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关系的新循环?_时政外交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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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总统克林顿于6月3日至5日访问了莫斯科, 与俄罗斯总统普京进行会晤。双方虽然在关键性的修改反导条约问题上未能如美所愿,但美俄宣布将致力于战略稳定和国际安全,继续讨论削减战略武器和反导条约问题,在调整和改善相互关系上取得了一定的共识。之后,克林顿和普京还将在8国首脑会议等场合进行多次双边会晤, 美俄关系的调整进程还将继续。

领导人的更替成为美俄调整关系的契机

去年12月31日,叶利钦突然提前辞职,并指定普京为代总统。俄罗斯领导人交接之时,正值美俄关系不断趋冷之际,双方经年积累的矛盾和冲突因素在过去的一年中表现得异常尖锐复杂。俄罗斯不仅因北约对南联盟动武、实现首轮东扩、出台新战略而认识到自身安全环境受到西方的严重威胁,更在车臣问题上对西方肆意指责俄罗斯、干涉俄内部事务感到恼怒。普京以在车臣问题上的强硬姿态上台,领导人更替成为美俄关系中新的不确定因素。正当人们还在揣度美俄关系会往何处去之时,今年以来,不断趋冷的美俄关系突然峰回路转,出现改善的势头,两国调整相互关系的动作显得相当引人注目。

叶利钦时代的结束对美国来说并非出乎意料的事,美国早就开始着眼于叶利钦后时代的美俄关系。普京上台后,美立即与普京打交道,向普京示好,试探普京的反应。美国总统克林顿在普京上台第二天就打电话表示祝贺,希望普京像叶利钦总统一样,与美“携起手来,促进我们的共同利益”,“期待着以这种精神与普京代总统合作”,继续致力于两国的伙伴关系。2月初, 美国务卿奥尔布莱特借到莫斯科出席中东问题多边谈判之机,与普京就双方关心的问题进行了3 个多小时的会谈。

美国的试探得到俄罗斯方面一定程度的回应。2月下旬, 俄国家安全会议秘书伊万诺夫访问美国,转达普京给克林顿的信。信中表示,俄视与美关系为俄对外政策的优先方面,强调两国合作对21世纪具有战略意义,并相信双方在今年这个双方的大选年中仍然会采取步骤加强两国关系。4月中旬,在普京的推动下, 俄国家杜马批准《第二阶段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和《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给了美调整与俄关系一份回礼。接着,美俄外长在华盛顿进行了磋商,美国家安全顾问伯杰访问莫斯科。

美俄关系的调整同俄罗斯与整个西方国家关系的调整同步进行,互相配合,互相促进。今年以来,俄罗斯与欧盟的关系明显改善。

美调整与俄关系的意图

普京出任俄罗斯代总统之初,美国对俄罗斯的前景和普京的政策走向感到没有把握。美认为,“叶利钦执政期间,民主和自由在俄罗斯并没有兴盛起来”,俄罗斯“与前苏联时期的独裁统治相比已大有进步”,“但远非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家”,其“未来同叶利钦的执政遗产一样仍然扑朔迷离”。美国尤其担心普京推行强硬的对外路线,对叶利钦后时代的美俄关系表示担忧。

但是,美国并未因此放弃对普京的争取。美国一些人认为,“俄罗斯的权力掌握在普京手里比掌握在普里马科夫或久加诺夫手里好”,如果不是普京当政,也许“在其位置上出现的将不是民主者,而是一个比普京更为专制的人物”。

美国积极建立与俄罗斯新领导人的关系,当然不会是仅仅出于对普京的个人判断和好恶为标准,其意图何在呢?

维护美俄关系大局是美全球战略的需要。美认为,“美俄关系意义重大”,俄罗斯的走向及稳定对美国家利益“至关重要”,希望通过保持与俄的政治、经济交往和高层互访,保住两国基本合作框架,“改善目前处于十分困难的两国关系”,为美俄关系增添新的基础。奥尔布赖特曾经表示,“俄民主化还刚刚开始”,“过渡到自由、稳定和繁荣尚需时日”,美必须以“耐心、现实主义的态度和长远眼光”制定对俄政策。

是美继续谋求削弱俄核武库的需要。到1998 年, 俄仍然保留了近7000枚战略导弹,与美保持大致均衡,而战术核武器数量甚至超过美国。美国希望打破美俄核军备均势,建立美对俄的战略优势。美始终视俄拥有的战略核力量为军事上对美的现实威胁,在俄批准《第二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之后,现在又要求谈判《第三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要在第二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基础上,进一步将各自的核武库再缩减30%,即裁到2000枚左右,以进一步削弱俄核武库。

争取俄罗斯在国际和地区战略问题上与美配合。美要求俄同意修改1972年美苏签署的《反弹道导弹条约》,为美发展“国家导弹防御系统”和“战区导弹防御系统”提供“合法性”;谋求修改1990年11月由当时的北约和华约签署的《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维持北约在欧洲大陆的力量优势;要求俄防止核武器及其技术扩散,特别反对俄向伊朗等国提供核技术和导弹;还希望软化俄在北约东扩和伊拉克、科索沃等热点问题上与美对立的立场,不再与美作梗。

美国试图引导普京的政策走向,推进俄罗斯民主和市场化进程。美国希望通过接触,影响和引导普京的内外政策走向,利用俄对西方经济援助的“依赖性”,与俄保持“合作”,防止其形势出现逆转,促俄加快民主化进程,向西方靠拢。

俄罗斯调整与美国关系的考虑

俄罗斯对美国的对俄政策有清醒的认识。前总统和前总理等领导人曾强调,美国坚持推动北约东扩和出台北约新战略“孕育着整个国际关系体系、现行欧洲裁军和削减军备体系被破坏的危险”,“不仅无助于巩固国际关系的信任和稳定,而且将在地缘政治和民众心理两方面导致欧洲出现新的分界线”。普京也指出,北约东扩是“非建设性立场”,俄“过去反对,现在依然反对”。

面对新的安全环境,普京主持制定和批准了新的国家安全构想和新的军事学说,强调影响军事政治形势的核心是美国企图支配世界的单极趋势与俄罗斯等国坚持的多极趋势之间的对立。俄罗斯反对美国试图打破战略平衡,针对美国寻求军事优势的意图,决定将军费提高到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5%,继续发展新式战略武器, 坚持部署第五代洲际导弹白杨—M; 反对美国修改《反弹道导弹条约》和部署国家导弹防御系统的意图。俄还坚决反对美国干涉俄内部事务,坚持开展俄的对外军事技术合作。

但是,普京根据自己的治国方略和对外政策的现实性和灵活性考虑,也作出改善与美关系的选择。

普京认为改善与美国的关系符合自己的治国方针。他强调,俄必须要在继承和发扬本国优秀传统的同时,有效借鉴西方的民主价值观和市场经济经验,将市场经济和民主原则与俄现实有机结合,找到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而美国是西方民主价值观和市场经济的集大成者,改善与美关系有助于学习美国的成功经验。

强化经济外交的需要。普京强调优先发展国内经济,认为“俄罗斯要从国家利益出发制定对外政策,内部目标应高于外部目标。切实的国家利益,其中包括经济利益,应成为俄外交家的准则”。因此,改善与美国的关系,有助于争取美国及其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经济组织为俄提供发展经济所需的贷款和援助。

俄罗斯现实国力和外交方针灵活性和务实性的需要。普京曾经长期从事对西方的情报工作,对俄美力量对比有清楚的了解。在对外战略上,普京希望俄通过强国富民,跻身世界强国之列,在国际舞台上积极地捍卫国家利益,但强调应现实地看待世界局势和俄的对外政策资源,主张量力而行;认为在对美关系上应避免对抗,以“伙伴关系方针和寻求相互可以接受的解决问题的方法”符合俄罗斯的利益。

改善与整个西方关系的需要。普京将改善与美国的关系放在改善与西方关系的重要位置,目的在于通过改善与美国的关系,带动俄与整个西方国家关系的改善,从而获得西方相应的尊重和认可,争取一个良好的国际环境。

仍将维持既合作又斗争的关系框架

虽然美对俄政策可能趋于更加谨慎,但不管是克林顿还是其继任者,都不会放弃美国“单极世界”战略。出于这一战略,美国必然视俄为潜在威胁,必然要极力弱化和限制俄、推动俄西化,将其纳入美全球战略轨道,防止其东山再起,对美构成威胁。很明显,美国在处理与俄关系方面,始终无法摆脱两难境地:一方面担心逼俄太甚会激起对抗,但又不愿放弃遏制、削弱它的既定战略。

从俄方面看,不会放弃对国家安全利益、大国地位的追求,不愿充当“二流国家”,听任美国的摆布。普京虽希望改善与西方关系,但也不会脱离国家利益的基础。一方面,俄国力衰弱,面临的首要问题依然是稳定国内和发展经济,这决定普京对西方采取务实态度;但另一方面,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不断挤压俄的战略空间,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方面对俄施压,已引起俄民众和各派政治势力的警惕,如完全忽视国内的民族主义和反美情绪,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失去舆论的支持,这又决定了普京不会无原则地与美国贴近。

美俄新领导人的上台,毫无疑问会使美俄关系带上一些新领导人的特点。但是,美俄双方的基本矛盾不会轻易改变:地缘政治矛盾依旧,北约东扩尚未结束,美国还在加紧渗透中亚、里海和东南欧,继续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围绕战略稳定与优势的斗争也将继续;在地区热点和武器转让问题上的分歧难以消弭:美不会放弃在民族问题上对俄施压;在援助上很难互相满意。因此,美俄关系仍将在矛盾、斗争与合作、妥协并存的基本框架内发展。

冷战后的美俄关系与冷战时期美苏尖锐对峙的关系早已不可同日而语,相互合作始终是两国关系的主要方面。叶利钦上台时曾得到西方的支持,与西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与美欧领导人有比较密切的个人关系。但即便是在叶利钦时代,美俄关系也仍然明显经历了一个从最初的“蜜月期”到稍后的“失望期”,以至后来持续“趋冷期”的变化过程。由于美对俄根本政策立场的不断暴露,俄对西方从满怀希望到希望破灭。可以肯定,如果美国继续坚持其弱俄、限俄的根本立场,叶利钦时代美俄关系由热而冷,经历“妥协——失望——逆反——对立”的过程很可能还会再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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