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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好事不等于故事
纪录片要讲故事,这句话已经说了多年了。可是什么是纪录片中的故事,还是有些创 作人员不甚了解。比如近年来的纪录片《生命因爱而美丽》、《好大一个家》、《心愿 》、《生命的印记》等,叙述的是社会上的一些具有爱心的人,收养残疾儿童或关爱老 人的故事,展现在观众面前的只是普通的好人好事:献爱心的人如何发现了一个残疾孩 子,如何领回家,如何喂饭,又如何在缺衣少米的情况下,救助了这个孩子,并使他进 了学校……严格地讲,这种记录还只是叙述了这件好人好事的来龙去脉,而观众想看的 ,则是来龙去脉中的情节和故事。
那么什么是故事呢?以笔者拍摄过的一个好人好事为例:售货员李丽平刚生孩子不久, 有一天早上出门,在楼道里捡到了一个用布包裹的男婴,和一个写有“大好人,请代为 收养,事后一定重谢!”的字条。李丽平将孩子抱回家收养。可是夫妻俩的工资养不起 两个孩子,于是夫妻二人决定,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婆婆家代养。婆婆不理解,总认为儿 媳捡到的孩子是“野种”,为此婆媳间经常为此事发生矛盾和口角。两年后,一个自称 是孩子爸爸的人来到李丽平家,要求抱回自己的孩子,于是双方上诉到法院。又一场风 波出现了……笔者认为,如果纪录片记录的是上面的情节,那无疑是一个好看的故事, 可是如果只是纪录了捡孩子、养孩子这样的没有任何矛盾冲突的好人好事,那就不足以 称为故事(可以做新闻性专题)。现在的纪录片已经由平叙化发展到故事化,再到“戏剧 化”了,如果再把日常经常可以见到的好人好事作为故事记录,恐怕收视点和可视性都 会大大降低。
近年来一些较好的纪录片,如《陶阳学戏》、《最后一场演出》、《落幕》、《房东 薛先生》等,都极具戏剧性。不仅有好看的故事,而且矛盾冲突尖锐。特别是《阮奶奶 征婚》,在84岁的阮奶奶征婚遭到儿女们的极力反对、又没有人给她介绍对象的情况下 ,阮奶奶大胆地来到报社,花钱刊登了一则征婚广告……最后,阮奶奶左挑右选,在全 国各地应征的老人中,选定了一位75岁的“英俊”老伴。
太原电视台拍摄的节目《国际玩笑》讲述了一个青年人,在1996年的愚人节参加愚人 撰稿大赛时,刊登了一篇关于联合国在世纪交替的2000年零点,要选出一名世纪婴儿的 报道,尽管刊登报道文章的《中国青年报》再三说明:此报道为愚人大赛的作品,绝无 此事。但这则报道还是在几年后(2000年)被某小报转载,结果生出了一批世纪婴儿。于 是,这个获了愚人奖的青年人,不但被开除了公职,而且还开始了漫长的解释工作,直 至联合国都过问了此事。这部纪录片不仅故事情节曲折,而且使人啼笑皆非,寓意深刻 。
记录了过程不等于拍到了故事
有人认为,纪录片就是原生态的记录。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事必录,结果剪辑出 来的片子,如同一本豆腐账。出现这种问题的原因,是理论上有一个误区没有解决:那 就是“原生态的记录过程”和“原生态的记录故事”不是一回事。大凡作者只记录事件 过程或流程的片子,不但没有可视性,而且反映问题也往往浅显。反之,注意记录故事 情节的节目,不但剪辑起来省事,而且明显“打眼儿”,因为观众的最大需要:就是节 目要好看。
人文类长纪录片《伴》,记录的是湖南某山区,一位76岁的刘老太太,饲养了世界第 一大猪(2600斤)的故事。湖北台的创作人员,不仅是把镜头对准刘老太太一天两次为大 猪捡食的过程,更关注饲养大猪中的一些波澜起伏的故事。特别是该片围绕这头七年的 大猪卖还是不卖的焦点,反反复复展现矛盾,直至刘老太太突然病倒,大猪的生死也随 之陷入困境……这部50分钟的纪录片,故事一环扣一环,矛盾一个接一个,节目看完了 ,仍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有些不成功的节目确实在这方面犯了大忌。这些纪录片往往是从早上起床干什么,上 午遇到了什么,中午下午干了什么,一直忙到晚上才休息。《袁奶奶学车》本来是一个 非常好的题材,内容是65岁的袁奶奶准备买一辆小汽车,于是她到驾校报了名,开始了 漫漫的学车路。可是编摄人员在拍摄和制作这个节目的时候,摄像机主要记录的是开车 的原理和开车的方法,而且细到怎么握方向盘,怎么挂档。片子看到第六分钟了,还是 这方面的内容。尽管这个节目也被冠以纪录片,但看后给人的感觉是教学片。
纪录片要用画面语言讲故事,但摄像机记录的过程并不等于都是故事,所以如果我们 把这些记录的过程编成记录片,既浪费了时间,又影响了节目的节奏,观众是不会为看 一件事情的过程而锁定频道的。在这里尤其要提醒一些涉足纪录片时间较短的编导:不 是记录了人物或事件的过程,再把这些过程稍加选择,编在一起就是纪录片了。纪录片 要看到故事,看到故事首先要拍到故事,所以我们在拍摄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在记录人 或事件过程的时候,记录故事,千万不要把过程、流程当故事。
话筒采访的故事不等于画面语言的故事
一段时间以来,电视界曾对解说词重要还是同期采访重要,产生过一些争议。几年后 ,人们发现纪录片的真实性和“现在进行时”的拍摄方法,决定了同期采访更重要。于 是乎,同期采访开始大量地走进纪录片,并一发而不可收,好像没有很多人出画面讲一 讲就不叫纪录片了。于是纪录片成了真正的“讲”故事。
曾看过一个表现去年战胜非典的纪录片,整个片子几乎都是解说词加同期采访,而且 “头接头”(一个人接着一个人讲),所有采访人说出来的故事,又都没有相应的画面, 更不要说用画面语言去表达情感,表现故事了。这样的纪录片如果用“话筒采访出来的 故事”定位,一点都不为过。
与之相反,有一个叫《幼儿园》的纪录片,可以说通篇没有解说词,采访也极少,观 众通过细腻的画面语言,看懂了发生在幼儿园的故事。还有一部北京广播学院学生的作 品《纸殇》,记录的是福建大山里的一个造纸作坊的兴衰过程。由于作者是一些学生, 所以他们从入学一直拍到毕业,每年都用摄像机去记录发生在那里的故事。我们曾试着 把这部纪录片不加翻译地送给外国人看,他们也大致看懂了这个故事。
我们强调画面语言的作用,并不是不要当事人出来讲话。当事人出来讲话,有时会在 片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决不能所有的故事都由人去讲,把纪录片编成各种人头的 集粹和展示。我个人认为,凡是能用画面说明的,尽量用画面语言去表现。而一部纪录 片,如果没有画面故事和画面细节,即使说的故事再精彩,细节描绘得再细腻,观众也 没有看到。而出现在画面中的哪怕是一个很微小的细节,也会给人以震撼的力量,给人 以真实可信的感觉。
在纪录片革命的今天,我们已经从“以词为主、音乐打底”的那种制片方式中前进了 一大步,进入到用同期声来表现现实了,但我们决不能停留在这个中间地段,更不能认 为使用了同期声(讲话),不大量用解说词,就是纪实了,就是纪录片了。实际上,纪录 片是以视觉艺术为本体的一种电视节目样式。既然叫“电视片”,那么就必须认清“画 面语言”是纪录片的灵魂,它的故事,它的情节,都应该尽量用画面语言去表现。那种 大量使用话筒采访故事的创作方法,有违于纪录片创作的根本。
画面晃动不等于纪实
近一两年来拍摄的电视纪录片与三年前相比,最大的进步就是镜头比以前更稳了,“ 用架子拍”可以说被越来越多的纪录片制作者所认同。《小小读书郎》、《空山》、《 潮汕民居》、《狮子山、玉门关》、《荣氏兄弟》等都是画面工整的极品。
尤其需要提及的是广州电视台拍摄的《龙船日记》,所有的画面都是用架子拍的,尽 管片子表现的是龙舟赛这样动感很强的内容,但工整的画面反而把龙舟赛表现得更流畅 、更画面语言化了。
相反也有一些作品,选材好,故事也好,但就是镜头不稳。这里有个操机水平的问题 ,也有对什么叫纪实的理解问题。笔者曾问过一个编导,好端端的一个保护候鸟的节目 ,为什么镜头老是晃呢?他回答说:“为了增强节目追踪拍摄的纪实性。”
可以说,这是一个创作手法上的误区。我们都知道,电视节目是拍给观众看的,观众 在看这个节目的时候,要是觉得画面总是来回抖动,看着不舒服,是肯定要换台的。做 电视节目有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就是让观众看清楚、看明白、看下去,如果为了所谓的 “纪实”而晃动镜头,只能影响节目自身的质量,同时也会影响收视效果。
镜头晃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摄制人员“懒”。该用架子的时候不用架子,使该稳的 镜头不稳。这次四川阿坝州电视台制作的纪录片《桃坪古堡》,选材是上好的,内容也 新鲜,可就是拍摄时很少使用架子。本来这种人文类介绍古堡的节目,应该是很好看的 :大山、古堡、民俗……很有发挥画面语言的余地,可是由于摄制者很少使用架子,使 节目的工整性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像《咱当兵的人》、《一个都不能少》、《山头秀才 》等节目,都存在这样的问题。
尽管谈了不少纪录片创作上的误区,但我仍认为近年来中国电视纪录片的作品质量远 高于以往。《非凡21小时》、《布达拉宫》、《远望神州》、《复活军团》、《纸殇》 、《夜空中的利爪》、《孤独的驼羔》等,不但达到了相当的水准,而且完全可以与国 际上的一些相同题材的作品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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