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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初中应确立什么样的教育目标，并采取何种办学模式来实现其教育目标？这是值得进一步研究和探索的问题。
一、农村初中应对学生实施相同的教育目标
改革和发展农村初中教育，不仅要有明确的教育目的，还必须确立具体的教育目标。
农村初中的教育目标，总的来说，应服从于我国的教育目的。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我国的教育目的是“培养德、智、体等方面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和接班人”。具体到农村初中，其教育目标，一是要培养学生将来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合格公民应具备的基本素质；二是要将学生培养成为高一级学校的合格新生；三是要将学生培养成为农村现代化建设的劳动者。
一般地说，既要成为高一级学校的合格新生，又要成为农村现代化建设的劳动者，在一个学生身上是不可能同时实现的。就目前情况看，我国农村初中毕业生只有1/3能升学，其余2/3要就业，这种状况在短时期内是难以改变的。
既然农村初中毕业生要面临不可兼顾的升学和就业两种选择，那么农村初中应不应和能不能把这两种准备对一个学生同时要求？如果不应该也不可能对一个学生同时有这两种准备的要求，那么应该要谁准备升学，要谁准备就业？怎样确定？这两种准备的划分应从哪个年级开始？
应该说，农村初中就其毕业生去向来说，需要分，需要它的职能或者宗旨多重化——升学或就业两重化；而另一方面，从整个教育事业的发展以及学生的全面发展来看，又需要它合，需要兼顾升学与就业双重任务与双重目标。这种情况，造成农村初中教育在其办学模式及教育内容或课程上侧重“专”还是“通”的矛盾；在其职能或宗旨上准备升学还是准备就业的矛盾；在教育政策上，是采取“尖子主义”还是“平等主义”的矛盾。这是世界教育改革与发展中遇到的共同问题，是需要解决而又很难解决的问题。
长时期以来，我国中等教育结构单一，加之受片面追求升学率等因素的影响，农村初中的教育目标主要是培养升学人才。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国进行了中等教育结构改革，在广大农村地区出现了普通初中（主要承担升学任务）和职业初中（主要承担就业任务）两种办学模式。这一改革的目的是为了改变“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局面，并为农村经济建设培养实用人才。但其结果是使农村初中教育目标更加单一化和具体化了。似乎普通初中学生只是为了升学，职业初中学生仅仅为了就业，导致了教育职能和教育目标的两重化，升学目标与就业目标的分离。
应当肯定，近些年来各地以培养农村初级技术人才为主要目标的农村职业初中，为农村经济建设培养了一批实用人才，从而为农村经济发展作出了一定的贡献。然而，这种单一目标的终结型农村职业初中教育却存在许多弊端。首先，学生基础知识差，就业后无后劲，不适应职业结构和技术行业的变动性；其次，不利于学生进一步深造；第三，不利于学生的全面发展。
从国外教育改革与发展情况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在《学会生存》中指出：“为人们投入工作和实际生活作准备的教育，其目的应该较多地注意到把青年人培养成能够适应多种多样的职务，不断地发展他的能力，使他能够跟得上不断改进的生产方式和工作条件，而较少地注意到训练他专门从事某一项手艺或某一种专业实践。”〔1〕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1974年在第18届大会上通过的《关于职业技术教育的建议》中强调，应避免过早的和过窄的专业化。一是原则上应该把15岁作为开始专业化的最低年龄；二是在选定某一特定行业分支前，所有学生都必须有这样一个学习阶段，即学习每个大的职业部门都需要的基本能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倡导，对世界各国产生了重要影响。1982年美国人文主义教育家发表的“佩代亚计划”代表了不同学术领域对目前美国中小学教育改革的主张。“佩代亚计划”主张在中小学教育系统内，对所有学生给予相同的教育目标，反对在中学阶段实施狭窄与专门化的教育。它认为，多轨制学校教育对不同的学生设置不同的教育目标，这是与民主精神相背离的。中小学教育必须致力于三种目标：其一、为学生自我发展作准备；其二，为学生将来谋生作准备；其三，为学生将来履行在民主社会中的公民责任作准备。要实现上述三种目标，中小学必须为全民提供一种最佳的教育，即兼顾“普通”和“文雅”的教育，这种教育应是非专门化和非职业化的。
因此，目前世界各国在教育改革中，多以终身教育理论为原则，力图改革这种单一目标的职业技术教育，更注重普通教育和专业基础教育，而不是以培养学生具有一种专门技能为目标，在确立教育目标时，更多地注重人的发展，而不是仅仅注重经济效果，纯从经济目标来兴办教育。由此看来，解决中小学教育升学与就业的双重任务问题，确立正确的教育目标，培养学生具有广泛的适应性，更加注意人的自身发展，已是世界教育发展的必然趋势。
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应根据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理论，结合我国农村社会经济及教育发展的现实状况来研究农村初中的教育目标，正确处理升学与就业的矛盾，培养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所需要的具有广泛适应性的全面发展的人才。农村初中教育如果仅仅以升学为目标，人才的适应性必然很差。如果急功近利地大量兴办职业初中，仅以就业为目标，则既不利于学生的全面发展，又堵塞了农民子弟上中专、进大学的道路，是不受欢迎的，农民也是不愿意的。
现代教育既培养现代人，也培养未来人，现代教育培养的是21世纪的人才。因此，我们应当高瞻远瞩地研究21世纪的人才规格，确立农村初中的教育目标。从长远意义以及终身教育理论来说，农村初中毕业生不管是升学还是就业，都只是一种开始，他们在升学和就业之后还要走漫长的路，我们的初中教育理应为学生踏上这条路铺好路基，打好基础。
因此，农村初中应对学生实施相同的教育目标，在升学和就业这两种准备上应对一个学生同时要求，既要使学生具备升入高一级学校所需要的普通教育水平，又要使学生得到必要的专业基础教育。
二、农村初中应注重基础性、普通性
农村初中教育是基础教育，也是普通教育，基础性和普通性应是农村初中教育的基本属性。
农村初中是基础教育中的一个重要层次，对一个人的成长，无论就获得的知识或形成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来说，初中阶段都是打基础的重要时期。农村初中教育不仅是农村学生进一步深造和就业的基础，也是农村职业教育、成人教育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同时也是农村社会经济发展的智力基础。基于此，农村初中应坚持对学生实施普通教育，使学生掌握文化科学的基础知识和劳动技术的基本知识技能。农村初中给学生提供的应是一般素养，而不是专业化、单一化的职业素养。培养学生具有升学和就业以及将来作为合格公民的基本素养应是农村初中的主要教育目标。正如柳斌同志所说：“基础教育不是专业教育，它是整个国民教育的基础环节，基础教育不是为某一个行业，而是为所有行业培养人才打基础的，是为提高国民素养打基础的”。“基础教育的性质决定了它为经济建设服务的间接性。因此，向基础教育提出直接的经济效益要求是不合适的。基础教育的效益存在于其他形式的专业教育之中，存在于各种文化、科技、经济活动的效益中，既是滞后的，又是长久的”〔2〕
对于中小学教育注重基础性、普通性，培养学生基本素养的重要性，在世界教育改革中，许多学者都发表了见解。美国著名教育家，“永恒主义”教育代表人物艾德勒（M.J.Adler）曾发表一份改革报告，名为《儿童一般教养建议书：教育宣言》，其中特别强调基础教育应为全体学生提供“一般学识”的重要性。他说：面临一个不断变革和进步的社会。在基础教育水平上对儿童进行任何专门化或为特定工作的训练都是无效的。一旦儿童进入社会职业领域，这种训练不得不重新进行，因为技术在你接受训练时已经向前推进了。由美国学校管理协会主席斯特龙（M.Cetron）撰写的一份有关美国最近一、二十年的教育趋势预测报告《未来的学校》中也着重提到：当今工作所必须的各种技能正在发生变化，在未来，这种变化仍将继续。但是如果全体学生有良好的基础素养，就能做到应付裕如。
随着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逐步深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日益发展，农村产业结构的不断变化，各种小商品生产、农副产品生产等都必须十分灵活地适应市场需求的变化。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职业的变动性显著地增强了。这就要求人们除了应以变应变，不断充实更新知识技能外，还必须有“以不变应万变”的本领，这种“不变”的本领即是一个人的基础素养或“一般学识”。只有这方面的基础打扎实了，人们才能更好地适应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需要，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做出更大的贡献。而过早的职业定向或过分单一的职业教育，反而难以适应农村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
不少同志一提到改革农村教育结构，就想到要把农村初中改成职业初中，即要把普通学校办成职业学校。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教育结构实际上并不只指学校类型结构，还包含有课程结构等。农村初中教育结构单一化，并不只是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比例失调问题，还存在着教育内容上的问题。因此，改革农村教育结构，未必要改变农村初中教育的基础性与普通性，主要的应是教育内容与教材的改革。农村初中是整个农村教育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提高农村劳动者素质的奠基工程。建国以来，农村初中同小学一起为改革农村文盲充斥的局面立下了汗马功劳，为农村经济建设提供了重要的智力资源。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农村初中等普通教育已基本形成了一个规模较大，层次较为完备的体系。因此，我们不能籍口改革农村教育结构而挤占农村普通初中这一奠基工程。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实施，农村普通初中还应有更大的发展。
三、农村初中应加强劳动技术教育
农村初中教育应坚持基础性、普通性，但并不排斥职业性的渗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强调：现代普通教育的概念必须显著地加以扩大，使它明确地包括社会经济方面的、技术方面的和实践方面的普通知识。我们所说的劳动技术教育即属于基础教育、普通教育范畴，它不是单一性的技术教育，而是既有劳动教育，又有综合性的技术教育，是不定向的基础教育。应该指出的是，劳动技术教育虽属于普通教育范畴，却包含有职业教育因素，具有一定的职业性。因此，农村初中教育渗透职业性，并不是要使农村初中“职业化”，将农村初中变为职业初中，职业性与普通性不应是替代关系，而应是互补关系。即主要是在进行基础文化科学知识教育的同时，进行劳动技术教育，开设职业性课程，引进职教因素，加强教育与社会经济的联系，使教育内容更加切合农村社会生活、生产实际，为学生全面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只有这样，农村初中才能实现其升学与就业的双重教育目标，同时保持其基础性、普通性。
普通教育如何既保证升入高一级学校的学生需要具备的普通教育水平，又保证就业的学生得到必要的职业基础教育？这是当前在世界范围内还在探索的问题，很多国家都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教育改革的世界性浪潮中，各国都重视教育与生产劳动的相互作用，把学校教育与职业生活密切联系起来，使培养的人才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所属国际教育委员会，根据技术进步的速度日益加快的状况，明确提出在中学实施综合技术教育，认为在中学阶段应该进行普通综合技术教育——这种教育可以保证职业的流动性，并将引向终身教育。1987年8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教育办事处在北京召开“普通教育职业化研讨会”，认为“普通教育应为人生做准备”，强调要在普通教育中加强职业性课程，以推动学习与工作、学校与社会的联系，使学生有机会了解社会环境，工作领域的状况，学到广泛的有实用价值的知识，使他们在离开学校后能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既符合自己愿望，又适应社会需要的专业，同时在不断变化的现实生活中有较强的灵活性。近二、三十年来，许多国家在普通教育渗透职业性方面进行了改革。主要有，在共同必修的基础课阶段进行综合技术教育，如法国于1975年国民议会通过对中小学教育的改革方案（哈比改革）中，便重视年轻一代生产知识和生产技术的培养。还有一些国家进行农村教育“农村化”的各种尝试，使教育与农村地区的发展紧密结合。这些改革的基本目的，是让青少年都能接受全面教育，掌握更多的文化科学知识，以利于提高全民族的文化水平，同时保证学生学到专业基础知识，提高青少年的劳动技术素质，以适应现代技术和社会发展的需要。
我国农村初中教育改革也应遵循普通教育渗透职业性的原则，应当在农村初中切实加强劳动技术教育，积极引进职教因素，使课程结构更加符合农村生产实际。邓小平同志曾经指出：“整个教育事业必须同国民经济发展的要求相适应”。“要做到这一点，各级各类学校对学生参加什么样的劳动，……怎样同教学密切结合，都要有恰当的安排。……切实考虑劳动就业发展的需要。”〔3〕李岚清同志在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上也强调：“不论是九年教育，还是六年教育，都要在学好文化知识，养成良好道德行为及文明习惯的基础上，增加一些职业技能和实用科学知识的内容。这样，大部分学生毕业后，都能用其所学技能和知识，在农村经济和社会发展中发挥积极作用。”〔4〕农村初中毕业生，不论他们是就业还是升学，都必须受到劳动技术教育，不能认为只有准备就业的学生才需要，准备升学的学生就不需要。恩格斯说：“在社会主义社会中，劳动将和教育相结合，从而保证多方面的技术训练和科学教育的实践基础。”〔5〕因此，农村初中在教育任务的要求上，教学内容的安排上，必须兼顾两个方面，一是要使学生受到与普通初中基本相当的文化科学基础知识的教育，为学生继续深造打好基础；二是要使学生获得一定的适合当地农村生产发展需要的劳动技术与生产技能，有在农村从事生产的能力。
从全面贯彻教育方针的角度去分析，目前我国农村初中教育的最大弊端，是不重视劳动技术教育。从这种意义上说，农村初中所要改革的并不是没有进行职业技术教育的问题，而主要是没有实施全面发展教育中的劳动技术教育问题。片面追求升学率、脱离农村实际等问题，都需要而且可以通过加强劳动技术教育来逐步加以克服。我们认为，不只职业教育可以为农村经济建设服务，农村普通初中教育通过实施劳动技术教育同样可以为经济建设服务，而且还可以通过建立劳动技术教育基地以及实验点、联系户等途径直接为当地农村经济建设服务。劳动技术教育所起的作用是一种综合效应。它对于推动农村初中全面贯彻教育方针，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以及由片面的升学教育向全面的素质教育的转轨都具有积极意义。同时，实施劳动技术教育也是农村初中教育有效介入农村经济建设的有效途径，它能够把农村初中的改革和发展与推动当地农村经济发展联系在一起，使教育为当地农村经济建设服务落到实处，促使农村初中教育既发挥为人的发展服务的职能，又发挥为当地农村经济发展服务的职能。在实践中，许多学校（如江西省铅山县西坂初中、弋阳县烈桥初中等）以实施劳动技术教育为突破口进行教育教学改革，努力实现升学与就业双重目标，已取得很好的效果，受到群众的欢迎和社会的好评。
农村初中教育改革势在必行，但令人忧虑的是，人们谈论改革更多的是农村初中的职业化问题，至于实施劳动技术教育问题则被淡化了，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人们常说农村初中培养的毕业生不能适应经济建设的需要，因而提倡以办职业初中、农业中学来代替普通初中的办法来解决，这固然有其必要性的一面，然而却没有从普通教育实施劳动技术教育的角度来探讨，这不能不说是农村初中教育改革理论研究的一个误区。应该说，农村初中教育改革最重要的并不是职业化问题，而是如何实施劳动技术教育问题。我们不能人为地将一些初中（学生）划为升学的学校（学生），而不进行劳动技术教育，另一些是就业的学校（学生），因而也不进行劳动技术教育。这样的改革，从长远看是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发展要求不相容的。在农村初中实施劳动技术教育，这是从现代生产、现代技术发展趋势要求的学生应具备知识结构中的一个重要内容。
从目前各地教育改革情况看，农村初中办学模式可以有多种，但笔者以为坚持基础性、普通性，加强劳动技术教育，对学生实施相同的教育目标（兼顾升学和就业），应是我国农村初中的基本办学模式。
收稿日期：1995-11-28
注释：
〔1〕《学会生存》，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259页。
〔2〕柳斌：《关于基础教育的思考》，《光明日报》，1990年2月28日。
〔3〕《邓小平文选》，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04—105页。
〔4〕转引自吴椿、宋卫国：《端正农村教育方向，全面实施素质教育》，《人民教育》1995年第2期。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36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