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语法视角下的“分句中心论”_生成语法学论文

从生成语法学观点看“小句中枢说”,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语法学论文,中枢论文,观点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引言:“小句中枢说”与句法学

按照本文对“小句中枢说”(邢福义1995、1996等)的理解,“小句中枢说”的“中枢”其实涉及两个方面:一是从研究方法来讲,一是从语法体系的本质来讲。

在研究方法上,“小句中枢说”考虑语言学理论研究的问题。汉语的特点十分丰富,作为语言研究工作者,我们应该从什么角度来观察语言现象、从什么地方入手抓住语言特点?“小句中枢说”提供了一个建议,就是从小句入手,把小句作为语法研究的中心。下,可以联系到短语、词的研究;上,可以联系到复句、句群等的研究。因此,“小句中枢说”可以说是一个方法学上的问题。

从语法体系的本质来讲,“小句中枢说”强调小句在语法体系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对语法运作起管束控制作用。这种观点假设小句能管束控制其他语法实体,而其他语法实体对小句都有一种依附、从属的关系,这种看法也可以称为“句管控”(邢福义2001a)。显然,这里所谈的“小句中枢说”(或者“句管控”)所关心的问题主要是语法机制运作的问题,属于语言本质的问题。

以小句、句子作为语法研究的重点,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一直是形式语言学的核心研究内容。Chomsky(1957)所提出的生成语法学(generative grammar),认为句法部分是构成语言机制的一个重要系统,由有限的句法规则推导出人类语言千变万化的面貌。生成语法学的观点引起了语言学家对句法研究的重视,句法学(syntax)成为当代语言学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

生成语法学经过五十年来的研究,对句法问题提出了很多看法,对人类语言也提出了很多新的发现。(注:这几十年来生成语法学有不少的变化和修改,例如上世纪80年代提出的“原则与参数理论”(principles-and-parameters theory),以及近年针对这个理论架构而提出的“最简方案”(Minimalis Program)。本文为了方便论述,一律采用“生成语法学”作为这个学派的统称。)虽然生成语法学和“小句中枢说”不少的理论假设和实际操作迥异,但从研究方法的角度来讲,它们对小句、句子研究的重视基本上是一致的。既然两者都同样重视小句、句子的研究,究竟生成语法学的研究成果对“小句中枢说”有没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呢?这篇文章的写作动机,就是希望透过比较生成语法学和“小句中枢说”的某些主张,提出一些有关句法研究的问题,希望这些问题对今后汉语语法学和理论语言学的研究能有一点启示作用。

二 生成语法学和“小句中枢说”的相似之处

2.1 语气和小句的关系

按照“小句中枢说”,小句必须包含句子语气,并且能够表明说话的一个意旨,体现一个特定的意图(即所谓“小句成活律”)。缺乏句子语气的成分只不过属于“可成句的构件语法单位”,不能成为小句。句子语气在小句的地位,就是黏附在一个可成句的构件语法单位上。汉语的语气有相应的句子语调,语气助词(即“句末助词”)的使用是为了加强信息量。

在早期的生成语法学(Chomsky 1957、1965等),句法学研究的范围基本上限制在S(即sentence的缩写)——一个只包含主语(即图一a中的名词短语NP)和谓语(即图一a中的动词短语VP)的单位。后来Bresnan(1972)在全面研究疑问词移位的基础上,把原来的句子单位扩充为S'(读作“S杠”/S-bar)。S'包含了S和一个引导S的标补语(complementizer,简称COMP),如图一b所示。标补语在英语的例子包括that、whether等词,跟句子的语气有关。(注:上世纪80年代以后生成语法学对S和S'的地位提出了重大的修改,把这两个成分分别改为“屈折成分短语”(inflection phrase,简称IP)和“标补语短语”(complementizer phrase,简称CP)。由于不影响到本文的讨论,我们暂时沿用旧的形式来表示。)

图一

在生成语法学的理论下,不少学者认为汉语的语气助词跟英语的标补语相似,同样能表示句子的语气,因而把语气助词分析为标补语,跟S组成一个S',出现在S的右边(Lee 1986,汤廷池1989,Cheng 1991,Tang 1998,邓思颖2002等),如图二所示。

图二

“小句中枢说”所讲的“小句”,在生成语法学的观点,应该等同S'。至于所谓句子语气黏附在可成句的构件语法单位上,正好跟生成语法学的观点一致,即处于COMP的语气助词(=语气)跟S(=可成句的构件语法单位)组成S'(=小句)。把语气或者语气助词纳入句法学的研究范畴,作为小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应该是一个正确的方向。把“可成句的构件语法单位”和“小句”区分开来,并且为句子语气这种语法实体找到一个句法位置,不仅加深了我们对汉语句法结构的认识,而且方便我们把汉语跟其他语言进行对比研究。

2.2 复句和小句的关系

“小句中枢说”认为小句是复句构成的基础,作为复句里的分句。在复句里,小句和小句之间有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复句虽然由小句和小句连接而成,但具有“句”的基本特征,有一个统一全句的语调,属于一个句子(邢福义2001)。比如说,下面的句子都属于复句。例(1)是表示因果关系的复句,例(2)是有一个定名结构“这么小的飞机”作分句的复句。

(1)因为天太冷,他不想出门。 (2)这么小的飞机,我不想走了。

至于生成语法学方面,学者们都同意汉语复句内分句之间有依存的关系,并且原则上接受Huang(1982)对汉语句法结构所作的分析,认为作为从属小句(subordinate clause)的分句(如例(1)的“因为天太冷”)依附在一个小句(如例(1)的“他不想出门”)之上,在句法上担当附接语(adjunct)的角色。

在生成语法学的分析里,附接(adjunction)是一种单向性的依存关系,例如修饰小句的功能,即担当所谓“状语”的角色。如图三所示。

图三

至于例(2)的“这么小的飞机”,生成语法学跟很多当代语言学理论一样,把这个定名结构分析为“主题”(topic)。(注:邢福义(1996:72)也有关于主题(或称为“话题”)和主语的讨论。)尽管生成语法学者没有把汉语的主题视作小句/分句来处理,但他们都认为主题在句法上属于句子的一个部分,跟小句组成一个句子。Tsao(1988)曾比较过汉语从属小句和主题在句法上的相似性,认为它们同样作为小句的附接语,有好像图三那样的结构。尽管目前生成语法学对汉语主题的句法位置有几种不同的看法,但基本上都同意主题跟从属小句的地位相若,它们都跟小句合成一个句子,作为句子的一个部分。(注:有关生成语法学对汉语主题句的论争,可参考石定栩(1999)的介绍和总结。)

2.3 小句对词的影响作用

“小句中枢说”提出了词受控于小句的主张,这个主张属于上文提到的“句管控”的一个重要部分。所谓“词的受控”,是指词只有进入了小句以后,才能明确显示语法特性和语法职能(例如词类)。以例(3)为例,第一个“标志”前面有数量词,出现在宾语的位置,这样的语法环境把它规约为名词;至于第二个“标志”,后面有“着”,又带宾语,这样的语法环境把它规约为动词。

(3)这是一个标志,标志着人类正在走向互相了解,走向尊重。

自从Chomsky(1970)这篇经典的文章提出以来,生成语法学基本上认为“词有定类”:在词库里,每个词都已经有一套词类特征。当这些词从词库进入句法后,它们的词类特征都不会改变。不过,Chomsky(2000)曾提到一个可能性,就是词库里没有任何的词类区别,只有“词根”(root)。句子的结构和构词的形态,配合词根本身的一些性质(例如意义),决定每个词的特点,就好像闪语(Semitic)的情况。比如说,在阿拉伯语里,词根“k-t-b”没有固定的词类,既可以派生出名词kitāb“书”,又可以派生出动词kataba“他写过”。

如果把这种看法应用到汉语里,我们大概可以假设上述例(3)的“标志”是一个词根,本身没有固定的词类。当它跟数量词结合时,“标志”就是一个名词;而当它跟“着”结合时,“标志”就是一个动词。由此可见,词根的构思跟“小句中枢说/句管控”所讲的“入句显类”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句法因素与词的关系,在生成语法学的文献里,除了句法学的讨论外,语言习得的一些发现也值得我们思考。Gleitman(1990)提出了有名的“句法自推”(syntactic bootstrapping)的主张,认为句法是作为儿童掌握动词的一个途径,动词的习得倚赖句法所提供的信息,动词的习得包括若干意义和句法性质(例如及物和不及物之别)。(注:对“句法自推”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Gleitman and Gillette(1995)详细的介绍。)尽管“小句中枢说/句管控”没有谈到语言习得的问题,但是所提出的“词受控于小句”这个论断,跟“句法自推”的基本精神也有一点相似。

三 生成语法学和“小句中枢说”的差异之处

3.1 “小句”的问题

“小句中枢说”认为小句具有独立性,凡是嵌套句(即包含在小句之中的语法单位)都不算小句。根据这个看法,例(4)属于独立的小句。至于例(5)括号内的“小张出事了”是动词“知道”的宾语;由于不是独立使用,因此不算是小句。

(4)小张出事了。 (5)大娘早就知道[小张出事了]。

这里牵涉到小句定义的问题。按照生成语法学的观点,从形式上来讲,一个包含主语和谓语的单位应该就是小句。从意义来讲,小句能表达一个命题(proposition)。(注:Chomsky(2000)把能够表达一个命题的单位称作“阶段”(phase),包括小句。)事实上,“小句中枢说”也认为小句是最小的能够独立表述一个意旨、体现一个特定意图的语法单位。因此,按照这些定义,例(4)和例(5)中的“小张出事了”都应该属于小句。从理论的完整性来考虑,把例(4)和例(5)的“小张出事了”这种单位一律分析为小句,做法比较简单,而且具有一致性。

如果“独立性”是小句的一个判别准则,那么,复句里的其中一个分句(即过去所讲“偏正复句”的“正句”部分)明显地有自己的语气,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并且能够表达一个命题/意旨。比如说,例(6)中的“大娘很不高兴”是分句,光说例(7)这一个部分也没有什么问题。按照小句的定义,“偏正复句”的“正句”跟例(7)都应该同样分析为小句,没有太大的分别。

(6)因为小张出事,大娘很不高兴! (7)大娘很不高兴!

如果说复句里的分句丧失独立性的原因是分句之间具有“相互依存”的关系,那么,偏正复句里的“偏句”和“正句”在句法上还是有区别的:偏句属于附接语,作为正句的状语。偏句依存于正句,而不是正句依存于偏句。

偏正复句不对称的现象可以进一步找到句法的证据。请比较下面的例子(例(8)括号内的部分是偏句,例(9)括号内的部分是正句):

(8)*[因为小张怎么样出事],大娘很不高兴?

(9)因为小张出事,[大娘怎么样不高兴]?

根据Huang(1982)对汉语疑问词的研究,尽管在表面上汉语疑问词没有移位,但是在一个隐性的层次(即所谓“逻辑形式”)里进行移位。如果我们假设“怎么样”的移位违反了若干句法限制——疑问词不能进行移位离开附接语,那么,例(8)和例(9)不对称的现象反映了一个事实:复句内分句的句法地位并非一模一样,只有偏句才算是附接语,依存于正句。由此可见,正句应该有独立性。如果把它排除出小句之外,理据恐怕不太充分。分句的独立性和相互依存关系、偏正复句的地位等问题,“小句中枢说”的观点值得再仔细考虑。

根据“小句中枢说”,分句不是独立的小句。然而,相对于嵌套句,“小句中枢说”认为分句仍然具有“相对独立”的性质。这里所说的“相对独立性”,是指分句之间没有包含和被包含的关系。如何界定“包含和被包含的关系”?不被包含的分句是否一定具有相对的独立性?请比较下面两个不合语法的例子,例(10)括号内的主谓短语是作为主语的小句,而例(11)括号内的主谓短语是作为定语的小句(称为“关系小句”或“定语从句”)。

(10)*[小张怎么样出事]是一个悲剧?

(11)*大娘听到[小张怎么样出事]的消息?

例(10)和例(11)的情况跟上述例(8)有相似之处:疑问词都不能进行移位。但是,从表面上看,无论是作为偏句,还是作为主语、定语的主谓短语,都应该有相同的句法地位。有关这个特点,除了汉语以外,很多的研究都发现,在其他语言里,这几种语法单位都有相似的地位,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包含和被包含”难以概括这些成分的共同特点。至于在生成语法学里怎样解释,由于牵涉到较多的术语和假设,我们在这里就不详谈了。(注:这里牵涉到所谓主目(argument)和附接语不对称、主宾语不对称等问题。Huang(1982)提出了著名的“提取域条件”(Condition on Extraction Domain,或简称“CED”)来解决这些问题。)我们这里想指出的,就是如果纯粹用“包含和被包含”来定义小句的“独立性”,显然是不够的。

综上所述,如何界定“独立与相互依存”、“包含与被包含”等关系,还值得我们深思。此外,这些概念还应该跟小句的定义分开来。我们认为,小句在形式上包含主语和谓语,而在意义上表达一个命题/完整的意旨。满足了这些条件都应该算是小句。所谓“相互依存”只不过是小句跟其他语法成分的关系,跟小句本身的定义无关。如果不把“相互依存”这样的概念牵涉到小句的定义,上述种种问题解说的道理就应该简单得多、直接得多。

3.2 “中枢”的问题

什么是“中枢”?邢福义(1996:16)有这样的阐述:“按照《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指的是在一个事物系统中起总的主导作用的部分。汉语里,在由各类各级语法实体所构成的语法系统中,起主导作用的是小句,换句话说,居于中枢地位的是小句。”根据“小句中枢说”,小句的中枢地位具备了三个因素:(一)具备最齐全的语法因素;(二)处于联络中心的地位;(三)对其他语法实体具有控他性。

就第一点而论,无可置疑,小句所包含的语法因素是最齐全的。小句包含各类短语,而短语由词组成。除了结构完整外,小句所表达的意义也比较完整。我们在上文提到,从生成语法学的观点来看,小句能表达一个命题,包括了完整的题元关系(thematic relation)、体(aspect)、时态(tense)、语气(mood)等。如果把小句的中枢地位定义为一个形式和结构都完整的语法单位,那么,“小句中枢说”和生成语法学的出发点是一致的。

至于第二点有关联络中心的论断,我们认为其他语法单位也具备这个功能。自从生成语法学提出“短语结构规则”(phrase structure rules)以来,短语(phrase,或译作“词组”)一直是句法学研究句法结构的重要语法单位。70年代Chomsky(1970)、Jackendoff(1972)等人提出的X杠理论(X'theory),把短语理论高度抽象化,让不同类型的短语都可以由XP来表示(其中X是一个变项,可以代入不同的词类),而且规定每个短语都必须有一个同类型的中心语(head),而这个中心语是一个词。在形式上,X杠理论提出了以下规则,规定了短语XP必须包含一个同类型的中心语X:

XP→…X…

简单来讲,名词短语NP必须有一个名词N,动词短语VP必须有一个动词V。(注:中心语的概念跟“小句中枢说”所讲的“核心”(邢福义1996:§1.3)似乎有相似之处。)

根据X杠理论,生成语法学在80年代进一步认为小句S和S'都可以理解为短语(Huang 1982,Chomsky 1986等)。(注:上世纪80年代以后生成语法学对S和S'的地位提出了重大的修改,把这两个成分分别改为“屈折成分短语”(inflection phrase,简称IP)和“标补语短语”(complementizer phrase,简称CP)。由于不影响到本文的讨论,我们暂时沿用旧的形式来表示。)换句话说,小句/句子就是某一类的短语,短语是构成小句/句子的基本语法单位。严格来讲,在这个模式里,短语才是“联络中心”:一方面,短语由词组成,向内跟词联系;另一方面,短语组成小句/句子,对外则与句有联系。没有短语这一层,词和小句就没有直接关系。因此,如果把“中枢”定义为联络中心,那么,短语的中枢地位也不容忽视。汉语如此,所有人类语言也应该如此。

至于第三点有关控他性的问题,也就是“小句中枢说”所讲的“句管控”,虽然生成语法学同样强调小句的重要性(即前文提及语气、复句跟小句的关系和小句跟词的关系),但是,词对短语和小句的管控作用也是肯定的。

按照X杠理论,每个短语都必须有同类型的中心语,而中心语由词来充当。从语言生成模式来考虑,我们可以假设短语是由中心语扩展而来的,有什么样的中心语,就可以扩展成什么样的短语。比如说,名词N只能扩展成一个名词短语NP,而没法扩展成动词短语VP。用一个简单的比喻:如果中心语是种子,短语是花,种子的品种决定了花的品种。这种由下而上的生成关系,生成语法学称为“投射”(projection)。Grimshaw(1991)对短语投射的问题有很独到的见解和精彩的分析,而Chomsky(1995)提出的简明短语结构理论(bare phrase structure theory)就是进一步发挥这种“下决定上/词决定短语”的观点。(注:有关Grimshaw(1991)投射理论在汉语应用的实例,可见邓思颖(2004)的讨论。对简明短语结构理论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邓思颖(2000)、石定栩(2002)等的介绍。至于上文提及“词根”的假设,Chomsky(2000)只不过在一个注脚里提及,并没有详细地发挥论述。“词根”的概念怎样跟“下决定上”的短语结构理论配合,仍然有待研究,暂时没有结论。)

寻找人类语言的共性,是生成语法学迈向的目标。但是,对解释语言之间的差异之处,生成语法学也给予高度的重视。生成语法学者假设语言差异主要取决于数量有限的“参数”(parameters)。至于参数的成员(作为决定语言差异的因素),有意见认为只有词才决定参数的值(Wexler and Manzini 1987);有意见认为在众多的词类当中,表达语法功能的功能性词类(functional categories)才允许参数变化(Fukui 1988,1995);甚至有意见认为比词还要小的“特征”(features)才是参数的成员,某些特征(例如语音特征、词类特征、词缀特征)是造成语言分歧的主因(Tang 1998,邓思颖2003)。尽管这几个提法的具体内容不尽相同,但基本的精神还是一致的。生成语法学普遍认为对个别语言面貌有决定性的管控作用的应该是词,甚至是细微的特征,而不是比词更大的语法单位。

此外,“小句中枢说”所谈到的“管束”、“控制”等术语,很容易令人联想起生成语法学所提出的管辖理论(government theory)、控制理论(control theory)和约束理论(binding theory)。在80年代,“管辖约束理论”(government and binding theory)或简称为“管约论”(GB theory)一度成为当时生成语法学的别名。当然,生成语法学所谈的“管辖”、“控制”、“约束”有特定的用法和含义。简单来讲,“管辖”是关注词跟其他句法成分之间的支配关系,能担当管辖角色的成分是词(即所谓“管辖语”governor)。例如在动宾短语里,动词负责管辖宾语。作为管辖语,动词给后面的宾语指派“格位”(case)。例(13)的不合语法就是因为指派给宾语的格位被副词“狠狠地”阻挡了,影响了动词对宾语的管辖。(注:这个现象违反了Stowell(1981)提出的“邻接条件”(Adjacency Condition)。至于管辖理论的地位,虽然在最简方案里作了大幅度的修改,基本上以特征核查(feature checking)取代,但是以词作为管辖语的精神,还仍然存在。)

(13)*张三批评狠狠地李四。

至于“控制”、“约束”,它们主要涉及短语的指称问题。比如说,例(14)的反身代词“自己”指称“小张”,从约束的关系来讲,“小张”约束“自己”,因此给“自己”赋予意义。

(14)小张喜欢自己。

无论理论模式有多么的不同,但是,我们都不能否认除了小句以外,小句内的各个成分,在语法体系里都同样扮演不同的“管控”角色。如果以管束控制作为“中枢”的定义,那么,按照生成语法学的观点,语法体系里的“中枢”应该不只一个:不同的现象、不同的范畴,各自拥有一个“中枢”。这些“中枢”,或许是小句,或许是短语,或许是词,或许是比词更小的单位——特征。

四 小结

透过语法理论描绘的框架,我们对语言的观察才能深刻、才能透彻;在语法理论的指引下,我们的研究才有目标、才有方向感。掌握一个好的理论,就好像拥有一副性能良好的望远镜,把我们的视野带到更远的地方,观察到更细微的特点;而细微的特点又能跟宏观的现象联系起来。

“小句中枢说”难能可贵的地方,就是一个按照汉语的面貌建立起来的语法理论。无论从研究方法还是从语法体系的本质来讲,“小句中枢说”都提出了清晰的、概括性的见解,为我们研究汉语语法,点出了一个入手之处。

语言学研究的最终目标,就是希望找出人类语言的规律,揭示语言的特点。我们应该同意,作为理想的语言学理论,应该具备跨民族、跨国界的性质。我们拥有一个有一致标准的工具,才能方便地、直接地比较语言之间的异同,分清楚哪些是个别语言的个性,哪些是所有语言的共性。

本文跟“小句中枢说”作比较的是生成语法学。虽然不能说生成语法学完美无缺,但起码经过这几十年众多语言学家的共同努力,至今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具有解释能力的理论,适用于研究任何一种人类语言,当然也应该包括汉语,而并非专为某些语言而设的工具。

透过“小句中枢说”和生成语法学在本文初步的比较,我们希望找出它们之间的一致之处,可以作为今后汉语语法学和理论语言学研究的共同基础;与此同时,本文借着比较这两个理论的差异,对“小句中枢说”某些主张重新思考,提出一些个人的见解,以期收抛砖引玉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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