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化与非科学化:现代西方美学的总趋势_美学论文

科学化与非科学化:现代西方美学的总趋势_美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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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西方美学史”或“20世纪西方美学史”之类的著作首先关注的是这样一个问题:现代西方美学的总体倾向是什么?也即如何从总体上把握20世纪西方美学的主导倾向和理论趋向。因为对20世纪西方美学总体倾向的概括,有助于揭示现代美学与传统美学的根本差异。

20世纪西方美学尽管流派众多,异说纷呈。但执着的中国学者却仍然认为有线索可循。在80年代初问世的《当代西方美学》中,作者朱狄认为:“当代西方美学从总的倾向上来看,仍然沿袭着费希纳所提出的美学要舍弃传统的‘自上而下’的思辨方法,而采取‘自下而上’的经验主义方法。”“美学研究的主题也变了,由对美的形而上学探讨转变到审美经验以及艺术中的一些专门问题的探讨。”朱狄由此得出结论说:“整个20世纪,西方对美学的思考就是以加深经验的方法和逻辑的方法这两种类型的区别来进行的。这样,这两种最基本的类型就被划分为‘科学美学’和‘分析美学’。”(注:《当代西方美学》,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3、4页。)针对朱狄的观点,朱立元主编的《现代西方美学史》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在该书导论部分的脚注中,朱立元认为朱狄的概括失之偏颇。“因为就基本倾向而言,科学美学与分析美学都可归入科学主义美学思潮的范畴,这样,人本主义美学这另一大潮流就整个儿地被忽略了。”在导论正文中,朱立元明确指出:“我们认为,本世纪欧美美学的全部发展,同哲学相似,可以概括为人本主义美学与科学主义美学两大思潮的流变更迭。”(注:《现代西方美学史》,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第3页。)毛崇杰等三人合著的《20 世纪西方美学主流》用三分法代替了前两者的二分法。该书在肯定科学主义和人本主义的对立的同时,增加了形式主义这条线索。由此可见,以上三部著作主要是从现代西方哲学的发展状况来推断现代西方美学的总体倾向的,并且一致认为科学主义美学是20世纪西方美学的倾向之一,意见的分歧仅在于是否承认总体倾向也包括人本主义美学、形式主义美学思潮。

笔者以为,在承认可以从哲学的状况推断美学发展倾向的前提下,朱立元的观点无疑更具合理性。事实确如朱立元所言,朱狄所区分的两种基本类型:科学美学和分析美学,都可归入科学主义美学思潮的范围。然而,在哲学发展史上,科学主义并不是孤立的思想倾向,而恰恰是在和现代人本主义的对立中发展起来的。早在19世纪上半叶,与科学主义前驱孔德的实证主义相对的就有以叔本华、尼采为代表的唯意志主义作为现代人本主义的前驱,世纪之交马赫的经验批判主义与柏格森的生命哲学正相对立,本世纪上半叶又有存在哲学和科学哲学的颉颃发展。因此,无论就哲学还是美学的发展来说,科学主义都只是总的倾向之一而不是全部。

毛崇杰等人之所以提出形式主义美学作为20世纪西方美学发展的第三条线索,显然是意识到仅以哲学上现代人本主义和科学主义的对立仍然很难完整地把握20世纪西方美学发展的总体倾向。然而加上形式主义美学这条线索就完备了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正如前文所言,把握20世纪西方美学发展的总体倾向是为了揭示现代美学与传统美学的根本差异,而形式主义美学并不是20世纪西方美学特有的倾向,而是贯穿整个西方美学发展史的一种理论倾向,所以,将形式主义美学标示为20世纪西方美学发展的倾向之一,并不能达到揭示现代美学和传统美学的差异之目的。

现代人本主义与科学主义的冲突对立无疑是20世纪西方哲学发展的主导倾向,然而能否由此推断20世纪西方美学的主导倾向也是这两者的流变更迭呢?要回答这个问题,关键在于弄清楚区分现代人本主义和科学主义的原则与概括20世纪西方美学总体倾向的原则是否一致,如果一致,则回答是肯定的;如果不一致,答案则相反。

现代人本主义是与古典人本主义相对而言的。古典人本主义相信科学的力量,赞美社会进步,崇尚理性;现代人本主义则怀疑科学的进步,批判社会的异化,主张非理性。科学主义滥觞于19世纪30年代孔德的实证主义,19世纪末20世纪初科学主义哲学的代表是马赫的经验批判主义,20世纪科学主义哲学主要以科学哲学的面目出现,主要代表是逻辑实证主义。

众所周知,现代西方哲学的共同特征是对传统哲学的颠覆和反叛。标志之一就是哲学方向的转变。反形而上学是现代人本主义和科学主义的共同主张。但现代人本主义并不一般地拒斥本体论,他们反对的是作为形而上学的物质本体论和理性本体论,而代之以意志本体论(叔本华、尼采)、生命本体论(柏格森)、生存本体论(雅斯贝尔斯)、基本本体论(海德格尔)。现代人本主义认为意志、绵延、原欲、生命、生存才是本真的存在。他们把哲学主要归结为人生哲学,反对经验的、实证的研究;在认识论上,他们夸大直觉、意志、情感、潜意识等非理性因素的作用,反对科学和理性。现代人本主义激烈地抨击现代科学技术的消极后果,把现代社会中人的异化和社会的畸形发展都归罪于科学技术。

科学主义哲学的反形而上学是彻底的,明确提出要拒斥本体论,把物质、实体、主体、客体、自我等全都当作形而上学的虚构加以抛弃,只承认经验、感觉、现象的存在。科学主义哲学主要是一种科学逻辑和科学方法论,任务在于运用经验实证的方法检验科学命题或者用逻辑分析的手段澄清科学命题。科学主义哲学拒绝谈论现象背后的实在问题,主张认识只限于现象、经验。

现代人本主义和科学主义的对立是全方位的,范围涉及本体论、认识论、科学观和哲学观等所有方面。不可否认,哲学倾向的对立对美学的发展无疑会有很大的影响,但哲学思潮和美学思潮之间并不存在一一对应关系,分属两个不同哲学阵营的人对美学可能有着一致的看法。例如,维也纳学派的首领石里克认为,人们与客观世界、事物发生关系有两种不同的方式,一是认识方式,二是体验方式,包括美学在内的形而上学并不是一种认识体系,而是像诗歌一样,能够充实人们的理想生活和体验境界。石里克的这一见解,想必许多人本主义哲学家都会欣然赞同。相反,属于现代人本主义哲学阵营的精神分析学派的美学理论却更多地带有科学主义的色彩,因为他们致力于从心理学的角度对文学艺术进行科学的阐释,试图寻找艺术的“内驱力”或“原型”。

由此可见,美学思潮的对立并不能归结为哲学思潮的对立,美学思潮的对立应另有原因。概括20世纪西方美学研究的总体倾向必须从美学研究本身的问题出发。

自18世纪德国理性主义哲学家鲍姆嘉通用“美学”命名他的一部著作以来,关于美学的学科性质和研究对象就一直存在着争议。黑格尔以前,哲学与科学并无严格的分界,美学既可以说是哲学,一种艺术哲学(黑格尔),也可以说是科学,即关于感性认识的科学(鲍姆嘉通)。19世纪中后期,随着包罗万象的黑格尔哲学的解体,自然科学日益脱离哲学而独立,哲学与科学的划界问题因之日益突出,美学的学科归属也就成了问题,并在20世纪演变为两种对立的倾向。在学科性质问题上,一派认为美学是科学,或尽管目前还不是科学,但完全可以和应该建设成一门独立的科学;另一派则认为美学是哲学性质的学科,或者就是哲学本身。关于美学研究主题,一派认为美学主要是对审美经验和艺术中的具体问题进行经验的科学研究,或者对美学研究和艺术批评的术语进行逻辑分析;另一派则认为美学的中心问题是对美和艺术的本质的哲学思考或对审美经验、艺术作品的哲学分析。以上两个问题,也即美学的学科性质和研究的主题,是所有现代西方美学流派所必须面对的问题,在这两个问题上所形成的两种对立的倾向就构成了20世纪西方美学的总体倾向,我们可以将之概括为科学化和非科学化的对立。

20世纪初,属于非科学化倾向的美学流派有表现主义美学、自然主义美学、生命直觉主义美学,他们都无一不把美学看作是哲学性质的学科。克罗齐之所以也把美学称为科学,那是因为他仍然承袭了黑格尔的观念:哲学即科学,科学即哲学。在克罗齐那里,美学是他的哲学体系中最基础的科学。鲍桑葵则明确把科学和哲学区别开来,他的一部著作就叫作《科学与哲学》。鲍桑葵认为美学就是对于艺术的哲学思考,必须关心“美在人类生活的体系中究竟占有什么地位和具有什么价值”。(注:《美学三讲》,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51页。)科林伍德和开瑞特是克罗齐美学的继承者。科林伍德主张美学的主题是艺术的本质,开瑞特则对美和审美进行了深入的思考。自然主义美学家桑塔耶那的哲学倾向是科学主义的,但在美学上却有非科学化的倾向,他的美学也是对美和艺术的哲学研究。狄尔泰的生命哲学、柏格森的直觉主义都强调哲学与科学的分界,标举美学的哲学品格,柏格森甚至把艺术提高到与哲学同等的地位。

英国形式主义美学、俄国形式主义美学、精神分析美学、语义学美学是科学化美学在20世纪初的代表。如果说贝尔的“有意味的形式”还徘徊于形而上学和经验论之间,使他的美学具有折衷的性质,那么弗莱则自觉地以经验主义为思想基础,从具体的审美经验和审美情感出发研究艺术。俄国形式主义美学研究的重心是文学的内部规律,主张以科学的方法研究文学的“内在问题”。因此,俄国形式主义美学实际上是一种文艺理论。精神分析美学与自然主义美学正相反,哲学倾向是现代人本主义,美学却更多地带有科学化色彩。瑞恰兹的语义学美学重视从语言学、心理学的角度研究艺术价值和艺术传达、审美经验和审美判断等具体问题,而把传统美学问题归因于“语言的混乱”。

20世纪30至50年代,以逻辑经验主义为代表的科学哲学声势浩大,以存在主义为代表的现代人本主义也不甘示弱。影响所及,美学研究也呈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科学化与非科学化美学都有较大发展,并开始出现综合化的倾向。

托马斯·门罗的新自然主义美学力图将美学建设成一门经验科学,这门科学由审美形态学、审美心理学、审美价值学组成。门罗要求美学研究采用纯粹“描述性”的方法,以期尽可能达到自然科学的精确性。格式塔心理学美学主要是对艺术的心理学研究,其科学化的旨趣不言自明。分析美学是科学化倾向中影响最大、人员最多的一个流派。自摩尔、艾耶尔开始,经由维特根斯坦、韦兹、肯尼克、麦克唐娜到后期的迪基、古德曼、布洛克都归属于分析美学这一家族。20世纪中叶分析美学最具特色的理论主张是美学取消主义。他们将批评的锋芒一致对准传统美学,全然否认关于美和艺术的本质问题。美学最终归结为语言分析,对艺术批评中所用术语的科学分析就是美学的全部。如韦兹致力于诊断传统美学问题的“语言混乱”,肯尼克针对艺术定义问题的前提“艺术是可定义的”进行质疑,麦克唐娜则明确提出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美学并不存在。

这一时期科学化的典型代表是存在主义美学。这一阵营的主将是雅斯贝尔斯、海德格尔、萨特,再全面一点,还可加上梅洛·庞蒂、加缪。存在主义美学很难和哲学区分开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美学就是他们的哲学。在雅斯贝尔斯看来,艺术就是破译“超越存在”的密码;在海德格尔那里,“艺术就是自行置入作品的真理”;而在萨特的头脑中,艺术是“由一个自由来重新把握世界”。(注:《现代西方美学史》第14章。本文还参照了该书的其它章节,难以一一注明,特此致谢。)新托马斯主义美学可以说是一种“神本主义”美学。马利坦、吉尔松关于美和艺术的本质的思考都是建立在新托马斯主义哲学基础上的。实用主义在哲学上属于科学主义一派,但在美学上还是应划归非科学化一派。因为实用主义美学仍然是关于美和艺术的一种哲学思考。尽管杜威把艺术归结为经验,强调审美经验与日常经验的共同性,但并没有否认艺术的独立存在。

20世纪中期已有美学家开始综合化的努力。这主要表现在符号学美学和现象学美学上。卡西尔、苏珊·朗格的符号学美学并没有放弃对美和艺术的哲学思考,但却认为这种哲学的概括应该建立在经验分析的基础上。符号学美学的美学观念融合了表现主义美学和形式主义美学的观点。现象学哲学由胡塞尔所开创,但现象学美学则是由英伽登和杜夫海纳所建立的。英伽登着力于艺术本体论,杜夫海纳建立了审美经验现象学。他们的美学理论从性质上说都是一种哲学理论,但却吸纳了分析哲学的精神,无论是英伽登对艺术作品层次结构的分析,还是杜夫海纳关于审美经验的研究,都包含有许多经验分析的内容。

20世纪60年代以后,综合化的趋势得到加强。后分析美学、现代解释学美学都有综合化的倾向,解构主义美学也可算是一种特殊的综合化。迪基的“习俗”论美学、古德曼的“审美征候”理论和布洛克的“审美态度”说是后分析美学的代表学说。后分析美学既受传统美学的影响,又受到分析美学的影响。他们批评传统美学关于艺术的定义,但并不完全放弃对艺术下定义的企图。解释学美学的综合化倾向表现在它继承了哲学美学的理论传统,又采用了语言分析、结构分析、逻辑分析等科学主义哲学所常用的具体方法。总的说来,本体论解释学美学更多地体现了非科学化的特征,方法论解释学美学则更多地表现出科学化的倾向。解构主义美学既解科学主义之构,也解现代人本主义之构。在解构主义看来,哲学已经终结,非哲学登场,美学当然也就不可能是一种哲学,更不可能是一种科学。

结构主义美学和后期法兰克福学派的美学是个性鲜明的两个流派,它们分别代表了科学化和非科学化两种倾向。结构主义勇敢地向风行一时的存在主义挑战。福柯的出现直接宣判了存在主义的“死刑”。结构主义美学的主要理论成果有列维—斯特劳斯的神话学、戈德曼的“发生学结构主义”、托多洛夫的散文叙事学、阿尔都塞的“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美学,还有格雷马斯的结构语义学叙事理论、罗兰·巴特的符号学等。后期法兰克福美学的代表人物是阿多诺和马尔库塞。阿多诺的否定性美学提出“反艺术”的概念,通过对现代艺术的分析来抨击晚期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对人性的压抑与肢解。马尔库塞的“新感性”和“造反”的美学是他的社会批判哲学的有机组成部分。他非常强调艺术和审美的政治、审美功能,主张运用艺术批判改造社会,用审美解放代替政治解放。

以上对20世纪西方美学的快速扫描,足以说明科学化与非科学化是现代西方美学的总体倾向,同时也表明现代西方美学史研究中流行的这样一种观点是错误的。这种观点认为20世纪西方美学在方法上多用“自下而上”的经验主义方法,抛弃了“自上而下”的思辨方法;在研究主题上,从对美的本质和艺术的本质的形而上学探讨,转到对审美经验和艺术中的具体问题的科学研究。本文对现代西方美学总体倾向的考察说明,以上判断只适用于美学的科学化倾向,并不适用于整个20世纪西方美学。美学研究采用“自下而上”的经验主义方法是19世纪黑格尔美学体系解体后出现的新现象,主要代表是费希纳的实验美学。由于哲学界对黑格尔主义的普遍反动以及心理学的发展,这种美学倾向在19世纪一度确有统领全局之势,并催生了美学的科学化倾向。然而美学的科学化只是20世纪西方美学的倾向之一,作为非科学化的美学研究倾向还是更多地继承了传统美学的方法和主题,尽管在形式和精神上都有所变化。

准确地把握现代西方美学的总体倾向,既有利于认清20世纪西方美学的总体特征,也有利于现代西方美学史研究者在史料选择的时候能够把美学的内容和艺术学、文艺学的内容区别开来。现有的现代西方美学史都包含有许多不属于美学的内容,同样,当代西方文艺理论的有关内容在现代西方美学史中也有论列。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除了未能在原理层面区分美学与文艺理论之外,更主要的就是未能从美学本身的问题出发去概括现代西方美学的总体倾向。把20世纪美学划分为科学美学和分析美学两种类型,几乎将现代西方美学的主体部分排除在外;用哲学的乃至整个文化的倾向来概括又把许多不属于美学的内容囊括了进来。科学化与非科学化,才是在真正的美学问题上的分歧。是否提出并回答美学的学科性和研究主题这一问题,正可作为判断某种理论是否属于严格意义的美学理论的标准。

收稿日期:1998—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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