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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利班自1994年迅速崛起后,数度发动强大攻势,试图以武力剪灭群雄,统一阿富汗。但这些攻势就像大海涨潮一样,来得快退得也快。但新近这轮攻势却不一样,塔利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接近胜利。8月8日,塔利班攻占了北方重镇马扎里沙里夫。该市是反塔联盟控制的最后一个大城市,它的易主使双方力量对比失衡加剧。塔利班已占有90%以上的国土,而北方联盟控制的地区不仅面积少得可怜,且深陷被分割围歼之窘境。但国际舆论普遍认为,塔利班能否一鼓作气取得完全胜利不完全取决于战场,在相当程度上还要看那些将本国利益跟阿富汗命运挂钩的有关外部势力的动向。
内部权争的国际背景
阿富汗军事冲突潮涨潮落跟外部势力的轮番干涉难解难分,从19年前的“自由圣战”(1979年~1992年)到7年前的“统一圣战”( 1992年至今),阿所有军政集团无一不靠特定的“国际援助”生存发展。
1989年苏军撤出阿富汗后,由莫斯科扶植上台的纳吉布拉政权勉强支撑了三年便垮台了。原先同仇敌忾的战友们为争权夺利反目成仇,内战狼烟又起。当时由于有关外部势力忙于应付“冷战”消退引发的全球性震荡,暂时将阿抛在脑后。
90年代中期,“冷战后时代”初步“定形”,那些与阿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外部势力又重新评估起“阿富汗王牌”的含金量。
巴基斯坦长期以来就跟阿各路抵抗力量关系密切,但原来扶植的重点是以普什图族为主的希克马蒂亚尔的伊斯兰党。90年代中前期,希氏日渐式微,而日益得势的拉巴尼伊斯兰促进会主动接近俄罗斯和印度,巴基斯坦遂转而全力辅佐塔利班与之抗衡。
美国的中亚战略目标有三:1.鼓励独联体中亚国家摆脱俄罗斯的控制;2.扼阻伊朗对中亚的渗透;3.主宰中亚油气资源的开发利用。据外电披露,美国中央情报局1994年初和巴基斯坦共同策划了“塔利班行动”。去年12月上旬,应美国一家著名石油跨国公司的邀请,塔利班政权最高执行委员会成员穆哈默德·高斯等5人访美, 和负责南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英特福斯举行了会谈,其对阿局势的关注由此可见一斑。
沙特阿拉伯、阿联酋等中东穆斯林国家不仅对阿富汗战后重建的商业机遇跃跃欲试,而且对塔利班“内外弘扬伊斯兰逊尼派教义”颇为赞赏,它们慷慨解囊为未来作铺垫。
俄罗斯及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则对塔利班的崛起深怀戒心,塔利班1995年兴兵北伐时,这些国家曾经接济过反塔武装。鉴于实力和影响有限,它们希望阿各方在南北分治的基础上共组民族和解政府,从而为独联体南方疆界创造安宁的周边环境。
印度则押宝于马苏德和杜斯塔姆两大实力派,对其“人道主义援助”源源不断,战略目标是一制巴二拒美三要拿下整个克什米尔。
伊朗一直对信奉什叶派教义的阿富汗伊斯兰统一党情有独钟,视其为“推进伊斯兰革命”和“打破西方封锁圈”的生力军。近年来更是不惜工本分别与伊斯兰民族运动和伊斯兰促进会建立了紧密联系,成为今日北方联盟赖以生存的强大支柱。
土耳其也不甘寂寞,为实现“突厥斯坦”的梦想,阿富汗的乌兹别克族民兵武装理所当然地被列为重点拉拢对象。
外部势力的微妙变化
正值塔利班节节胜利如日中天之际,有关外部势力针对阿富汗的态度又发生新的微妙变化。
在塔利班统治区,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成了至高无上的法律,在那里肆意侵犯公民权益的现象比比皆是,这使得以人权卫士自居的美国人颇为尴尬。更令美国光火的是,其死对头拉登长期把阿富汗当做从事国际恐怖活动的大本营,塔利班对此却态度暧昧。因此美国部分中亚问题专家新近提出,政府对阿政策应从长计议,塔利班当道未必符合美国在该地区的根本利益,应注重跟那些立场温和的党派人士加强接触,拓宽外交回旋余地。
塔利班之所以有今天是巴基斯坦一手栽培的结果,然而羽翼丰满的塔利班却不再将巴基斯坦放在眼里。巴奉劝塔利班放弃政教合一的治国纲领,并在实现民族和解的前提下建立具有广泛社会基础的多党联合政府,但塔利班不听招呼。当今生活在中亚周围的普什图族人约3000万,其中巴境内占半数以上。倘若塔利班凭借“天然的血缘关系”反过来向南方邻邦推销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其后果不堪设想。巴媒体已发出塔利班“尾大不掉”的警告。
俄罗斯认为,塔利班在阿富汗北部的军事行动已对独联体国家南部边界构成现实威胁,对塔利班今后是否会在中亚诸国寻衅滋事倍加敏感。此次马扎里沙里夫易主前夕,俄军方曾建议叶利钦总统先发制人,出动作战飞机拉北方联盟一把。此计虽未落实,但足见莫斯科之心迹。
违反国际公约扣留外交人员也许在塔利班眼里是小事一桩,但对西部邻邦伊朗却是奇耻大辱。9月2日,伊朗革命卫队7 万大军在离伊阿边界40公里~60公里处举行大规模演习,压塔利班立即释放在押的48名伊朗公民(包括11名外交官)。最新消息证实伊朗外交官已死亡,伊朗有可能以此为借口,兴兵问罪。
由联合国牵头、伊斯兰会议组织确认的“6+2”工作小组(巴基斯坦、伊朗、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中国及美国和俄罗斯)自去年第四季度起为阿停火和谈已进行多轮磋商。塔利班新近发动攻势后,联合国安理会8月29日又通过一项决议谴责塔利班, 要求其尊重人权、不得刁难联合国及国际非政府组织的救援工作和立即释放在押的伊朗公民。
塔利班眼下正面临三重外部压力:一是一些国家合谋促其改弦更张;二是伊朗等国伺机动武以示教训;三是态度中立的大多数国家促其率先罢兵。
戏中有戏 扑朔迷离
塔利班目前自我感觉绝佳,决意以不变应万变把战争进行到底。
一方面,塔利班具备得天独厚的客观优势。(1 )作为塔利班核心骨干的普什图族人口在阿富汗比例过半,这在多民族并存的阿富汗至关重要。(2)阿富汗居民约98%信奉伊斯兰教,其中大都属逊尼派, 因而塔利班拥有巨大的宗教号召力。(3 )阿富汗大小部落酋长一向唯强者马首是瞻,谁能把持中央大权就依附谁,塔利班越强大归顺者就越多。
另一方面,北方联盟面对两大难题束手无策。其一,阿富汗身为最不发达国家却打了二十来年仗,军民普遍厌战,渴望和平,其前线将士临阵倒戈的情况屡见不鲜。其二,由伊斯兰促进会、伊斯兰民族运动和伊斯兰统一党组成的北方联盟内部勾心斗角,缺乏最起码的战略和战术协调机制,以致在兵力与武器装备跟塔利班旗鼓相当的情况下频频受挫。
附带说明的是,北方联盟此起彼伏的反叛行为也与塔利班“金弹”干系甚大。例如,去年5月下旬, 北方联盟老大伊斯兰民族运动发生“宫廷政变”,二号人物马利克把一号人物杜斯塔姆驱逐出境并投奔塔利班。虽然此后马利克在重金诱惑下再度反水,但塔利班的贿赂手段在实力较弱的小军阀们身上仍然行之有效。
凡此种种,阿富汗局势仍扑朔迷离,戏中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