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的哲学底蕴及其现代意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资本论论文,底蕴论文,哲学论文,意义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 本文认为,《资本论》的哲学底蕴与现代意义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1.马克思“早年实践观——中年唯物史观——晚年世界历史观”的哲学思想精华,集中体现在《资本论》的整体创造过程之中,《资本论》不仅是马克思经济学理论的代表作,而且是马克思哲学思想的制高点;2.《资本论》中蕴涵着创立唯物辩证法体系的“马克思构想”,从哲学高度解读“《资本论》的逻辑”,从理论上再现“马克思辩证法构想”,这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系统化的思想基点;3.对于马克思唯物史观来说,早期手稿只是思想萌芽形态,1859年《<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则是核心原理形态,只有《资本论》历史观才是系统展开的发达机体形态。
一、《资本论》——马克思哲学的思想制高点
《资本论》是集中反映马克思理论实质的主要代表作,不仅是马克思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思想的主要代表作,而且是马克思哲学的主要代表作。国内外学术界有两种看法值得商榷。一种看法是:从20世纪30年代德国右翼社会民主党人朗兹胡特、迈尔,到后来的西方“新马克思主义”学派,都认为马克思在其早期手稿中是“人道主义的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变成了“唯物主义的马克思”,青年马克思的早期手稿才是“马克思的中心著作”、“马克思的成就顶点”、“马克思哲学思想的高峰”,而《资本论》等后期的唯物史观著作,则标志着马克思创造力的“衰退和减弱”;另一种看法是:从20世纪70年代起,美国的“马克思学”家劳伦斯·克拉德、诺曼·莱文等人认为,晚年马克思的主要研究对象和思想成果是所谓的“人类学笔记”,晚年马克思放弃了《资本论》时期的唯物史观,回归到以《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为代表的人本主义立场上去了。换言之,马克思哲学思想的发展主线,是从早期手稿的哲学人类学,走向晚年笔记中的经验人类学,而《资本论》中的唯物史观只是中年马克思一段时间里的思想迷津与理论岔道;马克思哲学的主要代表作只能是青年马克思手稿和晚年马克思的“人类学笔记”,《资本论》与此无缘。上述两种看法都缺少足够的科学根据,马克思哲学的主要代表作,只能是《资本论》。正是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同时完成了他一生中的两大发现——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正是在《资本论》中,在马克思青年时期处于萌芽和假说的唯物史观,第一次发展成了系统形态的科学;也正是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关于系统阐发唯物辩证法体系的构想,得到比在任何别的地方都更为充分的展现。
《资本论》是马克思思想发展的制高点,不仅是其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思想发展的制高点,而且是其哲学思想发展的制高点。纵观马克思哲学思想的发展轨迹,可分为“青年——中年——晚年”三个时期,大体经历了逐步上升的三个阶段:1.青年马克思时期,哲学思想发展的中心和生长点集中在实践观上,正是科学实践观的形成,使马克思把主体性原则与客观性原则统一起来,从而既超越了只讲主体性辩证法不讲唯物主义客观性基础的黑格尔,又超越了只讲唯物主义客观性而缺少主体性辩证法的费尔巴哈,这是马克思哲学革命的历史起点,也是走向唯物史观的逻辑起点;2.中年马克思时期,哲学思想发展的重心进一步表现在唯物史观上,创立唯物史观,标志着马克思哲学革命的基本实现;3.晚年马克思时期,哲学思想的再升华、再提炼集中体现在世界历史观上,把近代与古代、西方与东方、现实与未来熔为一炉的世界历史观,既是唯物史观的题中应有之义,又是唯物史观的进一步发展,向世界历史观攀升,这是马克思哲学理论的继续深化和思想升华。“早年实践观——中年唯物史观——晚年世界历史观”是马克思哲学三部曲,其思想精华全部集中在《资本论》这个艺术整体的创造过程之中,因此,《资本论》成为马克思哲学思想的制高点。
二、《资本论》的逻辑——马克思辩证法体系构想的集中体现
写出《辩证法》专著、创建唯物辩证法理论体系,这是马克思“青年——中年——晚年”一以贯之的哲学宿愿。这个未能实现的马克思辩证法构想,最集中地体现在“《资本论》的逻辑”这个艺术整体之中。因此,我们今天要研究与了解、继承与发展马克思的辩证法构想,最可靠、最主要的文献根据与信息源泉,只有“《资本论》的逻辑”。这是《资本论》哲学底蕴与现代意义的首要之点。
马克思在青年时期,就萌发了像黑格尔那样建构自己的“辩证法——逻辑学”新体系的哲学志向。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单列出一章题为“黑格尔辩证法和一般哲学的批判”。马克思公开发表的第一部成熟著作《哲学的贫困》,同样列出一节专门探讨辩证法。
马克思在中年时期,一方面致力于建构《资本论》的逻辑,同时也把写出《辩证法》专著、建构不同于黑格尔的唯物辩证法的“大逻辑”,作为自己宏大志愿。马克思又把黑格尔的《逻辑学》浏览了一遍,这在材料加工的方法上帮了他很大的忙。如果以后再有功夫做这类工作的话,他很愿意用两三个印张把黑格尔所发现、但同时又加以神秘化的方法中所存在的合理的东西阐述一番,使一般人都能够理解。马克思还强调:一旦我卸下经济学的重担我就要写《辩证法》。辩证法的真正规律在黑格尔那里已经有了,自然是具有神秘的形式,必须把它们从这种形式中解放出来。为此,1860~1863年间,即马克思集中写作《资本论》第二手稿期间,又穿插着作了黑格尔《小逻辑》提要。这个极其珍贵的历史文献,在100年后的1977年才由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公布。
马克思到了晚年时期,憧憬着写出《辩证法》专著,创立唯物辩证法理论体系。恩格斯在1883年4月2日致友人拉甫罗夫的信中指出:“明天我才有时间花几个钟头去浏览一下摩尔留给我们的所有手稿。特别使我感兴趣的是他早就想写成的辩证法大纲。”当时马克思逝世不久,恩格斯着手清理马克思遗稿时,首先想到的是两大手稿:《资本论》和《辩证法大纲》。这有助于我们看清,马克思要写的《辩证法大纲》在两位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心目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改造黑格尔《逻辑学》——写出《资本论》的逻辑——创立唯物辩证法理论体系”,这是当年马克思试图实现自己哲学宿愿的基本思路,可称之为“马克思研究辩证法思路”。在这条思路中,立足现代科学与实践,唯物主义地改造黑格尔《逻辑学》是思想起点;借助于改造、吸收黑格尔辩证法,从理论思维高度加工近代经济学思想资料,构成《资本论》的逻辑,这是实现马克思哲学宿愿的中间环节;在对比研究黑格尔《逻辑学》与《资本论》逻辑的基础上,写出《辩证法》专著,创立唯物辩证法理论体系,这是实现马克思哲学宿愿的最终成果。可是,由于种种复杂的历史原因,在实现马克思哲学宿愿的三部曲中,马克思只完成了第二部——建构《资本论》的逻辑,创立唯物辩证法体系的第三步工作,不仅没有完成甚至连一个构想蓝图都未能留下。因此,要了解马克思辩证法构想,再现马克思辩证法构想,继承发展马克思辩证法构想,只有一条途径——深入发掘《资本论》逻辑的哲学底蕴,除此没有第二条道路。
写出唯物辩证法的“大逻辑”,决不是马克思的个人偏好,这是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建设的一项关系全局的基础性工程,具有重大理论意义与实践意义。写出“新逻辑学”——《辩证法》,不仅是马克思近半个世纪中一以贯之的理论抱负与哲学宿愿,而且是和创立唯物史观、写出《资本论》这两大发现相提并论的宏大工程。马克思本人常常是把它们连在一起讲的,尤其是把写出《辩证法》看成是在完成《资本论》基础上实现的宏大目标。恩格斯在1858年得知马克思这一哲学宏愿之后,在翌年公开发表的评论《卡尔·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中,同样是把这三者联系在一起的,甚至断言:“马克思对于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就是以这个方法作基础的,这个方法的制定,在我们看来是一个其意义不亚于唯物主义基本观点的成果”。(《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中文2版,第2卷,12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由此可见,在一定意义上讲,写出系统化的《辩证法》是马克思一生中最伟大的理论抱负之一,是已在他构思之中而未能实现的第三个伟大发现。
“《资本论》的逻辑”是思想史上的一块活化石,这是历史地、真实地再现马克思关于唯物辩证法体系构想的唯一可靠根据。从总体上看,“马克思构想”包括六条基本原则:
第一,在辩证法基本性质问题上,体现了辩证法、认识论、逻辑学三者相统一的原则,把客观世界辩证法、认识发展辩证法、思维逻辑辩证法三者熔为一炉;
第二,在辩证法总体结构问题上,贯彻逻辑与历史、辩证法理论与辩证法史相统一的原则,像《资本论》前三卷的理论部分与第四卷的历史部分那样,相互印证,相互呼应;
第三,在辩证法理论内容问题上,把矛盾的对立统一作为辩证运动实质的原则,经矛盾对立的依存、斗争、融合,转化为动力源泉和思想主线,由此展开整个辩证法体系;
第四,在认识辩证法基本矛盾展开的问题上,贯穿着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认识与实践对立统一的原则,把主体性与客观性统一起来;
第五,在辩证逻辑思想枢纽展开的问题上,体现了一般与个别辩证统一的原则,在每个范畴乃至整个体系上都显示出辩证思维这一思想真谛;
第六,在辩证法的叙述方式问题上,运用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原则,从最直接、最简单、最基本的存在出发,寻找逻辑与历史统一的上升点,最终向多样性统一的具体现实回归……
从一定意义上可以说,“《资本论》的逻辑”相当于“马克思辩证法构想”的全息图像,以“应用逻辑”的形式,蕴涵着马克思辩证法的“大写字母的逻辑”。因而,从哲学高度解读“《资本论》的逻辑”,借以再现“马克思辩证法构想”,不仅有助于深入阐释《资本论》的哲学意义,而且便于我们找到走向现代唯物辩证法体系的理论基点与思想酵母。
在《资本论》逻辑的基础上,建立唯物辩证法理论体系,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发展的一条思想红线。为此,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作出了第一次伟大尝试;狄慈根在19世纪80年代发表的三部主要哲学著作——《论逻辑书简》、《一个社会主义者在认识论领域中的漫游》、《哲学的成果》中,作出了得失参半的第二次重大尝试;列宁在20世纪初期所写的《哲学笔记》作出了有重大意义的第三次伟大尝试。可惜这一工作并未完成,列宁晚年在《论战斗唯物主义的意义》一文中,留下的“哲学遗嘱”就是:战斗的唯物主义哲学应当同现代自然科学家结成联盟,“应该组织从唯物主义观点出发对黑格尔辩证法作系统研究,即研究马克思在他的《资本论》及各种历史和政治著作中实际运用的辩证法,马克思把这个辩证法运用得非常成功”,“根据马克思怎样运用从唯物主义来理解的黑格尔辩证法的例子,我们能够而且应该从各方面来深入探讨这个辩证法”。(《列宁全集》,中文2版,第43卷,2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三、《资本论》的历史观——唯物史观的系统展开形态
只有《资本论》及其三大手稿中的历史观,才是马克思唯物史观的真正思想制高点、真正系统展开形态、真正发达机体形态,具有青年马克思的早期手稿和1859年《<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以下简称《序言》)所不具有的发达程度和不可替代的哲学意义。这是《资本论》哲学底蕴及其现代意义的又一本质之点。
相当多的西方学者主张“早期手稿发达机体论”。他们认为,青年马克思的早期手稿,尤其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由于保持了同黑格尔、费尔巴哈在思想上的血缘联系,保持了同世界哲学、世界文明的联系,因此,成为马克思哲学的思想高峰和发达机体,后来的马克思哲学同社会实践、工人运动、社会批判相结合,导致理论空间变得狭小。
前苏联的有些学者主张“1859年《序言》发达机体论”。他们认为,《序言》是马克思唯物史观最为经典性的表述形式,《序言》对唯物史观一切基本原理的表述具有不可逾越的完整性,《序言》中的唯物史观还具有不可超越的全面性,一切范畴、一切原理都已经表述在这里,以后再没有增加新范畴、新原理。
我认为,马克思唯物史观的系统展开形态、发达机体形态,既不像西方学者所说的那样体现在青年马克思早期手稿中,也不像前苏联学者所说的那样存在于1859年《序言》之中,而是蕴涵在《资本论》中,蕴涵在《资本论》及其三大手稿、晚年续篇的准备材料之中,蕴涵在《资本论》这个艺术整体之中。
《资本论》的历史观与1859年《序言》的关系,严格地说,1859年《序言》本身也属于《资本论》历史观的一部分,二者本来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1859年《序言》是唯物史观思想实质和一部分最基本原理的简要概括和经典表述,在马克思唯物史观发展史上的历史地位是不容低估的。问题在于,不应当把《序言》的表述加以绝对化、凝固化、教条化,作为唯物史观理论体系不可逾越的固定框架。我们在充分肯定《序言》的重大意义的前提下,有必要注意这里所表述的历史性、相对性、局限性:
1.《序言》表述的只是19世纪四五十年代形成的唯物史观核心思想以及一部分基本原理,并且采取了高度浓缩的论纲形式,这里无意对于唯物史观的总体构架和全部内容作出系统表述;
2.更确切、更严格地说,《序言》旨在交待马克思自己研究政治经济学的经过,因而谈论的主要是与政治经济学研究直接相关的那一部分唯物史观基本原理、基本范畴、基本方法,并没有一览无遗地囊括整个历史观的全部丰富内容;
3.按照马克思本人的提法,这里讲的主要是19世纪40年代在巴黎和布鲁塞尔已经取得的研究成果,其中固然也反映着19世纪50年代伦敦经济研究的部分哲学成果,却未能充分展示《资本论》历史观的全部丰富底蕴。
马克思在写完《资本论》第一手稿之后写成的1859年《序言》,为他后来继续创作《资本论》奠定了重要的哲学基础。同时,在后来的《资本论》创作过程中,《序言》中表述的唯物史观核心思想有重大发展,从整体结构、理论内容、基本范畴这三个方面来看,都有不可忽视的重大发展。
第一个重大发展,从整体结构上看,从《序言》到《资本论》,马克思唯物史观的总体框架经历了一个从单维到三维的重大演化过程。《序言》中谈论的主要是马克思历史观中的一个方面——社会发展的自然历史方面。尽管这可能是马克思唯物史观中最基本、最重要的一个方面,然而这毕竟还只是社会有机体总体性中的一个方面。从完整的历史哲学来看,还缺少另外两个方面:一是人的劳动实践活动的自我创造过程,缺少这一方面就缺少人类起源的发生学研究,缺少从自然存在向社会存在的过渡,因而《序言》一开头就讲“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仿佛成了现成的、既定的东西,而缺少必要的理论前提,缺少应有的历史和逻辑的起点。二是现实的人的发展过程,缺少这一方面就缺少历史活动主体自身的发展,缺少人自身的再生产过程,缺少从抽象到具体的回归,很难说明历史过程中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很难找到历史观应有的逻辑和历史的归宿点。《资本论》历史观则在相当程度上填补了这两大空白,体现着人类历史三大过程的辩证法统一——人的劳动实践活动的自我创造过程,社会发展合乎规律的自然历史过程,合规律性而又合目的性的现实的人的发展过程。这就使得马克思历史观更富于系统性、全面性和总体性,更好地再现社会有机发展过程中的必然性、或然性和偶然性,统一性、特殊性和复杂多样性。
第二个重大发展,从理论内容上看,从《序言》到《资本论》及其三大手稿、晚年续篇的历史观,是马克思唯物史观丰富化的发展过程。在这里不仅仅增加个别原理、个别规律、个别范畴的数量,而且增加了一系列基本原理、重要规律、范畴群乃至范畴系列。如以劳动实践活动二重性为中心的基本原理和范畴序列,以社会有机体四种再生产统一为中心的基本原理和范畴序列,以科学技术转化为生产力为中心的基本原理和范畴系列,以人的全面发展为中心的基本原理和范畴系列,……为《资本论》做铺垫的三大手稿,每一稿都有相对独立的哲学意义。为写出“《资本论》续篇”做准备材料的晚年马克思四大笔记,围绕着世界历史观的中心范畴,为系统总体地再现史前历史、东方历史、世界历史,展现了无限广阔的理论空间和哲学天地。
第三个重大发展,从范畴发展来看,从《序言》到《资本论》,经历了一个从抽象到具体的具体化、系统化、丰富化过程,前者之中的单个抽象范畴,往往在后者之中演化成为相对独立、相当丰富的具体范畴体系。以生产力范畴为例,在《序言》中只是“物质生产力”这样一个单个范畴,而到《资本论》及其三大手稿中则发展成一个相当丰富、相对独立的生产范畴体系:主体生产力与客体生产力,物质生产力与精神生产力,个人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劳动生产力与资本生产力,直接生产力与间接生产力,潜在生产力与现实生产力。
当然,在马克思《资本论》及其三大手稿、晚年笔记中,并不存在一个现成的、自为的唯物史观体系,而其中蕴涵的历史观的确具有内在的相关性、系统性、总体性。这是马克思唯物史观的发达机体形态,也是系统展开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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