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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小说教学,可以说既简单又复杂。
从理论上来说,按照中学传统的小说教学理论,主题、人物、情节、环境,大家教起来得心应手,但是面对现代小说,却有些力不从心;而现在的小说理论,基本上是学院派的,晦涩难懂,照搬到中学课堂上,更是难以消化。
从教学上来说,虽然书上网上教案很多,甚至不乏精彩者,但从小说教学整体来讲,这些教学设计都是个案,零散孤立,缺乏系统性。小说教学应该是完整、系统,相互间有紧密的内在联系的。现在也有些教材和教学者,根据题材、主题来分类,建构小说教学的内在联系,以便为小说教学理清思路。可见,大家也意识到应该从更高层次来建构小说教学的系统性这个问题,这样才能高屋建瓴,更好地把握小说教学,便于学生理解、探究和自学,提高他们的鉴赏能力。
怎样教小说,对广大教师来说,可以说是老革命遇到新问题。旧的方法不能适应新形势,新的理论又艰涩难行。我们可以换个思路,从小说模式入手,按照小说的类型,确定小说的重点,来观照小说教学,换个角度,另辟蹊径,建构小说教学系统。
小说从作者表现的主题和叙述的方式来划分,可分为两类,一是故事,一是寓言。当然,这种划分不是绝对的,大部分小说,是在两者之间徘徊,不妨根据作者表达的目标,把握一定的尺度,灵活地予以划分界定。下面做些具体的分析。
一、故事
教材中出现的小说一般是现实主义小说,他基本上是故事类的,像我们熟悉的《项链》《祝福》等。无论它们表达怎样的主题,都是通过故事来呈现的。这类小说教学对我们来说,只要抓住了人物、情节和环境三要素,就抓住了根本。《项链》讲的是少妇玛蒂尔德为了参加舞会,借了一挂项链,在舞会上出尽风头,回家后发现项链丢了,于是夫妇两人辛苦了10年,才还上赔项链的钱。莫泊桑以第三人称平铺直叙,但又有悬念,人物性格、矛盾冲突,一切都明明白白。至于怎样评价主人公,怎样理解作者的思想,那是故事之外的事,我们教学时还可以在这方面多下些工夫。《祝福》比《项链》复杂,主要体现在叙事手法上,不像《项链》那样单一,有倒叙、补叙、插叙等,第一人称叙事,主观意味浓厚。而且鲁迅先生本着批判国民性的目的来写作,人物的性格要比《项链》的人物丰满复杂些,承担的文化批判意味强烈些,给我们的教学留有很大的探究空间,但是这个空间还是故事以外的,是我们所说的主题的东西,不过主题和寓言并不是一回事。主题是我们从小说中的人物、情节和环境中探究出来的,可以和作者想法相同,也可以和作者想法不同。而寓言,则是作者在写作前已经框定好了的,小说中的一切,都是这个寓言的阐释。
二、寓言
寓言是“用假托的故事或自然物的拟人手法来说明某个道理或教训的文学作品,常带有讽刺或劝诫的性质。”(《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如《伊索寓言》等。当然,我们所说的小说的“寓言”,和纯粹的寓言又有不同,取其形似。小说的寓言更多的是表现作者的认识、观念和感情等。所以,对这类小说,我们不能教成《自相矛盾》《刻舟求剑》这类纯粹的寓言。
寓言类的小说,我们以前接触不多,但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革,这类小说也开始出现在中学的小说教学中,教材已经有所体现,各类读本等已经多有涉及了。随着学生阅读鉴赏能力的提高,这类小说必将成为我们教学的一个重要方面。
我们看一看中国的现代派作家余华(说“中国的”,是因为和西方真正的现代派还有一定的距离)的《十八岁出门远行》这篇小说,这可以说是比较典型的“寓言”类小说。“十八岁出门远行”这个题目就是寓言性的,十八岁了,“下巴上那几根黄色的胡须迎风飘飘”,成人了;出门了,还挺远。去哪里?没说。这就有了抽象意义。“我在路上遇到不少人,可他们都不知道前面是何处,前面是否有旅店。他们都这样告诉我:‘你走过去看吧。’我觉得他们说得太好了,我确实是在走过去看。可是我还没走进一家旅店。”这段话有些不合生活常理,可是我们不能以常理来看这段话(这是现代派小说)。如果“十八岁出门远行”不是一个具体的题目,而是一个寓言式的题目,这段话就容易理解了。成人了,人生路途开始了,当然要独立远行。人生道路的前方是什么,当然是不知道的。前面哪里是停歇(代表阶段目标等),谁又能告诉你?只能是“走过去看吧”。
下面接连出现汽车、司机和苹果等人和物。“我不知道汽车要到什么地方去,他(司机)也不知道。反正前面是什么地方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我们只要汽车在驰着,那就驰过去看吧。”现实生活中有这样的司机吗?有这样的乘客吗?当然没有,但是在“寓言”里有。这样的汽车、这样的司机、这样的乘客,都是形而上的东西。它们都是构成“寓言”的隐喻。虽然小说煞有介事地把它们具体化、生活化了(司机是搞个人贩运的,乘客是出来远行的,苹果是拉出来贩卖的)。
接着作者说了一个抢劫的故事,更是匪夷所思。车上的苹果被抢了,司机还很高兴;接下来司机和抢劫者变成了朋友,还带走了“我”的“红色的背包”;“我”回到被抢劫一空的汽车上,“我觉得这汽车虽然遍体鳞伤,可它心窝还是健全的,还是暖和的。我知道自己的心窝也是暖和的。我一直在寻找旅店,没想到旅店你竟在这里。”如果你按照《项链》《祝福》那样的套路来解读这篇小说,会感到莫名其妙,人物扭曲、情节荒诞、环境怪异,主题怎么能从这样的人物、情节和环境中生发出来?
只有把它理解为“寓言”,一切怪诞才能迎刃而解,一切疑惑才能豁然开朗。在“人生旅途”这个寓意下,“我”、汽车、司机、苹果、抢劫者、红背包,还有人物那些“疯话”“怪行为”,都清晰地表现出它们的内在意义来。也许是怕中国的读者对现代派这东西比较陌生,作者在最后加了一段:“(我)想起了那个晴朗温和的中午……我回到家,在窗外看到父亲正在屋内整理一个红色的背包,我趴在窗口问:‘爸爸,你要出门?’父亲转过身来温和地说:‘不,是让你出门。’‘让我出门?’‘是的,你已经十八了,你应该去认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了。’后来我就背起了那个漂亮的红背包,父亲在我脑后拍了一下,就像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于是我欢快地冲出了家门,像一匹兴高采烈的马一样欢快地奔跑了起来。”这就让人有点儿明白了,不过作者是不是有些画蛇添足呢?
我们可以抛开主题,抛开作者表达的思想,去探讨祥林嫂、玛蒂尔德这些人物,探讨她们的性格、心理等,但是不能抛开“十八岁出门远行”这个题目去探讨“我”“司机”这样的人物,否则,他们就只能是变形的甚至是毫无意义的符号,它们只是类型化的人物,没有性格、心理(我们通常指的性格和心理)可言;我们可以具体地探讨夏瑜坟头上的花环代表的意思,但是不能孤立地探讨“苹果”“红色的背包”的含义。前者只是一个道具,在小说中表达孤立的意思,我们可以不去注意,解读小说没它也不妨大碍。而后者是寓言的组成因素,不能缺少,没它小说寓意的构成就缺少了一块,就是不完整的,解读就有缺陷,甚至可能不知作者所云。
同样是人生旅途的主题,我们看《孤独之旅》这个题目,这个题目就是故事性的,它对应具体的故事情节。主人公杜小康家道中落,不得不失学跟随父亲去放鸭,脱离了熟悉的学校,离开了熟悉的同伴,离开了熟悉的生活,去面对一个陌生的天地,“孤独之旅”开始了。“陌生的天空和陌生的水面”,让他感到恐惧和无助,“还要走多远?前方是什么样子?”时刻压迫着他的神经,没有人来回答他,只能自己孤独地面对这些人生旅途问题。“看到芦苇如绿色的浪潮直涌到天边时”,“他害怕了”,夜里“迟迟不能入睡”,大自然使他感到人的渺小与卑微。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人交往,生活单调,无比寂寞,即使和父亲,也“不知道再说些其他什么话”。后来他和父亲习惯了孤独,既然不能“回避”,也只能习惯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于是他面对浩浩荡荡的芦苇,也就“不再”感到“恐慌”了。在一个暴风雨的夜里,他和父亲奋力追赶惊散的鸭群,杜小康大人一样地战胜了风暴,拢住走散的鸭子,“觉得自己突然地长大了,坚强了”。在小说中孤独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杜小康随父亲去放鸭,离开了村庄、人群,等于失去了人文环境。人是社会化的动物,离开了社会,失去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就失去了感情、文化以及物质之间的交流,在精神上会感到痛苦,甚至是一种折磨。杜小康和父亲一天一天地放鸭,倍感寂寞,而且连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单调”,“越来越干巴巴的了”。这看似一种默契的“省略”,其实是一种空虚、贫乏的生活的表现,在这样的生活里,人的精神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杜小康面对大自然的种种磨难,只能孤独地承受,没有人解答他的疑惑。主人公就是在这样的孤独环境中战胜困难,战胜环境,战胜自我,他长大了,成熟了。我们不了解人物生存的“孤独”环境,就不能理解人物成长的艰辛,不能分享人物成长的喜悦。“孤独之旅”很形象地概括了故事的内容。
而“十八岁出门远行”,它不对应任何故事情节,它只是一个寓言,故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的阐释和生发。我们不能像解读《孤独之旅》那样,通过“我”“司机”“抢劫者”“汽车”“旅店”“苹果”“红色的背包”这样的人和物,由个体到总体地总结出这篇小说的主题。比如小说中提到的“红色的背包”,它很“漂亮”,“我”背着它“兴高采烈”地出门远行了,路上被“司机”“抢走了”。这个情节有什么意思?看不出什么意思。如果按照《孤独之旅》式的分析,就是背包被坏人抢走了,这只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磨难罢了。相反,我们要根据“十八岁出门远行”这个寓言,来了解人物、情节和环境的意义,没有这个寓意,上面所说的那些人和物,什么都不是。有了这个寓意,“红色的背包”就是一个隐喻,代表了“我”的憧憬、希望和理想。在“远行”途中,被人抢走了,这是认识“这个世界”的一个结果,当然,“我”也寻找到某个“健全、暖和”的“旅店”,来抵消这个结果,毕竟,人生是需要亮色的。
三、结语
再重复一下,故事和寓言的分类并不是绝对的,它们是互相交织、融合的。好比是教学中的一个坐标系:X轴(故事)和Y轴(寓言)。在这样的坐标系中,根据每篇小说的不同,我们来确定教学重点在哪里,怎样引导学生来解读。如果小说偏向X轴,那么人物、情节和环境自然是关注的重点,如果是偏向Y轴,人物、情节和环境可以忽略,要在小说整体的寓意中找出对应的隐喻意义来。当然,以上二种解读方法也可以结合在同一篇小说中(这篇小说故事和寓言的因素兼而有之,此类小说也常见)。教给学生这样的分析方法,就可以让他们在自学中能够更好地把握各类小说,尤其是在各类读本中经常出现的现代派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