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侯苏忠”之我见_十二诸侯年表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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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侯苏钟》图象及铭文拓片已经在《上海博物馆集刊》第七期上公布,这实在是先秦史研究中的一件大事,此前,我读过王占奎先生《周宣王纪年与晋献侯墓考辨》(文物报96.7.7)以及王恩田先生《晋侯稣钟与周宣王东征伐鲁》(文物报96.9.8),最近又读了马承源先生对全铭的解说(见集刊七期),感到有必要进一步探讨。当然,几位先生的研究,无疑都是有益的。我个人从中受到的启发尤多。

有两点,大家的认识是一致的:M8是晋献侯墓而不可能是其他人;晋献侯名稣,诚如《世本》与谯周所言。

由于《晋侯苏钟》铭文刻记了一个“佳王卅又三年”,又记了几个历日,主要文字是刻录晋侯苏随王征伐的史实,便引发出若干令人不解的问题。众多研究者有共同的苦恼:信苏钟的王三十三年晋侯随王征伐,必然地否定《史记》的记载;不改动《史记》,又难于诠释编钟文字。顾此而失彼,似无调合的余地。

下面谈谈我的一些看法,以就正于方家,也願意与大家继续讨论《晋侯苏钟》铭文。

一、司马迁《史记》不误

司马迁给我们保存的晋侯世系是明明白白的:成王封叔虞于唐,……唐叔子燮,是为晋侯;晋侯子宁族,是为武侯;武侯之子服人,是为成侯;成侯子福,是为厉侯;厉侯子宜臼,是为靖侯。靖侯已来,年纪可推。自唐叔至靖侯五世,无其年数。靖侯十七年,周厉王迷惑暴虐,国人作乱。厉王出奔于彘,大臣行政,故曰共和。十八年靖侯卒,子厘侯司徒立。厘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十八年,厘侯卒,子献侯籍(索隐:系本及谁周皆作苏)立。献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费生立。……十年,伐千亩,有功。生少子,名成师。……二十七年穆侯卒。弟殇叔自立。太子仇出奔。殇叔三年,周宣王崩。

如果把这些关系理顺,对照公元纪年,当是:

共和元年(—841),晋靖侯十八年卒;

共和十年(—840),厘侯元年;

宣王五年(—823),厘侯十八年卒

宣王六年(—822),献侯元年;

宣王十六年(—812),献侯十一年卒;

宣王十七年(—811),穆侯元年;

宣王四十三年(—785),穆侯二十七年卒;

宣王四十六年(—782),殇叔三年。

这与《十二诸侯年表》的记载也是完全吻合的。“靖侯已来,年纪可推”,是靠得住的。晋献侯当宣王时代,在位十一年,死于宣王十六年。所以《晋侯苏钟》铭文的“三十三年”不可能与宣王三十三年发生纠葛,那时的晋献侯已经去世十七年了。自然,晋献侯也不可能在周厉王时代随王征战。

《十二诸侯年表》是一个整体,不仅仅是晋侯世系,尤其在共和以来,纪年一丝不乱。要想改动晋献侯的纪年,几乎是不可能的。其他关于修改宣王纪年或修改晋侯世系的种种假说也是难于成立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动百枝摇,那势必得将《史记·晋世家》有关文字重写,《十二诸侯年表》也就失去了史料价值。整个《史记》的可信度就发生了根本的动摇。《史记》还是什么“信史”?文献已不成其为文献矣。从司马迁记录的殷王世系被近代出土器物所一一证实可以看出,司马迁足可信赖,《史记》作为文献,是不容轻率否定的。何况事在共和以后,年次不紊,毫无假托推测的可能。

司马迁对待史实纪年是相当慎重的。他说:“余读谍记,黄帝以来皆有年数。稽其历谍谱,终始五德之传,古文咸不同乖异。”他充分注意到黄帝以来的纪年有不同说法,“稽其历谍谱”,他对那些“乖异”的纪年是认真研究过的。他自己认为不准确的纪年干脆就不录,他的《年表》起自共和元年,而不是起自周初或商初,更不采用“黄帝以来”,足见他是慎之又慎。他的记载是靠得住的。所以,对共和以后的纪年尤其不当有什么异议。

就说“千亩之战”吧!《周本纪》记“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那是明显的本于《国语·周语》。而《年表》与《晋世家》合,明记宣王二十六年(穆候十年)“以千亩战生仇弟成师”,确实是自相矛盾了。那当然不是司马迁的过错。因为他各有所本,不是个人的臆度。这里,他对这种“乖异”的史料取了一个“两存”的办法,留待后人评说。这正说明司马迁忠实于前代史文,不轻易武断地改动年月。如果读到《史记》中这种看似矛盾的文字,我们当理解司马迁的良苦用心。

我们充分利用文献,更要慎重对待文献。我们肯定司马迁所记晋侯世系,尤其是靖侯以来的纪年不误,《晋侯苏钟》刻记的“王三十三年”自当别有解说。因为晋侯苏不可能与三十三年的周王有直接关系,他只活到了周宣王的十六年。厉王时代他还太小,上有祖父、父辈,还轮不到他随王征讨。

二、月相非定点不可

晋侯苏钟刻记了既死霸、既生霸、既望、方死霸、初吉五个月相,这也是引起议论的中心。所以,月相的解说就不可回避。

自古以来,月相都是定点的。月相不定点,就失去了记录月相的价值。西周以至春秋,都是观象授时。四分历的创制行用在战国初期。有了四分历,历术才找到了推演的程式。鲁文公“四不视朔”,说明推算朔日在春秋后期已有了办法。孟子说:“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说明战国时代历术已从室外观象进入室内推演,制历已经找到了规律。而观象授时的西周一代,月相的记录就十分重要。因为历术是关于年、月、日的安排。太阳出没,白夜交替,日的观念最为明显;一年寒来暑往,春夏秋冬也不难掌握。《尧典》“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年岁的认识也相当早。而月朔的起讫,全凭月亮的圆缺隐现,所以,月相的观察与记录显得特别重要。

而今能见到的月相记载,大多是西周的文献与出土的西周器物。具体记录,月相后面大都紧接记日的干支,这足以说明月相只代表那个纪日干支。它指那特定的一日。这就是月相定点。

事理之最明白者,如古文《武成》“粤若来二月既死霸,粤五日甲子”,既死霸不定点,何有过五日的甲子?《尚书·召诰》“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既望不定点,何有越六日的乙未?

两千多年以来,古人对月相的解说也都是定点的。《诗·小明》“二月初吉”,毛传:“初吉,朔日也。”《周礼·大牢》“正月之吉”,郑注:“月吉,每月朔日也。”《汉书·律历志》引“古文《月采》篇曰‘三日曰朏’。”朏是月相,明指初三。

《汉书·律历志》引用刘歆《世经》对既死霸、旁死霸、既旁生霸、既望、朏、晦这些月相名词的解说都立足于定点。

朔与朏、与望、与既望一样,也是月相名词。《春秋》经传记有数十个朔日,都与干支相连。朔,自然是定点的。

《尚书》孔传、蔡沈《集传》以及历代学人对既生霸、旁死霸、哉生明的传注,也立足于定点。

只是到了近代,王国维用四分术《孟统》推算西周铜器历日,总有三天五天的误差,于是“悟”出当一月四分之。他说:“凡初吉、既生霸、既望、既死霸,各有七日或八日。哉生魄、旁生霸、旁死霸,各有五日若六日。”又说:“哉生魄之为二日或三日,自汉已有定说。”(见《观堂集林·生霸死霸考》)在这里,王氏将月相名词分成了三类:定点的——朔、朏、晦,不定点的——初吉、既生霸、既望、既死霸、旁生霸、旁死霸,游移的——哉生魄(“自汉已有定说”为定点,“各有五日若六日“为不定点)。王氏舍弃了月相“望”,将古籍“既旁生霸”并入“旁生霸”(王氏“既字疑衍”)。这便是王氏“四分一月说”的大概。

王氏将一月分为四段,旁生霸含在既生霸中,旁死霸含在既死霸中。他说:“如既生霸为八日,则旁生霸为十日;既死霸为二十三日,则旁死霸为二十五日。”也就是说,既生霸“自八九日以降至十四五日”这一段,后面“五日若六日”也可以写成旁生霸;既死霸“自二十三日以后至于晦”这一段,后面“五日若六日“也可以称为旁死霸。这样,每月十日至十五日,二十五日至晦,月相的记录可以是随意的。既死霸与旁死霸已完全重合。既生霸与旁生霸也已完全重合。在王国维月相名词的概念中,只有四个月相是有用的:初吉、既生霸、既望、既死霸,其余月相都已多余,起不了记录月相的作用。其余月相的功用已完全为这四个月相名词所取代了。不难看出,王氏月相说纯属个人臆测,已经到了置文献于不顾的地步了。所以董作宾先生说:“近治西周年代,详加覆按,觉王说无一是处。”无一是处,确实是给四分月相说的一纸判决。

究其原因,在于王国维先生用四分术《孟统》推算西周历朔,所得并非实际天象,他不知四分术先天的误差,也就是回归年长度365.2422日与四分术岁实365.25日的误差。董作宾先生也用四分术推算西周历朔,而他就注意到这个误差,加进改正值,以求与实际天象弥合,所以他绝对不相信王国维氏推求的西周历朔,敢于对他的四分一月说全盘否定。

清人有言,“例不十,法不立,反对孤证。”持四分说者用《晋侯苏钟》历日作为一条孤证来支撑四分一月说,借以否认月相定点。在我看,《晋侯苏钟》历日连孤证都还算不上,何能朽木支大厦?而月相定点,不仅十例,而是百例、千例。怎么能视而不见?

如果掌握了简单的推算实际天象的方法,或者正确地使用《中国先秦史历表》,我相信史学界同仁可以毫无困难地求得一个共识:月相非定点不可。

中国古代自殷商以来就采用阴阳合历体制。“以闰月定四时成岁”。从文献及器物历日(如《令彝》)知,西周一代是明白无误的朔望月制。月相的记录主要就记录朔与望及其相近的日子。这就是;

初一:朔 初吉 既死霸(全是背光面)

初二:旁死霸(傍近既死霸)

初三:朏 哉生霸(哉生明)

十五:望 既生霸(尽是受光面)

十六:既望 旁生霸(傍近既生霸)

十七:既旁生霸(旁生霸之后一日)

这也就是古今一贯的解说。以此诠释典籍及器物的历日,无不通达。

生霸、死霸非月相。文献及器物从未有记为生霸,死霸者。生霸,指月球受光面;死霸,指月球背光面。《汉书·世经》引刘歆“死霸,朔也。生霸,望也”有违刘歆的本意,显然是班固的脱误。有人借以否定刘歆的定点说,那是没有读通《世经》之故。当另文述及。

三、关于《晋侯苏钟》

明确了以上两点,再来考释编钟刻铭,才可能有符合历史真实的结论。

在我看来,铭文分为两个并不相干的部分。前一部分在第一钟及第二钟:

隹王卅又三年,王亲遹省东或(国)南或。正月既生霸戊午,王步自宗周。二月既望癸卯,王入各成周。二月既死霸壬寅,王往东。三月方(旁)死霸,王至于

用月相定点来解说:

正月既生霸戊午:既生霸为十五,则正月甲辰朔。

二月既望癸卯:既望为十六,则二月戊子朔。

二月既死霸壬寅:既死霸为朔为初一,则二月壬寅朔,

排比历朔知:

X月甲辰朔(小)

X月癸酉朔(小)

X月壬寅朔(大)

X月壬申朔

也可以是:

正月甲辰朔(小)

X月癸酉朔(大)

X月癸卯朔(小)

X月壬申朔

如果闰二月(西周观象授时,随时观察,随时置闰,无规律可言),必是

正月甲辰朔 二月癸酉朔 二月壬寅朔

这中间的“二月既望癸卯”确实是刻工的误刻,马承源先生用四分月相解说,也看出了刻工的必然之误。因为历朔的排列是有规律可循的,错当在刻工而绝不可能是历日本身。

西周铜器铭文所铸历日产生错误并不少见,例如:

1.伯父盨:佳卅又三年八月既死辛卯。

按:“既死辛卯”,月相显误,可能是“既望辛卯”,也可能是“既死霸辛卯”,断为厉王器,当为“既生霸辛卯”方与厉王三十三年(前846年)天象相合:八月丁丑朔。十五辛卯。

2、大鼎:佳十又五年三月既霸丁亥。

按:“既霸丁亥”,月相误字。或为“既生霸”,或为“既死霸”,或为“既望。”吴其昌氏列懿王,补为“既生霸”;董作宾先生定孝王补为“既死霸”。大鼎合懿王十五年(前902年)天象,当是“既死霸”。

3、永盂:佳十又二年初吉丁卯。

按:据铭文内容,唐兰定为共王器。此器缺月。以共王年代实际天象考之,有共王十年(前942年)二月初吉丁卯。年月相错,其误可知。

4、蔡簋:佳元年既望丁亥。

按:郭沫若《大系》云:“未言何月,甚可异。”断为孝王元年(前928年)器,有“九月既望丁亥”(癸酉朔)。

5、休盘:佳廿年正月既望甲戌。

按:休盘定为懿王二十年器,勘合前897年天象:正月丁未朔。有十六既望壬戎。知铭文“甲戌”为“壬戌”之误。金文“甲”与“壬”,形近而讹。

以上铜器铭文是范铸而不是刻凿,尚有如此的讹误。人工刻凿,一人所为,其误在所难免。用历朔做标尺衡量,其误当一目了然。

《晋侯苏钟》前一部分铭文历日的顺次是清楚的:

正月甲辰朔,既生霸十五戊午;

二月癸酉朔;二月既望戊子;

后二月壬寅朔;

三月壬申朔,方(旁)死霸初二癸酉。

这个三十三年的王是谁呢?当然不是厉王,也不可能是宣王。历日唯合穆王三十三年(前974年)天象。实际天象可查对张培瑜先生《中国先秦史历表》。

这一部分铭文是记周穆王“省东国”的,本来还应该接着刻凿穆王“省南国”,成为一篇完整的文字。由于出现刻工的误刻或其他重大变故(比如晋献侯之死),打乱了原有部署,就更换了内容。从“分行”二字以后,另行刻凿晋献侯随周宣王征伐的战功。这后一部分铭文,当然也是事先拟就的成文,同前一部分穆王省东国,南国一样,都是史实重录。由于内容的临时更改,我们已不能看到记录穆王事迹的全部,只保存了部分文字。而晋侯苏随宣王征伐事反而记之甚详,显得完整。

细加品味,我以为是晋献侯的死造成铭文内容的更换。晋侯苏当是一位爱好音乐的人,对编钟的演奏尤有兴趣,甚至生前曾计划另铸铜器记录自己随宣王征伐的战功。文字自然是已经有晋史官的实录。他是在参加了周宣王亲自祇祀穆王的祭祀活动后,思念穆王的盛德,决定将穆王三十三年省东国、南国事迹刻凿于编钟之上,以表达对先祖穆王的景仰。想不到刻凿进行之时,晋侯苏突然死去,于是改换内容,将他的战功记录其上,并将编钟作为随葬品永远伴随晋侯苏长眠。

把《晋侯苏钟》铭文分为前后截然无关的两个部分,依据何在呢?

1、前一部分,王亲省东国、南国,全是简洁而平和的记述,象穆天子外出旅游,毫无兵戎气氛。后部分文风迥然不同,不仅记事细密,而且一开篇就是王令晋侯伐夙夷,接着就是折首俘获,先后记述了晋侯苏参与的三次战斗,最后是王的赏赐。

2、铭文首句“王省东国、南国”本是全铭的总冒。而只记了王“往东”‘至于”,再也没有“省南国”的内容。“省南国”变成了“伐夙夷。”且不是往南,而是“左洀”“北洀”向东向北方向征伐。第二次战斗,也不是往南,而是“自西北”伐。后部分与总冒全然不相干。“王亲省东国南国”变成了“王亲远省师”。要是完整铭文,岂有置开篇总冒于不顾的道理?可见前后文字相悖,全是因为主题的变更。

3、历日干支很清楚。三十三年正月甲辰朔,后二月壬寅朔,历日只合穆王。后部分记有“六月初吉戊寅,…丁亥…庚寅…”,乃周宣王八年(前820年)天象:六月戊寅朔,丁亥初九,庚寅十二。确实是晋侯苏随宣王征伐。与文献所记晋献侯在位当周宣王时代亦相吻合。

4、“分行”二字大有讲究。简直就是另记一事的同义语。我不认为“分行”是分兵,因为前部分是一年的大事记,毫无火药味,无兵可分。

5、为什么在编钟上刻凿穆王事迹?这与两周时代五世一组的昭穆制有关。《左传》定公“祇于僖公”,厉王三十四年器《鲜簋》有“祇于昭王”,《左传·僖公五年》“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都是五世昭穆制的明证。宣王时代,宗庙之内当是穆王正位,共王、考王兄弟辈昭位,懿王穆位,夷王昭位,厉王穆王。周宣王祭祀先祖,当然是“祇于穆王”,穆王乃五世祖。宣王时代,忠于王室的晋献候在编钟上刻凿穆王史实,宣张穆天子神威盛德,亦本在理。这自然是做给周宣王看的,大有巴结王室之嫌。诚然,穆王也是晋侯的先祖,穆天子确实也是一位值得可歌可颂的君王。

四、关于历日之误

我们说,前段历日有误刻,非逞臆之谈。当有根有据。马承源先生的文章也指出:“‘二月既望癸卯,王入各成周。二月既死霸壬寅,王往东’,这前后两个日干明显是颠倒的,因为壬寅早癸卯一日,刻手肯定是倒置了而未得更正。”马先生于此注意到日于顺次而忽略了与日干紧连的月相。马先生更正后,用以支持月相四分,算是“四分一月说”的一条孤证。如果没有这样的更正,月相四分是连一条孤证也没有的。

既然铭刻历日有误,误在何处?为何有如此之误?实有深究的必要。我曾在这篇文安初稿的结尾中写过这样一段话:

刻工错刻的“二月既望癸卯”,似乎也有踪迹可寻。二月十六既望癸卯,必二月戊子朔。查宣王十七年(前811年)天象:二月戊子朔。献侯苏十一年卒,相当于宣王十六年。宣王十七年葬献侯。“二月既望癸卯”难道与此就没有一点关系?这大概是刻工误刻的由来。姑妄言之。

当时我是将“二月既望癸卯”与宣王时代也就是晋侯苏与刻工时代的历日联系起来,立足于宣王来考察这一历日。这虽也是一种假说,尔后又觉得这样解说不够严密。因为,如果承认前段铭文是刻记穆王三十三年事,理应从穆王时代,最好从穆王三十三年天象的角度去通释铭文历日的误刻。

排比穆王三十三年(前974年)天象知:

正月甲辰朔,既生霸十五戊午

二月癸酉朔,既望十六戊子

(后)二月壬寅(既死霸)朔,旁死霸初二癸卯,

三月壬申朔,旁死霸初二癸酉。

从刻记“二月既望癸卯”推知,“二月既望癸卯”必二月戊子朔。这与穆王三十三年所记前后两个历日(正月甲辰朔,后二月壬寅朔)均不连贯。所以肯定它是误刻。

很显然,本是“二月即望戊子”,刻工用戊子为朔推出了一个“二月既望癸卯,”且又是直接受了二月旁死霸癸卯的影响,才将历日误刻为“二月既望癸卯”。

这样一经将历朔理顺,前段铭文当是:

佳王卅又三年,(穆)王亲遹省东国、南国。

正月(甲辰朔),既生霸(十五)戊午,王步自宗周。

二月(癸酉朔),既望(十六)戊子(误刻为癸卯),王入各成周。

(后)二月既死霸(初一)壬寅,王往东。(旁死霸初二癸卯)。

三月(壬申朔)旁死霸(初二癸酉),王至于

从上述历日行程可知:正月十五日王从宗周出发,二月十六日才“入各成周”。路上走了一个月。这哪里有军事行动的紧张肃杀气氛?那不过是穆王的游山玩水而已。穆王一路“名山大川,靡不登济”(郭璞洛)或三天,或五天停留于某一地说不定,直至后二月初一壬寅。又才出发往东。可见在成周也一住就是半月。在路上又磨蹭了一月,三月旁死霸初二,才至于。这样的费时前进,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是有心于用兵征伐吗?这与后面部分所记三次战斗,就内容说,真正是冰炭不容。

我们说,前段是简洁而明确刻录王省东国的行程,与后段晋侯苏随宣王征伐确实不同。这从历朔刻记也可以看出。前段除第一句总冒外,其余四句,一句记一事一个历日,共刻记四个历日。后段刻记三次大战,无一历日可记。直到宣王归成周赏赐晋侯苏,才出现一个与前面三个历日不相连贯的“六月初吉戊寅。”这一历日正符合宣王八年实际天象:六月戊寅朔。

从前段内容可以推知,原本拟就的刻铭当是穆王三十三年省东国、南国的纪要。从正月、二月、三月,可顺次记到十二月。要是留下完整的文字,就是一份穆王三十三年记事历谱。其史料价值的珍贵当是无可比拟的。只可惜刻凿中途,主题更换。历日干支,戛然而止,再也不能看到它的完整面目了。

作为穆王时代的记事历谱,当有更深层的意义。这就是穆王的“史记”,相当于鲁国的《春秋》。西周一代是有“史记”的,可惜已不能见到。晋侯苏钟所刻穆王三十三年记事,使我们看到了西周“史记”的一线曙光。我相信,随着地下出土文物的加多,西周“史记”的面貌终将逐渐显露出来。

以上仅是我个人的一些看法,提出来供大家讨论。就《晋侯苏钟》铭文,我只是觉得,对现有文献,尤其是像《史记》这样史料价值极高的文献,不得取轻易否定或曲解的态度。正确处理文献、出土器物与天象(历朔干支)三者之间的关系是至关重要的。顾此而失彼,必有疏漏。只有“三证合一”,才会有可靠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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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侯苏忠”之我见_十二诸侯年表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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