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美学:全球化语境下的文学批评思潮_文化论文

文化美学:全球化语境下的文学批评思潮_文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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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全球化进程从经济——技术层面向文化——精神层面的迈进,人们逐渐发现这样一种现象:一方面是全球化给各国的本土文化带来巨大的冲击和震荡,使之空心化(Hollowed)(注:参见P·Ricoeur:History and Truth.NorthwesternUniversity Press1965。);另一方面它又使不同形态文化带有一种趋同(Homogenization)的特征。在全球化进程中,由于资本的全球自由流动与运作,信息高科技的迅猛发展,跨文化交流(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使文化传播突破地理与语言的障碍而得以广泛扩展,人们开始从本土文化相对狭小的圈子中走出来,在一个更大的活动空间中,审视人类文化发展的种种表现。如果说比较文学(Comparative Literature)是随着不同文化形态交流而诞生的一种新的文学批评学科,近几年出现的后现代研究,也是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发展而形成的一种新的文化研究流派,那么,二者的共同点就是将人类文化交流中所出现的某种趋同现象与表现特征,置于了各自审视与研究的中心,从而在使各自研究视野与领域活动获得扩展的同时,将以往的文化批评(Cultural criticism)和文化研究(CulturalStudies)相提并论,合二为一。尽管文化批评与文化研究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二者的合流对于全球化语境中文学批评的影响与启示,则是非常深刻的。它使人们有理由相信,文学批评既然主要是对蕴聚在文学中的人类精神、情感、心灵意识的发掘与探讨,那么在全球化带来不同文化、文学在更大的范围内进行相互交流、相互影响和相互促进的今天,就应该具有一种人类精神文化共同特质的依据,而不应只是单纯地依据各自本土文化的话语来阐释全球化进程中人类文明发展的变化。形成这种依据,首先是要有一个较一致的审视点。在我看来,这个审视点就是文化审美(Cultual aesthetics)(注:参见拙文:《论文学的文化审美批评》,《当代学术信息》1995.5。)。

文化审美涉及文化与审美两大领域。从人类精神文化生成的层面上来看,文化与审美均与人类共有的精神特质、情感特质和心理特质等息息相关。人类在创造自身的历史当中,也创造了自身的精神文化和培育了自己的审美情感。虽然处在各个不同区域的人们,各自创造的文化和培育的审美情感,在表现形态上有所不同,但是它们都是人类在认识世界、把握世界和改造世界时共同的反映。剥离这种共同反映的种种表层特征,剩下的必定是人类所共同拥有的在精神、情感、心理和意识等方面能够相交流、交融和融为一体的特质,或者说这也是人类精神文化的共同性,即人类在文化和审美领域内所存在的共同性。一直在倡导跨越本土文化边界,奉行世界主义的D·佛克马指出:“在所有文化中,在所有文化成规系统中,我们至少可以假设一种一切文化都共有的成规。”(注:D·佛克马:《走向新世界主义》,《全球化与后殖民批评》,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版,第252页。)他还专门以文学为例论证了多民族谋求共识的可能性。显然,如果把全球化进程看作是一个客观的历史过程,即某种不依具体的环境、地域、社会体制、发展模式、意识形态为转移的发展走向,是人类在面对共同问题而形成的全球意识及人类命运共同体形成的表现,那么直接反映在人类精神、情感和心理上,就要求形成一种“复合”和“通则”(注:参见M·基辛《当代文化人类学概要》,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版,第55页。)的法则,以便在全球化的语境中,人类可以依据这种法则来进一步加强文化和审美的双向互动,加强不同形态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在全球化进程中,即便是本土文化的建构与发展,也应该是在一种开放的形态和环境中来进行,任何封闭式的建构与发展,事实上是无法进行的。E·萨义德指出:“每一文化的发展和维护都需要一种与其相异质并且与其相竞争的另一个自我的存在。……不管东方的还是西方的,法国的还是英国的,不仅显然是独特的集体经验之汇集,最终都是一种建构——牵涉到自己相反的‘他者’身份的建构,而且总是牵涉到对与‘我们’不同的特质的不断阐释和再阐释。”(注:E·萨义德:《东方学》,三联书店1999版,第246页。)在全球化进程中,新的文化形态和审美范式的建构与发展,都是不同形态文化在取得质的相同和相通性上,依据文化审美的原则,展开积极对话和双向互动的结果。

文化审美的审视点在全球化语境中得以成立,将使跨文化交流获得更为广阔的空间。同时也提示人们,文学批评将由此走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语言学转折”之束缚,进入具有广阔空间的文化审美领域,实现“人类学转向”。这种情形表现在具体的文学批评实践中,就是开始由文本(Text)向语境(Context)转化。正是这样,王宁提出:“有必要弘扬一种新的文化批评”(注:王宁:《全球化语境下的文化研究与文学研究》,《文学评论》2000.3)。我认为,具体地说,就是应该将文学批评提升到文化层面,特别是文化审美层面上,形成文学的文化审美批评原则,促使文学不断走向整合,从中建构起既能适应时代发展,又能整体把握文学内在精神的宏观理论体系。这种新的文化批评,也可以称作为文学的文化审美批评(Literaturecultural aesthetic criticism)。

让文学批评走向文化审美层面,并不意味着对文学自身特性的忽视和抹杀;相反,则是使文学批评向文学自身回归的一种表现。用系统论的观点来看,文化是一个大的系统,而文学自身是文化结构中的子系统。就文学的原始形态而言,文学与文化原本就是合二为一的,文学自身的结构,自始至终都洋溢着文化审美的精神。远古初民的神话、传说、史诗、歌谣,既是文学,也是文化。文学之所以为文学,正因为它是一种蕴聚了人的本质力量、人的精神品格、人的情感、心理、意志和意识形态的,具有文化审美精神的“有意味的形式”(Significant form)(注:S·朗格:《艺术问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版,第68页。),具有不同于人的一般快感的“文化审美情感”(Cultural aesthetic emotion)。在文学自身的发展过程中,文学与文化的相对分离,只是一定阶段时期的产物,二者之间的关系仍然是密不可分的。诸如文化冲突导致文学观念、形式的变革等等,都说明文学与文化之间难舍难分。在全球化语境当中,让文学批评走向文化审美层面,其意义还在于使文学批评获得广阔的文化审美视野,即把文学现象提升到文化审美领域中来认识、观照和把握,就能够从中获得对蕴聚在文学结构之中的那些深刻、稳定、恒久的文化审美价值的领会、理解与把握。M·罗斯在谈到文学的文化视野时指出,文学的文化视野包括两个方面:“一、拒绝把自己局限在单一学科、单一文化、单一社会的狭隘范围内;二、将‘文化’作为研究基石,视之为经常的参照系数与分析目标。”(注:M·罗斯:《比较文学,比较文化》,《中外比较文学通讯》(中文版)第2辑。)的确,文学批评在走向文化审美领域之后,实际上也就是在把文学与整个人类的精神文化、审美情感有机的联系起来当中,能够将文学既当作是人类精神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又当作是在人类整体文化观照之下具有自身规律特征的一种把握世界的方式,从而真正发现文学在人类精神文化坐标系与人类文化结构中的位置、功能与作用。与此同时,在广阔的文化审美视野中审视文学,文学自身的许多特点、自身的丰富性将会不断地被发现。譬如除了上述所说的特点和人们熟悉的文学社会性、典型性、形象性等之外,还可以认识到文学自身的形式、文本、语言等诸要素的独特作用,可以发现文学与人类其它的把握世界方式的不同之处,譬如与历史、新闻等。文学的自身特点在于它的文学性,是文学性所构成的文学文本、语言等,更多地容纳了人的幻想、情感和心理意识。它以想象和虚构的方式,形成表意和表情性认知符号,传达出人的内心感受和对于世界、人生的看法,并具有容纳不同时代、不同读者所赋予的无穷的“衍生意”(注:乐黛云:《展望90年代——文学研究的更新与比较文学的发展》,《中国比较文学通讯》1989.3。)。所以,M·罗斯曾由此断言:“文学研究最好的、最可理解的领域是文化领域。”(注:M·罗斯:《比较文学,比较文化》,《中外比较文学通讯》(中文版)第2辑。)

通过文化审美的观照,认识文学的演变规律及其价值与意义,这样使文学批评在发掘文学的精神内涵和情感内涵当中,就能够获得以下几个方面的功能特征:

第一、文学批评在走向文化审美层面当中,要求通过文化审美观照,把文学现象提升到文化领域来进行探讨,注重文学与人类精神创造活动之间的内在关联意义,要求能够真正地认识和把握文学所蕴聚的深刻、稳定、恒久的人类文化精神和审美精神及其价值意义。

文化审美是基于人类创造活动之上的一种精神显现和情感显现。回首人类文明的发展,如果说远古时代只是一个从黑洞嬗变而来的一片混沌和朦胧的天空,那么,人类之所以能够沿着文明的方向前进,就全赖于人类在认识世界、把握世界当中,凭借着自己的无比精神毅力,不断地征服世界,改造世界;并将在漫长的实践当中所形成的人类精神文化,作为照耀前进道路的火把,由此从愚昧走向文明。人类的创造活动,充分显示出了人类对永恒宇宙中真善美的不懈探索与追求,传达出了人类对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相统一的美好生活的坚强信念与愿望。千百年来,人类在创造性的实践中,依据自己的认识和领悟,不断地揭示出了宇宙、世界、人生、社会的内在奥秘和发展规律,为人类由必然王国迈向自由王国开辟了愈来愈广阔的道路,使一代又一代后来人从中汲取了由人类自己创造的精神文化的养分、勇气和智慧。可以说,人类的一切创造活动,都为人类精神文化增添了丰富的内容,使之具有永恒的审美价值。

文学作为人类精神创造活动的一个重要方式,它总是为人们提供特定时代人类生活的特殊经验、特殊情感。文学批评在走向文化审美领域当中,就能够从一个更高的层面上来对文学提供的特殊经验、特殊情感进行发掘与阐释。之所以说文学提供的经验、情感具有特殊性,主要在于人类创造活动及形成的精神文化、审美情感具有不同的表现形态,而这些表现形态又往往是依据不同的文化形态而生成的。只有从人类创造活动及人类精神文化、审美情感的质的相同性与相通性上来进行发掘与阐释,人类的特殊经验、情感才有可能不会是永远隔膜的。在文化审美层面,文学批评从探讨文学与人类精神活动、人的主体创造活动之间必然关联出发,就容易获得对产生于不同形态文化圈内的人类特殊经验、特殊情感的领悟和沟通,进而能够真正地认识和把握到文学所蕴聚的深刻、稳定和恒久的人类文化精神与文化审美价值。譬如,中俄文学比较研究中的“普希金”现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尽管中俄之间(包括与前苏联的关系)的发展曾受到政治及意识形态方面的严重干扰,尽管中俄之间在文化、语言等方面存在许多差异,但蕴聚在普希金作品中的,为人类共享的精神、诗性审美情感,则总是跨越政治、意识形态、不同形态文化和语言的障碍,而存留在中俄及世界人民心中。因为从文化审美层面上来说,蕴聚在普希金作品中的是青春与诗性的审美价值,普希金也就是青春与诗意的化身。这种象征意蕴在不同形态文化的语境中,同样体现永恒的文化审美价值。诚如普希金的同胞巴赫金在就“长远时间”这一概念进行阐述时所说的那样,在长远时间里,“任何东西都不会失去其踪迹,一切面向新生活而复苏。在新时代来临的时候,过去所发生过的一切,人类所感受过的一切,会进行总结,并以新的涵义进行充实。”(注:《巴赫金全集》第4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版,第373页。)文学批评在走向文化审美层面中,注重对蕴聚在文学之中的人类精神文化与审美意蕴的发掘,将使文学真正成为不同形态文化区域人们共同享有的可持续、可再生的文化资源。

第二、文学批评在走向文化审美层面当中,要求注重文学的人文精神与文化品位的建构,强调突出文学的审美创造功能,突出文学对于人的精神解放与自由,对于人的关怀的终极意义。

通过文化审美的观照,文学批评在把文学活动与人类创造活动,特别是人类精神创造活动和人类审美创造活动联系起来的考察中,突出了建构文学的人文精神与文化品位的重要意义,即不再是孤立地看待文学,而是把文学看作是基于人的主体创造活动之上的一种表现,基于人的生命活动之上的一种认识世界、把握世界的方式,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是“艺术地把握世界”(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104页。)的方式。这种表现和方式,不同于人们通常所熟悉的方法、技巧、形式等概念所指的,而是与人的生命活动、精神活动、审美活动相关联的一种精神显现,一种氛围营造、一种品格追求,是人的一种“精神的食欲”(注: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47页。)。在这个意义上,文学批评进一步确定了文学的特殊功能——对人性的张扬,对人的终极关怀,对人的主体创造活动的价值肯定,促使文学在走向文化审美层面中,更广泛地吸收和运用人类文化的精神财富,不断地丰富和发展自身,使文学永远保持生机盎然的活力。

人们通常将文学看成是人学,是人的精神世界、情感世界和心理世界的对象性的一种显现,也是人的主题和社会实践活动的一种反映;离开了人的主题,文学也就黯然失色。但是,文学对于人的主题的表现与阐释,仍然存在着品位高低的问题。媚俗、弄权、粗鄙、轻浮、随心所欲等人性的弱点同样影响着文学,使文学在自身的发展过程中存在着不时偏离信念和目标的可能性因素。在走向文化审美层面中,文学批评要求注重人文精神与文化品位的建构,就是旨在遏制人性的弱点及在文学中的蔓延,并要求文学作为人的主体创造活动的一个重要构成部分,总是要具有一种对人类前途、命运和生存境况怀有极大关注和关怀之情,能够在形而上的哲学高度上,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和人与自我之间的关系及其相互作用,作出深刻而清醒的认识、把握和表现,从而将人类的精神创造活动,都能够在心灵的浩大空间中,获得永恒的自由意义与价值。

文学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人的精神世界、理想世界,体现了人的本质力量与美之间的紧密联系。追求美、创造美,使人性达到真善美的最高境界,这也是要求注重文学的人文精神与文化品位的建构,强调突出文学的审美创造功能的核心内容,也是突出文学对于人的精神解放与自由,对于人的关怀的终极意义的直接表现。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文学成为人类精神、情感和心灵的一种对话方式、交流方式和沟通方式,并具备跨越时空的特性,不同国度、不同民族、不同时代的人均可在文学所构筑的世界里得以对话、交流和沟通。人类也由此不再寂寞,不再因孤寂而隔膜、焦灼和怨恨。诚如马克思所说:“我们每一个人在自己的生产过程中就双重地肯定了自己和另一个人。”(注:参见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文学在文化审美的层面中,张扬人性,追求人的精神解放与自由,可以说,无论是时间的延伸还是空间的跨越,文学都将获得崇高的精神价值与文化品位,都直接地体现人对于认识世界、把握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本质力量,绝对不会因为某种自然或人为的因素而消失。

第三、文学批评在走向文化审美层面当中,注重文学与文化的双向互动作用及所产生的影响,即注重文化作为人类精神活动在文学的内化过程中的种种表现、特征与规律,也注重文学对于作为人类精神显现的文化在外化的过程中的种种表现、特征与规律,同时,对于文学形式所包含、负载的人类文化信息,也予以强烈的关注。

文学与文化尽管是同一个系统中的子系统与母系统之间的关系,但它们之间仍然存在着一种双向互动的关系。这种双向互动关系具体表现为:文化作为人类精神活动向文学内化,而文学作为人类精神、情感和心灵的表现,寻求最适合的“有意味的形式”向文化外化。因此,从文化向文学内化的过程上来看,在文化审美的层面上,人类总是将自己的生命意识注入文学之中,使文学成为生命的一种形式,成为人类精神得以永恒延续的一个载体。马里斯蒂在《未来主义技巧宣言》中就明确宣称:“我们要在文学中注入生命的原动力。”(注:转引自《未来主义、超现实主义、魔幻现实主义》第55页。)尼采说:“艺术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来的形而上活动。”(注:尼采:《悲剧的诞生》,三联书店1988版,第5页。)文学与生命融为一体,也就成为生命的审美体现,如同今道友信所说:“美的本质就是对生命的肯定。”(注:转引自叶草《美是对于生命的肯定——介绍今道友信》,《美育》1987.6。)为了追求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使个体有限的生涯获得无限的永恒,人类总是将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精神、情感与心灵感悟的特殊经验蕴聚在文学之中,就像远古初民将艺术与宗教融为一体一样,使文学成为生命的载体代代延续。生活在公元前8世纪的荷马,就把他的史诗叫作《奥德赛》,意思就是要让自己与作品一道,建造一座“比青铜更耐久的纪念碑”。事实也正是如此,荷马和他的史诗作为人类童年艺术的“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一直给后人以极高的“艺术享受”、“显示出永久的魅力”(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104页。)。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学是不朽的。后人能够通过文学将所蕴聚的人类精神、情感与心灵意识,与创作者保持心灵的沟通,进行精神的对话,获得生命的启悟。从文学向文化的外化过程来看,在文化审美的层面上,文学总是要将所蕴聚的人类精神、情感和心灵意识作为自己的表现主题,使文学在走进文化审美这个精粹的世界中,充分地展现出自身的魅力和风采。宗白华指出:“‘道’的生命和‘艺’的生命,游刃于虚,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所以儒家哲学也说:‘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易》云:‘天地氤氲,万物化醇’。”(注:宗白华:《美学与意境》,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217页。)当文学与将其基于人类创造活动之上的精神、情感和心灵意识作为自身的文化内涵时,文学之“道”就与文化之“道”统一起来了。“道”既是文学的灵魂,也是文化之精灵,是人的精神最高境界,也是文学的最高境界。以“道”的体悟世界、体悟宇宙、体悟人生的模式,作为文学的基本模式,文学也就真正地成为人类精神文化显现的一个重要范式(Paradigm)。

从文学自身的特性和形式角度上来说,文学不同于历史、新闻等方式显现人类精神文化,在于它是以语言形式作为独特的媒介来进行传达人对于世界和人生的特殊经验的。语言作为文学的媒介,具有两种特点:一是具有语法、语义、语用等规律特征和文化涵义;二是语言同时又最能体现人类精神文化和情感的结构性特点。在文学与文化的双向互动过程中,文学语言能够将人的精神、情感和心灵意识表现得淋漓尽致(注:参见D·加尔逊《结构、文化和语言》,《国外社会科学》1985.5。)。根据文学这种特性和形式,文学批评在走向文化审美层面中,除了要对文学的内部结构和外部背景进行分析之外,更重要的还在于强调通过对文学语言和形式的分析,发掘深藏其中的文化审美信息。因为这种深藏着的文化审美信息,即人类精神文化的奥秘、心灵的奥秘,也恰恰就是文学语言与形式的审美活力所在。

第四、文学批评在走向文化审美层面中,主张在不同文化语境中开展文学的传播与交流,注重跨文化系统的文学比较,强调从不同的文化角度探讨文学面临的问题,从而对文学的本质特征,功能意义等作出更为规范的理论阐释。

尽管不同形态的文化还存在着许多差异,但任何形态的文化都具有质的相同性和相通性。从辩证的角度上来看,这种差异与同一的关系,实际上也就是多与一、本土与全球、个性与共性、个别与一般的辩证关系在文化与审美形态与本质上的反映。在全球化语境中,任何不同形态的文化(个性)都包含与其它形态文化相同和相通的质(共性),没有理由将本土特性、文化差异性置于人类文化共性、同一之上,或拒绝与其它形态文化展开对话和交流。文学批评在全球化语境中,强调通过文化审美的观照,注重不同形态文化及其变异,并由以肯定不同类型文学间的价值关联意义。与此同时,在走向文化审美层面中,文学批评在对文学现象进行整体把握与研究时,还将注重文化系统内部其它因素,如其它的艺术样式、其它学科对于文学所产生的种种影响。特别是由于文化交流愈来愈显示出它的整体性、综合性,不同艺术样式、不同学科之间的“科际整合”,都对文学产生深远的影响。例如,绘画艺术、影视艺术等都对文学产生较大的影响。尤其是在全球化语境中,影视艺术所代表的与文学符号所不相同的另一种符号系统,就以更加具体、更加感性的视觉冲击与享受,对文学产生巨大的影响,尽管它本身的基石离不开文学。又如,高新科技向产业化方向发展,在改变人们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的同时,也将改变着文学的方式。对于文学来说,在全球化语境中,它不可能孤立的发展。如要说它必然受到社会存在的决定与影响,它实际上也就必然会按照特定的文化审美规律而发生变化,进行变革,以适应变化着的世界,变化着的社会、人生。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不论文化交流、科际整合、高科技产业崛起如何对文学产生影响,文学的文化审美特性是无法改变的。牢牢地把握文学的这一基本特性,注重在相互交流、相互影响、相互启示的过程中,探讨文学的本质特征,就能够使文学在反映人类精神文化、心理情感的特殊经验方面,发挥出其它样式所不可替代的更大作用。

总而言之,在全球化语境中,文学批评走向文化审美层面,是文学与文化双向互动发展的必然趋势。在这个意义上,并非将文学与文化混为一谈,而是要求文学向人类精神文化和审美意识的纵深领域发展。同时,这也不是任意将文学批评简单地扩大到文化研究范畴,而是要求通过文学化审美的观照,能够更好地把握文学的本质特性。正如R·韦勒克和A·沃伦所说,是真正将文学作为“有别于同类其它事物的个性以及它们的特异的面貌和性质”来研究。(注:R·韦勒克、A·沃伦:《文学原理》,三联书店1984版,第4页。)因为在全球化语境中,文学批评走向文化审美层面,是对文学的精神深度、情感深度的一种呼唤和强调,要求文学应从时代思想的高度,能够真正地显示出一个民族乃至整个人类的文化水准和审美水准,具有超越时空的永恒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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