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陶阳斋日记”看徐世昌与孙清皇室_徐世昌论文

从“陶阳斋日记”看徐世昌与孙清皇室_徐世昌论文

从《韬养斋日记》看徐世昌与逊清皇室,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斋日论文,皇室论文,徐世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9639(2015)01-0083-13

      徐世昌是清末最重要的几位汉族大员之一。民国初年,作为文治派的领袖,在北洋派系内的影响仅在袁世凯之下。袁世凯死后,徐一度成为左右北洋政坛的关键人物之一。1918年,徐被安福国会高票选为大总统,任至1922年6月黯然去职。对于徐世昌这样一位重要的近代人物,学界已有不少相关研究成果,或总论其一生思想与活动①,或仅就其某一方面的作为展开论述②。从现有成果看,对1912年后徐世昌与清室的关系尚无专门的探讨;除少数几篇论文外,对研究徐氏最重要的史料——徐世昌《韬养斋日记》③还没有使用或用得不够充分。

      在专制皇权下,君臣大义居于三纲五常之首,至关重要。专制皇权垮台后,这套君臣伦理的影响短期内并未完全消除。加之民国初年溥仪还在紫禁城内维持小朝廷的特殊格局,这使得清室遗臣与溥仪之间的君臣关系不仅停留在伦理层面,还有许多现实的纽带继续维系。民国初年,北洋政府一些高官显宦和封疆大吏仍有着浓厚的“皇帝”情结,他们总以得到“皇帝”的青睐为荣。“每逢婚丧嫁娶,光弄到大总统的匾额还不过瘾,总要设法让溥仪也‘赐’给一块,才觉得体面。”④徐世昌“在昔为清室重臣,在今曾任民国元首,身处专制与民主体制递变之交,其必具有矛盾的双重人格,殆无可疑”⑤。这种双重人格所导致的矛盾心理,从《韬养斋日记》中可以看得十分清楚。本文拟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利用《韬养斋日记》考察1912年后徐世昌与清室关系的发展脉络,并探究从清室重臣到民国总统转变过程中徐氏复杂的心理状态。

      1912年宣统退位前,徐世昌的身份是清室重臣;1924年底溥仪被逐出紫禁城后,徐世昌基本上过着一位卸任的文人总统的隐居生活。而1912-1924年间,徐世昌则同时兼具清室遗臣和民国政要的双重身份。在近13年时间里,徐世昌与清室之间的关系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发展变化:第一阶段从1912年2月宣统退位后到隐居青岛时期,第二阶段从1914年5月出任国务卿到1918年9月当选大总统前,第三阶段从当选大总统到1924年底溥仪出宫。下文拟照此三阶段作一论述。

      专制时代,君主给臣子的赏赐,不管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是普通不过的小物件,对臣子而言均属莫大荣誉。或许是心理上出于对这份荣誉的珍惜,也可能是为日后填写个人履历本的实际需要⑥,徐世昌在日记里十分详尽地记载清室对他前后数百次的赏赐。据粗略统计,仅1911年一年里就多达35次⑦。而到1912年宣统退位前夕,这种赏赐更为频繁。从1912年1月26日到2月10日半个月间,徐世昌受到赏赐就达7次之多⑧。

      如此频繁的赏赐与清室对徐世昌的倚重、笼络分不开。自从1897年以翰林身份辅佐袁世凯在小站练兵后,徐世昌在政坛上逐渐崭露头角,历任要职。1908年袁世凯被罢黜后,为稳住袁部武力,清廷非但没有像处置袁世凯那样对待徐世昌,反而对其笼络有加。1911年5月成立的“皇族内阁”里,奕劻任内阁总理,徐世昌、那桐并列为内阁协理大臣。8月14日,徐世昌又受命兼任弼德院顾问大臣⑨。武昌起义爆发后,清廷更加倚重徐世昌。11月11日,徐世昌被授为军谘大臣⑩。12月2日,又被派为专司训练禁卫军大臣(11)。4天之后,又与世续一起被授为太保,以“保卫皇上圣躬”(12)。这一切主要源于其与袁世凯的特殊关系。据唐在礼回忆:“当时同僚们有这样一些看法:认为袁在政治、军事上做任何事,总离不开徐的策划……实际上当时徐的精力、气度、能力、人缘都不在袁下,并且已经形成了具体的局面,在袁周围徐的潜在势力是最雄厚的。”(13)唐氏这段话是针对1915年袁世凯复辟帝制时说的,实际上袁、徐二人间这种特殊的关系格局在辛亥年间即已形成。

      清廷如此倚重徐世昌,然而清廷之亡,恰恰又与袁世凯、徐世昌里应外合的“双簧”直接相关(14)。这是极具讽刺意味的。之所以如此,警民(费行简)解释称:

      世昌官僚也,其不欲改帝制为共和,情也。以疏逖小臣,数年即跻宰辅,其不欲清室之亡,亦情也。而清室之亡,不亡于他人,实亡于其总角论交同膺贵显之袁世凯。以清较袁,觉袁为亲,于是不得不割其向清之心以向袁。且世昌固知袁最深者也。以其跋扈贪恣,断断无实行共和的思想,特藉之为假面具以酬其代清之宿愿。事成则面具脱而共和取销矣。是临时之假共和制,于官僚党亦无所害。以是二者故,清室之亡,帝制之终,世昌皆不甚厝意。(15)

      对于袁、徐辛亥年间的密谋,清室事后未必毫无察觉(16),但时势所追,也只能继续倚重徐世昌,并通过各种手段不断加以笼络。因此,宣统退位后,清室仍然频繁给予徐各种赏赐。曹汝霖晚年回忆此事时称,进入民国后,“清室认东海为遗老,赏赉不绝”(17)。据《韬养斋日记》所载,自1912年2月12日起至1914年5月徐世昌出任国务卿这段时间里,清室继给予徐世昌数量巨大的各类赏赐(18)。这些赏赐一般在春节、端午等节庆前,或皇室举办重大活动时,但也有不少是平时赐予的。赏赐的物品既包括直接赏给银钱,还包括衣料、玉石、果蔬、饭食、御笔题词等,种类十分繁多。清室对徐世昌赏赐次数之多、规格之高,曾经与徐氏同为内阁协理大臣的满族权贵那桐亦不免相形见绌。那桐在日记里也详记每次受赏情况,相比之下,无论次数还是赏赐的物品都要少得多。

      宣统皇帝退位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徐世昌仍保留清室重臣的身份,未入仕民国。1912年2月中旬至4月下旬,他以太保差使经常入值毓庆宫。4月28日,请假1个月回河南卫辉省亲,5月2日出发。5月23日回京,停留数日后又告假前往青岛。在青岛与其弟徐世光“商办购地、购房各事”,为日后避居做准备。6月11日,回到北京。7月5日,出发前往日本游历,行至大连口外,因晕船致病被迫由陆路折返(19)。此后半年多时间里,一直辗转于北京、卫辉、青岛等地。其中,11月底12月初,多次奉旨参加内务府筹备处会议,会商裁并内务府各衙门办法,后又继续告假前往青岛(20)。

      1913年2月19日,徐世昌从青岛回到北京,恰逢隆裕太后病重。2月21日,徐世昌“闻隆裕皇太后前发肿症,今日又发肝厥之症甚剧,召醇王进内照料内廷一切事务”。次日,“惊闻皇太后夜间丑刻宾天。赶即进内,晤醇亲王、世中堂诸人商量一切,均已预备整齐。申刻大殓,停皇极殿。午后大总统(袁世凯)约商问宫内各情形,派员进内襄办丧礼,筹商用款”(21)。隆裕太后病逝后,袁世凯通令全国下半旗一天,文武官服丧27天。由国务院通电发丧,并派员会办丧务。清室颁发哀诏,命王公大臣赏穿孝服百日,汉人中仅有徐世昌等4人获此“荣遇”(22)。从2月底到4月初,徐世昌参与隆裕太后葬礼的各个环节(23)。关于隆裕太后葬礼情况,那桐、恽毓鼎在日记里亦均有所记载(24),不过他们参加行礼的次数要少得多。

      在参加隆裕太后葬礼期间,徐世昌“奏请开去太保差使”。从这一时期的日记看,他此次回京估计就是为了办理此事,隆裕太后病逝倒是意外之事。清室准其所请,但同时又以“当差有年,勋劳懋著,蒙恩赏给太傅衔”,继续加以笼络(25)。如前所述,自1911年12月至此一年多的时间里,徐世昌一直身负太保的差使,此前辗转卫辉、青岛等地均以告假的名义,他还是名符其实的清室重臣。辞去太保差使后,1913年4月7日,徐世昌再次启程前往青岛,在彼处避居近一年时间。关于他为何出任太保,又为何辞职避居青岛,警民(费行简)评论道:

      世昌虽助袁氏,而以受清厚恩,终不能遽与之绝,又袁氏有所要求于清室,为己所不能直接谈判者,更不能不任世昌为代表,于是令隆裕授为让帝太保,其头衔虽尊而实闲曹。何者?让帝就学,已有其父载沣照料,又有陆润庠、陈宝琛授读,初不必另求保傅也。故清、袁之际,授受礼成,袁氏已屈就为总统,世昌遂托言国变忧愤,力辞太保,避地去青岛。其去也,世续跽留至哭失声,隆裕亦泣劝其勿遽行,而世昌卒毅然舍之去。盖无此行,不能脱清室职掌,不脱清室职掌,不便为袁氏相国。青岛者,世昌三窟之一,亦即明修暗渡之地也。吾尝谓其为让帝太保时代,即其为袁氏参谋时代也。(26)

      这一评论对徐世昌取舍之间的心理状态把握得颇为到位。随着清室与袁世凯之间政权交割清楚,徐世昌已无继续担任太保的必要;袁世凯亟需其公开出面协助处理政务,而要入仕民国,就需先辞去清室方面的具体职务。由于“受恩深重”,按徐世昌处事圆滑的性格,要辞职就得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托言国变忧愤、避地青岛也就顺理成章了。

      对于之所以选择去青岛,而不是去天津或卫辉,警民(费行简)也做过解释,称:

      徐氏自东三省归,已营屋置产于辉县,天津亦建广厦,而此行不避于祖宗生长之天津,亦不避于少时间游钓之辉县,乃与张人骏、周馥等翩然共集于胶澳,是盖有故矣。当其将去京师,袁氏挽留亦切,终以遽仕无以对清室,允于二年后出助为理,袁氏等其二年。期太长,驻津则虑袁之烦扰,故宁远适。若河南,则以大局未定,恐致意外,亦不敢居,故宁处海角。然虽居青岛,而与袁氏信使往来,月恒数起,尝对张人骏言,凡此皆为维持清室优待条件,非有他也。时溥伟以宗社党首领亦驻其地,然绝少过从;载振曾一度来访,或谓属其父奕劻私产之关系,虽未能证实,而其与宗社党无连带,则可断言也。(27)

      此外,徐世昌之所以选择青岛作为避居之地,恐怕还另有其他方面的考虑。在其前往青岛之前,其弟徐世光已经全家在彼处定居(28),办事较为便利,且有家居之乐趣。更重要的是,辛亥革命后青岛、大连一带的租界被遗老们视为“首阳山”(29),宗社党首领恭亲王溥伟等人,以及周馥、张人骏等昔日的达官显贵均在青岛租界活动。由于与袁世凯的特殊关系,徐世昌避居青岛,既可联络旧日同僚,亦可监视宗社党的活动(30)。

      徐世昌为人不显山露水,为官八面玲珑。避居青岛期间,与袁世凯及清室方面的联系不断。尽管如警民所说,他有“明修暗度”之打算,但仍然努力平衡与各方的关系,尤其是与清室的关系。1913年10月10日,徐世昌收到北京政府铨叙局致送的勋一位徽章,未予接受,而是函覆铨叙局辞谢,并奉还徽章(31)。民国政府所赠勋位,自然是表彰其为建造民国所立功勋。身为清室重臣,却有建造民国之功勋,大概徐氏自身亦觉得在道义上对清室无法交代,故而予以辞谢(直到后来出任国务卿时才顺带接受)。1913年12月中下旬,徐世昌还专程回京,参加光绪帝、隆裕太后的“奉安大典”的全过程(32)。在典礼上徐世昌被安排作为点主官,事后还被“赏戴双眼花翎”,并获“恭襄典礼,倍著勤劳”的肯定,无疑又是清室给他的特殊“荣遇”(33)。

      徐世昌在青岛避居至1914年初,最终决定“出山”。该年2月,徐氏门生王揖唐奉袁世凯之命到青岛迎徐前往北京。徐世昌开始表示不愿去,经过再三劝驾才表示接受(34)。3月28日,他抵达北京。甫一抵达,便周旋于袁世凯及载沣、载涛、奕劻等宗室亲贵之间(35),为出山预做准备。徐世昌之所以决定此时“出山”,诚如警民(费行简)所言:

      袁世凯既改约法,师美国为责任总统制,改内阁总理为国务卿之机要局局长也。任此第一任国务卿者为谁,即隐居青岛之清太保徐氏也。当氏避地时;其表示于清室者,为遭逢鼎革,隐痛在心,从此不预世事;其表示于袁氏,则即仕愧对清室,约二年后出山。而此两种表示,并不得谓为可信。盖氏老谋深算,生平未尝冒然从人,致一次陷危险。彼深知民国初建,党人之嚣张,各派之把持,以袁专断,可决其若水火不相容。与其贸然出而任纷争时代负疑负谤之总理,孰若少缓须臾出为统一时代养尊处优之国卿?所以一蒙特简,欣然即出,盖已计之烂熟矣。(36)

      所谓“改约法”,系指1914年3月袁世凯召集约法会议,制订《中华民国约法》以取代1912年的《临时约法》。《中华民国约法》改内阁制为总统制。徐世昌之所以此时回京,与此事直接相关。此后情况如其在日记中所载:

      1914年4月30日,修定约法今日公布。有人知会,今日大总统特任余为国务卿,约吴辟疆代拟呈辞。

      5月1日,晨起,会客,吴向之来劝驾,大总统遣来商酌各事。约吴辟疆来办理呈词代为呈递。晚间即奉批敦劝:“万勿推辞。”又派段芝泉来劝驾,并送去年所辞之勋一位徽章、证书。午后写字,小憩。大总统又派孙慕韩来敦劝明日即出任事,久谈……午睡时,世博轩来劝:“出任事,不可推辞。”未晤。(37)

      徐世昌此行,本是为出任国务卿而来,所谓“约吴辟疆代拟呈辞”,不过稍做姿态而已。而世续所谓“出任事,不可推辞”,自然代表清室对此事的意见。从清室角度看,对徐世昌继续笼络以为我用无疑是明智之举。清室的这一表态,对缓解其内心紧张起到重要的作用。从此前表示“遭逢鼎革,隐痛在心,从此不预世事”,到决定出仕民国,前后反差甚大,徐世昌身边有遗老情结的友好纷纷表示不解,甚至对其有所责难(38)。经过两年缓冲,又获得清室支持,徐世昌也就心安理得地当起国务卿,5月2日便走马上任。

      国务卿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政要,然而,在清室看来,担任国务卿的徐世昌仍然不过是臣仆而已。为笼络这位执掌民国大政的臣仆,清室依旧各种赏赐不断。据《韬养斋日记》所载,自1914年5月到1918年9月当选大总统之前,徐世昌所得各类赏赐,不但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大大增加(39)。

      1914年12月底,国民政府派内务总长朱启钤、司法总长陆宗祥与清室内务府接洽,修订清室善后办法七条,其中第三条明确规定:“大清皇帝谕告及一切赏赐,但行之于宗族、家庭及其属下人等;对于官民赠给,以物品为限,所有赐谥及其他荣典,概行废止。”(40)从后来的实际情况看,这一规定对清室并未产生多少约束力,清室对昔日臣仆的各种赏赐(不限于简单的“赠给”物品)仍然照旧,而臣仆们的具折谢恩亦一如既往地进行。

      清室深知徐世昌在北洋派系里的能量,不管是否在国务卿位置上,均极力笼络。据《韬养斋日记》所载,不计寻常礼物,此4年间清廷直接赏给的银钱就累计接近2万元,实际上这已无异于贿买。作为一位昔日的臣子,如此频繁地受到赏赐,不管是满族还是汉族,均属异数。徐世昌对这一切安之若素,受之泰然。清室以臣仆待他,他亦乐于以此自居。据其在1915年6月17日日记中载:“今日蒙恩赏粽子一盘。大总统赠枇杷十篓。”(41)在此前后凡是来自清室的钱物他几乎全部用“蒙恩赏”、“赏”或“颁给”等字样,而来自袁世凯的则用“赠”字。“赏”与“赠”显然大有不同。在潜意识里,徐世昌认可并接受自己与清室之间的君臣关系,而与袁世凯则小心翼翼地避免这种关系。1918年3月,徐世昌请溥仪为《消寒图》“御笔”题额,事后在日记中毕恭毕敬地表示,要“什[世]袭敬藏,永为传家至宝”(42),态度相当之虔诚。由此可见,在其内心深处传统君臣伦理影响之大。

      清室如此不惜血本地笼络徐世昌,换来的最大回报就是其对皇室的极力维护。1917年1月15日,徐世昌、世续领衔在那桐位于金鱼胡同的家里宴请议员,到者200余人,提出所谓的“公民意见书”,要求将皇室优待条件加入宪法,交由参、众两院表决(43)。此事后无结果(44),具体详情不悉。同月23日,徐世昌登门给载沣、奕劻等人拜年。数日后,奕劻病逝,徐世昌“往哭之”,后又到“庆王府吊纸”(45)。可见这一时期其与宗室亲贵仍维持着较为密切的联系(46)。

      这一阶段,徐世昌对清室的维护,主要体现在对张勋复辟一事的处理上。关于此事的由来、经过、结果以及徐世昌的态度,沈云龙在《徐世昌评传》中利用伪“上谕”及事件发生过程中各方往来函电,做出了较为详尽的考察。以下拟在此基础上,结合《韬养斋日记》中相关的记载,进一步探讨徐世昌在复辟事件中的活动情况。

      7月1日,复辟事件发生后,徐世昌被授予弼德院院长一职。其在该日日记中载:“今日得京中信息:张勋恭请皇上复临御天下躬理大政,闻皇贵太妃、醇王、世中堂均不以为然,无力阻止,有哭泣坠泪者。”(47)从中可知,得到复辟消息后,徐世昌没有表现得像一些直接卷入复辟的遗老那么兴奋,而是相对冷静,只是说皇贵太妃、载沣、世续等人不以为然,颇有借彼等之口来表达自身态度的意味。第二天,在复世续函电中称:

      尊电浏悉,天祚圣清,复正大位,群情欢洽,矧在老臣。昌素以维持国家,尊崇皇室为主旨。幸际昌明,亟思展觐,但以衰老余生,时当炎夏,辄扰病魔,稍缓时日,再图趋教,并非托故,当蒙鉴原。(48)

      在此函中,鉴于君臣之义,按徐世昌的性格及其所处位置,不敢公开表示反对复辟,只是强调自己“素以维持国家,尊崇皇室为主旨”,“尊崇皇室”语意明确,而“维持国家”一语则模棱两可,所维持的国家到底何所指并未明言,亦可作民国理解。函末称病推脱,不过是政客惯用手法,可以理解成故存观望,亦可理解为消极抵制。实际上,此数日他根本没有生病。据其日记所载,7月2日,“晨起,作诗一首,写字,来客甚多。饭后小憩,看书,来数客。晚饭后又来客”。3日,“晨起,作诗一首,写字,来客,九弟自京寓来。饭后来客,小憩,又来数客。晚饭后河干散步”(49)。作诗、写字、会客、散步,悠然自得,淡定自如。见徐世昌毫无动静,7月4日,清室又加封其为太傅,派员专程赴津迎其来京,并另颁“上谕”称:

      太傅大学士徐世昌,硕学耆年,公忠体国,敭历内外,德望攸隆。朕以冲龄,兴复方始,典学莅政,辅导需贤,昨已降旨特简为弼德院院长。该大学士忠爱夙著,且与朕躬违离日久,以朕眷注之切,谅亦依恋至殷,自必闻命立行,克期就道。第念先朝勋旧,允宜礼遇特殊。兹仿古人君安车蒲轮,优礼耆贤之义,着邮传部迅备专车,并派曹秉章驰赴天津,前往迎迓,务期即日来京,朝夕纳诲,匡弼朕躬,用副倦倦延跂之原意。(50)

      然而,徐世昌仍选择继续观望。7月4日,“晨起,作诗一首,写字,来数客,七、八两弟自京来。饭后小憩,又来客。晚饭后园中散步,光弟来。曹理斋自北京来久谈,夜眠甚迟,不能成寐”。7月5日,“晨起,来客,写字,又来客。饭后来客,小憩,看书,来数客,十弟来。街头有兵经过、驻扎,甚不安靖,夜眠甚迟”(51)。7月6日,清室再次发布“上谕”劝驾,称:“前以兴复伊始,特简内阁议政诸大臣,本为一时权宜之计,亟应建设完全责任内阁,以期实行君主立宪政体。徐世昌着以太傅大学士辅政,即日来京赞划一切,并筹备召集国会修订宪法诸事宜。”(52)

      面对清室的一再催促,徐世昌亦陷入两难困境。他无法一直保持沉默,而回应又无从应起。公开反对无以对清室,赞成复辟更无以对民国。此数日间,徐世昌一直忙着与亲信商讨对策,颇感疲惫。7月6日,“晨起,来客不断。饭后小憩,略看书,又来客至晚。马绍眉、路季裳在此晚饭。干臣(钱能训)又来,二更后始去。连日因京中各事,商论甚忙”。7月7日,“晨起,作诗一首,略看书,客来不断。饭后又来客,直至傍晚始尽去,兼有外国客。晚饭后园中散步,又来数客。体中不适,人甚困惫。闻段芝泉、张少轩两军交绥已至丰台。时局阽危,可发浩叹”(53)。

      延至7月8日,随着讨逆军的步步进逼,清室不得已开去张勋内阁议政大臣暨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各差缺,并再次发布“上谕”,称:“驻京军队,仍着严加管束,保持秩序,内阁政务,由王士珍等妥慎办理,并著俟徐世昌来京,会同筹商善后办法。”(54)此时,复辟败局已定,形势已然十分明朗。在7月8日的日记中,徐世昌写道:“闻张勋兵溃败,已释戈不战,张勋诸人已数日不进内。张勋、康有为诸人愿取消复辟,为自保计。如此儿戏,卤莽灭裂,置国家、幼主于不顾,殊堪愤恨。”(55)同日,他致函世续,称:

      昨得电话,稍悉近情。复辟一举,张少轩(勋)以鲁莽灭裂行之。方事之初,早知无济。现在外兵四逼,闻张军已不能支。都中震惊,危如累乱。目前形势,第一要义,则为保卫圣躬,切不可再见外臣,致生意外,宫禁尤应严密,望切告禁卫军、护军各统领,将各门严密固守,稽查出入,毋稍疏忽。此事解决,计期不远,果使幼君安住宫中,则优待一事,必可继续有效。昌在外已屡设法转商前途,当竭力维持,以尽数年来之心志。此时我公默为筹划,不使另生他变,俟京中略为安宁,昌当即行来京,共图维系,言不尽意,统希鉴察。(56)

      在此函中,徐世昌首先将复辟责任完全推到张勋身上,实际上也是间接为清室开脱;既而表明自己要竭力维持优待条件,尤其关心保护溥仪的人身安全,以换取清室对其此前消极抵制的谅解。此即徐氏与亲信商讨多日后所想之对策——牺牲张勋,维护清室优待(57)。从其个人私利角度看,这步棋确实颇为老到,极富政治谋略。

      或许是不满徐世昌将复辟责任完全推到自己身上,7月8日,张勋发表通电,称:

      复辟一举,声应气求,吾道不孤,凡我同袍各省多预其谋,(徐)东海、(冯)河间,尤深赞许,信使往返,俱有可证。前者各省督军聚议徐州,复经商及,列诸计划之一……本日请旨,以徐太傅辅政,组织完全内阁,召集国会,议定宪法,以符实行立宪之旨,仔肩既卸,负责有人,当即面陈辞职。其在徐太傅未经莅京以前,所有一切阁务,统交王聘老(士珍)暂行经营,一俟诸事解决之后,即行率队回徐。(58)

      在此电中张勋极力为自己辩解,认为复辟是各省督军在徐州会议时达成的共识之一,徐世昌、冯国璋此前对此均表支持。显然,这是对徐世昌责怪自己“鲁莽灭裂”的回应。然后,他将善后责任推给徐世昌、王士珍,希望自己能够全身而退,率军退回徐州,貌似复辟之成与不成与自己毫无关系。

      对于张勋的这一通电,徐世昌在7月10日回复称:

      昨接号(阴历二十日即阳历八日)电,知执事于复辟一举,降心悔祸,内疚神明,但事已至此,要不急求解决之方,将上贻故主之隐忧,下为国家之首祸。现既辞卸职任,坐待调停,用抒忠告之言,并拟处分之法:执事仓卒发难,遽更国体,假托名义,号召国家,断无幸成之理。迨各军齐集,畿辅震惊,执事负固一隅,进退失据,徒使幼主忧危,外人诘责,京师数百万生命财产,皆有朝不保暮之势,是岂执事初心所及料哉!昌对于国家,对于皇室,素以竭力维持为本旨,即对于执事,十余年同袍谊重,断不忍坐视执事危及国家,贻害清室,犯全国之韪而不顾。且执事虽以复辟为本怀,其实此事之发生,亦只为二三佥壬所强迫,此可为痛哭者也。现在事机日迫,为国家计,惟有迅复共和;为皇室计,惟有维持优待条件;为执事计,惟有速图脱卸;应即日将在京军队交由王聘卿督同江宇澄(朝宗)、吴镜潭(炳湘),一律解除武装,移驻城外,执事既不操兵柄,自可不负责任。至于家室财产,已与段总理商明,亦决不为已甚,昌当力为保护,将来时事稍定,息影地方,云海苍茫,何处不可自遣。大英雄作事,磊落光明,既已铸成大错,便当及早回头,俾当局略迹原心,默留为保全之地,此昌所以为执事计者,略尽于斯。余由唐君宗源面述。掬诚忠告,惟冀酌行。(59)

      徐世昌一方面继续坐实张勋的“复辟”责任,一方面又给他指明出路,即放弃抵抗,解除所部武装,等候调停。在同日日记中,徐世昌载:“饭后又来客,略憩,又来客不断。干臣(钱能训)诸人在此晚饭,代办电报,三更始去。连日为维持皇室,保存优待条件并维持京师地面,调护张勋,甚为忧劳。体中困病,夜不能寐。”(60)然而,对其“调护”苦心,张勋并未领情,7月10日,他痛斥北洋将帅背盟叛友:“变更国体,事关重大,非勋所独能主持,谁非清朝臣子,各有应尽之责。数年以来,密谋进行,全仗众力。去岁徐州历次会议,冯、段、徐、梁诸公及各督军,无不有代表在场;即勋此次到京,徐东海、朱省长(家宝)均极端赞助,其余各督军亦无违言。芝老(段祺瑞)虽面未表示,亦未拒绝……”(61)

      见张勋不接受自己的建议,7月11日,徐世昌派亲信吴笈孙携函赴京,苦口婆心劝其主动解除兵柄,称:“事已至此,兄所以为执事计者,蒸电已详言之,望弟有以善自计也。弟既效忠清室,万不应使有震惊宫廷、糜烂市廛之举。大丈夫作事,委曲求全,所保者大,此心亦可照千古矣,望弟屈从。弟之家室,兄必竭力保护。言尽于斯,掷笔悲感。特属(吴)世缃回京,面陈一切,惟希台察。”(62)对此,张勋仍拒绝接受。7月12日,讨逆军攻入北京,“辫子军”一触即溃,张勋逃入荷兰使馆。得知这一消息后,徐世昌在日记中写道:“闻京中张勋兵败投降,张勋逃入荷兰使馆。屡劝张勋罢兵不听,致有今日。卤莽灭裂,焉能成事,张勋已矣。”(63)既恨张勋不听劝告,又为其落得如此下场深感惋惜。盖其与张勋同属北洋老人,私交素厚。

      此次复辟,虽由张勋等人主动发起,清室方面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在讨平复辟后,南方革命党人及北洋军界部分有识之士,纷纷通电要求清算清室的责任,要求取消优待条件,并废除溥仪帝号(64)。但最终在徐世昌等人的极力维护下,不了了之,使得溥仪小朝廷在紫禁城又继续存在长达7年之久(65)。据警民(费行简)载:

      (张勋复辟发生后)未几,祺瑞果偕梁启超入陈光远营,誓师讨勋。濒行,走别世昌,世昌曰:“此非清室本心,不得以是罪之。即勋亦一时蒙昧,当念北洋同袍谊,听其行。”祺瑞笑曰:“我亦曾食清禄者,宁俟公嘱哉?若少轩者,未必就缚,即就缚亦当纵之。公可勿念。”及乱平,段重登台,时南中颇有坐罪清室,请取消优待条件,而北军官李长泰等亦有是议,世昌乃走京师,晤国璋、祺瑞,议维持清室,履行条件,二人皆署诺。遂返天津。

      甚至因此被舆论指责为宗社党首领,徐世昌亦在所不计(66)。

      关于徐世昌与此次复辟的关系,溥仪晚年在《我的前半生》一书中称徐世昌与张勋并列为复辟运动的两大中心,并详细叙述其在此次复辟中的表现,及此后与复辟一事的关系(67)。革命党人方面,孙中山认为“复辟党”分为两派,一为张勋等人为首的急激派,一为徐世昌等人为首的缓进派。张勋复辟一事,不过是两派之间的内讧(68)。后世研究者亦多批评徐世昌姑息、纵容甚至支持复辟(69)。从现有史料看,徐世昌对帝制的态度颇为复杂。一方面,如前所述他潜意识里一直认可自己与溥仪之间的君臣关系,并竭力维持皇室的优待条件;另一方面,他又未必赞成在当时情况下复辟帝制。洪宪帝制时,他曾予以谨慎抵制(70)。1916年1月26日,他在日记中写道:“世界上有三种有志之人:一为有志仙佛之人,一为有志圣贤之人,一为有志帝王之人。求为仙佛之人多则国弱,求为圣贤之人多则国治,求为帝王之人多则国乱,世之操治化教育之权者盍审诸。”(71)可见其对求为帝王者并无好感。当然抵制洪宪帝制,未必就反对宣统皇帝复辟。张勋复辟之前,他对复辟一事态度暧昧,但目前确实又未见其卷入此次复辟的直接证据(72)。

      对于徐世昌一生行事,马叙伦曾批评称:“其平生所为,直一热中之官僚耳。至或称其不附和袁世凯称帝及反对张勋复辟,要皆为己留地步,谀之则识时而已。”(73)相比于众多热衷于借恢复帝制谋取私利者,徐世昌能够做到“识时”值得肯定。当然,对此也不应评价过高。复辟事件中,徐世昌对清室的极力维护,使其成功获得清室的“谅解”,此后清室仍一如既往地给予他各种赏赐。对于维护清室这一点,沈云龙批评道:“(徐世昌)一面坐观张勋之成败,决不轻于涉险,自谋殊为工巧,一面对清室始终尽其师保之责,卫护不遗余力,不料此一念姁姁之仁,以为曾食君禄之报,遂贻他日切肤之患,溥仪终为日人利用,扮演满洲国傀儡,爱之适所以害之,段、徐犹得及身亲见,是姑息偾事,误人家国,固不得不任其咎也。”(74)这一评论颇切中要害。

      1918年9月4日,得益于北洋内部冯国璋、段祺瑞两大军事派系之间的矛盾(75),在安福国会选举中,徐世昌在436张选票中得到425张,以绝对多数当选为大总统。

      选举结果甫出,徐世昌即得到讯息,当天他在日记中写道:“有电话报到:今日参、众两院开联合会选举大总统,余得票最多当选。小憩,来客甚众,厅舍皆满。世中堂、段总理、各国务员皆来道贺,并劝届时就任勿固辞,余已拟就函电辞当选之大总统,明日发出……是日参、众两院开选举大总统会,共到院四百三十一(六)人,得当选票四百二十五,投他人票九,废票二,几乎全体一致。”(76)显然对这一结果他颇为自得,9月5日,“发各函电辞当选之大总统。外间来贺电甚多”。很快,“前发参、众两院及各省函电皆有复函电:‘敦劝勿辞,届时就任,以维大局。”(77)这些举动同样只是照例做样子而已。

      令人惊诧的是,当选大总统后的徐世昌与此前出任国务卿时一样,竟仍以臣子自居。9月15日,徐世昌在日记中写道:“出门谒醇王谈有顷,答拜陈弢庵(陈宝琛)。访世博轩(世续),久谈……前此醇王倩世中堂来劝勿辞总统之选举,后又自来敦劝担任被选,世中堂复来劝勉。本拟具折请旨是否准其担任,世中堂以为不必具折,代为面奏。今日见醇王,又再三劝就任而可维持皇室也。”(78)当选大总统后,他还打算向废帝溥仪请示能否批准就任,实在令人啼笑皆非。这反映了此时徐世昌一种复杂的心理状态——既想出任大总统,又希望取得清室的谅解与支持。既满足自己心愿,又做到各方均不冒犯。

      对于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臣子,清室当然希望由其出任民国的大总统,目的就是继续维持对皇室的优待。9月16日,“参众两院议长梁士诒、王揖唐来送选举证书,文官来贺喜者甚众”(79)。同日,“世中堂(世续)为面奏请旨,皇上准其就总统之职并令速就任。四位主位亦云:‘均甚盼其得总统,可以维持皇室。’”(80)19日,“受当选证书,祖宗堂前行礼,合家道喜。亲友来贺节喜者甚众。午刻中秋祀祖”(81)。10月10日,徐正式出任大总统,据其日记载,该日“内务部总长钱能训、大礼官黄开文率诸人来迎进府行就任礼。与前代办总统冯国璋交接,送前代办总统归第。行宣誓礼,两院议长偕诸议员咸在焉。两院议员、文武官僚行庆贺礼,宣言。清皇室代表来谒贺,各国公使率文武馆员来谒贺,西什库主教林懋德等来谒贺。一切礼成后,同僚照相。午后回本寓,来贺者甚众。祖宗堂前行礼,合家道喜”(82)。抑不知接受文武百官觐见时,徐世昌曾否想到过自己的“皇上”和“主位”,想到时心中又是何种滋味?

      在担任大总统的三年多时间里,徐世昌与清室之间仍然保持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清室仍像此前一样频繁地给其各种赏赐,他也一如既往地受之泰然(83)。当然,此期也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一则清室方面除1918年9月13日赏银1000元外,没有再直接赏赐银钱,不像徐世昌担任国务卿期间那样出手阔绰,这可能与此时清室的经济状况不如此前宽松有关,也可能出于身份、礼仪等方面的考虑。二则毕竟徐世昌此时身为国家元首,双方在一些重要节日互相派员祝贺;少数时候如1919年2月12日、6月1日,1921年6月8日等徐世昌也给清室进呈一些礼物(84),这在此前的日记里甚少记载。尤为罕见的是,1918年10月16日徐世昌在日记中记载:“今日蒙大清皇帝赠中华民国大总统御笔福寿字一轴、御笔楹联一副、三镶玉如意一柄、尺头八件。”(85)破天荒地用“赠”字,而非“赏”或“赐”。

      徐世昌担任总统数年里,在其维持下,清室相对风平浪静。遗老们对复辟一度满怀希望,后又不可避免地归于幻灭(86)。徐世昌在日记里所记与清室相关的重大活动较少。1922年1月21日,他曾参与编纂的《德宗实录》完成,受到赏赐。同年,溥仪大婚,民国要人纷致贺礼(87)。徐世昌除致送礼物外,还进奉银2万元,也受到不少赏赐(88)。

      如前所述,徐世昌当选总统本是直、皖两系相持不下的结果。在其担任总统期间,政局发生重大变化。1920年爆发的直皖战争中,直系获胜。1922年夏间爆发的第一次直奉战争中,直系又击败张作霖。随着直系一支独大,徐世昌的总统位置也岌岌可危。不仅如此,南方护法政府一直视徐氏为非法总统,南北双方都有军阀、政客主张徐世昌应与南方的非常大总统孙中山同时下台。延至1922年6月,在多方势力攻击下,徐世昌最终被迫去职。在6月2日日记中,徐世昌写道:

      午刻到居仁堂,约顾维钧及国务员孙慕韩、钱干臣、汪伯棠诸君约计十数人宴集久谈,宣布去职之意。因昨日天津集合旧国会一百数十人,宣布请黎黄陂复职,南北统一。余今日依据约法因病不能行使职权,将印信移交国务院摄行职务,依法办理,余即宣告辞职。发命令后即登车赴津,军政各界文武职官在车站送行者甚众。抵津,军警政治各界及乡人来车站迎迓者甚众。(89)

      去职后,徐世昌开始在天津租界里当起了寓公。在其去职后的两年多时间里,与清室之间还保持着一定的联系。从1922年6月至1924年10月,共接受清室10次赏赐(90)。这表明,离开总统位置后的徐世昌仍然认可与溥仪之间的君臣关系,继续接受来自清室的各种赏赐。不过从次数上看,这是1912年以来受到赏赐最少的一个时期。这与清室自身变化有关,更重要的是随着徐世昌在政坛上的日渐边缘化,对清室而言其重要性已大不如前。

      1924年9月,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10月,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在推翻曹锟政府的同时还将溥仪驱逐出紫禁城。关于此事的详细经过,据冯玉祥晚年回忆:

      在中华民国的领土内,甚至在中华民国的首都所在地,竟然还存在着一个废清皇帝的小朝廷,这不仅是中华民国的耻辱(稍知事理的人,此时无不以留着辫子为可耻;如今留着溥仪,即不啻为中华民国留了一条辫子,可耻孰甚?),且是中外野心家时刻企图利用的祸根。民六讨伐复辟的时候,我即极力主张扫除这个奇怪的现象,铲除这一个祸根,可是当时竞未如愿。这次入京,便决心以全力贯彻之。在商得摄政内阁的同意后,便令鹿瑞伯去执行。他带了几个卫士进宫,问溥仪道:

      “你到底愿意做平民、愿意做皇帝?若愿做平民,我们有对待平民的办法;若是要做皇帝,我们也有对待皇帝的手段!”

      溥仪赶忙答道:“我自然应该做平民,无奈许多人跟着吃我,他们迫着我在这里,要不然,我早就走了。”

      瑞伯说:“既是如此,就请你立刻迁出宫去,从此做一个良善平民。”

      当日溥仪就带着他的嫔妃和需用的东西迁出宫去了,所有宫中的财物,都由吴稚晖、庄永宽、李石曾等名流组织一保管委员会接收之……溥仪被逐出宫以后,段祺瑞从天津致我一电,说我在北京一切的措施,他都以为很对,唯有驱逐溥仪之举,觉得有些欠妥。我真不明白段先生是什么居心?我想,莫不是曾经做过军谘府大臣,磕头磕上了瘾,定要留着溥仪给他过磕头瘾么?当时我就提笔亲拟了一个电稿,我说我此次班师回京,可说未办一事,只有驱逐溥仪,才真是对得住国家对得住人民,可告天下后世而无愧。(91)

      徐世昌对溥仪被驱逐出宫、贬为平民一事,到底态度如何,他在日记中只字未提及,现在已难以知晓(92)。按照此前双方关系推论,他对这一做法应持反对态度。然而,冯玉祥作为反直三角同盟之一方首脑,他对即将出任临时执政的段祺瑞尚且不买账,更遑论此时早已边缘化的徐世昌。徐即使反对,亦已无能为力,再也无法像张勋复辟时那样维护清室,不管其内心里如何认可君臣伦理,亦不管清室曾给予其多少赏赐。1924年12月9日,徐世昌在日记写道:“晚饭后闲坐,检书。京寓所存宋元板书二箱今日运来。”次日,“由京寓迎祖宗神位来津,焚香安位,合家行礼。京寓诸人亦均接来津寓”(93)。这些细微的举措表明,此时他对局势发展已经失去信心,决定在天津租界度过余生。

      不仅如此,在驱逐溥仪后搜查故宫,还发生了一件令徐世昌极为难堪之事。北京政变前不久,恰逢徐世昌七十大寿,1924年10月10日,他收到清室的大笔赏赐,包括:“御笔扁扁(匾)额一方(‘頣性养寿’)、御笔楹联(‘邱壑怡情舵水竹,邦家蒙福颂台莱’)、御笔福寿字一幅、衣料四端、瓷瓶一对、玉瓶玉马二件、寿佛一尊、如意一柄。”(94)15日,他亲笔致函清室内务府大臣绍英、耆龄、宝熙、侍卫大臣荣源代奏谢恩,函称:

      久违雅范,仰企为劳,恒委员到津,展诵华笺,敬聆种切。猥以世昌七十诞辰,仰蒙皇上恩颁御笔扁(匾)额一方,对联一幅,福寿条幅一轴,寿佛一云,如意一柄,衣料四件,瓷器二件,玉器二件,拜宠隆之恩赉,切感悚于私衷。世昌衰朽自惭,修名不立,敢云古稀已届,中规矩以从心,遽蒙异数独邀,望觚棱而稽首。下忱感忭,伏祈代奏谢恩,是为至恳!(95)

      此函在搜查故宫时被发现并公开披露,引起反对清室方面人士的极大愤慨。在1925年2月1日发表的《冤哉溥仪先生!危哉溥仪先生!》一文中,吴稚晖对徐世昌痛加指责,称:

      这封信若是赵尔巽、陈宝琛写了,原不足为奇。就是徐世昌,当他做袁世凯上卿时节写了,也付诸一笑罢了。偏偏他要在忝窃了民国元首之后,说这种卑鄙无耻的话,屈伏在一个“外国少年皇帝”之下,坍民国元首之台。外国皇帝有内务府,难道民国元首便没有私宅的书记处了吗?否则就叫他儿子或侄儿出面,请内务府转谢转谢,亦何尝不可呢?他这样亵渎民国,其意无非以民国是甚么东西,我止看银子面上,出张一出张,做一回总统,譬如做一位钦差罢了!(96)

      对于如此猛烈的抨击,未见徐世昌作出任何回应。以常理推论,他不应不知道,但他选择了沉默。晚年的徐世昌不过问政治,基本上过着文人生活,主要精力用于编纂《清儒学案》。虽然与铁良等人偶尔仍有一些联系,但自北京政变后直至去世,在其日记里未再出现与清室相关的记载。此后政局动荡,与清室相关的重大事件不少,如东陵盗墓、伪满洲国成立等,这些事情徐世昌不可能一无所知,然而在其日记里却没有留下任何的印迹。

      通览徐世昌日记,可以明显感受到1912-1924年他徘徊在清室遗臣与民国政要之间的双重人格与矛盾心理。在清政府垮台后长达十几年时间里,他与废帝溥仪之间依然维持密切的君臣关系,享受着来自清室的种种赏赐,参加清室的各种重大活动,在自身出处问题上也一再征求清室的意见。由于受传统君臣伦理的束缚,也受自身性格的局限,徐世昌即使当上民国大总统之后,仍未能摆脱清室的羁縻。直到溥仪被驱逐出宫、贬为平民后,“皇上”、“主位”才从徐世昌的现实生活和精神世界淡出。这不能不说是他的一个缺点。然而,徐世昌毕竟没有像张勋、康有为等遗老那样主动支持或被动附和清室复辟,晚年也没有像罗振玉、郑孝胥等遗老那样追随溥仪出任伪满洲国职务,更没有像汪精卫等人那样沦为替日本侵略者服务的汉奸(97)。或许,这正是在其逝世之后国民政府决定通电褒扬的原因所在。

      ①相关成果如:警民(费行简)的《徐世昌》(《近代中国史料丛刊》正编第4辑,台北:文海出版社),沈云龙的《徐世昌评传》(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3年),郭剑林的《北洋灵魂徐世昌》(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7年),郭剑林、郭晖的《翰林总统徐世昌》(北京:团结出版社,2010年),景东升的《徐世昌与清末民初社会变迁》(华中师范大学2005年博士学位论文)。

      ②相关论文数量很多,如郭剑林的《徐世昌与东北近代化》(《社会科学战线》1995年第3期)、《袁世凯、徐世昌与天津地方自治》(《历史教学》2004年第7期),张淑娟的《徐世昌与1916年内阁风潮的解决》(《史学月刊》2007年第4期),景东升的《徐世昌与1919年南北议和》(《历史档案》2008年第1期),高月的《清末东北新政与东北边疆现代化进程——以徐世昌主政东北时期的新政改革为中心》(《东北史地》2008年第3期),王学斌的《政治文人的鲜明写照——读徐世昌〈韬养斋日记〉》(《社会科学战线》2010年第12期),侯宜杰的《1896年袁世凯被参与徐世昌受聘无关》(《近代史研究》2009年第3期)、《辛亥革命爆发后徐世昌是否密赴彰德会见袁世凯》(《近代史研究》2011年第3期)等。此外,近年来还有多篇硕士学位论文直接与徐世昌研究有关。

      ③《韬养斋日记》撰写时间起于1885年2月15日(光绪十一年正月初一),终于1939年5月19日,全稿148万余字。该日记内容十分丰富,广泛记载了徐世昌在半个多世纪里生活起居、读书治学、仕途升迁、友朋交往等方面的情况,对研究晚清民国的政治史、思想文化史有着重要的史料价值。本文所引用的是一份未刊的徐世昌日记整理稿,以下不另作说明。在此,对整理者谨致谢忱。

      ④溥佳:《清宫回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晚清宫廷生活见闻》,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2年,第1-2页。

      ⑤沈云龙:《徐世昌评传》下册,第908-909页。

      ⑥那桐在其亲笔所写的履历本里详细记载历年所受的每一笔赏赐,详见《那桐亲书履历本》,北京市档案馆编:《那桐日记》下册,北京:新华出版社,2006年,第1079-1083页。

      ⑦详见徐世昌《韬养斋日记》1911年相关日期。

      ⑧详见徐世昌《韬养斋日记》1912年相关日期。

      ⑨《韬养斋日记》,1911年8月14日条。

      ⑩《韬养斋日记》,1911年11月11日条。

      (11)《韬养斋日记》,1911年12月2日条。

      (12)《韬养斋日记》,1911年12月6日条。

      (13)唐在礼:《辛亥前后的袁世凯》,吴长翼编:《八十三天皇帝梦》,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第166页。

      (14)杨家彬:《袁、徐双簧》,吴长翼编:《八十三天皇帝梦》,第210-213页。

      (15)警民(费行简):《徐世昌》,近代中国史料丛刊正编第4辑,第24-25页。

      (16)1917年1月,与袁、徐关系极为密切的奕助病死,清廷给予的谥号为“密”。恽毓鼎在日记中评论道:“按谥法,能悔前过日‘密’。是‘密’虽恶谥,然‘悔过’二字,恐老庆尚不足当之。”恽毓鼎:《恽毓鼎澄斋日记》第2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775页。

      (17)曹汝霖:《曹汝霖一生之回忆》,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9年,第190页。此事只有像曹汝霖这样熟悉内情的人才能知晓,在贺培新《水竹邨人年谱》(收入本社影印室辑:《晚清名儒年谱》第15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等各种公开刊布的文献里,此类赏赐完全未见记载。

      (18)详见《韬养斋日记》1912年2月至1914年5月相关月日。

      (19)徐氏一生两次出国均半途而返,另一次是1905年7月的“五大臣出洋”,因遇吴樾行刺而未能成行。

      (20)《韬养斋日记》1912年11月20、29日,12月9日条。

      (21)《韬养斋日记》1913年2月21、22日条。

      (22)其他3人为陆润庠、陈宝琛、袁励准,详见沈云龙:《徐世昌评传》上册,第292页。

      (23)《韬养斋日记》1913年2、3、4月的相关记载。

      (24)详见《那桐日记》下册,第740-741页;《恽毓鼎澄斋日记》第2册,第632-637页。

      (25)《韬养斋日记》1913年3月12、13日条。

      (26)(27)警民(费行简):《徐世昌》,近代中国史料丛刊正编第4辑,第25,25-26页。

      (28)《韬养斋日记》1912年6月3日条。

      (29)陶菊隐:《袁世凯演义》,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413页。

      (30)徐世昌在青岛期间与周馥等人往来密切,但有无起到监视宗社党活动的作用,目前仅是照常理推论,尚未见直接材料证明。

      (31)《韬养斋日记》1913年10月10日条。

      (32)《韬养斋日记》1913年12月相关日期。

      (33)后来袁世凯下葬时,亦由徐世昌点主(《韬养斋日记》1916年8月22日条;另见萧景泉:《丧葬琐记》,吴长翼编:《八十三天皇帝梦》,第316页)。既为光绪帝点主,又为袁世凯点主,这一特殊经历是徐世昌在北洋派系与清室之间长袖善舞的集中写照。

      (34)陶菊隐:《袁世凯演义》,第329页;《韬养斋日记》1914年2月2、3日条。

      (35)《韬养斋日记》1914年3月29、31日,4月1、21日条。

      (36)警民(费行简):《徐世昌》,近代中国史料丛刊正编第4辑,第26-27页。

      (37)《韬养斋日记》1914年4月28日、5月1日条。

      (38)张达骧:《袁世凯与徐世昌》,吴长翼编:《八十三天皇帝梦》,第207-208页。张达骧的祖父张之万为徐世昌座张瑞荫又与徐氏在奉天、北京同官多年。因此之故,张、徐两家常年往还密切。

      (39)《韬养斋日记》1914-1918年相关日期。

      (40)陶菊隐:《袁世凯演义》,第417页。

      (41)《韬养斋日记》1915年6月17日条。

      (42)《韬养斋日记》1918年3月8日条。

      (43)《韬养斋日记》1917年1月15日条。那桐亦参加了是日的公宴,不过据其记载,当天到会的议员人数为176人,见北京市档案馆编:《那桐日记》下册,第839页。

      (44)1924年11月,溥仪被迫搬出故宫后,许宝蘅等人一起讨论关于优待清室条件的法律问题,未提及宪法,许恪儒整理:《许宝蘅日记》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第1038页。

      (45)《韬养斋日记》1917年1月23、29、30日条。

      (46)对于奕助之死,与徐世昌的哀伤不同,恽毓鼎得知消息后大加嘲讽,据其在日记中称:“奕助于初六日病死,年正八十,虽未报丧,吾膝不能为老贼曲也。以宗室元辅而双手献祖宗天下于人,求之历史,竞无其匹。”恽毓鼎:《恽毓鼎澄斋日记》第2册,第773页。

      (47)《韬养斋日记》1917年7月1日条。

      (48)(49)(50)转引自沈云龙:《徐世昌评传》上册,第372,372,373页。

      (51)《韬养斋日记》1917年7月2、3日条。

      (52)《韬养斋日记》1917年7月4、5日条。

      (53)《韬养斋日记》1917年7月6、7日条。

      (54)转引自沈云龙:《徐世昌评传》上册,第373页。对于当时清室迫切希望徐世昌出面维持的惶急情景,天忏生在《复辟之黑幕》中有一段略带文学色彩的叙述:“讨逆军之声势日大,帝制派各党徒皆托故逃避。自康逆剃度为僧后,清室愈成孤立之势,因与张勋磋商,欲召徐世昌入京,调停时局。张颇赞成其说,谓徐之声望资格及政治经验,确非康有为所能望其项背。当今之世,调和之任非徐莫属。伪帝见张许可,即加徐为太傅大学士职,使其速来。不料徐援张逆前在天津时对于黎黄陂之要求,不先解散国会决不入京前例,电复清廷,有张勋一日不率军队出城,臣决不来京之语。张怒曰:他不来,我偏不去。清廷不得已,又电徐速驾。说者谓走了南海圣人,又请来东海贤人,而清廷惶急状态,宛似叩求救苦救难观世音一般,然亦可怜甚矣。”详见天忏生:《复辟之黑幕》,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78页。

      (55)《韬养斋日记》1917年7月8日条。

      (56)(57)(58)转引自沈云龙:《徐世昌评传》上册,第373,374,374-375页。

      (59)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一书中称:“想出这个妙计的是徐世昌太傅,而执行的则是冯国璋总统和段祺瑞总理。”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北京:群众出版社,2013年,第73页。

      (60)《韬养斋日记》1917年7月10日条。

      (61)(62)(63)转引自沈云龙:《徐世昌评传》上册,第375,376,380-381页。

      (64)《韬养斋日记》1917年7月12日条。

      (65)载沣日记详细记载了这一时期其与徐世昌接触的情况,并称徐氏“竭力维持关于优待条件”。详见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第73-74页。

      (66)警民(费行简):《徐世昌》,近代中国史料丛刊正编第4辑,第37页。

      (67)《我的前半生》一书有多个版本,其中,在群众出版社编辑协助下完成的《我的前半生》批校本、全本和定本(北洋众出版社,2013年),除“张勋复辟”外,还有“北洋元老”(批校本为“北洋系的元老”)一目,详细记载了徐世昌与复辟的关系;而溥仪在旅顺战犯管理所时期所写的“灰皮本”则仅有“张勋复辟”一目,且内容十分简略,完全未提及徐世昌(详见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灰皮本,北京:群众出版社,2011年,第138-141页)。由此可见,批校本、定本、全本的相关记载主要是群众出版社的编辑根据其他史料写成的,不仅限于溥仪自身的回忆。

      (68)孙中山:《在广东省议会欢迎会上的演说》(1917年7月19日)、《在驻粤滇军欢迎会上的演说》(1917年7月20日),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史研究室等合编:《孙中山全集》第4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19-120页。

      (69)来新夏等:《北洋军阀史》,北京:东方出版中心,2011年,第460页。

      (70)景东升:《徐世昌对洪宪帝制的谨慎抵制》,《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2期。

      (71)《韬养斋日记》1916年1月26日条。

      (72)郭剑林、郭晖:《翰林总统徐世昌》,第268页。

      (73)马叙伦:《徐世昌不齿于翰林》,《石屋余渖》,《马叙伦自述》,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2年,第226页。

      (74)沈云龙:《徐世昌评传》上册,第382页。

      (75)关于此事,吴虬在《北洋派之起源及其崩溃》中载:“冯年事已高,嗜好复深,经多方面缠绕,已无彻底向前勇气,卒得与段妥协。条件极为简单,即段、冯同去,让徐世昌为后任大总统,由冯、段协力主持选举,促其成功。”(吴虬:《北洋派之起源及其崩溃》,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32页)曹汝霖在回忆录中称:“然选举大总统,河间又想一登宝座。大家一致推重合肥,合肥辞而主张举北洋元老徐东海(世昌),众无异议,即梁燕孙亦赞成。河间自知声望不能与东海争,遂未竞选,选举徐世昌为大总统。”(曹汝霖:《曹汝霖一生之回忆》,第189页)。颜惠庆则回忆称:“在缺乏更合适人选情况下,拥护中立的候选人可以使政局有回旋余地,为僵持各派所接受,因此在第二届国会选举中,他在436张选票中得到425张,当选为民国大总统。毫无疑问,公众久已厌倦军阀之间频繁的自相残杀,盼望文人执政。徐大总统当选,以其年高望重,在前清、民国丰富的地方、中央的从政经验,足以担当此任。他学识广博,能力非凡,再加上与各系军阀关系深厚,实为大总统最佳人选。”(颜惠庆著,吴建雍等译:《颜惠庆自传——一位民国元老的历史记忆》,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142-143页)

      (76)《韬养斋日记》1918年9月4日条。

      (77)《韬养斋日记》1918年9月5日条。

      (78)《韬养斋日记》1918年9月15日条。

      (79)《韬养斋日记》1918年9月16日条。

      (80)《韬养斋日记》1918年9月17日条。

      (81)《韬养斋日记》1918年9月19日条。

      (82)《韬养斋日记》1918年10月10日条。

      (83)这一时期徐世昌接受清廷赏赐的情况,见《韬养斋日记》1918-1922年相应日期。

      (84)恽毓鼎在1913年2月14日日记中记载:“(恽)宝惠得万寿赏,入内谢恩,见项城进奉寿礼十二色,黄签署名‘臣袁世凯恭进’。”(恽毓鼎:《恽毓鼎澄斋日记》第2册,第630页)徐世昌任大总统期间给清室呈进礼物时是否称臣,限于史料尚不得而知。

      (85)《韬养斋日记》1918年10月16日条。

      (86)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第77-78页。

      (87)详见溥佳:《溥仪大婚纪实》,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晚清宫廷生活见闻》,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2年,第128-129页。

      (88)《韬养斋日记》1923年1月16日条。

      (89)《韬养斋日记》1922年6月2日条。

      (90)《韬养斋日记》1923、1924年相应日期。

      (91)冯玉祥:《我的生活》下册,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408-409页。

      (92)此事对遗老们震动甚大,1924年11月5日,许宝蘅在日记中记载:“国民军鹿钟麟、张璧入清宫,逼宣统帝移居醇邸,此事前有所闻,不谓竟如此之速。帝之久居宫禁,本非善策,昔年曾为世伯轩太保言之而不见采纳,以致今日受此迫促,可叹!闻同鹿、张入宫者,尚有李石曾,高阳文正公之子也,狂悖如此,可诧!”(许恪儒整理:《许宝蘅日记》第3册,第1037页)1924年11月29日,那桐在日记中记载:“前者夏历十月初九日冯玉祥派兵队进神武门力逼皇上、皇后等即日出宫,皇上携皇后等于下午三时出宫,暂住醇王府,二位贵太妃于十月二十五日出宫,暂住老公主府。今日桐恭进皇上果品四大盒,蒙赏收。”(北京市档案馆编:《那桐日记》下册,第1062页)

      (93)《韬养斋日记》1924年12月9、10日条。

      (94)《韬养斋日记》1924年10月10日条。

      (95)(96)转引自沈云龙:《徐世昌评传》下册,第907-908,908页。

      (97)郭剑林、郭晖:《翰林总统徐世昌》,第468-4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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