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陈对明代文风的影响_王一鸣论文

王婷-陈对明代文风的影响_王一鸣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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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从重新确定王廷陈在明代文学座标中的位置出发,客观地论述了王廷陈诗文的特点,指出他是明代中期杰出的诗人;以翔实的史料论证了王廷陈的诗文风格对李贽、“公安派”的文艺观点产生过重要的影响,是首开明代文学新风的人物。这种见解与旧说不同。

关键词 王廷陈 诗文特点 明代文风 影响

明代文坛风气的转变,一般人认为以李贽提出的“童心说”为分水岭。“童心说”与当时笼罩在文坛上的复古主义风气彻底划清了界线,为文学的发展找到了新的出路。旧说一般认为,在李贽提出“童心说”之前,“吴中四才子”唐寅、祝枝山、文征明、徐祯卿的诗文不事摹仿,纯任自然,实开其“童心说”的先河。拙文认为,这是对历史的一种误会,真正开“童心说”先河的人物是正德、嘉靖时期的杰出诗人、出生于黄冈县(今团风县)的王廷陈。王廷陈出生、成名的时间早于“吴中四才子”,更早于对李贽、“公安三袁”产生过重大影响的徐渭。他以其丰富的、高质量的创作,对明代文风的转变产生过重要的影响,只是由于种种原因,过去鲜为人知。本文拟从五个方面重新确定王廷陈在明代文学座标中的位置,还其历史的本来面目。

一、旷达不羁的性格奠定了王诗率性任情的基础

王廷陈字稚钦,湖北黄冈县(今团风县)人。生卒年均不详,史载约明嘉靖十年前后在世。

据《明史·王廷陈传》载,他“幼好弄,颖慧绝人”,“髫年缀文,不假师授”。小时喜欢放风筝等游戏,把风筝做成雄鹰、凤凰等形状在空中飘舞,由此遭到父亲的训斥与殴打,每当挨打之时,辄大呼:“大人奈何虐海内名士耶?”大约20岁时,举乡试第一,正德十二年(公元1518年)登进士第,选翰林院庶吉士。当时翰林院必由两学士充任教习,这充任教习的两学士体貌庄严稳重。有一次,王廷陈待两位教习退到后衙进餐后,便爬上衙署树杪窥观二人起居之状,然后大声呼叫,两学士无可奈何,只好佯装不知。他还题诗馆壁云:“几年不到梅山上,只道梅山都是梅。今日梅山一回首,野花荆棘两相随。”讽刺同辈无才。不久,他改任吏部给事中。正德十四年(1520年)春,武宗皇帝下诏,拟去南方狩猎。他与修撰舒芬、庶吉士汪应轸等七人带领一帮人“伏阙请留”。馆师石珤严词劝阻,不听,还写了一首《乌母谣》加以讽刺,并大书于玉堂之壁。武宗下令罚跪五日,杖于廷,贬为裕州(今河南方城)知府。

王廷陈旷达不羁,不习为吏。巡案御史喻茂坚到裕州,他不出迎接,也不报有病。有一分司(朝廷某部官员)鞭挞州吏,王廷陈将此分司关禁起来,不给饭吃,将他弄得狼狈不堪后才放出来。王廷陈因此而被人弹劾,收捕下狱,其结果是削秩归乡。对于自己的个性和落职原因,王廷陈在《答舒子》一文中有过深刻的反思:“仆惟少负性气,自视无前,遭事直往,不知其可。复见近世州郡之吏,务为谄承,故于逢迎节数稍为损减,不意遂犯当世之怒。又以一二宰执旧怨于仆,内外构扇,中仆惟恐不深。”[1]他确实太天真直率了。此后在家屏居20余年,嗜酒纵娼乐,更加放荡。达官贵人、钦慕相好者想与他一会,他迟迟不出。出由蓬发跣足,不具宾主礼。常常穿着红纻窄衫,骑牛跨马,啸歌田野间。嘉靖初年,朝廷搜访遗佚,有人把他推荐给朝廷,最终还是没有起用,只赐予缣帛,最后老死于家。

王廷陈不同凡人的怪异言行,不合时宜的性格特征,给他的一生带来了不幸。但正是这种不幸,使他上过天堂,入过地狱,增加了阅历,看清了世相,况味了人生,尝尽了酸甜苦辣;这不仅为他的诗歌创作提供了无尽的题材,也进一步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从这点上讲,他又是有幸的。王廷陈算不得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过于天真、浪漫。正是这种不灭的童心、放浪的性格,为他那种率性任情的文学风格奠了基础。可以说,若没有他那种放浪的性格,也许就没有他那种童心永在的诗文。

二、王诗的最大特点是率性任情,不烦绳削而自得于天

王廷陈今存《梦泽集》20卷,收入《四库全书》。他的诗,明人评价很高,“后七子”领袖王世贞《艺园卮言》称其诗“如良马走坂、美女舞竿,五言尤是长城”。[2]《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其诗意警语圆,轩然脱俗,则不得不称为一时之秀。……正嘉间,何景明最为俊逸,廷陈之天骨雄秀亦骖乘矣。”

说实话,在明正德以前,鄂东在文坛上并无特殊位置,人才也不多。所谓惟楚有材,是指荆州、襄阳等地而言。正德以后,鄂东才有人才济济之势。这时鄂东出现了两位文学巨人,一是“前七子”领袖之一何景明(1483—1521),一是没有参加任何派别的王廷陈。何景明,《明史》作河南信阳人,实际上他是湖北罗田人。他15岁时随家人迁居河南,死后葬于罗田复船山。这两人虽同出一乡,但文学道路各异。何景明虽不乏俊逸之作,但毕竟是复古派的主要成员。而王廷陈不愿作“古人影子”,则别是一家,使楚地文风为之一变。吴国伦曰:“吾楚称诗之士多矣,而予窃以梦泽先生为一时之冠。”[3]这种评价是公允的。他当之无愧地是正嘉时期杰出的诗人之一。

从内容上看,王廷陈的诗文以削籍还乡为界,分为前后两个时期。

前期由于他少年高才,因此有恃才傲物、不可一世之慨。这时的诗多表现自己远大志向和对现实种种不合理现象的批评,给人一种锋芒毕露之感。其《矫志篇》云:“蛟龙虽困,不资凡鱼,鸑鷟虽孤,不匹鹜雏。虽有香车,易地则弃;兰蕙不采,无异蓬蒿;干将不试,世比铅刀。以骥捕鼠,曾不如狸……”以蛟龙、兰蕙、干将(宝剑)自居,在那个混沌世界,他是跃跃欲试,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其《少年行》云:“金羁及狡兔,珠缯落高鸿”[4],写一意气风发、身手非凡的少年,实是自况。《放歌》云:“窃钩者诛,窃国者王;仁义资乱,道岂不臧……兽殪罟裂,鸟尽弓藏;智勇既殚,躯乃见殃。谗巧为忠,直夫称狂;出门异趋,毁誉曷常。”[5]以犀利明快的语言,戳穿了正邪颠倒、美丑易位、善恶不分的世相,是对明中叶现实社会黑暗的辛辣讽刺与揭露。

此时诗文虽未尽绮罗粉泽之气,但斐然应世冲口而出、信笔而书的实录精神已非常明显。因此,此时其诗仍反映了广阔的社会生活与直率任情的个性。请再看他的《煌煌京洛行》:

辞我故里,来游帝乡,谁云周道,险逾羊肠。车马如云,意气扬扬,昔为奴虏,今狎侯王。伯兄乘轩,仲父鸣珰,唱驺驰道,征歌教坊。千金买剑,百宝为装,风雷一击,日星回光。朝探侠窟,暮宿名娼,酣呼六博,纵赌千场。倾财结客,隐罪匿亡,名齐郭解,人比孟尝。[6]

作者用赤裸裸的语言,描述赤裸裸的生活,慷慨任侠的个性一泄无遗,从中也可窥见正嘉时期的浮靡世风。这对“台阁体”、拟古主义风气盛行的明前期诗坛,确实是一次有力的冲击。

削籍归乡之后,作者心怀忧愤,放浪形骸,对世态人情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一时期的作品除兼有针砭时弊的内容之外,最明显的是增加了身世浮沉之叹。如《楚岸吟寄牟子》云:

忆初同领南宫宴,白马青袍花映面,本期霄汉并翱翔,宁知世路多更变。我归十年前,君归十年后,荣华颠倒若梦中,人情翻复无不有。[7]

往事的追忆,时事的变迁,人生的坎坷,皆信手拈来。尤令人钦佩的是,作者这类作品不似一般文人寄情山水自我解愁,或自怨自艾,叹穷叹苦,而是仍然豪爽健朗,虽醉态百出,但无寒酸之语,大有高阳酒徒,步兵醉厨之慨。紧接上列诗句之后又写道:

我当振衣从子游,请君洒扫鹦鹉洲。迟日经行桃竹杖,烟波摇漾木兰舟。须令汉水变春酒,更遣大别为糟丘。蛟龙自吟鹤自舞,仙人铁笛沈高楼……

作者虽有不平,但仍热爱生活,虽不再锋芒毕露,却大有谪仙风姿。文风自然爽朗,读之令人荡气回肠。

王廷陈的诗,艺术上造诣很高。其一,骨力劲健,含意深刻,具魏晋风容。如《燕歌行》[8]其一云:

出门何易见苦难,川原郁纡路千盘。

河中鲤鱼去不还,耿耿思居不能言。

揽衣中夜坐长叹,含情怨独凋朱颜。

…………

读后自然使人想起了阮籍的《咏怀诗》。

其二,豪放潇洒,如良马走坂,如美女舞竿,具盛唐气象,给人一种恢宏开阔的感觉。如《观江涨》云:

旬月一来此,怀襄真可忧。龙蛇栖树杪,鸥鹭集城头。天接江湖混,波摇郡邑浮。青钱吾已办,急为买渔舟。[9]

其三,既流利圆润,又色艳春兰。如《楚岸吟牟子》开头云:

楚岸长杨垂至地,百鸟娇啼春欲醉,晴丝冉冉堕碧空,风光颇为游人媚。我家黄子国,君住鄂王城,大江东下云雾接,滔滔应泻故人情。[10]

又如《闻筝》云:

花月可怜春,房栊映玉人,思繁纤指乱,愁剧翠蛾颦,授色歌频变,留宾态转新。曲终仍自叙,家世本西秦。[11]

可贵的是,以上三种特点,作者总是将它们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并非绝然分开,这样就使他的诗升华到一个新的高度。

其四,众体兼善,尤精五律,杂谣俚语亦在其内。《杂谣》五首其五曰:“翁曰留宾,妪曰无尊;翁曰织丝,妪曰无机。”近乎白话型的散文,可视作他对诗歌概念的拓展。

王廷陈诗歌的这些特点,使他在正嘉时期不独在楚地独领风骚,亦称雄整个诗坛。

三、王诗是明代文风转变的真正先声

明代中期,尤其是正德年间及嘉靖前期,是“前后七子”最为活跃的时期。他们大力提倡复古,认为“文必秦汉,诗必盛唐”,虽其本意在于扭转明代文坛“台阁体”之浮靡文风,但又使文坛笼罩着一层复古、拟古的不良风气。一般人只知道这时唐寅等吴中诗人已开始另辟蹊径,他们的诗作不傍门户,卓然自立,诗风平易清新,为文坛注进了一股新鲜气息。殊不知王廷陈在他们之前就已开始这样做了。这只要考证比较一下他们的生卒时间和成名的年代就会明了。

唐寅,“吴中四才子”之首,生于成化六年(1470年),卒于嘉靖二年(1523年)。他蔑视世俗,生活狂放不羁。作诗不拘成法,多用口语,敢于突破格律限制,大胆表达真情实感,尤以题画诗清丽动人。

文征明,生于成化六年(1470年),卒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诗宗白居易、苏轼,其诗意境清新,语言清丽,给人以新鲜活泼的感受。

徐渭,生于正德十六年(1521年),卒于万历二十年(1593年),浙江绍兴人。袁宏道评价他的作品:“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一扫近代芜秽之习。”[12]

王廷陈虽生卒时间不详,但史载20岁举乡试第一,正德十二年(1518年)登进士第,约嘉靖十年(1532年)前后在世。他落职之后在乡间居20余年。晚年,他在《对镜自嘲》诗中写道:“晨理白发临青铜,乍对翻疑何处翁,童心未除惊貌改,壮志不就悲途穷。”[13]嘉靖初年,朝廷有诏起用,他写了《闻恩诏有感》四首,其一说“天地重开日月称,幽人感激中兴时,湘累莫漫题芳杜,汉皓何须咏紫芝”。[14]“汉皓”指商山四皓,作者自比,说明王廷陈已入古稀之年。我们假定王廷陈70岁去逝,逝时为嘉靖十年(1532年),其生年为天顺六年(1462年),早唐寅、文征明8年;那么他20岁会试第一,当在成化十八年(1482年)。会试在乡试第二年举行,王廷陈中举当在成化十七年(1481年),唐寅中乡试第一在弘治十一年(1498年),王廷陈早唐寅17年左右。

吴国伦《王吉士稚钦》诗曰:“维楚故有才,谁为稚钦偶,早岁发天秀,匠心应其手。”[15]说明王廷陈从小就有过人的才智,与《明史》本传所记一致,这说明,王廷陈成名的时间很早,不在壮年时期,而在青少年时期。唐寅也有早慧美誉,但他中举时已28岁了。一般说来,中举是古代文人初步成名的标志。这说明王廷陈成名的时间早于唐寅等吴中诗人无疑。假若我们设定王廷陈只活了62岁(这种可能性很小),从中举的年龄上看,王廷陈成名的时间也早于唐寅。

王廷陈、唐寅、文征明、祝枝山、徐渭都有类似的反传统的个性,有为人所钦慕的才思,有近似的天然去雕饰的诗歌风格。他们在明代中叶,都在各自出生、成长、生活的区域之内自觉或不自觉地树立自己独特的文人形象,悄悄地改变着文坛的风气。但由于唐寅等人出生、成名的时间都晚于王廷陈,因此,如果要问谁首开明代文风转变的风气,我们应当排除旧说,承认是王廷陈。

四、王廷陈对李贽、“公安派”的直接影响

李贽《童心说》一文,见于《焚书》,《焚书》刻于湖北麻城,《童心说》一文应该说是写于麻城讲学期间。李贽认为,“天下之至文”皆“出于童心”。所谓童心,就是纯真之心或赤子之心。汤显祖提出“以情格理”与之相呼应。稍后“公安派”标榜“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紧承其后。由于这些人的倡导,明代文坛的沉寂局面被打破了,使明代文学创作出现了全面丰收。李贽也因之而在中国思想史上和文学批评史上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李贽文艺观点的形成,原因是多方面的。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社会急剧变革的影响,“王学左派”对他的启发,是其重要的原因。他出身于商人家庭,前期作家如“吴中诗人”、徐渭对他的影响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但是,细检明代文学史料就会发现,王廷陈对他的文艺观点有着明显的影响。而这一点过去也一直不太为人所注意。

王廷陈落职之后偏处一隅,李贽本与之无缘。但李贽54岁去官之后来湖北麻城讲学达18年之久,这样对近在咫尺的这位乡贤就必有所闻。古代官吏和文人有个习惯,叫入境问文,即每到一地,先要了解此地有些什么历史文化名人,有些什么名胜古迹。李贽在黄冈达18年之久,对王廷陈绝不会一无所知。

李贽在麻城的行为与王廷陈颇相似。礼部给事中张向达上疏弹劾李贽“肆行不简”,说他“与无良辈游于庵院,挟妓女,白昼同浴”,不免诬蔑,但他似僧非僧,不僧不俗,招收女弟子,带女弟子下塘游泳确实有之,并见于麻城县志。王廷陈落职之后,衣红纻之衣,策骞驴,啸歌田间,纵情诗酒声色。两者狂悖行为实在是太相似了。形似的背后是不是存在某种思想观念和精神气质的联系呢?

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最有力的证明是,李贽提出的“童心说”,这“童心”二字,并不是李贽的首创,而是来自王廷陈的诗。王廷陈晚年《对镜自嘲》诗曰:“晨理白发临青铜,乍对翻疑何处翁,童心未除惊貌改,壮志不就悲途穷”。王廷陈所言的“童心”首先指少年时期的雄心壮志,也即纯真绝假的赤子之心,当然也指至死不改,临事如孩提说实话而不避嫌隙的天真烂漫之心。这样,诗歌就勾画了自己老顽童的形象。这里的“童心”,与李贽所言的“童心”含义是一致的。这说明,李贽提出“童心说”是从王廷陈那里得到了启发。所不同的是,王廷陈只知依个人志愿在诗文中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而李贽则上升到理论的高度,用来表达一种新的文艺观点。

再者,王廷陈族人、子侄乃至孙辈都以善诗而名于世,他们作诗都能守家法,即继承了王廷陈的风格。这些人与李贽几乎是同一时代人。王廷陈的后人与“公安派”乃至后来的“竟陵派”关系非常密切。如唐昌泰《三袁年表》载:万历二十三年即公元1595年,此时李贽正在麻城,袁宗道兄弟与李贽关系达到了最为密切的程度。汤显祖和王一鸣寓于袁宏道家,以谈诗论文为乐。这个王一鸣,就是王廷陈的从孙,以诗名世,是王廷陈诗风的重要传人。王一鸣与李贽相交就是情理中的事。李贽也许从王廷陈的后人那里对王廷陈有了更多的了解,从而有意无意地受其影响。

至于王廷陈对“公安派”乃至“竟陵派”的影响就更为明显。

鄂东明代后期著名诗人王廷瞻、王追美、王同轨、王一鸣、王一翥、王一才等与王廷陈是同一家族。有的是其兄弟,有的是其子侄,有的是其侄孙。史载这些人作诗都严守家法。王廷瞻即王廷陈之弟,官至尚书。《湖北诗徵传略》等书录其诗。其诗在追求真率,任其自然方面颇似其兄。其侄王同轨,字行父。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王一鸣》写道:“其族有同轨者,继稚钦称诗,识伯固(王一鸣字)于儿童,时以稚钦衣钵期之”。吴国伦曰:“吾楚称诗之士多矣,而予窃以梦泽先生为一时之冠,乃楚志删诗不多采焉,则知音难哉。今其从子行父氏雅能工诗,先生实风之矣。”两引说明,王同轨受其叔王廷陈影响很深,而王同轨又很看重自己的后辈王一鸣,把继承王廷陈的衣钵的希望寄托在王一鸣身上。王一鸣(又名子声)与袁宏道是好朋友。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王一鸣与汤显祖一同寓住在袁宏道家里,以谈诗论文为乐。他们彼此间意气完全相投,王一鸣作为王廷陈的传人在此时必将祖风尽情陈述,必然得到袁宏道兄弟的认同。三袁的“独抒性灵”说与王廷陈的诗风完全协调一致,我们可以说“独抒性灵”说的根就是王廷陈。王一鸣死后,袁宏道写了《哭临漳令王子声》与《与朱司理书》至哀,可见其关系非同一般。

王廷陈的另一从孙王一翥与“竟陵派”主将谭元春交好,诗文上声气相投。谭元春早年就读于黄州府浠水县玉台书院,在黄冈结识了大批志同道合的朋友。《湖北诗徵传略》等书载,王一翥、吴亮思、刘侗等与谭元春以文章道义相期许。由此我们可以看到,王廷陈后继有人,他死后还有个家族作家群,这支“王家军”承继王廷陈衣钵,使其诗风不灭,直接影响到晚明文艺革新的主将袁氏三兄弟和谭元春。

五、王诗不彰、王名不显的原因。

由上述内容我们可以看到,王廷陈的诗开明代文风转变的先河,对李贽、“公安派”的观点有明显的影响。在当世即有人认为与何景明齐名,并为楚诗一时之冠。那么为什么后世各种文学史书籍竟无一语提到王廷陈呢?王诗不彰、王名不显的原因有三。一是王廷陈受贬之后,屏住乡间20余年,老死于家,他拒绝与名官显宦相交,这就不利于其声名的传播。他生活行为恣意放荡,为所谓正人君子所不齿,也就不便传扬他的诗文。这正如吴国伦所说“楚志删诗不多采焉,则知音难哉”。因不合时宜,故知音难觅。楚地书刊对他的著作或删削,或干脆不采,这就使他的诗文失去了许多流传宣扬的机会。二是王廷陈未参加任何流派,在当时又不接近于某一流派,完全自是一家。流派、社团往往是文人相互宣扬的阵地或渠道。社团人员往往提倡新说,轰动视听,便于声名传扬,而王廷陈失去了这种传扬的渠道。三是“楚人不善扬名”[16],这是清代孝感人丁宿章在编印《湖北诗徵传略》时的感慨。尤其明清之际,某些楚人诗文或其它方面的成就本不低于甚至超过江浙同类人,但江浙人名声大,而楚人不为人所知,这样的情形很多。其原因,江浙人才密度大,流派社团较多,他们互相标榜,名声就远播于外;江浙交通发达,进出官员商贾较多,为声名传播创造了条件;再者江浙经济发达,也为著作传播提供了物质基础;南京、杭州、苏州是明清刻印中心,这样也有利于吴地著作流传。相形之下,楚地这些条件较差。因此王廷陈诗文成就本大于唐寅、徐渭等人而却被后人所遗忘。

注释:

[1][4][5][6][7][8][9][10][11][13][14]王廷陈:《梦泽集》,四库全书本。

[2]丁宿章:《湖北诗徵传略·王廷陈》,光绪本。

[3][15]王廷陈:《梦泽集》附录,四库全书本。

[12]袁宏道:《徐文长传》,唐昌泰《三袁文选》,巴蜀书社1988年版。

[16]丁宿章:《湖北诗徵传略·陈师秦》,光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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