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能对后现代世界做出贡献吗?,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基督教论文,后现代论文,能对论文,贡献论文,世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基督教:进入后现代世界的源泉抑或障碍?
基督教已经在西方世界丧失了其占统治地位的作用。在很多国家,基督教在政治上不再被确立为官方的和受到国家支持的宗教;而且,即使在那些仍存在着这种支持的地方,它也正在衰落。更重要的是,基督教在大多数公民的信仰体系中已不再占主要地位,甚至大多数加入教会的人的基本态度和信念也是通过其它源泉而非基督教共同体及其传统而形成的。
大多数世俗思想都把基督教当作后现代变革(甚至现代性)的一个障碍。基督教在多种宗教和文化传统(基于这些传统,必定会形成一种后现代的、世俗的或多元论的文化)中,被视为一种明达的(informing)宗教。由于基督教在过去一直占统治地位,大多数解构都是针对这一特定传统的解构。大量对这一传统承担了义务的辩护者的涌现,使得必需的解构困难重重。理解这一传统可能很重要,但许多现代主义者和后现代主义者也许未必都认识到,人们可能求助于它。然而,现实要复杂得多。某些基督徒以种种方式将其传统理解为进入后现代世界的一个积极的源泉。而且,这些理解方式不是从外部强加的,而是来自其内部的反思。
基督教是步入一个后现代世界的障碍还是源泉,取决于其追随者如何理解其信仰的意义。它对一个基督徒意味着什么呢?大多数主要的答案都把基督教当作一种障碍,但另一种理解信仰的方式则把它当作了一个源泉。
许多后现代主义者都熟悉对基督教的这种理解的论证,它拒斥了语言映照了一种客观和独立的实在的观点。只有语言才能通向一个“实在的”世界,因此语言不可能与那个世界相符。相反,我们栖居的世界是一个语言的世界。这表明,基督教教义不应被视为关于事物本身的各种断言,它们不应该在这个意义上来理解。相反,它们构造了一个能够规范理解和生活的符号和意义的系统。这样,基督教才能把自己理解为一个文化—语言系统。这种神学后现代主义具有这样的优点,它放弃了所有基督教的霸权主张,使其他人具有根据其选择的意义系统塑造其生活的平等权利。这当然是一种进步,由此而塑造的基督徒才可能关照他人及邻人,不把自己的意志和价值强加给他们,他们将为满足社会的某些需要做出积极的贡献。但是,尚不清楚的是,那些接受了这种理解的基督徒能否像基督徒那样有助于更广泛的社会中的政策的形成呢?如果能够的话,他们的活动似乎不像是基督徒,而像是某些具有其它认同的人。然而,人们承继的符号系统鼓励人们关怀作为一个整体的社会,而且,社会的利益不可能只靠个人而获得。
二、作为一种社会历史运动的基督教
对基督徒来说,还有另一种理解自身的方式,这种方式自然地产生于其传统,但却完全不同于那种具有前现代和现代观点的文化—语言运动。这就是把基督教理解为一种社会—历史运动的方式,这种阐释可以追溯到那种和后现代主义有许多共鸣的美国新教徒的“现代主义”。
根据我的这种认识,成为一个基督徒就是将自身置于基督教共同体之中,这种共同体乃是一个变化的、产生于漫长的历史之中并步入一种不确定的未来的共同体。当然,成为一种社会—历史运动并没有把基督教与其它主要传统区分开来,基督教运动的特质在于其特定的起源和历史。
神学的任务在于澄清分歧和站稳立场。要成为神学家,就必须先要成为基督徒。这种意图越彻底地得到澄清,神学家的任务就完成得越好。但是,以此而取胜的那些神学家们仍有分歧,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对基督教的这种理解具有后现代主义的那种文化—语言形式的某些优点,它完全面向其它宗教共同体的自我定义,不对其作任何强加。它并不试图同化其它宗教,或以任何方式把它们预断(prejudge)为低劣于、等同于或优越于基督教的宗教。简言之,它不是霸权的。
对基督教的这种理解方式承认,信仰在文化上是被塑造的、并在共同体中有其作用和意义,它们不是绝对真理的终极陈述。但是,和文化—语言学派一样,社会—历史学派并不承诺拒斥这样一种信仰,即上帝、世界和人的历史有一种独立于我们的思想和语言的实在。在从理智上回应各种变化中的境遇的过程中,教会试图尽可能地重新阐述其教训。好的教训不只是那些符合过去的教训或使其成员生活得更好的教训,而且也是那些尽可能完全符合那个时代最先进的知识的教训。这种知识(它们总是零碎的和不尽完善的)是和世界的存在方式相符的,教会应该力图更准确地阐述其教训。
即使几个世纪以来教会的教训显然做了修改,许多基督徒还是因为教训的这种相对化受到了干扰。某些基督徒试图确立一套永恒不变的,与变化着的文化、历史研究、自然科学无关的教训。他们宣称,这些教训乃是基督教的基本教训。其他人则认为,没有一种语言阐述能具有这种绝对性,他们诉诸的是前主题的信仰、旨趣或生活方式,这就大大缓解了这个问题。
然而,确立某种必须概括所有基督徒旨归的不变模式这种努力不同于社会—历史学派的努力。确有一些教训和实践概括了两千多年来所有虔诚的基督徒的特征,但把它们当作基督教的不变本质则是一个错误。在下个世纪,我们可能会发现一些概括了迄今我们所有人的特征的问题。对我们的新境遇来说,如果我们关于我们的历史的意义的新反思导致我们摈弃了那些教训或特征,我们并不会因此而不像一个基督徒。相反,由于一种假想的不变本质的缘故而拒斥变革,才是一种信仰的丧失。
三、怀特海式的后现代主义对耶稣基督的理解
基督教运动的核心教训是关于耶稣和“基督”的教训。问题在于,我们如何理解我们的运动的原初事件,以及它们今天对我们的感召。耶稣处于那些事件的中心。
怀特海式的后现代主义提供了另一种选择。基督徒可以把他们对上帝在世界中的在场(presence)的理解和我们从忽略了这个问题的历史学家那里了解的东西联系起来,这样,我们就可能对上帝如何存在于耶稣和早期教会中的问题提出新的判断。这将使我们认真地对待教父们为理解上帝在耶稣中的道成肉身(incarnation)所作的各种努力,即使是在认识到他们提出的某些问题和概念范畴不同于我们的问题和概念范畴的时候。怀特海通过为上帝是在场的和活动的这一广泛的基督教信仰提供一种后现代的哲学基础而提出了这种可能。在一种完全技术的意义上,上帝存在于万物之中。果若如此,上帝也存在于耶稣和以他为中心、后来发展为教会的共同体中。因此,阐述一种基督论所遇到的问题不同于教父们所面临的问题。但对他们来说,把受造物和上帝看作外在相关的实体的问题就是如何在这种独特的情况中肯定上帝与人内在相关的问题。既然他们认为超自然主义不成问题,他们就很容易把耶稣这个人的某个部分看作是由神代替的。但他们反对这种选择,因为耶稣是完整的人这一断言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因此,他们便发展了这样一种观念,即一种存在可以不失去其特性而和另一种存在相混合。这样,他们就迈向了一种内在关系的学说,他们也用这种学说来理解三一体的各个成员是如何相互构成的。怀特海相信,亚历山大的(Alexandrian)和安蒂奥克的(Antionchene)神学家们通过发展一种内在关系的教义在形而上学方面比柏拉图更进了一步。
怀特海式的后现代主义形式提出了一种值得探究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是通过解构现代的自我并用一种能以多种方式建构的自我取代它而实现的,即它是通过其“领悟(prehension)”的学说实现的。一种领悟就是一个现实实体包括另一个现实实体的方式。怀特海看到的不是微小的实体,而是一些事件,它们乃是“经验的机遇(occasions of experience)”。每一个这样的事件都是由流入(flow into)它的其它事件的方式构成的,这种流入(inflowing)乃是过去机遇(对它来说,它现在是生成的)的因果效应。这种机遇就是生成,包括了一个过去事件的那种活动就是一种领悟。
在普通机遇中最重要的领悟乃是对当下环境的领悟,这种环境总是包括了上帝。就一个人的经验而言,它不仅包括大脑中的神经细胞经验,而且包括人自身当下过去的经验。
在每个瞬间,还有某些其它要素在起作用,即对上帝的领悟把人纳入了负责的自由之中。人们通常会感到这种领悟和其它影响一样来自外部。人们可能感激地把它当作一种恩赐,或可能由于它感召的是人们不甘冒的风险而抵制它。人们也可能为经验到了一种正当的要求但却拒绝了它而感到内疚。
但也有其它的可能性。领悟个人的过去在当前可能失去了任何意义。佛教徒的禅定(meditation)就是这种指向,但它并没有突出上帝在这种场合中的在场。相反,西方神秘主义的某些形式则可能导致将个人的自我置之一边,于是这种场合的组织原则便是对上帝的领悟,而那些获得了这种经验的神秘主义者便被认为具有了一定的权威。耶稣似乎不是那种神秘主义者,他给我们的印象是一个坚强的自我(a strong self)。
如果耶稣对他个人过去的领悟和他对上帝的领悟被如此联系起来作为一个统一体在确定其每一个经验机遇的生成中发挥作用,那么随之而来的则是张力、怀疑和戒备之明显的缺失。可能以权威言说的耶稣知道,他所感知的都是被感知的,即在一定意义上,他看见的和上帝看见的是一样的。因此,在这个时候,就会出现教父们所说的神和人的统一。尽管源于这种存在结构的教训具有直接洞见的权威性,但并没有为那些在这种张力、戒备和社会预期中仍被束缚的人的行为提供指南。这些教训提供了我们藉以判断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教会和我们的社会发展方向的各种规范。我们能够创造实际的行动在其中更易于符合这些规范的各种环境。由于这些洞见和所有人的成就处于张力之中,它们便成了各种挑战的一个不尽源泉。
怀特海在哲学上向我们展示了这种创造性的转变。在每一个瞬间,对上帝的领悟都导致了各种超越的可能性,并因而和过去之因果力量的纯粹后果处于某种张力之中。这些新的可能性能够使其中发挥作用的多种力量达到统一,上帝则引导人们通向实现这种可能性的最佳途径。创造性的转变的基本原理存在于每一个机遇中,至少存在于有生命的地方。为了实现这一进展,新的可能性必须起到很大的作用,上帝在这种机遇中的在场必须有特殊的效应。当这种新的可能性实现了的时候,旧有的价值尽管被保留了,但却被保留在一个还包括了其它价值的更大的统一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