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教育作为感性教育的初步研究_美学论文

审美教育作为感性教育的初步研究_美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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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教育”是一个复杂的范畴,它不仅历史渊源流长,而且内容也十分丰富,进入二十世纪以后,尤其如此。因此,以往那种将“审美教育”简单地、片面地归结于某一方面的做法,已经不能概括今天如此丰富、如此新颖的美育内涵了,也就是说,今天的美育包含着多方面的内容,是立体的、多元的,它是一个综合有机体,这里我们探讨的仅仅是它的一个方面的内容,即它作为感性教育的一方面。美育不等同于感性教育,但它确实包含着感性教育的内容。

一、“感性”的定义

审美教育和人的“感性”有着既直接又内在的关联。所以,在历史上审美教育的命运和“感性”的命运密切相关,常常是人们对“感性”如何,便会如何对待审美教育。所以,要了解审美教育是什么,如果不首先对“感性”有所了解,就将是难以想象的。

在中国,“感”的基本含义有两层,其一:“格也,触也。”即人的第一信号系统对外物的感知;其二:“感者,动人心也”,感就是心有所动。这里,“感”既是一个生理过程,又是一个心理过程。

“性”的含义则很复杂。作为一个哲学范畴,“性”在中国主要指本能、欲望和情感。所以,中国古人说,“生之谓性。”(《孟子·告子》)“凡性者,天之就也。”(《荀子·性恶》)“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荀子·正名》)又说:“食色性也。”(《孟子·告子》)“天地之所生,谓之性情。……情亦性也,谓性已善,示其情何?……身之有性情也,若天之有阴阳也,言人之质而无其情,犹言天之阳而无其阴也。”(董仲舒)(注: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202页。)

除此之外,汉语中的“性”还有这样的意思:指人的本质特征,即人之所以为人者,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孟子谈这种“性”谈得最多。在宋儒张载、二程和朱熹那里,则认为所谓的“性”即人生之究竟依据,“极本穷原之性”,它既是整个宇宙的本根,也是万物存在的根据,更是人生的根据。显然,这里所谓的“性”立足于人和动物的区别,与本能、欲望和感情相对(后三者常常陷溺这种“性”),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特征。

至于“感”和“性”合而为“感性”一词,古代汉语中没有这种用法,它是一个外来词汇,大约在近代以后传入中国,主要指感性认识,即认识的初级阶段,与理性认识相对。

在西方,英语中“感性”(sensuousness)与“肉欲”( sensuality)具有相同的词根(sens);在德文中,“感性”与“肉欲”仍是同一个术语Sinnlichkeit,它既指本能的(特别是性欲的)满足,也指感性知觉和表象(即感觉),它是一种低级的、混乱的和含糊的认识。

综上所述,所谓“感性”即人生之所以然者,它包括人的本能、欲望和情感,是人格的一个重要方面,没有这一方面,人格就会是片面的,甚至是病态的。

二、美育与“感性”

“感性”与审美教育具有如下关系:

从词源上看,被译成中文的“美学”(即德文“Aesthetica”一词),德国美学家鲍姆嘉通过它下的定义是:“Aesthetica是感性认识的科学。”(注:北京大学哲学系美学室:《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商务印书馆,1981年,第142页。)他认为人的认识分成两个部分, 一是感性认识,一是理性认识;美学研究感性认识,逻辑学则研究人的理性认识。德国另一个大美学家康德也曾经将人的心理分为知、情、意三个方面,认为哲学研究知,美学研究情,伦理学研究意。这些都表明,在西方,“Aesthetica”是建立在“感性”的基础之上的,它以人的“感性”为研究对象。它就是中文中的“美学”一词的本义。这意味着,美学也是建立在“感性”的基础之上的,它的研究对象不是别的,而正是“感性”。

可见,从词源学上看,审美教育是针对着人的“感性”而进行的教育,审美教育与人的“感性”有着直接的关联;并且,审美教育也具有“感性”的品格,因此,审美教育就是一种感性教育。

在美学史上,“美育”首先是作为一种感性教育出现在人们的面前的。那么,美育作为一种感性教育,有哪些具体的内容呢?

首先,审美教育能够解放人的感性。

所谓“解放人的感性”,主要是指美育能够将人的感性从理性的长期压制下解放出来。

在历史上,感性长期处于理性的压抑之下,这在现代社会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越来越多的思想家意识到,建立在理性基础之上的文明(即现代文明)就是一种压抑性的文明。现代德国思想家马尔库塞就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在我们这个文明之初,“理性也已被看作是压制本能的工具;本能、感性领域被看作始终对立于理性,有害于理性的。哲学用来理解人类生存的范畴也保存了理性与遏制之间的这种联系:凡属于感性、快乐、冲动领域的东西都意味着是与理性相对抗的,是必须予以征服和压制的东西。日常语言也保存了这种评价,因为用于这个领域的语词都有带有说教或猥亵的语调。从柏拉图到现代世界,有关‘黄色作品’的法律,对快乐原则的毁誉一直具有势不可挡的力量。”(注: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115页。)

正是这种长达几千年的压制,使人们曾经有过的敏感与激情消失殆尽,成千上万的人开始变得麻木不仁,无论是春天的第一片新绿,还是夏夜璀灿的星空,无论是云白山青,还是川流石立,都难以激起人们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喜悦,年复一年,月复一月,人们在无动于衷中打发着平凡而琐碎的时光。人们仿佛得了“不感症”,正如美国阿尔温·托夫勒所说,在现代社会,我们到处可见这种“千百万人的病态性的冷漠态度。”(注:托夫勒·阿尔温:《未来的震荡》,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383页。)而在法国著名文学家加缪的中篇小说《局外人》那里,我们更可以看到现代人这种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不感症”的形象而生动的表现。小说的主人公莫尔索就是一个完全失去了生活激情的公司小职员,甚至面对恋爱、死亡这些人生大事,他的表现都是非常的冷漠和麻木不仁。

这种感官的异常迟钝和心理性的“不感症”,不仅使人失去曾经有过的敏感与激情,使人的生活变得异常的贫乏、单调和枯燥,而且更使人与人之间、人与世界之间、人与物之间日益疏远、隔膜起来,他人成为一堵墙,人变得越来越孤独,越来越绝望。

而审美教育要做的,正是将人的感性从这种理性的长期压制下解放出来,将人的感性从在压制下已经变得异常麻木、迟钝的病态中解放出来,重新赋予其以感知的敏感和激情。审美教育的这个作用在本世纪初我国大思想家梁启超那里,被称为“剌”。他认为,小说对人具有四种支配力量,其中之一即为“剌”,所谓“剌也者,剌激之义也。”他在比较“剌”与小说的另两种支配力“熏”、“浸”时指出:“熏浸之力利用渐;剌之力利用顿;熏浸之力在使感受者不觉;剌之力,使感受者骤觉。剌也者,能使人于一刹那顷,忽起异感而不能自制者也。”(注:北京大学哲学系美学室:《中国美学史资料选编》下,中华书局,1981年,第418页。)

而美育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和它上述的感性品格有关。美育作为一种感性教育,是以人们对对象的直接感知为基础的,也是以人的感性不断敏感和丰富为目的的。人的感官如果长期不去感知,就将变得迟钝,就将逐渐退化。美育正为人的感官提供了一片广阔的感知天地,在这片天地里,日月合壁,山川焕绮,“春秋代序,阴阳惨舒,”(《文心雕龙·物色篇》)桃花之鲜,杨柳之貌,日出之容,雨雪之状,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文心雕龙·物色篇》),莫不使人悟以物色,应物斯感,并进而“心亦摇焉”,“辞以情发。”(《文心雕龙·物色篇》)

在此基础上人们“神与物游”(《文心雕龙·神思》),“流连万象之际,沈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文心雕龙·物色》)“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这里,不只是人的感官由于外界的剌激而保持了自己鲜活的生命,并日益地敏感起来,而且人的感情也被不断地激发,人的想象也不断的丰富起来。

可见,只有审美教育,才能将在理性的长期压制下已经变得麻木和迟钝的感性解放出来,重新赋予它敏感、丰富和激情。这是审美教育的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其次,审美教育能够泄导人的感性。

人生而就有耳目之欲,就有感知外物的欲望,这是人和外界、乃至整个宇宙联系的唯一桥梁,也是人情所不能免。荀子说:“故人之情,口好味而臭味莫美焉;耳好声而声乐莫大焉;目好色而文章致繁,妇女莫众焉;形体好佚而安重闲静莫愉焉;心好利而谷禄莫厚焉。”(《荀子·王霸》)《吕氏春秋》指出:“故耳之欲五声,目之欲五色,口之欲五味,情也。”(《仲春纪·情欲》)《淮南子·真训》也说:“且人之情,耳目应感知,心志知忧乐,手足之疾痒,辟寒暑,所以与物接也。”相反,如果不让人去感知,将之“囚之于冥室之中,虽养之以刍豢,衣之以绮绣,不能乐也:以目之无见,耳之无闻。”可见,不满足人的耳目之欲,不满足感性所提出的需求,是摧残人性的。

然而,人的这种欲望常常是无止境的,也是盲目的。如果任其自由的表现,不仅对社会,甚至对整个人类都是十分危险的。这一点,古今中外的思想家都有很清楚的认识。先秦的荀子说,“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荀子·礼论》)荀子这里明确指出,盲目地追求欲望的满足,是国家穷乱的根源。在《吕氏春秋》那里,作者也告诉我们,盲目地追求耳目之欲,“为木革之声则若雷,为金石之声则若霆,为丝竹歌舞之声则若噪……乐愈侈而民愈郁,国愈乱……”(《仲夏纪》)汉代的《淮南子》也看到了这个危险,它说:“耳目淫于声色之乐,则五藏摇动而不定矣。五藏摇动而不定,则血气滔荡而不休矣。血气滔荡而不休,则精神驰骋于外而不守矣。精神驰骋于外而不守,则祸福之至,虽如丘山,无由识之矣。”(《精神训》)这都是“亡国之音”。明代吕坤更明确地说:“天地间之祸人者,莫如‘多’。令人易多者,莫如‘美’。美味令人多食,美色令人多欲,美声令人多听,美物令人多贪,美官令人多求,美室令人多居,美田令人多置,美寝令人多逸,美言令人多入,美事令人多恋,美景令人多留,美趣令人多思。皆祸媒也。”(《呻吟语》)

总之,过分地追求欲望的满足,无异于引火自焚,“酒足以狂愿士,色足以杀壮士,利足以点素士,名足以绊高士。”(杨梦衮《草玄亭漫语》)我国古代的圣人“决不许人类一切的本能,毫无节制,任情放纵。他取正当的方法音乐地调节本调本能的冲动与官能的享乐。”(注:《二十世纪中国文化名人散文精品》,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53页。)这种“正当的方法”即是“克己”、“格物”。

而在西方,在两千多年的历史中,理性对感性的压抑之所以能够成立并获得巨大的成功,也是基于这样的前提:“潘多拉、女性原则、性欲和快乐都成了灾祸,是分裂和破坏性的。”(注: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第117页。)

可见,对于人生而就有的欲望,既不能不满足它,也不能盲目地满足它。在中外历史上,人们都曾经通过理性去解决这个问题。我国古人说:“发乎情,止乎礼义”,这是用“礼义”为感性的满足划出一条度量分界。在西方,人的感性满足更受到严格的控制,它们绝大多数成为社会的禁区,成为日常生活中的禁忌,被驱赶到了无意识之域。现代西方社会之所以神经症的人格猛增,与此密切相关。其教训告诉我们,理性并不能为人的感性的满足提供一条正确的渠道。感性的满足应该有自己特殊的途径——这就是审美教育。

而审美教育之所以能够“泄导人情”,也和美育的感性品格有关。首先,作为一种感性教育,美育通过不断的剌激、不断的感知,从而逐渐唤醒了那些在无意识之域中沉睡多年、积聚多年的欲望和本能,使它们从暗无天日的黑暗深处来到光天化日之下,美育打开了这只“潘多拉盒子”,并给它们提供了一个广阔的、想象的和自由的空间,让它们充分地抒发、自由地表现。这里,美育显然和德育、智育不同,后两者对“人情”多是压抑性的,严格控制的,它只允许某些情感得到有限的表达,而把绝大多数的情感驱进了无意识的领域。

其次,在审美教育中,对于审美对象的感知,依赖于“日常生活意识的垂直切断”(今道友信语),即瑞士美学家布洛所说的审美主体与对象之间所保持的“审美距离”,这种距离的存在,使审美主体的感知和情感的激发以及抒发,并不直接指向现实世界和社会,而是指向某个虚幻的对象和事件,从而可以避免对现实和社会所可能带来的伤害。

正是美育的上述特征,使美育在渲泻人的内心过分强烈的心理能量方面,远远优越于德育和智育,成为“泄导人情”的最佳途径。

最后,审美教育能够升华人的感性。

“升华”(sublimation )是弗洛伊德所创立的精神分析学说中的一个术语,指被压抑于意识中的本能冲动,特别是性本能冲动,转向社会所许可的活动中去求得变相的、象征性的满足。人类文艺创作、宗教活动等,都被弗氏说成是性本能冲动升华的结果。

而在汉语中,“升华”一词的含义略有不同。先说“升”。汉语中的“升”有上升、提高的意思,如《诗经·小雅·天保》:“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又有“成熟”的意思,如《梁传·襄公二十四年》:“五谷不升为大饥。”次说“华”。在汉语中,“华”可喻开花;可指光彩、光辉和有文采;还可表示浮华,如华而不实。在古代汉语中,“升”与“华”很少连用。

我们这里所说的“升华”对上面两种“升华”的本义都有所吸收,但又有所不同。它既是指将人的感性从无意识的深处提升到表层,更是指将人的感性从兽性的层面提升到人性的层面,从生物学的水平提升到社会学的水平,使感性真正成为人的感性。只有在这种提升的基础上,人性才能放射出万丈光芒。

为什么审美教育能够升华人的感性呢?正如上面所说,德育与智育旨在发展人的理性,在它们的具体实施过程中,常常限制感性,压抑感性,甚至不惜牺牲人的感性来求得人的理性的发展,因此之故,德育与智育不可能升华人的感性。人类两千多年的发展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

美育则与前两者有所不同,它主要针对人的感性来进行,这为美育升华人的感性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其次,美育之所以能够进行,一个首要前提就是它是超功利的、超实用的,也就是说,它对人的感官的触发、对人的情感的激发、对人的想象的开启,并不将它们引向实际的对象,引向该对象的某种使用价值之上。欣赏梵·高的《向日葵》,并不是让人联想到这株向日葵可以结多少瓜子,它结的瓜子好吃不好吃;参观一座古代建筑,也不是要人觉得它是否方便实用。相反,动物的感官则不能摆脱其生理本能的约束,它对对象的感知,总是与自己的生存目的直接相关的。而在审美感知中,则暂时割断了主客体之间的这一实用关系,使人对对象的感知获得了一定的自由度和深度,具有了人性内涵,成为真正的人的感知。这就是人的感性从兽性的水平升华到人性的水平的基本含义。这种升华之所以可能,正因为与美育所具有的这一特征密切相关。

在中国古代美学中,美学家们在谈到“审美感受”时,曾提到美育对人的这种“升华”作用。清代王夫之指出:“能兴即谓之豪杰。兴者,性之生乎气者也。拖沓委顿,当世之然而然,不然而不然,终日劳而不能度越于禄位田宅妻子之中,数米计薪,日以挫其志气,仰视天而不知其高,俯视地而不知其厚,虽觉如梦,虽视如盲,虽勤动四体而心不灵,惟不兴故也。圣人以诗教以荡涤其浊心,震其暮气,纳之于豪杰而后期之以圣贤,此救人道于乱世之大权也。”(注:转引自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52页)这里,王夫之将美育升华人的感性谈得很清楚,它对人的精神起着一种感发、激励和升华的作用,使人摆脱昏庸猥琐的境地,成为一个有志气、有作为的朝气蓬勃的人,从而上升到豪杰、圣贤的境界。

三、美育作为感性教育的意义

今天,我们强调美育作为感性教育的一面,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如果说,感性教育的长期缺乏造成了人性分裂的严重恶果,那么,弥合人性的这种深刻创伤,实现人自身的现代化,建立真正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就必然地呼吁感情性教育的加入、审美教育的加入。

人性分裂的现实,是人自身长期片面地追求理性的发展而压抑感性的发展的结果。这种现象,早在19世纪就被一些思想家意识到了。席勒就曾经指出:“现在伴随着我们的是,各门科学之间的严密分工,等级和职业之间的直接分开,国家与教会、法律与习俗之间的隔绝;享受与劳动、手段与目的、工作与报酬之间也都割裂开来。”在这种情况下,人丧失了它内在的完整性:“人们永远束缚在整体的一个小断片上,也就只好把自己变成一个断片了;他们耳朵里所听到的,永远是自己推动的机器轮盘的那种单调无味的嘈杂声音,也就决不能发展自己生存的和谐;他们不是把人性——人的灵魂——铭刻在自己的生存上,最终却使之仅仅变成了他们所从事的职业、所耕耘的科学园地的某种标记。”(注:转引自吉尔伯特·库恩《美学史》下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年,第480页。)

而马克思意识到这种现象的存在,更对它作了深入的分析,他说:当工人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时,他已经降而为物,不复为人,他已经失去人性。并且,工人生产出来的产品也变成反对他、同他异化的东西。“劳动的外化表现在什么地方呢?首先,劳动对工人说来是外在的东西,也就是说,不属于他本质的东西;因此,他在自己的劳动中并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因此,工人只有在劳动之外才感到自在,而在劳动中则感到不自在。他在不劳动时觉得舒畅,而在劳动时就觉得不舒畅。因此,他的劳动不是自愿的劳动,而是被迫的强制劳动。因而,它不是满足劳动需要,而只是满足劳动以外的需要的一种手段。劳动的异化性质明显地表现在,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停止,人们就会像逃避鼠疫那样逃避劳动。……最后,对工人说来,劳动的外在性质,就表现在这种劳动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人的;劳动不属于他;他在劳动中也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别人。”(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93~94页。)

进入现代社会以后,这种现象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遍及人类活动的一切领域,从而导致现代社会病态人格激增这一不争的事实。在艺术家的笔下,我们更可以看到这种片面、病态人格令人触目惊心的奇形怪状。在杰克梅弟的“九个人像的构成”中,我们看见,人已经失去了自己曾经有过的丰富性与整体性,失去了自己的血肉,而被抽象成为火柴棍式的人物;在杜桑的“走下楼梯的裸女”中,人的形象仅仅是依稀可见,转瞬即逝,人已经没有固定的形体可以把握;这种现象在立体主义的艺术作品中,更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活生生的个人被肢解成一个个碎片,东一片、西一片地堆集在画面上。总之,在现代西方艺术作品中,再也无法找到一个完整的、清晰的人的形象了,我们不再知道自己是什么?像什么?在这里,人不只是一无遮蔽,而且被剥了皮,被碎尸万段,身体的各部分被摔得到处都是。

这里,人性的分裂已经危及人类的发展前景,已经成为实现现代化的一大障碍,如果任其下去,就不只是现代化不可能真正实现,人类本身的前景也将会是十分的暗淡。

当然,人性分裂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但不能否认的是,感性教育的长期缺乏是其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所以,要弥合人性分裂的这种深刻创伤,不自觉地进行感性教育(也就是审美教育)是不行的。

另一方面,感性教育的长期缺乏还造成另一个严重的恶果,这就是,一旦理性的控制减弱,感性获得较前宽松的表现空间时,由于感性不能正确地抒发和表现自己,它就很容易出现蜕化、物化的倾向,陷入感性沉沦的误区。事实也确乎如此。我们今天受众众多、影响广泛的大众文化就明显地存在着上述倾向。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大众文化都是一种感性文化。从它的起源看,它是解放了的大众和解放了的感性的产物,是欲望和科技结合的产物,欲望是大众文化生产的动力,又是大众文化消费的动力。同时,大众文化离不开大众传播媒介,正是后者为它的兴起提供了必不可少的技术条件,并决定了其传播方式,即它是直接的、直观的,也就是说,借助于大众传媒,它能够直接诉诸于大众的感官。并且,大众文化的崛起反映了大众的需要(审美需要),这种需要最主要的是感性的生命的需要。因此,大众文化实际上是一种感性文化,它重感性、重世俗生活、重享受娱乐,它是反理性的,体现的是感性对理性的反抗。

应该看到,大众文化的崛起有其进步的意义,一方面,它体现了我们这个时代不可抗拒的民主潮流,另一方面,它也反映了人自身要求感性发展的呼声。千百年来,人的感性一直处于被压制、被扼杀的境地,人自身也因此而沦入悲惨的命运,直到今天,感性才终于为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然而,正如我们在前面所说,人倘若不能“克己”,以为片面地执着于感性,就能真正地获得快乐和得到发展,那也将大错特错,这给人类带来的只能是感性的沉沦和整个人性骇人听闻的堕落。因为感性文化(其中不乏性文化、灰色文化、白色文化等)对于理性、价值和传统的消解几乎是致命的,它所到之处,使触及到的一切都化为笑料,使理想和价值都化为乌有,理想没有了,标准没有了,它陷人类于官能的黑暗的假象世界之中,如斯,人类的前途真是岌岌可忧!

可见,在大众文化这种片面的感性解放中,人类所获甚少,所失很多,不仅失去了自我,而且失去了精神,因此,仅有感性的解放与渲泄是不够的,在解放和渲泄感性的同时,还必须要有感性的升华,一句话,必须要有感性教育,也就是要有审美教育!

这些都表明,在今天,感性教育不仅必要,而且十分的迫切,它反映了人自身发展的必然要求,也反映了现代化的必然要求。我们甚至完全有理由这样说,如果今天再不重视人的感性发展,如果再不把作为感性教育的美育纳入现代教育体制,人自身就没法发展,现代化也不可能最终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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