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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这是谁?”
午后的阳光透过半透的纱帘铺洒在柔软的被褥上,老式的铁质饼干盒稳稳地陷在被子里,盒子里叠落着的大大小小的老照片散发出时光沉淀后的气味。
纷纷杂杂的相片中,这张黑白一寸照显得格外精巧。相片里的年轻人身着平整板正的军装,脊背挺直,眼神沉静而坚定地望着相片外的我。我一时语塞,难以在脑海里搜寻到与其相似的面容。
“是谁?”
我与相片中的年轻人对视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结果,便只好询问父亲正确答案。
“真想不出来?再好好想想,你肯定认识。”
父亲似乎十分信任我的辨认能力,并不打算直接公布结果。我纠结地抿了抿嘴角,定了定神,开始认真观察起这位青年军官的相貌来。看着看着,我渐渐找到了感觉。再抬起头看看父亲的脸——我想,我找到了答案。
“是爷爷!对不对?”
看着我找到答案后洋洋得意的样子,父亲也微笑起来。他缓缓从盒子里拿出相片,借着温暖的日光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而后递给了我。
二十余年来,我第一次见到青年时期的爷爷。
每每去爷爷奶奶家拜访二老,爷爷总是笑眯眯地给我开门,摆好拖鞋,紧接着转身去储藏间挑出好些我爱吃的零食来,一股脑儿塞进我的怀里,再优哉游哉背着手踱去后院。而这个平日里喜欢坐在后院的丝瓜架下晒太阳的小老头,却一直是家里深藏不露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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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余年前的朝鲜战场上,他踏着战火,穿过硝烟,与一百三十五万同胞兄弟齐心协力,为祖国,为兄弟国家,献出年轻而无畏生死的自己。古来征战几人回,在韩军与联合国军的凶残之手下,三十九万兄弟伤亡,近两万同胞将生命的脚步永远停留在了他乡。年轻的爷爷负伤归来,一颗子弹在他坚实宽阔的脊背上留下了永远无法磨平的伤痕——就像失去兄弟后那颗鲜血淋漓的心。
我凝视着相片中目光深沉的爷爷,一时思绪万千。
“怎么没有爷爷和战友的合影?你和战友都有好多合影呢。”
我将照片递还给父亲,父亲接过后珍重地放回盒子里,说:“你爷爷的老战友啊,都去了。
“他把合影都压箱底了,等着自己和他们重逢的时候,拿给他们看。”
爷爷已近鲐背之年,苍苍白发丝丝皆是岁月。他不抽烟,不喝酒,生活严格遵守军队里的作息。近些年似乎起得更早些,也时常拎着小折叠椅在后院里找块阳光充足的地方随意坐下。有时还会逗一逗前来觅食的小猫,将小鱼干一点点掰碎,洒在它们的嘴边。
花甲之年的乐天赋闲东都,时闻微之离世,惊痛之余写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二句。仍在人间的那些战士们,应该日日都在怀念那些离去的战友吧。不知那边的他们过得怎样,是不是还会出早操,是不是还会负重远行,是不是还会在深夜思亲——那些消逝在朝鲜战场上的屡屡英魂,那些终老故土的军中老友,以及在阳光下闭目养神的爷爷——这些或模糊或历历在目的面容,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远去。
但功勋不会,历史不会,记忆更不会。
真正的死去是无人记得,无人纪念;但我相信,这些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乃至为了世界的战士们的英魂,都会被子子孙孙千秋万代所永久铭记,永久怀念。
“下次清明节可以和爷爷一起去看看他的老战友吗?”
“你可以问问看。不过,我想——他会很高兴。”
论文作者:谢竹箐
论文发表刊物:《成功》2019年第4期
论文发表时间:2019/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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