乘;入宋之门,多流於外道也。”

作为短语的“不失”,“不”和“失”之间有明显的句法上的否定关系,并且有对应的肯定形式“失”,如:《论语·里仁》:“以约失之者,鲜矣。”而作为副词的“不失”,“不”与“失”之间的关系变得模糊了,并且也没有了与之相对应的肯定形式,这说明“不”和“失”已经是构词成分了。作为词的“不失”与作为短语的“不失”的语义联系是比较明显的,因而我们断定作为词的“不失”是由作为短语的“不失”演变来的。以下的例子也都是这样。

不免 1)不能免除,不免除。《国语·晋语八》:“阳子行廉直於晋国,不免其身,其知不足称也。”2)免不了。《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三:“余本心欲送和上直到汾州,在路作主人,今到此间勾当事未了,不免停住十日数间。”

不任 1)不能忍受,不能胜任。《后汉书·皇后纪下·献帝伏皇后》:“操后以事入见殿中,帝不任其愤,因曰:‘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2)犹不胜,表示程度极深。梁·沈约《谢赐甘露启》:“慈旨曲洽,颁此祥赍,不任欣荷,谨以启事谢以闻。”

不定 1)没有一定。梁·江淹《别赋》:“是以别方不定,别理千名。”2)表示数量大,说不清。老舍《四世同堂》:“她知道老人在这几天不定盘算了千次万次,怎么过生日,可是故意地说不要贺生。”(此例中“不”后的中心词“定”是一个形容词。)

不料 1)不估计。《战国策·楚策一》:“夫以弱攻强,不料敌而轻战。”2)没想到,没有预先料到。元·关汉卿《单刀会》第一折:“不料此人外亲内疏,挟诈而取益州。”

不期 1)未经约定。《公羊传·隐公四年》:“遇者何?不期也。”2)不意,不料。元·王实甫《西厢记》第二本第二折:“不期有贼将孙飞虎,领兵半万,欲劫故臣崔相国之女。”

不禁 1)准许,不禁止。《管子·权修》:“欲民之正,则微邪不可不禁也。”2)抑制不住,不由自主。明·刘基《怨王孙》词:“不禁清泪,暗里洒向孤灯结成冰。”

(2)粘合成一个助动词

不堪 1)不能承担,不能胜任。《国语·周语上》:“众以美物归女,而何德以堪之,王犹不堪,况尔小丑乎!”2)不可,不能。梁·陶弘景《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不许 1)不允许。《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楚爱曹、卫,必不许也。”2)不能。用于否定句,强调其否定性。如现代汉语中有:何必一定要等我,你就不许自己去吗?(注:这一用法主要出现在一些北方方言中,不过《现代汉语词典》已收录了这一用法。)

不得 1)不能得到,得不到。《诗·周南·关雎》:“求之不得,寤寐思服。”2)不能,不可。《谷梁传·襄公二十九年》:“阍,门者也,寺人也。不称名姓,阍不得齐于人;不称其君,阍不得君其君也。”

(3)粘合成一个连词

不拘 1)不拘泥,不计较,不限制。《庄子·渔父》:“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於俗。”成玄英疏:“不拘束於俗礼也。”2)不论,不管。金·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卷五:“想夫人处必有佳馔,烦汝敬谒,不拘多寡,以疗宿饥,可乎?”

不问 1)不过问,不询问。《史记·陈丞相世家》:“汉王以为然,乃出黄金四万斤,与陈平,恣所为,不问其出入。”2)不管,无论。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耕田》:“凡耕:高下田,不问春秋,必须燥湿得所为佳。”

不管 1)不顾,不考虑。唐·无名氏《和张志和〈渔父〉》:“从棹尾,且穿腮。不管前溪一夜雷。”2)不论。《敦煌变文集·八相变》:“财物器藏,任意般将,不管与谁,进(尽)任破用。”

不论 1)不考察,不评论。《荀子·性恶》:“不恤是非,不论曲直,以期胜人为意,是役夫之知也。”2)表示条件或情况不同而结果不变。《敦煌变文集·维摩诘经讲经文》:“且要身心不越常,能于苦海作桥梁。不论高下皆如下,此个名为真道场。”

不怕 1)不畏惧,不害怕。唐·元稹《侠客行》:“侠客不怕死,怕在事不成。”2)犹言纵然,即使。《儒林外史》第二回:“比如童生进了学,不怕十几岁,也称为‘老友’;若是不进学,就到八十岁,也还称‘小友’。”

值得一提的是,“不拘、不管、不怕”在粘合成词之后,其作为短语的用法仍然存在并继续使用,与作为词的形式不仅在历时状态下同形,而且在现代汉语共时状态下也是同形的。

由以上举例可以看出,“不+动”粘合成的连词一般都是表示无条件的条件的。

(4)粘合成一个名词

不测 1)难以意料,不可知。《易·系辞上》:“阴阳不测之谓神。”2)料想不到的事情。多指祸患。《新唐书·奸臣传下·玄晖》:“帝自出关,畏不测,常默坐流涕。”

不才 1)没有才能。《左传·文公七年》:“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赐;不才,吾唯子之怨。”2)对自己的谦称。宋·王安石《落星寺南康军江中》诗:“胜概唯诗可收拾,不才羞作等闲来。”

不平 1)不均平,不公正。《诗·小雅·节南山》:“昊天不平,我王不宁。”2)指不公正的事或人。唐·司空图《冯燕歌》:“未死劝君莫浪言,临危不顾始知难。已为不平能割爱,更将身命救深冤。”

不净 1)不干净,肮脏。汉·王充《论衡·雷虚》:“夫人食不净之物,口不知有其污也。”2)佛教语。指屎尿、月经、精液、脓血等物。《修行本起经》上:“无大小便利之患,亦无女人恶露不净。”

在这一类型中,短语义指的是一种性质,词义则转而指具有这种性质的人或物。

还有因委婉用法而形成的名词:

不讳 1)不避尊长的名字。《礼记·曲礼上》:“诗书不讳,临文不讳,庙中不讳。”2)死亡的婉辞。《汉书·丙吉传》:“君即有不讳,谁可以自代者?”颜师古注:“不讳,言死不可复讳也。”

(5)粘合成一个形容词

不学 1)不学习,不求学。《论语·季氏》:“不学《诗》,无以言。”2)谓没有学问。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二》:“又以《文选》李善注在五臣后,其疏浅不学,几於王侍书题阁贴矣!”

不满 1)不充满。《管子·宙合》:“盛而不落者末之有也。故有道者不平其称,不满其量。”2)不满足,不满意。唐韩愈《上郑尚书相公启》:“敢避其烦黩,怀不满之意于受恩之地哉?”

值得一提的是,有些粘合形成的词可能具有多种词性,也就是说同一短语发展出了不同词性的词。如:

不常 1)不固定。《书·伊训》:“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2)异常,反常。《晏子春秋·谏下十三》:“作服不常,以笑诸侯。”吴则虞集释引苏舆云:“言作不常之服,以为笑于诸侯。”3)时常。《醒世恒言·李玉英狱中诉冤》:“(焦氏)待婢仆们也十分宽恕,不常赏赐小东西。”4)犹无常。死的婉辞。唐韩愈《祭故陕府李司马文》:“如何不常,以至大故!”

此例中的“不常”从一个否定性短语演变出三个不同词性的词:形容词“异常,反常”、副词“时常”、名词“犹无常,死的婉辞”。

另外还要指出,有些现代汉语词汇系统中的由“不”参与构成的词语与原来的短语义几乎不存在什么区别,词性也未发生转移。如“不致、不乏、不惮、不实、不逊、不恤、不仁、不休、不宜、不遑、不符”等。它们之所以在现代汉语中成词,主要是因为“不”后的中心词在现代汉语中不能单独使用了,已由自由成分变成了粘着成分,因而“不+X”就没有了与之直接对立的肯定形式“X”,变成了一个不再能做内部句法分析的词汇单位。这类词多是书面语,带有习语的(idiomatic)性质,其内部语义结构仍然是清晰可辨的。这类词的词性随“不”后原中心词的性质而定,可属于动词或形容词。对于这类词本文不做详细考察。

2.其他否定结构的粘合现象

与“不”相类似,否定词“非、无、未”也有与其后中心词发生粘合的现象。略举几例,以资参证。

非常 1)不同寻常。《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之所异也。”2)很,十分。唐·李德裕《昭义军事宜状》:“其端氏城,是刘从谏近年修筑,非常牢固。”

“非常”作为短语是动宾式的,粘合发生后,变为了一个程度副词。

无妨 1)没有祸害,没有妨害。《楚辞·招魂》:“归反故室,敬而无妨些。”王逸注:“妨,害也。”2)不妨,没有关系。唐·司空图《争名》诗:“只此共栖尘外境,无妨亦恋好文时。”

无事 1)没有变故。多指没有战事、灾异等。《礼记·王制》:“天子无事,与诸侯相见,曰朝。”2)无端,没有缘故。《北齐书·神武帝纪下》:“今若无事背王,规相攻讨,则使身及子孙,还如王誓。”

以上都是否定动词“无”与其后的名词构成的动宾短语演变为副词的例子。

无能 1)没有才能,没有能力。《礼记·儒行》:“其难进而易退也,粥粥若无能也。”2)谦词。犹不才。《三国志平话》卷上:“无能幽州涿郡大桑村人也。”

此例中“无”与名词构成的动宾短语演变为了一个名词。

未免 1)不免,免不了。《孟子·离娄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於天下,可传於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2)犹言不能不说是。《老残游记》第二回:“这是他的独到,然比着前一段却未免逊一筹了。”

此例中,“未”与其所修饰的动词中心语粘合成了一个副词。

此外,还有“否则”一词,是由不在同一层次上的成分粘合而成的。“否则”最初表示“如果不是,就……”,“否”和“则”不处在同一个层次上,“否”代表一个假设性小句,相当于“如果不这样”;“则”引出后果或结论,相当于“那么”。“否”和“则”分处于两个相邻的小句中。如:

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之。(《书·益稷》)孔传:不从教则以刑威之。

义则进,否则奉身而退。(《左传·襄公二十六年》)

阳生前,顿首曰:“可则立之,否则已。”(《史记·齐太公世家》)

“否则”发生粘合之后,成为一个连词。如:你要按合同办事,否则后果自负。

上文提到的前三种类型的粘合,是由短语转变为虚词,从一定角度看,也可以说是语法化了。

从以上的举例可以看出,粘合发生的时间跨度是不等的。有些短语形式的出现和词的形式的出现相隔很近,有的则相隔很远。这其中有无规律,一时还很难说清。

3.粘合现象在共时状态下的表现

这种粘合现象在共时状况下也有一定表现,如现代汉语中的“不错”可以指一个与“错”相对的意思,义为“对、正确”,如:“你说得不错,情况正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认为“不错”是一个短语。但“不错”还可以表示“不坏、好”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它是一个形容词,如:“人家待你可真不错。”再如“不对”,在“他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一例中是与“对”意思相反的短语,义为“错误”,但在“那人神色有点儿不对”中则是一个形容词,义为“不正常”(注:参看《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商务印书馆,1996年。)。

赵元任(1981)对现代汉语中存在的所谓“形态与意义的脱节现象”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和描写,这些脱节现象有些实际是由短语转化为复合词的历时演变造成的。当短语降格为词之后,其原有的成分就由句法成分降格为词法成分,不再参与句法层面的运作,如果将其仍与其他句法成分等量齐观,就会出现种种杂乱和不协调。如赵元任把“既然这样”一类的羡余现象看作是形态与意义脱节的一个表现,其原因实际在于当“既然”由短语变为词后,其组成成分在句法层面上是看不见的(invisible),“然”与“这样”不处在一个层次上。对于一般语言使用者来说,“既然这样”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组合,因为他们感觉不到“然”与“这样”在语义上的重复,“既然”在他们的语感中已成为一个不用再分析的词汇单位。而一些仍对“然”的最初意义敏感的人,就会把“然”仍放在句法层面来分析,而不能接受这种累赘的表达。当词汇化过程进行得很彻底时,原短语中组成成分的意义就完全丧失了,语言使用者就不会再有这种分歧的认识了。这样的例子也再一次证明共时与历时的密不可分,共时的现象可以在历时背景的映衬下看得更清楚。

4.粘合变化对于否定词功能的影响

粘合变化对于否定词的功能也有影响,它使得否定词由独立走向粘着。这很容易理解,粘合的过程就是使否定成分与中心成分融为一体,在这种融合过程中,否定成分的独立性自然在一定程度上受损,甚至变得不再能自由使用,必须与中心词共同行动。

古汉语中“非”和“无”原来都是动词,也可以用作副词;“未”是副词,但到现代汉语中它们都不能单用了,只能用作构词成分。只有“不”在现代汉语中除了作构词成分外还能单用。“非”和“无”在性质上已经接近于前缀,赵元任(Chao 1968)称之为“新兴前缀”。

类似的情况在英语中也有反映。英语中有不少表示否定的词缀,其中前缀有:non-、dis-、un-、in(im、il、ir)-、a(an)-,后缀有-less,词根有no。这些否定词缀原来也大都是独立的词,到了现代英语中,只有no还保留了一定的独立性,除作为构词成分外,还可作为词使用,其余都不能独立使用了(陈平1985)。

可见,粘合变化不仅造就了一批新词,也造就了一批词缀,为词汇系统提供了构词手段。以此为基础,就可直接造出一批新词。

5.粘合发生的原因

5.1 发生粘合的要素本身的性质

我们所见到的粘合绝大多数都是在双音节短语中发生的,这不是偶然的,而是由汉语特定的韵律(prosodic)要求决定的。韵律是语言的形式特征之一,有着生理的和心理的基础,属于语言的普遍现象(universal)。韵律与语言的其他层面相互作用,决定了语言的面貌。其中一点是,韵律在一定程度上制约构词法。每个语言中的词在语音形式上都有由韵律决定的特定的规则,近年来兴起的韵律构词学(prosodic morphology)(McCarthy and Prince 1993)就是研究韵律对于构词的制约的。这一理论中用到的韵律词(prosodic word)的概念是从韵律学的角度来定义的最小的能够自由运用的语言单位,它是在音步(foot)中实现的。一个韵律词必须至少是一个音步。不同语言中音步的构成模式不同,因而不同语言的韵律词的构成也就不同,这就决定了不同语言中的词汇在形式上各不相同。

Feng(1995)、冯胜利(1996a)研究了汉语的韵律构词特点。他认为汉语中一个标准的音步是由两个音节构成的,有时三音节可构成一个“超音步”(super foot),但超音步不是汉语的基本音步,而是一种再生的产物。一个标准的汉语韵律词是由标准音步即两个音节构成的,有时超音步可以构成一个“超韵律词”,但要受到限制。

冯胜利进一步指出韵律要求制约着汉语的复合词的产生。音步模式是复合词的形式标志,汉语的复合词首先必须是一个韵律词,一个标准的复合词必须是一个标准的韵律词,也就是说,双音节是汉语复合词的标准形式。这一点可以从双音节复合词在现代汉语复合词中占多数这一事实以及汉语史研究者们所注意到的汉语的双音化倾向中得到证明。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在说汉语的人的语感里,双音节的组合最像词,现代汉语中的双音节形式如“白纸、猪肉”都给人以词的感觉,虽然其构成成分的意义及结构关系都是很清晰的。从韵律的角度出发,这种现象就可得到比较容易的解释了。

冯胜利(1994,2000)认为汉语中双音节音步的形成有一个历史过程,它的建立大约是在汉代。在那一时期,上古汉语的复杂的音节结构已经得到了显著的简化,音节的韵律强度(prosodic weight)变轻了,音步不能再在单音节中实现,因而双音节音步应运而生。这给汉语词汇的构造带来了深刻的影响。不仅促使大量的并列式双音词产生出来,而且双音化的趋势也作用于语言中原有的短语。当短语是双音节时,就满足了一个音步的要求,构成一个韵律词,具备了构造复合词的形式基础。由于音步是在语音上结合最为紧密的自由单位,处在同一音步中的短语组成成分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在反复的使用中它们之间的句法关系逐渐变得模糊,最终变为一个在句法上无需再做分析的单纯的单位,韵律词就发展为复合词。可见双音节是发生粘合的形式条件。要注意的是,这一条件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构成韵律词的不一定都是复合词,也不一定都有可能发展为复合词。从韵律词到复合词还有语义等其他一些条件的制约,限于篇幅,本文不能对此加以详论,可参看董秀芳(2001)。

否定词“不”与中心词粘合的现象之所以这样普遍,与否定性语素在语言中的特殊性质也有一定关系。许多语言中的事实都表明:否定性语素在语音上缺乏独立性,常需要其他词汇性成分的支持。在语言发展史中存在的否定性语素与其他语素发生贴附的例子是相当普遍的。从语音形式上来看,否定成分很容易和其修饰的成分发生语音融合。古汉语中的“弗”被认为是“不”与“之”的合音(丁声树1935),“叵”是“不”与“可”的合音。现代汉语中的“甭”是“不”和“用”的合音,“别”是“不”和“要”的合音。还有一些来自方言的证据,如:苏州话的是“弗”和“曾”的合音,fiao是“勿”和“要”的合音。

认知语法认为,句法结构是对客观现实的临摹,具有象似性(iconicity)。Haiman(1985)将句法的象似性分为成分象似和关系象似。其中关系象似指的是句法成分之间的关系与经验结构成分之间的关系相对应。关系象似原则中有一条距离象似原则,指认知或概念上相接近的实体,其语言形式在时间和空间上也相接近。就是说,概念之间的距离跟语言成分之间的距离相对应,在客观世界中接近的概念反映在句法结构上也就比较接近(具体介绍请参看沈家煊1993)。否定成分与中心词容易发生语音融合,这说明它们在语言结构上的距离很近,而这正是否定成分与中心词在概念上的紧密关系的反映。从意义上看,“不X”不同于一般的偏正短语,与后者相比,它有更大的意义完整性。吕叔湘(1965)很敏锐地指出:“假如‘X’没有反义词‘Y’,那么‘不X’就是‘X’的反义词。‘不X’在语义上构成一个整体,不仅仅是‘X’这个概念的否定,‘X’可以有程度的差别,‘不X’也可以有程度的差别。”如可以对“不乐意”加以限定,可以说“很不乐意”,也可以说“有点不乐意”等。这种意义完整性为“不”与中心词的粘合创造了条件。

5.2 诱发粘合发生的因素

5.2.1 句子结构的复杂化

Bybee et al.(1994)认为演化出语法范畴的不是一个个孤立的实词,而是实词所在的结构式。一个实词之所以演化出功能不同的虚词是因为它处在不同的结构式中(转引自沈家煊1998)。这强调了句法环境对于语法化的制约。通过分析可以发现,在“不”与中心词的粘合中,句法结构也起了重要的作用。

5.2.1.1 单句内成分的增多

从前面所举的例子中可以看出,演变为副词和助动词的粘合都是发生在包含多个动词的句法结构中的,即“不”的中心词后还有其他动词。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偶然的:多动词的句法构造为“不”与其后中心词的粘合提供了合适的句法环境。

一般来说,每个句子只能有一个核心成分,或说语义焦点。当句子的组成成分较多时,这些成分的地位不是平等的,其中有一个在语义上最显著,其余的则在语义上处于较为次要的地位。汉语中语义上最重要的成分一般是处在句末或接近于句末的位置,这也与汉语句子的韵律特征有关。赵元任早在六十年代就曾指出汉语普通句重音的位置在句尾,Henne et al.(1977)对此也有较为详细的论述,冯胜利(1996b)在继承前人论述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汉语句子的普通重音(注:普通重音是指句子在正常情况下即没有强调成分时的重音。当一个句子是用来回答“怎么了”或“发生了什么”时,其重音是普通重音。)是由最后一个主要动词为中心建立起来的。重音居后这一韵律特征制约了句子中的语义结构的态势:一般句子的语义重心也是靠近句末的。汉语使用者倾向于通过各种方式把语义的核心成分安排在重音位置,从而使语义构造与韵律构造和谐一致。因而多动词句中靠后的动词一般是语义上更为重要的动词。

含有多个动词的句法结构中的居于次要地位的较为靠前的动词难以长久保持其原有的性质,容易发生功能上的变化。这是因为当句子中出现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动词时,人们在理解句子时的注意力就集中在处于焦点位置的居后的主要动词上,这一主要动词前的成分则成为一种背景(background)。正是由于人们在理解句子时,不对这些背景成分做详细的分析,它们才有成为一个单位的可能。这一点可以在介词的产生过程中得到证明。Givón(1975)提出,原始尼日尔—刚果语中不少含有系列动词结构,这类结构经常被重新分析为前置词结构(转引自屈承熹1993)。汉语的事实也表明介词是由连动结构中的前一个动词虚化来的(石毓智1995)。当“不”修饰的中心词是主要动词时,“不”与中心词的关系在句中也相应地处于一个显著的地位,是被语言使用者明确地意识到的;当“不”所修饰的中心词因后面又有了其他动词而变为次要成分之后,“不”与其后中心词的关系也相应地变得次要了。在反复使用过程中,如果语言使用者不再去深究“不”与其后中心词的关系,而把它们看作一个集体起作用的单位,这两者就有可能粘合成为一个词(注:一般认为体标记是由动补结构中的补语虚化而来的,这似乎是重心居后理论的反例。这也许可以这样解释:虚化为体标记的成分原来是在意义上指向动词的补语,最初与动词连用时是语义重心的承担者,但在使用过程中,由于出现频率高,这样的补语逐渐与动词发生了词汇化,当短语结构变为词之后,原来分立的两个成分就合二为一了,这样原来的补语就成了词内成分,就可以走上虚化的道路,变为表示动词体的词尾了。)。

由于句法结构的原因而诱发的粘合,粘合结果自然受制于粘合对象得以出现的句法位置,因而在含有多个动词的结构中产生的粘合,造成的词一般是副词、助动词,因为这两种词的后面都是连接动词性成分的。这证明了句法结构制约着语法化的方向。

由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多动词结构是导致粘合产生的一个句法环境,而导致多动词结构出现的一个原因是动词及物性功能的扩大化。一些原本只能带体词性宾语的动词,在使用中突破了原有的功能限制,带上了谓词性宾语,这就形成了多动词结构,从而为粘合的发生创造了条件。如“不任”最初只能接体词性宾语,如“不任其愤”,意为“不能忍受这种愤怒”。当它带上谓词性宾语时,慢慢地就转化成了一个副词,如“不任感惧”,意为“非常感激,诚惶诚恐”。从体宾动词发展为谓宾动词,这是动词的搭配幅度(collocation range)的延展。而词语扩大搭配幅度是很正常的现象,这是言语中的围绕词语核心意义发生的自然而然的创新,然而变化就在这种创新中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功能的延伸造成新的搭配,在新的搭配关系中,受新的搭配对象的影响,原有的成分就有可能进行调整或改组,从而导致新的语言成分的出现,这是语言变化的一个重要途径。

5.2.1.2 单句扩展为复句

在非联合关系的复句中,分句之间的关系有主有次。在复句的范围之内,次要分句就成为主要分句的背景。次要分句中的一些成分就很自然地被置于关注的焦点之外,因而粘合就有可能发生在这种环境里。如:“不问”出现在单句里时是短语,当其后出现另一分句而构成复句时,分句之间的隐含的条件关系要找到一个承担者,处在句首位置的“不问”就被理解为表条件的连词。粘合成为连词的一类一般都是在这种复句的句法环境中出现的。

在句法构造中产生的粘合,是无意识地发生的,不是语言使用者的自主选择。正如Saussure指出的,“没有意志的参与是粘合的一个主要特征”(注:Saussure《普通语言学教程》248-249页。)。这里实际上是发生了一个重新分析的过程,这种重新分析是在句法环境对人的理解产生的特定的诱导下出现的。

5.2.2 由转喻造成的意义转指(注:沈家煊向笔者指出了语义上的转指实际上是认知上的转喻的结果。)

在语言运用中,人们有时会用表示某种性质的词语来指称具有这种性质的事物,这就使语言形式的意义发生了一个从陈述到指称的转化(朱德熙 1983)。粘合成名词的一类“不+X”结构就涉及到这样一个转指的过程。举例来讲,“不净”作为一个短语时,是一个陈述性成分,意为“不干净”。当“不净”用来指称某一类不干净的东西时,它就变成了一个指称性的成分,从短语转变成了词。由于同一性质可以为不同的事物所具有,当用表示性质的语言形式去指称具有这种性质的某一特定的事物时,从一定意义上说,外延就缩小了,因而意义上由泛指变为专指。这种用于专指的意义,最初可能只是短语在一定语境中的用法,如果这种用法多次出现,被语言使用者普遍接受,就可能在反复的使用中稳固下来,定型为特定事物的名称。这样,它就由言语的领域进入语言的领域,词汇化过程得以完成。

从内部机制上看,转指实质是由在人类认知活动中起着重要作用的转喻(metonymy)造成的。Radden指出(注:这里的信息是笔者从互联网上查到的。在Inforsake下于关键词查询框中输入metonymy,即可得到关于转喻研究现状的许多信息。本文所引Radden的论述是出自其论文Co-presence and succesaion:a cognitive typology of metonymy的摘要。具体网址是:http://www.le.ac.uk/psychology/images/long-rainbow.gif。),转喻不同于隐喻,隐喻是基于概念之间的相似性,而转喻的创新则基于相关性联想(association of contiguity),词或词组的意义因用来代表与之有关联的事物而发生变化。在转喻过程中,一个形式原本代表的概念称为源概念(donator concept),经转喻后所代表的概念称为目标概念(target concept)。这两个概念经常相互联系在一个概念丛(conceptual clusters)里。这个概念丛被描述为“框架”(frames)、“场景”(scenes)、“过程”(scenarios)等(Fillmore 1975,1977)。具体来讲,源概念与目标概念的相关主要表现为三种类型:a)同一框架中的概念;b)概念和其所从属的框架;c)相关的框架。

粘合为名词的一类所发生的转喻属于第一种情况。以“不讳”为例,其原来所代表的概念和转喻之后所代表的概念,属于同一个事件框架。

粘合成形容词的一类是从一种陈述成分转为另一种陈述成分,也与转喻有关。其源概念与目标概念的关系属于上述的第三种类型,即相关框架间的关系。如“不满”,源概念属于一个事件框架,而目标概念则属于一个相关的性质框架。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所有构成转喻的相关概念之间的关系在性质上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共存的(co-present),一种是相继的(successive)(注:引自http://www.le.ac.uk/psychology/images/long-rainbow.gif。)。共存关系指两个概念之间具有共时性,如同一框架中的行动者、活动、工具、客体、地点等就处于共存关系中,如果用表示工具的概念来转指活动,这种转喻就是共存的转喻。相继关系指两个概念之间具有时间上的先后顺序,如状态、活动或过程与它们的目的、原因、前提、结果、以前或以后的状态之间的关系就是相继关系。粘合为名词的一类“不+X”依据的是共存性的转喻,因为性质与事物是共时性的存在;而粘合成形容词的一类依据的是相继性的转喻,源概念和目标概念之间是原因与结果的关系。如作为形容词的“不学”所表示的状态正是作为动词短语“不学”所表示的活动的结果。

转喻中具有关联的两个概念从理论上来讲,不论哪一个做源概念都是可能的,这一点与隐喻不同,转喻基本是一个可逆的(reversible)过程。但在源概念的选择上也有一定倾向性。制约源概念选择的有一些认知原则,如清晰性、突显性等,即一般选择清晰性和突显性高的事物来做为源概念。除此之外,还有社会的、风格的、交际的目的等因素在起作用。由认知原因促成的转喻是常规的(default)转喻,上文举到的粘合成名词或形容词的例子大都属于常规转喻。比如,在“不净”发生的转喻变化中,源概念是一种性质,而目标概念是一类事物,源概念所表示的性质正是目标概念所表示的事物的最为突显的特征,因而这种转喻的发生就是很自然的,在理解上不会有任何困难。由社会等因素造成的转喻是非常规(nondefault)转喻,如上文提到的“不讳”就是由于社会文化当中的避忌所造成的非常规转喻,对这种转喻的理解需要有社会文化背景的知识(注:引自http://www.le.ac.uk/psychology/images/long-rainbow.gif。)。

6.粘合对语言系统的影响

粘合首先是为词汇系统增加了新成员。粘合是对词汇系统中两个独立的单位进行重组而形成一个新的单位的过程,这一新单位的意义如果是词汇系统中原本没有的,那么这个新的词汇单位就为词汇系统增添了一个新的义位,如“不净”。有时粘合形成的新词的意义在词汇系统中原已有其他词的形式来表示,这时新词的产生只是在词汇系统中的某一义位里增加了一个同义表达形式,如“不许”。上文已提到,粘合还可能使某些词变为词缀,为词汇系统增添构词手段。粘合形式出现以后,有时旧有的短语的用法不再使用了,但有时旧有的意义仍然存在,这样就在语言系统中造成了一些同形字组,也可以说是同形异构的成分。

粘合还促成了一批句法格式的产生和定型。如在复句中产生的连词,反过来又成为有意识地创造同类复句的一个连接要素。如“不管”粘合为连词之后,表示无条件的条件句就可以用“不管”来做连接标志。于是渐渐形成了一种定型化了的呼应搭配:“不管……都……”。复句就由意合连结(parataxis)变为了形合连结(hypotaxis)。

7.结语

粘合作为词汇史上的一种演变现象,反映出了语言系统各方面的相互影响。粘合的形成有语音方面的原因,可能粘合成词的对象必须构成一个音步;粘合的发生也得力于特定的句法结构为之提供的环境,特定的句法位置制约了演变的方向,这是在句法框架中对一个形式的性质的重塑;认知上的转喻促使某些短语意义发生转变而得以词化,经过反复使用而确定下来。粘合完成以后不仅带来词汇系统中的某些变化,同时也为一些复句类型提供了固定的标志。

可见,在历时领域中发生的事件,起因是复杂的,可能有多方面的制约因素,结果同样是复杂的,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带来语言系统的调整变化。因而在考察历时演变的过程中,出发点和归宿都应瞄准语言系统,对比一个事件发生前和发生后所依赖的大环境的变动,这样我们才能对某个看似孤立的语言变化事实有更深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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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与修饰中心词的成键现象_现代汉语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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