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自我意识的群体幻象与20世纪上半叶中国文学社团研究_文学论文

超越自我意识的群体幻象与20世纪上半叶中国文学社团研究_文学论文

超越自我的群体幻象——意识形态与20世纪上半叶中国文学社团的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幻象论文,意识形态论文,社团论文,超越自我论文,群体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608(2004)04-0091-06

20世纪中国文学有着丰富的文学群体形态,产生了许多有影响的文学社团流派。他们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的演变发展中占有重要的位置。但是,这些年的文学社团研究较多偏 向文学思潮流派的整体考察,或者文学群体的政治归类和社会集团的探讨,真正意义上 的现代文学社团的研究还很薄弱。文学社团本体的两个重要方面被遮蔽:一是文学社团 流派的聚合生成与现代文学的内在理路的关联未能细致清理;二是怠慢了文学社团和流 派及思潮的异同性及其特殊性的研究。像现代文学的文学研究会(以下简称“文研会”) 、创造社、新月社、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以下简称“左联”)、中国诗歌会、中华全国文 艺界抗敌协会(以下简称“文协”)等著名的社团,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研究只是立足于纯 文学批评的视角,或者社会学的价值评判。当然,这些角度也相应地提供了它们在文学 史上存在的某一方面的真实。可是,文学社团是一种丰富复杂的文学形态,是与社会文 化诸多因素有着密切联系的文学史现象。它既有自己独特的形态内核,又有社会团体组 织的基本属性和功能,还有文学群体自己精神信仰、欲望追求的特征。因此,我们认为 文化整合概念的意识形态大视野和其理论思维,可以深化文学社团的研究,大大开拓对 20世纪上半叶中国文学社团丰富而复杂的本体世界之探索。

在20世纪上半叶中国社会历史和文学情境中,现代文学社团生成发展的一个突出问题 是文学群体的形成已不是孤立的现象。它既依附于现代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的转型,又 聚合着文学自身现代性的诉求。文学社团不同于文学流派之处是:前者的群体意向比后 者更加强烈、更加自觉,群体思想、行为更趋于规范和统一性的追求。因此,考察20世 纪上半叶的现代文学社团的独特意义在于我们进入了一个特殊的文化语境。传统文学史 解析的文研会、创造社是新文学初期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文学倾向“双峰并峙”的代表 ,30年代的左联、文协归纳为政治性联盟、统一战线文学组织形式,都明显地只是以一 个视角观照文学社团。我们已经熟悉了三个十年间历史进化视野下的文学群体的诠释。 但是,团体方式的文学社团无不与历史现实中诸种社会矛盾、种种关系相纠葛和互为因 果。诚如后现代理论家杰姆逊所言:“艺术作品(包括大众文化产品)的形式本身是我们 观察和思考社会条件和社会形势的一个场合。有时在这个场合人们能比在日常生活和历 史的偶发事件中更贴切地考察具体的社会语境”[1]。这一理论提供了我们重新调整研 究文学社团视角的可能。寻求贴近对象自身的理论,并且能够使得文学社团的考察真正 回到历史“场合”,这便是既具有马克思主义精神内核、又在不断发展的意识形态理论 给予我们的启迪。意识形态不仅是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人类生命的有机组成部分 。它更多地作为一个在某种特定利益驱使下形成的包含着欲望、情感、表象的知识系统 ,有着理论和实践的功能。而从西方思想史中发展的意识形态概念,它包容着政治、经 济、道德、伦理等观念和思想,但又不简单等同于这些。意识形态是一个动态的整合的 概念,既有社会历史、文化的深层互动关系,又有主体和客体之间的相互联系。它是主 体的认知和思维的过程,同时包含了价值的评判和信仰的过程。显然,意识形态是一个 覆盖较为广阔的上层建筑。它集中地体现了对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的发展,将文学置于 这样一种宽阔的视野中,与宗教、哲学、经济、政治等一起考察,并注意到文学的意识 形态与上层建筑的变化相对性。我对现代中国文学社团的研究之所以能有所深入,正是 从这一理论视角中获得了启迪。

20世纪上半叶,中国文学社团孕育和发生、发展的过程,某种程度上就是意识形态化 理论争鸣与实践的过程。从清末民初新知识界最早出现的大量社会政治团体,到辛亥革 命与“五四”之间诞生的各种思想文化的社团,再到五四新文化深入后纯文学社团的应 运而生,现代中国文学社团直接受社会政治文化的驱动,同时又追求文学群体的自身独 立。它始终无法摆脱文学群体与广阔社会文化的复杂联系,并且在此互动的关联中,完 成了文学社团自身的衍化和独立形态的建构。

意识形态突出的社会政治文化,强化人类社会合法性的权威,反映现实、统摄情境的 价值体系,自然构成了现代文学社团生成的内在思想血脉。近代以来,正因为中国的民 族危机及阶级矛盾的加剧、社会知识界的先觉者变革的要求、结社聚合的群体活动的频 繁等因素在起作用,才形成了“政治性社会团体——综合性文化团体——纯文学的社团 ”这样一条社团演变发展的意识形态走向。这种走向为我们提供了考察南社、新潮社、 文研会等在新旧文学交替期社团发生、演变的可能,也使我们能够觅得现代文学社团最 初形成的思想根源。对由资产阶级革命组织“同盟会”成员为中坚的1907年在上海成立 的“南社”诗歌团体,鲁迅十分明确地说,“属于‘南社’的人们,开初大抵是很革命 的。”[2]而以北京大学学生为主体的新潮社,1918年秋诞生之时就非常鲜明地体现了 他们对“新青年”思想文化革命的呼应,这比较集中地体现在其“发刊旨趣”中:引导 中国学术“同欲于世界文化之流”,遏止“中国群德堕落,苟且之行遍于国中”,批判 封建思想文化,号召国人要有“社会真义”,“不宜消灭个性”等[3]。文研会1921年 虽然以“结成文学中心的团体”问世,但是其本质还是与新文化运动的精神取向、文学 革命的思维方式相一致的。其内动力是“我们相信文学是一种工作”的神圣使命感[4] ,文学家自觉负载着巨大的社会政治意识的责任。显而易见,新文学发生期的这些文学 社团,伴随着辛亥革命后中国的政治变革、伦理革命、思想启蒙等社会意识形态而生成 ,最大程度地担当了近现代社会文化转型中意识形态变革的载体。不仅如此,20年代末 30年代初,中国社会进程中的阶级矛盾日趋紧张。“五四”时期思想革命、个性解放的 重心,更多地转向了政治的阶级对立。应运而生的太阳社、“左联”、中国诗歌会等文 学社团,都典型地代表了特定历史社会情境下的政治需求。1928年成立的太阳社以年轻 的共产党员作家为主体,以倡导革命文学为主旨。在社团内部建有党的基层组织“春野 支部”,“隶属于闸北区委领导”[5]。而1930年的“左联”不独是中国无产阶级革命 文学的基本队伍,且又负起了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总领导任务[6]。1932年成立了 在“左联”领导下的团体中国诗歌会,大力提倡“我们要唱新的诗歌,歌颂这新的世纪 ”,“为着新诗歌是负有伟大的时代任务”[7]。30年代末40年代初,民族抗战爆发, 反抗外来帝国主义侵略的热情空前高涨,阶级矛盾暂时处于次要位置,民族统一战线成 为全国意识形态的核心话语。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1938年在武汉诞生,一方面是文 艺界倡导“文章下乡,文章入伍”的战时对文艺的要求,另一方面更大程度地体现了文 艺界积极响应民族统一战线号召的组织行为。在不长的时间里全国各地陆续成立了“文 协分会”,说明全社会民族政治意识的高度一致性及文艺界同仁统一的政治自觉性。意 识形态关注“社会”现实问题,追求“同一性”效应的思想内核,与倡导文学思想吁求 群体应和在本质上是相同的。20世纪上半叶中国社会特殊的历史情境和每一个历史阶段 社会群体意识的集中反映,往往最突出地表现为各色各样的团体产生。从这个意义上讲 ,通过南社、文研会、太阳社、“左联”、“文协”这些社团,寻求中国现代文学的主 潮和时代精神的统一性不是没有道理的。无论怎样梳理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文学发生发 展的线索,都难以回避历史与文学在整体进程中的相互交织,但每一个现代文学社团的 生成确实是彼此联系的典型个案。

当然,无论是关系,还是精神信仰,意识形态都是一种浸透着情感、充满了群体的幻 象。它与文学社团有特殊精神个体的志同道合,文学主体的情感、心理的社会实践及创 作活动都有紧密联系。注意这样内化多元的意识形态的丰富内容与文学社团本体特殊性 的沟通,对考察现代文学社团内在知识系统及相互间的复杂关系更具有积极意义。如果 将现代文学社团的生成看作是社会政治集团意识行为方式的一种,那么透视文学群体与 外部社会的密不可分,应该承认有其认识的合理性。可是,创造社、新月社、弥洒社、 湖畔诗社、现代社、中国新诗社等团体,都作为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对应或参照性群体 ,一般被认为是政治边缘性的文学社团。它们的生成和组合往往表现为一种特殊的内在 精神的驱动,而非单纯社会功利的聚合。在文学信仰与情绪意气、文学话语与团体宗派 、文学阵地与文化体制、文学生产与经济杠杆等等复杂关系中,重新考察这些文学社团 ,不难发现意识形态与文学社团呈现着同样的多元结构图式,并且它们共同具有双重性 精神追求的意象,映照出了文学社团生态的丰富性。

首先,文学团体的聚合本质上与意识形态的“神话”创造一样,旨在把不同社会群体 凝聚在一起,激发其情感,把它们蕴藏的能量用于实现一定的目标之上。现代文学社团 在生成的过程中,就十分看重自己在文坛的位置和对整体文学潮流的引导。现代文学的 社团一般有两种类型:一类是以同仁杂志社为主体发起的团体,如创造社、语丝社、弥 洒社、湖畔诗社等;另一类是文学家与社会活动家共同组合的团体,如文学研究会、左 联、文协等。前者通过追求文学和艺术精神独立方式获取团体凝聚的力量,而后者比较 多地以社会政治动力为纽带来团结力量。二者都有着意识形态化的某一阶段性、某种文 学观念的预设性倾向,创造社、语丝社、弥洒社、湖畔诗社等团体将文学自身的独立性 强调到惟有自己的群体才代表着文学精神和文学本体。创造社曾说过:“我们要追求文 学的全!我们要实现文学的美!”“要这样我们才能履行新文学的使命。”[8]特别尊崇 文学独立的“浅草沉钟社”、“弥洒社”等团体,也在“不敢高谈文学上的任何主义” ,“无目的、无艺术观、不讨论、不批评”的旗帜下,追求“只有真诚的忠于艺术者, 能够了解真的文艺作品”,“我们乃是艺文之神”的目标[9]。它们独尊文学、捍卫文 学的本质精神的意识,同样是群体欲望和情绪的象征。与文学研究会、“左联”、“文 协”等社团不同的是,他们建立了文学的“中心”、“著作工会”(文研会·宣言)等组 织,“左联”要求“负起了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总的领导任务”,成为“有一定而 且一致的政治观点的行动斗争的团体”(左联·执行委员会决议)。“文协”的成立旨在 形成全国文艺界抗战民族统一战线的局面,使得文艺成为服务于抗战需求的重要组织力 量。文学意识形态不在外部的关联,而寻求群体内在精神的契合和文学意识的情感化。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两类都有其行动和信仰的极端性,多少表现了文学社团在特定历史 情境中“具有独特逻辑和独特结构的表象体系”[10](p.201),表现了他们各自受着潜 在的“神话”的影响和支配。现代中国社会充满着尖锐对立的意识形态,这是不言而喻 的。现代文学社团在此情境中的生成,任何群体的意识行为和精神幻象,恰恰都集中体 现了意识形态的普遍性和特殊性两极相互渗透的特征。

其次,现代文学社团运行的方式,也是趋同于现代社会团体结社的规范操作和组织结 构。文学社团本质上也是一种特质性的集团、宗(帮)派,杂糅着现代政治话语和民间话 语。左联、文协就明确提出革命“领导机关”、“统一战线”等具有鲜明政治性的“组 织及纪律”要求。大多数文学社团是以自发的同仁聚合而结社,强调的是文学的自觉和 创作个体的自由。文学意识形态表现为一种文学绝对化的逻辑思维,或者表现为文人相 轻的情绪宣泄。社团有强烈的一致对外和固守阵地意识,并积极地推行自己的文学主张 。像文研会那样一开始就有组织宣言、章程、会员登记,并以各种读书会机构形式区分 文学创作、文学评论类别等健全的社团,实际情况中并不多见。相当多的文学社团主要 是以一个文学刊物为阵地独立地坚守或极端地排他。创造社口口声声说:“最厌恶团体 之组织,我们这个小社,并没有固定的组织,我们没有章程……”。但是在“启事”里 ,又同声感叹文坛的“党同伐异”,他们是“被压迫的无名作者”。同样,小小的弥洒 社就是在不满文研会与创造社的“笔战”之下,同声唱着:“我们一切作为,只是顺着 我们的Inspiration!”[11]这些社团虽然没有明确的宣言、章程,可是潜在受压的情绪 溢于言表。比如起因于“莽原社”内部矛盾而分化产生的“狂飙社”,高长虹等人就直 言不甘压迫:“软弱是不行的,睡着希望是不行的。我们要作强者,打倒障碍或者被障 碍压倒。我们并不惧怯,也不躲避。”[12]还有孙伏园、李小峰等创办的“语丝社”是 不满于“现代评论社”那班人,另辟一个周刊而得名;“南国社”的创建也是“因着与 成仿吾个人的关系”而导致田汉退出了创造社,最初由其夫妇单独经营,创办刊物,发 展成立了戏剧艺术社团。文学社团的情绪宣泄和压抑心理,构筑了群体或个人意识形态 的一种体验性行动。现代中国一些惟捍卫文学的纯、推崇文学的美之社团,本质上正是 这种群体心理行为的体验和精神幻象的实践。这恰恰是文学意识形态丰富性的表征。

再次,现代社会的人际纽带不同于传统社会的侧重地缘、血缘,而是多了些个人自由 空间的交流。现代社会集团在传统的基础上,对个人的权威性和社会现实的想象性关系 的主体建构是绝对的主导。现代文学社团组织构成表现出与这种现代意识形态的密切联 系性。现代文学的文研会、创造社、新月社、语丝社、弥洒社、论语杂志社、七月杂志 社等社团,自由创作作家的一致的文学信仰和相近的艺术风格,使他们同人结社办刊的 行为从自发酝酿到自觉组织,其本质是一种潜在的“想象性关系”的维护和坚守。这类 现代文学社团凝聚力的“关系”,一般包括个体想象的“精神领袖”和群体生存依托的 经济实体两个方面。文研会12位发起人中,郑振铎、王统照、茅盾无疑是团体的核心人 物,又倚重商务印书馆,与《小说月报》结为一体。创造社的郭(沫若)、郁(达夫)、张 (资平)、成(仿吾)“四大才子”自然郭是居首位的。该社团的运作最初并不顺利,但最 终能够“异军突起”,还有赖于泰东书局的支持。同样,酝酿新月社的徐志摩、陈西滢 等绅士们,在聚餐会、新月社俱乐部里“有舒服的沙发躺,有可口的饭菜吃,有相当的 书报看”,而且“新年有年会,元宵有灯会,还有什么古琴会,书画会,读书会”[13] 。新月社就是在这种环境中生长的。而作为《论语》和《七月》刊物的创办人的林语堂 、胡风,显然也是杂志社和文学群体的领军人物。他们身上的独特的艺术经验和文学思 想观念,直接统摄了群体的“想象方式”和话语体系。性灵的精髓和幽默的表现方式, 主观战斗精神的体验现实主义,既是论语杂志社、七月杂志社的意识形态,又是他们的 艺术审美追求的话语形式。由此说来,揭示意识形态与文学社团共同表现的双重联系, 有助于我们理解现代中国文学社团自身的具体性、活动性和复杂性。任何文学社团是文 学的也是社会的。现代文学社团的生成、聚散与现代意识形态既分离又结合,所以考察 文研会、创造社、新月社、语丝社、弥洒社等社团与南社、太阳社、“左联”、“文协 ”的同异,最根本的应该看其现代意识形态中文学特殊意识究竟是以什么方式呈现的, 及其对于群体的影响力如何。

总之,现代中国社会特殊历史的内容,构筑了一种整合的的意识形态文化情境。现代 文学社团生成发展就是现代社会集团基本形态和文学群体特殊形态在此语境中相结合的 产物。文学社团通过“现代”话语呈现自己的文学意识形态,即一方面集中表现了现代 文学群体的聚散与社会政治革命起伏不可割舍的血缘关系,另一方面20世纪中国文学在 组织现代美学、语言艺术的团体力量方面,文学意识形态起了根本性的作用。

中国现代文学社团发展史是一部文学意识形态史。同时,由现代作家群体构成的文学 社团最自觉地感受着时代风云,最深切地体验着社会人生,最真情地传达着自我丰富的 精神世界。它是现代知识分子不断追求超越自我的群体幻象。因此,合理考察意识形态 与现代文学社团互动整合的文化知识系统,不仅提供了反省现代文学社团自身彼此存在 的联系性、差异性,而且获得了重新深入洞见意识形态视野下文学社团研究的新理念。

第一,“意识形态”下的现代文学社团集中代表了现代中国文学的主流基本形态。它 以文学的集团话语方式,与现代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竭力维护现实的思想体系或表象系 统相辅相成,形成了对“五四”文学革命、左翼文学运动,乃至现代各种文学思潮流派 演变发展的绝对统摄的认识和实践思路。中国现代文学的大大小小的各色社团,不论在 文坛生存的时间长短,构成的人员多少,只要它是以社团的形式出现,都很强烈地表现 出自我“幻象”的文学思想不容置疑性,即从文学自身建立起一整套具有实践功能的行 动体制的社团意识形态化。且不说“文学为人生”的文研会、革命文学的太阳社、无产 阶级文学的左联,这些自觉强化文学的社会功能、笼罩着神圣历史使命感和文学革命意 识的团体,就是创造社、浅草沉钟社、晨光社、语丝社、弥洒社这些社团强调尊重创作 的自由、信奉文学性灵、提倡作家独立、遵从文学自身特性的社团也无可厚非。然而, 纳入现代中国社会结构的文学集团意识形态化,即便捍卫文学本体,也更多的是极端情 绪化的。“文艺是天才的创造物,不可以规矩来测量的”;“真的天才,和那些假批评 家假文学家是冰炭不相容的”(创造社)。“文艺是时代的骄子,是人生的必需品”(浅 草社)。“我们乃是艺文之神”,“我们一切作为只是顺着我们的Inspiration!”(弥洒 社)。语丝社一方面倡导“任意而谈,无所顾忌”的文体,另一方面“用自己的钱,说 自己的话”的语气,后面的潜台词是被逼迫出的文学“自由”。他们文学的极端和政治 的极端是相似的。因此,合理解释现代中国文学团体这一现象,不可能回避这样两方面 的事实:一是现代文学社团都自觉担当了文学变革(有的是外部切入,有的是内部把握) 的重大历史使命,表现出最大限度的意识形态与文学实践活动的同步性。这说明新文学 发展与现代社会不同集团、阶层、阶级、民族和权力关系之间的复杂纠缠的必然性,二 是现代文学社团的意识形态的话语形态,表现出文学思想的张扬不是单纯个人的话语行 为,而是与个体关系相互联系的社会话语活动。在文学社团身上的文学独立、自由,又 都以自己的方式阐释文学的存在,捍卫群体想象的文学意义和价值。因此,在意识形态 视野下研究现代文学社团,我们必须探询两方面联系和差异的内在理路。既要注意那些 现实感很强的文学社团,又必须十分重视那些被文学意识形态化包容的团体。意识形态 与文学社团都具有双重或多重的文化身份,解析和理解它们的文化身份、预设性想象与 主体存在的复杂关系,将是我们文学社团深入研究的关键所在。

第二,“意识形态”下的现代文学社团组织结构、运作方式的规范性和统一性,集中 反映社会本质特性对文学审美实践活动的社会化需求。现代中国文学社团意识形态社会 化运作思路有二。其一,社团急切打出自己的文学“旗号”。不论是“为人生文学”、 “无产阶级文学倡导”,还是文学就是文学、文学是自我、文学是表现,实际都是带有 一定团体意识形态的话语体验,是个体的真实寻求群体意识的传播和整合。每个文学社 团的诞生都是在自我的“想象、预设”和排他中求得生成发展。在每个社团的宣言、章 程或条例里,不只是强化团体内部的思想统一,还有通过文学新观念的倡导和论争,都 试图获取一种文坛整体格局的制衡。其二,现代文学社团往往通过文学的论争和批判, 或者沉湎于文学特殊性的过分自足,建构文学意识形态合法性的预设。如“文研会”批 判鸳鸯蝴蝶派的通俗文学,关于新文学的使命任务、与时代关系等问题的讨论;“左联 ”关于文艺大众化讨论,关于人性论的批判,第三种人、自由人的批判等;“文协”关 于“抗战无关论”的批判,关于“民族形式”、“现实主义”的讨论,对“文学与政治 ”、“一般文学”和“纯文学”的指责等等。这些讨论和批判实现了“庞大的统治意识 形态的基本功能”[14](p.262),旨在说服人们相信生活应该如此,文学与现实是密切 联系的。又如新月社、弥洒社、“论语”杂志社等文学社团反其道而行之,坚持以自我 为中心,捍卫文学的本体性和艺术的特殊性,排斥文学与社会的联系,“文学审美性” 也变成为另一种预设性的想象。20世纪的三四十年代民族战争和阶级矛盾空前激烈,单 纯追求文学美的文学社团实际已经难以生存。无论是先在解放区出现的各种“协会”、 “联合会”,还是随后进入新政权工作部门的“作家协会”,其建立都明显纳入了一定 的体制之下。显而易见,20世纪中国文学社团与社会历史、政治体制、现代知识空间及 其想象等诸多方面,发生着密切的联系。文学社团与意识形态互动关系的研究视阈,将 有利于调整我们以往对立思维的社团观,帮助我们认识作为一种文学审美实践活动社会 化形态的文学社团,在现代文学社团史中的每个典型案例的特殊性价值。

第三,关于现代文学社团与文学流派之间关系的考察,不再只是表层规范统一和松散 聚合的组织方式上的差异,而有着意识形态知识系统认知的不同和整合。我们有过偏重 从政治角度探讨社团,或突出文学审美性上研究流派的倾向。但是,意识形态视野下的 文学社团与流派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对群体文学观念生成变化的文化透视,即文学集团 作为特殊群体的意识——想像和预设性——多层因素的探寻和辨析。现代文学的社团与 流派本质上都属于意识形态化的群体,更严格地说它们也是一种文化现象。那些看起来 松散的随意的自生自灭的文学流派,它们的生成也不单纯是为文学而文学的。例如,从 20年代初的新月社到中后期的新月书店、新月诗派再到30年代初的新月派,这一群体沿 革的过程实际上是在“新诗格律化运动”、“文学的纪律”、“文学的人性”和“文学 的和谐”等倡导下,最大限度地彰显了文学意识形态的特殊性和对社会意识形态的抗衡 。类似的还有京派与海派在现代文坛的生成发展,表层是由地域因素而划分的流派,或 像有的学者认为的是“五四文学革命后文体建设的流派”[15](P.2),但是两派紧张对 峙还是潜在地形成了意识形态化的集团。30年代“京海派之争”夹杂着许多非文学的因 素,其文学分歧与文人意气有关系,也与现行时政的对立有联系。40年代中国文学中的 七月派本是疏散的创作群体,而后来成为意识形态化的政治集团。从抗战初的“七月” 杂志到中期复刊的“希望”,聚合起来的这个群体是一批文学青年旨在表达战时文学观 念“生命强力”和“主观精神”的弘扬。但是对其文学思想的讨论、争论到建国后逐渐 升级的胡风集团大批判,恰恰促成了流派向着社团、集团的转化。“七月”群体身上意 识形态的原动力和凝聚力,是文学的个案,也是社会政治的复合体。还有现代中国文学 社团流派的演变,是20年代文学社团流派“雨后春笋般”的生成,30年代后文学社团流 派衍生开始逐渐“弱化”,40年代文学社团流派基本“淡出”,50年代后期全部纳入社 会体制下“统一”的行政管理。因此,现代文学社团与流派在意识形态视野下,实际包 含着两个层面:一方面它们都必须共同维护自己既有的文学思想或表象系统,另一方面 它们规范和松散的表象与或隐或显的团体意识构成了互动整合的“现代”关系。恰恰正 是意识形态多元的独特现象整合了现代文学的社团和流派。同样,整合多元的意识形态 也密切联系着由文学社团和流派而形成的文学思潮。现代文学的现实主义思潮在20世纪 上半叶中国文学的主潮地位,是与现代文学社团追求社会意识形态化密不可分的。而现 代中国文学并不成熟的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文学思潮,又与现代文学社团流派强化审美 意识形态的特殊性相关联。总之,作为文化的意识形态知识系统,促使我们对现代文学 社团流派、文学思潮进行勘察,重要的是要进入一个互动整合的网络,清理和辨析它们 之间的复杂关系。

收稿日期:2004-03-26

标签:;  ;  ;  ;  ;  ;  ;  ;  ;  ;  ;  ;  ;  

超越自我意识的群体幻象与20世纪上半叶中国文学社团研究_文学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