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的太极思想_太极论文

朱子的太极思想_太极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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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24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1763(2014)03—0005—05

       “太极”一说为理学一大公案,其导火索则是周敦颐《太极图说》首句“无极而太极”。议者每疑其不合儒经,而朱子为其卫护不遗余力。然而,耐人寻味的是,不用特别注意就会发现,相比于理、气等名词,太极在朱子整个论述中并不显赫。此一问题,三十多年前,经日本学者山井涌指出,益发彰之于世。山井氏断言,太极一词在朱子理论体系中并不重要。①旅美华裔学者陈荣捷曾专门撰文回应。②陈氏肯定山井氏在文献上实有所见③,却不同意其结论,他援引自己旧作《朱熹集新儒学之大成》,重申:即使从哲学观点视之,太极对于朱子之理论体系亦为不可无。④陈氏持论周正,其所辩者,在太极对于朱子哲学体系是否为不可无,其观点是不可无,除此而外,他不惮承认山井涌的发现对于朱子思想研究“其功诚非小也”:既然太极在朱子论述中不像一般学者所认为的那样重要,这就足以向人们展示,朱子哲学“非以本体论宇宙论为归宿,而重点在乎人生,即在乎四书之教。”⑤

       陈荣捷从哲学建构和学术渊源两个方面对朱子太极思想做了精当的研究,提要钩玄、高屋建瓴,堪称典范。遗憾的是,陈氏之后,自觉对其做出呼应、接续的,以笔者寡见所及,似乎乏人。⑥本文拟补此阙。由于朱子有关“太极”的论述主要见存于两类文字,一类是朱子对周敦颐《太极图》及《说》的相关讨论,一类是朱子对《系辞》“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的直接解释。前者可以《太极解义》为中心,后者可以《易学启蒙》和《周易本义》为中心。以下,笔者就分别从这两方面材料入手进行叙述,对于前者,侧重阐发其中的哲学思想,对于后者,侧重考察其学术渊源。得失当否,尚俟高明。

       一 《太极解义》体用说的意义

       乾道九年癸巳(公元1173,朱子44岁)四月,《太极解义》成。《解义》为《太极图解》(以下简称《图解》)、《太极图说解》(以下简称《说解》)之合称,如题所示,其所针对的文本是周敦颐的《太极图》与《太极图说》。这一点决定了《解义》不同于对《易传》“易有太极”的一般解释,而是集中处理周敦颐提出的一些命题,诸如“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等等。在对这些命题加以说明的同时,朱子也实际探讨了“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所包含的一些理论问题,诸如太极与阴阳的关系问题,太极的动静问题。

       《图解》在解释周敦颐《太极图》一开始的○说:

       ○,此所谓无极而太极也,所以动而阳、静而阴之本体也。然非有以离乎阴阳也,即阴阳而指其本体,不杂乎阴阳而为言尔。(图解,《太极图说解》)⑦(着重号为引者后加,下同,不再一一说明)

       在这里,朱子主要是借助阴阳动静对太极做了描述,尚不涉及对“无极而太极”这一命题的理解。按其所说,太极是阴阳动静之所以能产生的本体。⑧

       以太极为阴阳动静之本体,《说解》亦然:

       盖五行之变,至于不可穷,然无适而非阴阳之道。至于所以为阴阳者,则又无适而非太极之本然也,夫岂有所亏欠间隔哉!(说解,《太极图说解》)⑨

       按:周敦颐只提到“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太极图说》),似乎从动到静,由静再到动,是一个自发的过程,他没有明确指出:太极是动静的根据(所以动静之本体),他没有使用“本体”这样的说法去称呼太极。⑩正是朱子,首先将体用模式用于对太极与阴阳关系的说明。

       考虑到朱子对程颐思想的熟悉和继承,有理由认为,朱子的这个思路是来自程颐的“体用一源”之说。此点,论者已数及之,无待多言。(11)有必要指出的是,朱子虽然采用程子“体用一源”说,但从《解义》问世后有人批评它“言体立而后用行”而与“体用一源”之说不谐这一点,可以看出,朱子对“体用一源”之说的理解已经溢出程说的范围,而为世人所议。《附辨》云:

       愚既为此说,读者病其分裂已甚,辩诘纷然……又有谓:“‘体用一源’,不可言‘体立而后用行’者”……若夫所谓“体用一源”者,程子之言盖已密矣。其曰“体用一源”者,以至微之理言之,则冲漠无朕,而万象昭然已具也。其曰“显微无间”者,以至著之象言之,则即事即物,而此“理”无乎不在也。言“理”,则先“体”而后“用”,盖举“体”而“用”之理已具,是所以为“一源”也。言“事”,则先显而后微,盖即事而理之“体”可见,是所以为“无间”也。然则,所谓“一源”者,是岂漫无精粗先后之可言哉?况既曰“体立而后用行”,则亦不嫌于先有此而后有彼矣。(附辨,《太极图说解》)(12)

       朱子提出,无论是从“理”的角度还是从“事”的角度看,其中都存在一个先后的问题,体在用先,先显后微,这里所说的先后,主要是逻辑上的先后,而非发生论上的先后。朱子反对那种认为“一源”就是不分先后的观点。

       依朱子之见,作为“体”的“太极”与作为“用”的“阴阳”,虽然“一源”,却不妨用“先后”去认识它们。太极与阴阳,不仅存在先后之序,而且,像《易传》所说的“道”和“器”那样,还可以用“上下”去定义它们。朱子指出:

       太极,形而下之道也;阴阳,形而上之器也。(说解,《太极图说解》)(13)

       以“道”、“器”比拟“太极”与“阴阳”的做法同样受到质疑,对此,朱子辩说,“阴阳”和“太极”固然不能被看作“二理”,但这不妨碍在它们之间区分“道”与“器”,因为,“太极”是无形象的,亦即所谓“形而上者”,而“阴阳”是“气”,亦即所谓“形而下者”。

       阴阳太极,不可谓有二理,必矣。然太极无象,而阴阳有气,则亦安得而无上下之殊哉?此其所以谓道器之别也。(附辨,《太极图说解》)(14)

       虽然强调“太极”与“阴阳”之间存在先后之分、上下之别,但朱子不认为因此就割裂了它们,因为,在朱子那里,这种分别根本不构成问题,他引用程颢关于“道”“器”关系的论述来支持自己。

       故程子曰:“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著如此说。然器亦道也,道亦器也。”得此意而推之,则庶乎其不偏矣。(附辨,《太极图说解》)(15)

       将朱子有关体用、道器关系的论述与二程的原话做一比较,不难发现,朱子似乎更强调“分”,而二程更强调“合”。

       综上所述,朱子《太极解义》所表达的体用思想,并非简单地“照着”二程来讲,而应当被视为是对二程“本体论”的一种发展。(16)

       就朱子哲学自身发展的脉络而言,朱子以“本体”来论“太极”与“阴阳”关系的这段文字也有值得注意之处。虽然《太极解义》中尚未出现“理先气后”的表述,但从朱子强调“体用一源”的理解应当包含“体立而后用行”的思想这一点来看,它已为朱子日后主张“理先气后”埋下了伏笔。

       这个情况提示我们,朱子关于理气先后的观点比通常想象得要更为复杂,其间是否存在有的论者所认为的那样明显的发展过程,比如:早年从“理本论”出发主张理气无先后——由南康之后经朱陈之辨、到朱陆太极之辨,逐步形成“理在气先”的思想(17),就需要重新加以审视。

       二 朱子太极思想来源的复杂性

       谈到朱子的太极思想来源,通常人们想到的就是周敦颐。无疑,周敦颐的《太极图说》是朱子太极思想的重要来源,然而,应当指出的是,它不是惟一的来源。在考察朱子太极思想来源的问题时,应充分考虑到其复杂性,至少,邵雍、张载的影响值得认真对待,这一点前人似乎注意不够。(18)

       首先我们来看邵雍的影响。成书于淳熙十三年丙午(公元1186,朱子57岁)的《易学启蒙》清楚显示,邵雍的象数学亦是朱子解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的思想资源。

       太极者,象数未形而其理已著之称,形器已着而其理无朕之目,在《河图》、《洛书》,皆虚中之象也。周子曰“无极而太极”,邵子曰“道为太极”,又曰“心为太极”(19),此之谓也。(《易学启蒙》卷之二)(20)

       《周易本义》(21)在注解“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时亦完全从卦画入手:

       一每生二,自然之理也。易者阴阳之变,太极者其理也。两仪者,始为一画以分阴阳;四象者,次为二画以分太少;八卦者,次为三画而三才之象始备。此数言者,实圣人作《易》自然之次第,有不假丝毫智力而成者。画卦、揲蓍其序皆然。详见《序例》(22)、《启蒙》。(周易系辞上传第五,《周易本义》)(23)

       朱子晚年的一条语录显示,他对这个问题有了更深的理解,其表述也更为圆融。朱子意识到周敦颐的说法与《易传》其实各有侧重,而他自己原来的讲法“太极在阴阳之中”更接近于周敦颐。

       周子、康节说太极,和阴阳滚说。《易》中便抬起说。周子言“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如言太极动是阳,动极而静,静便是阴;动时便是阳之太极,静时便是阴之太极,盖太极即在阴阳里。如“《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则先从实理处说。若论其生则俱生,太极依旧在阴阳里。但言其次序,须有这实理,方始有阴阳也。其理则一。虽然,自见在事物而观之,则阴阳函太极;推其本,则太极生阴阳。(卷第七十五,《朱子语类》,北京:中华书局,1986,1929页)(24)

       周敦颐(以及邵雍)“和阴阳滚说(太极)”(25),意思是,在他们的讲法里,太极在阴阳里,不在阴阳外。所谓《易》“抬起说(太极)”,意思是,“先从实理处说”。两说各有侧重,朱子最后做了一个折中:单就具体事物的发生而言,太极与阴阳同时发生,不分先后;若从道理上说,则是先有理,然后才有阴阳,也就是说,太极在阴阳之前。

       简言之,就具体事物而言,是“阴阳函太极”;从本原上说,是“太极生阴阳”。这实际上是承认,之前的太极与阴阳“无先后次序之可言”不是从《易传—系辞上》“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的理解而来,而是从周敦颐的《太极图说》的思路而来,同时也承认《易传》这句话是一个本体论命题,而周敦颐乃至邵雍的有关说法不是本体论命题而是现象分析。

       朱子的这个讲法固然缓解了自己的“理本论”哲学与《易传》诠释之间的紧张,却也带来其它一些问题。比如,这个说法无形之中等于宣判周敦颐《太极图说》不是对《易传》“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的确解,而毋宁是后者自己的发挥,如果再考虑到《太极图说》首句“无极而太极”那个问题句,周敦颐的《太极图说》在儒家经学上的合法性危机就浮现出来。

       最后,我们来探讨朱子太极思想与张载的关联。基本上,朱子对太极的用法是形而上的理或性,但像汉儒那样将太极视为元气的说法在朱子那里偶尔也出现过,下面即是一例。

       一片底便是分做两片底,两片底便是分作五片底。做这万物,四时五行,只是从那太极中来。太极只是一个气,迤逦分做两个气。里面动底是阳,静底是阴。又分做五气,又散为万物。(《语类》卷三“鬼神”第24条,潘植录,41页)

       山井涌首先注意到这条语录的存在,他分析说,从其整体来看,这里的说法显然是基于《太极图说》有关“太极—两仪—四时五行—万物”演化图示而来,似乎不必特意列举出来,但在这里,把太极规定为不是理而是“气”,是一个大问题。山井涌排除了“气”是“理”的误写的可能。他认为,这条语录的存在反映出朱子身上的一种“微妙的矛盾”,即:朱子根据自己的理气哲学把太极理解为理,而汉代以来,太极大致上被认为相当于气,周敦颐自己并没有说太极是理还是气,而从“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一类的话来看,太极恐怕应该是气之类的东西。(26)

       山井涌没有将这条语录与张载的气论联系起来,而笔者认为,这条语录与张载对于《易传》“参两”思想的阐释暗合。

       如所周知,是“太虚”、“太和”而不是“太极”充当了张载理论体系的基石,但张载却并不回避使用“太极”一词,这一点跟二程自有不同。张载有关“太极”的用法主要集中在其对《易传》“参两”思想的阐述上。

       在解释《说卦》“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时,张载说:

       地所以两,分刚柔男女而效之,法也;天所以参,一太极两仪而象之,性也。一物两体[者],气也。一故神,(两在故不测。)两故化,(推行于一。)此天之所以参也。(27)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两体者,虚实也,动静也,聚散也,清浊也,其究一而已。有两则有一,是太极也。若一则[有两],有两亦[一]在,无两亦一在。然无两则安用一?不以太极,空虚而已,非天参也。(《横渠易说—说卦》,《张载集》,北京:中华书局,1978,233-234页)

       而在解释同出《说卦》的另一段话:“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时,他再次提到“一物两体”,并将其与“太极”挂搭起来。

       阴阳、刚柔、仁义,所谓“性命之理”。《易》一物而三才备:阴阳气也,而谓之天;刚柔质也,而谓之地;仁义德也,而谓之人。(28)一物而两体[者],其太极之谓欤!阴阳天道,象之成也;刚柔地道,法之效也;仁义人道,性之立也;三才两之,莫不有乾坤之道也。(29)《易》一物而合三才,天[地]人一,阴阳其气,刚柔其形,仁义其性。(《横渠易说—说卦》,《张载集》,235页)

       由于张载既说“一物两体[者],气也”,又说“一物而两体[者],其太极之谓欤”,很容易给人印象,似乎他说的“太极”就是“气”。然而,现代论者一般认为,张载所说的“太极”并不能就理解为“气”,“太极”毋宁是形容“一物而两体”的特点。(30)

       不过,无论张载所说的“太极”是否就是“气”,张载关于宇宙演化过程的描述却的确符合“一气—二气—万物”这样的模式。对于前揭“地所以两,分刚柔男女而效之,法也;天所以参,一太极两仪而象之,性也”那段话,王夫之这样来解释:

       若其在天而未成乎形者,但其有象,氤氲浑合,太极之本体,中函阴阳自然必有之实,则于太极之中,不昧阴阳之象而阴阳未判,固即太极之象,合而言之则一,拟而言之则三,象之固然也。……故太极有两仪,两仪合而为太极,而分阴分阳,生万物之形,皆禀此以为性。(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卷一“参两篇”,《船山全书》第十二册,长沙:岳麓书社,2011,45-46页)

       关于“两故化”,王夫之说:

       自太和一气而推之,阴阳之化自此而分,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原本于太极之一,非阴阳叛离,各自孽生其类。(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卷一“参两篇”,《船山全书》第十二册,47页)

       关于“此天之所以参也”,王夫之说:

       自其神而言之,则一;自其化而言之,则两。神中有化,化不离乎神,则天一而已,而可谓之参。故阳爻奇,一合三于一;阴偶,一分一得二;阳爻具阴,阴爻不能尽有阳也,分则与太极不离而离矣。(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卷一“参两篇”,《船山全书》第十二册,47页)

       将之与朱子《易学启蒙》当中对于“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的解释两相比较,不难发现其相似之处。

       太极之判,始生一奇一偶,而为一画者二,是为两仪。其数则阳一而阴二。在《河图》、《洛书》,则奇偶是也。周子所谓“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邵子所谓“一分为二”者,皆谓此也。(《易学启蒙》卷之二,《朱子全书》第壹册,219页)

       如果王夫之对《参两篇》的注是对的(31),那么,也许,我们应该在朱子这段话之后再加上一句:张子所谓“一故神,两故化,此天之所以参也”者,皆谓此也。

       以上,笔者对朱子太极思想与邵雍和张载的内容关联尽可能地做了说明,抛砖引玉,希望藉此能修正学界关于朱子太极思想的既定版图。

       *[收稿日期]2014-02-25

       注释:

       ①山井氏云:朱子并没有将太极纳入到自己的理论体系中而赋予其固有的地位,也没有把太极当作自己的哲学术语来使用。参见山井涌:《朱子哲学中的“太极”》,收入所著《明清思想史研究》,东京大学出版会,1980。中译载吴震、吾妻重二主编《思想与文献——日本学者宋明儒学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山井氏于1982年夏威夷国际朱子会议上复申其说,论文英译载Wing-tsit Chan,ed.,Chu Hsi and Neo-Confucianism(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1986).

       ②详陈荣捷:《太极果非重要乎?》,收入所著:《朱子新探索》(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48-154页。

       ③陈荣捷盛赞山井涌两大发现:其一,除极少数外,朱子《文集》、《语类》所言太极皆与《太极图说》与《系辞》有关;其二,朱子《四书章句集注》与《四书或问》不用“太极”。详:《太极果非重要乎?》,《朱子新探索》,153-154页。

       ④陈荣捷主要从“太极同于理”这一点论证太极观念对于朱子哲学的重要性,他提出:太极即理,确定朱子导引新儒学步入理之路向;太极同于理之思想,正用以阐释形而上与形而下之关系,或一与多之关系以及创造之过程。因太极具有动静之理,而阴阳之气赋焉,如此,朱子将其理学带至逻辑之结论,并以其理学阐解存在本身及其变化之过程。详陈荣捷:《朱熹集新儒学之大成》之(三)太极观念之发展,收入所著《朱学论集》(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7-11页。

       ⑤《太极果非重要乎?》,《朱子新探索》,154页。

       ⑥近年杨柱才教授以“道学经典诠释:以朱熹《太极通书解》为例”申请到2011年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就其已发表的成果《朱子〈太极解义〉研究》(载《哲学门》第十二卷(2011)第二册)来看,杨教授依次列述了朱子早年对《太极图说》的解读,《太极解义》从稿本到定本的过程以及《太极解义》的主要思想,对思想命题的讨论相对比较简略。笔者曾撰文讨论朱子《太极解义》对“各一其性”的解释,见方旭东:事物间的差异究竟意味着什么?——试论朱熹的“各一其性”说,《中国哲学史》2011年第1期(2011年1月)。

       ⑦《朱子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第拾叁册,70页。

       ⑧又,朱子在答复有关动静之问时,谓:气之动静,必有其所以动静之理,其意犹言,理为气之所以动静之本体,然未如此段点破太极为“所以动而阳、静而阴”之本体。

       ⑨《朱子全书》第拾叁册,73页。

       ⑩陈荣捷在比较朱子与其他诸家太极用法时,仅指出,周敦颐固直谓不断创造之根在静,而亦置动之本身而不问;朱子此说既未如张载之说太极是动或静,亦未如周敦颐之说太极能动能静。见所著:《朱熹集新儒学之大成》,《朱学论集》,第10页。对朱子所用“本体”一语未予重视。

       (11)最早如陈来先生,参见所著:《朱子哲学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78~80页。杨柱才亦言之,参见所著:“朱子《太极解义》研究”,收入陈来、朱杰人主编《人文与价值:朱子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暨朱子诞辰880周年纪念会论文集》,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67页。

       (12)《朱子全书》第拾叁册,78页。标点有所改动。

       (13)《朱子全书》第拾叁册,72页。

       (14)《朱子全书》第拾叁册,77页。

       (15)《朱子全书》第拾叁册,77页。

       (16)杨柱才正确地指出,此段话“既是对程伊川‘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的诠释,也是对伊川此说的运用和发展。由此可见,朱子是有意识地结合道学发展的脉络和语境来诠释周濂溪”(前揭文)。不过,他没有具体说明,在什么意义上这是对程颐体用说的运用和发展。

       (17)此种观点,陈来先生即持之,见所著:《朱子哲学研究》,99页。

       (18)如陈荣捷言,朱子以前,太极观念并不重要。二程兄弟从不提及太极,张载邵雍亦少论及,有之亦偶然。(《朱熹集新儒学之大成》,《朱学论集》,第7页)又称:设朱子随顺张载或邵雍对太极之解说,朱子惟有归结于气或道家之自然主义。正因张载以太极基本上为一气之流行,在张载,太虚太和为一体,其中便含阴阳二气。邵雍虽谓太极是心,其卒也,太极是数。(前揭文,第8页)

       (19)“心为太极,又曰:道为太极。”(《观物外篇下之中》,《邵雍集》,北京:中华书局,2010,152页)

       (20)《朱子全书》第壹册,218页。

       (21)《周易本义》的撰作从淳熙二年(1175,朱子46岁,时《太极解义》已成)起,断断续续地经历了二十多年,庆元二年(1196,朱子67岁,前一年朝廷行伪学之禁,是年十二月朱子落职罢祠),《答孙敬甫(“所示《大学》数条”)》云:“《易传》初以未成书,故不敢出。近觉衰耄,不能复有所进,颇欲传之于人,而私居无人写得,只有一本,不敢远寄。”据陈来考证,是书在丙辰(庆元二年)或稍后(见所著《朱子书信编年考证(增订本)》,北京:三联书店,2007,424页)。期间,淳熙四年(1177),未定之稿曾为人窃出刊印。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周易本义》系采纳吕祖谦等人《古易》的编排,以上、下经为二卷,十翼为十卷,共十二卷,不同于将彖传、象传、文言部分缀于卦爻辞下的王弼本,后者共分十卷,即解释六十四卦的前六卷,再加上系辞上下各一卷,说卦、序卦、杂卦共为一卷,以及音义一卷。

       (22)《周易本义》卷首列有各种易图,其中第二幅是包含太极的图,朱子在旁以文字注曰:右《系辞传》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邵子曰:“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也。”《说卦传》曰:“易,逆数也。”邵子曰:“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自乾至坤,皆得未生之卦,若逆推四时之比也。后六十四卦次序放此。(《周易本义·易图》,《朱子全书》第一册,19页)按:《本义》所引邵雍语,“一分为二”云云出自《观物外篇中之上》:“太极既分,两仪立矣。阳下交于阴,阴上交于阳,四象生矣。阳交于阴,阴交于阳而生天之四象;刚交于柔、柔交于刚而生地之四象,于是八卦成矣。八卦相错,然后万物生焉。是故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十六分为三十二,三十二分为六十四。……”(《邵雍集》,108页)

       (23)《朱子全书》第壹册,133-134页。

       (24)据陈来先生考证,此条语录为林学履在朱子70岁时所录,详所著《朱子哲学研究》98页。

       (25)这条语录一开始将周敦颐与邵雍并提,而后文只列了周敦颐之说,却不及邵雍。考邵雍之论太极,确有将阴阳与太极合在一起说者:“太极既分,两仪立矣。阳下交于阴,阴上交于阳,四象生矣。阳交于阴,阴交于阳而生天之四象;刚交于柔、柔交于刚而生地之四象,于是八卦成矣。八卦相错,然后万物生焉。是故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十六分为三十二,三十二分为六十四。故曰‘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也。十分为百,百分为千,千分为万,犹根之有干,干之有枝,枝之有叶,愈大则愈少,愈细则愈繁,合之斯为一,衍之斯为万。是故干以分之,坤以翕之,震以长之,巺以消之,长则分,分则消,消则翕也。”(《观物外篇中之上》,《邵雍集》,108页)事实上,朱子在《易学启蒙》卷二解释“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这句话时,就同时引用了周敦颐的“太极动而生阳”那段话与邵雍的“一分为二”说:“太极之判,始生一奇一偶,而为一画者二,是为两仪。其数则阳一而阴二。在《河图》、《洛书》,则奇偶是也。周子所谓‘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邵子所谓‘一分为二’者,皆谓此也。”(《易学启蒙》卷之二,《朱子全书》第壹册,219页)

       (26)详山井涌:《朱子哲学中的“太极”》,《思想与文献:日本学者宋明儒学研究》,80页。

       (27)此段亦见于《难蒙—参两篇第二》,《张载集》,第10页。

       (28)《正蒙·大易篇第十四》,惟“《易》一物而三才备”作“《易》一物而[合]三才”。《张载集》,48页,

       (29)《正蒙·大易篇第十四》,惟末句少一“也”字。《张载集》,48-49页。

       (30)例如,关于“一物两体,气也”,牟宗三的理解是:“一物”即太极、太虚神体之为圆为一,“两体”即昼夜、阴阳、虚实、动静等,此是属于气。而言“一物两体气也”,是浑沦地言之,即“参和不偏”地言之,是表示太极太虚之不离气,即由太极两仪之统而为一以“即用见体”也,即气之通贯以见天德神体之“参和不偏”、“兼体无累”也,并非说太极、太虚、天德神体亦是气。(牟宗三:《心体与性体》,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388页)而张岱年则主张,“一物两体就是统一物之中包含了对立的两部分”(张岱年:《张载——十一世纪中国唯物主义哲学家》,收入《张岱年全集》第三卷,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6,255页)朱伯昆认为,张载“是以‘一物两体’为太极。而非以‘一物’为太极,意思是太极自身包涵两体,一乃整体之义。”(朱伯崑:《易学哲学史》,北京:华夏出版社,1995,306页)

       (31)有证据表明,王夫之确有打通周敦颐《太极图说》与张载《正蒙》之意,他在《张子正蒙注》卷首的引言中明确表示,他要“即《太极图说》之旨而发其所函之蕴”(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卷一《太和篇》,《船山全书》第十二册,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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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的太极思想_太极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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