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东北亚政策_西伯利亚论文

俄罗斯的东北亚政策_西伯利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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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D851.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411(2013)01-0047-(12)

俄罗斯东北亚政策在其对外政策中具有非常特殊的位置,我们很难从官方文件中找到单独的俄罗斯东北亚政策,它被置于俄罗斯亚太政策之中,被视为亚太政策的一部分。有学者称,俄罗斯东北亚政策是其亚太政策的“主体”,[1]这样的判断可能有点重,《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构想》(简称《国家安全构想》)称,俄罗斯是“一个在欧洲、近东、中亚、南亚和亚太地区都具有国家利益的欧亚大国”,[2]因此它不会把对一个次地区的政策作为对整个地区政策的“主体”。至少在2000年公布的《俄罗斯联邦外交政策构想》(简称《外交构想》)中,东北亚作为次地区问题没有单独加以阐述。但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确是其亚太政策中最为直接和最为重要的部分。在《外交构想》中,虽没有提东北亚政策,却对俄中、俄日、俄与朝鲜半岛关系进行了具体阐述。

一、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的背景

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的特殊地位与其特殊的地理和历史相关。一方面,俄罗斯有2/3的领土集中在亚洲,但其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却集中于领土的欧洲部分;另一方面,俄罗斯虽然属于欧洲基督教文明的一部分,但240年鞑靼人的统治也给俄罗斯留下了深刻的东方印迹。尽管从彼得大帝到普京总统的300多年历史中,俄罗斯领导人不懈地追求融入欧洲,但他们也不得不兼顾在亚洲的利益。俄罗斯学术界围绕着“大西洋主义”和“欧亚主义”争论了上百年,始终没有得出一个让所有人信服的结论。普京总统在阐述其政策时,也时常面对不同对象而有不同的表述。他在会见欧洲领导人时,更多强调俄罗斯是欧洲的一部分;而在见亚洲领导人时,他又强调俄罗斯是一个欧亚大国。对于这种矛盾性,20世纪40年代流亡国外的俄罗斯思想家别尔嘉耶夫进行了最为恰当的总结。他说:“俄罗斯民族不是纯粹的欧洲民族,也不是纯粹的亚洲民族。俄罗斯是世界的完整部分,巨大的东方—西方,它将两个世界结合在一起。在俄罗斯精神中,东方与西方两种精神永远在相互角力。”[3]

总之,不管俄罗斯的政策发生多大变化,都不能不顾及俄罗斯与亚洲的联系,尤其是与东北亚的联系。从这个意义上讲,俄罗斯像一只松鼠,它属于鼠类(欧洲),但它拥有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身体更大的尾巴(亚洲)。有些俄罗斯人看到田鼠能够寻觅更多食物、身体更加肥硕而想成为田鼠;但也有俄罗斯人看到,松鼠虽不能像田鼠那么硕大,但它具有更好的平衡性,且讨人喜欢,更愿意保持松鼠本身的体态。问题在于,无论俄罗斯人在主观上如何看待本国的地位,客观上都不得不面对它与亚洲不可分割的现实。尤其是此次世界金融危机让俄罗斯领导人看到,21世纪世界经济最活跃的部分在亚太地区,美国已经把战略重心向亚太转移,俄罗斯必须充分利用其地理优势,加大其对亚洲部分经济发展的关注度,重视其远东地区与周边国家之间的相互联系。俄罗斯制订对东北亚政策的出发点首先是安全,这里所指的安全具有外部和内部两个层面的含义。从外部安全看,在可预见的未来,俄罗斯东部地区遭遇来自东北亚某个国家和集团直接攻击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但作为一种预防性外交是必不可少的。俄罗斯对东部地区外部安全的担心主要缘于三个方面:

第一,远东地区是俄罗斯在17世纪以后逐步征服的土地,并与中国、日本等国有过节。1905年的俄日战争、1919年日本在远东参与扼杀苏维埃政权的战争、1945年苏军对日宣战并直接促使日本投降、冷战时期日本与美国结盟同苏联对抗,日本至今仍公开要求“归还”北方四岛(俄称南干岛群岛)。中俄近代以来虽没有交战,但沙俄政府参与“八国联军”对中国的侵略,并强占中国大片领土,给中国人民留下了深刻记忆。1969年,中苏发生过珍宝岛军事冲突。苏联解体后,在中俄两国领导人的共同努力下,双方通过谈判最终解决了所有领土争端和勘界工作。但俄罗斯国内仍有人担心,中国将来强大了,可能还会提出领土要求。从俄罗斯领导人的角度看,这种现实和潜在的领土要求,对其东部安全构成威胁。俄罗斯的专家还认为,“这些国家(指东北亚各国)的地缘政治潜力,包括它们的军事潜力也正在增长”。[4]

第二,东北亚地区局势存在着某些不确定性,可能给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安全带来威胁。朝核问题与朝鲜半岛局势可能发生局部冲突,美国、中国等大国介入的可能性极大,俄罗斯会被置于不利地位。一方面,由于俄罗斯在该地区的影响力被削弱,难以对可能发生的冲突发挥作用,而会被排斥在地区事务之外,进而在地区格局形成过程中的作用也变得微不足道;另一方面,由于俄罗斯与朝鲜接壤,地区冲突可能导致大量难民涌入看守薄弱、人烟稀少的俄罗斯远东地区,给当地带来局势动荡,直接威胁到俄罗斯的国土安全。

第三,尽管美日安保条约是冷战的产物,但美日军事同盟并没有因为冷战结束而解体,相反却不断得到加强。在俄罗斯国土的东西两侧,分别存在着两个均由美国主导的军事同盟机制,西部是已扩展到俄罗斯家门口的北约,东部是正在继续加强的美日同盟。美国在欧洲的反导系统已启动部署,美国在东亚部署的反导系统也正在加紧部署,这种战略钳制显然有针对俄罗斯战略核力量的意图。而战略核力量目前仍是俄罗斯令西方不敢小觑的最主要的“硬实力”。冷战结束后,西方学者强调,美日军事同盟“仍是一个主要用来对抗俄罗斯的双边机制”。[5]

从内部安全看,俄罗斯的东部地区主要面临着三大问题:一是地方分立倾向,二是人口缺失问题,三是体制竞争力问题,而这三大问题的根本原因是该地区的经济落后、居民生活水平低下。在历史上,俄罗斯东部曾经出现过地方分立,十月革命后,短暂地存在过远东共和国。当前,正如某些学者所分析的那样,无论远东地区的民族构成,还是当地少数民族对俄罗斯联邦的态度,俄东部地区并不具备再度成立远东共和国的条件,[6]但并非没有分立迹象。苏联解体后的最初阶段,“由于远东地区与俄罗斯西部地区的许多经济联系和社会联系中断,经常出现分立主义思想,即远东个别和整个地区经济独立、直到完全脱离俄罗斯的思想”。[4]有的联邦主体建立自己的倾向体制,有的甚至建立自己的黄金和外汇储备,有的还设立了自己的“关税”。自1995年该地区各联邦主体行政长官由当地民众直选产生后,分立的倾向更加严重。

俄罗斯远东地区与中央地区经济联系的减弱和与东北亚国家经济联系的加强,更加速了该地区与联邦中央在经济上的分立。中国学者殷剑平对此进行了深入分析,他说:“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开始进行激进的市场经济改革,俄联邦政府不再对远东提供特殊支持。由于价格全面放开使运费上涨了上万倍,远东生产的木材、矿石、鱼等因运输成本过高而不能远销到西部地区和独联体国家,而同时所需要的日用品和食品以及生产资料如果从传统的西部进货渠道购进,其价格又令人难以承受。这使得远东与国家西部地区传统的经济联系几乎完全中断。”[7]过去,远东地区所需要的石油产品、金属、机器设备、消费品和食品,60%~85%依靠苏联其他地区供应,而现在这样的商品供应很快被来自亚太国家的进口产品所代替。[4]

人口问题成为威胁俄罗斯东部安全的一个突出问题。远东地区土地面积为620万平方公里,占俄罗斯领土面积的30%,而人口从苏联解体时的805万人减少至约640万人,不到俄罗斯总人口的5%,减幅超过了20%,每平方公里仅1个人。没有足够的人力来保护如此辽阔的疆土,给俄罗斯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总担心邻国居民会向该地区扩张。普京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讲话时就曾深切地表达了这种担忧:“如果近期我们不做出现实的努力,那么,要不了几十年,甚至自古以来生活在这里的俄罗斯居民就将基本上说日语、汉语和朝鲜语了。”[8]人口缺失不仅给俄罗斯人带来严重的不安全感,而且也导致当地经济难以发展。由于缺乏劳动力,许多大型项目无法启动;由于人口稀少,也形成不了必要的市场规模。

制度竞争也给俄罗斯东部地区带来安全威胁。“俄罗斯远东地区处在世界各国(朝鲜、韩国、中国、日本、美国)差别鲜明的种种政治体制的结合部”[4],这其中可能除朝鲜外,其余各国的体制对正处于转轨过程的俄罗斯都具有一定的吸引力。东部地区的民众极易从邻国的政治体制中找到批评本国体制的范例,政治家们也极易把邻国的制度模式作为政治斗争的武器,而俄罗斯的国情与东北亚各国又是如此不同,因而其自身的体制优势很难在短期内体现出来,增加了保持社会稳定的难度。苏联解体后的20多年里,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是种种反政府集会、游行和抗议活动最为频繁的地区之一。

俄罗斯制订东北亚政策的另一个出发点是经济,即通过与东北亚国家的经济交流与合作,带动远东地区的经济发展,为俄罗斯经济的全面复兴创造条件。许多俄罗斯学者对这一点看得比较清楚。他们认为,“俄罗斯参与同亚太这个地区的多边协作,对于发展俄罗斯远东和东西伯利亚地区的经济来说,具有首要意义。”[9]他们还认为,“使俄罗斯融入东北亚地区虽然不是改变正在衰退的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形势的唯一途径,但却是重要的机遇。从该地区经济发展要素的相互关系来看,虽然存在丰富的资源,但这些资源却身处内地,人口稀少,储蓄也不充分,因此,地区内的资本积累微乎其微,消费需求也不大。由此看来,如果没有外部的投资与需求,那么这一地区就不可能继续生存下去。”[10]为促进远东发展,2009年底,当时的俄罗斯总理普京批准了《俄远东和贝加尔地区2025年社会经济发展战略》,根据这一《战略》确定的目标,到2025年俄罗斯远东地区也只是达到全俄社会经济发展的平均水平。经历了金融危机的冲击,俄罗斯一些过去把眼光主要放在西方的专家,如外交与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卡尔加诺夫等,也开始重新审视远东发展与东北亚国家的关系,声称“必须将俄罗斯与亚洲经济增长火车头联系在一起,同时对西伯利亚进行重新开发。”[11]当然他提出这一设想的主要理由是,美国、欧洲已经这样做了。

总之,俄罗斯在制订对东北亚政策时,是以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为主要背景,并注重寻找两个平衡点:一是既要积极参与东北亚的政治合作,保证俄罗斯不被排斥在地区事务之外,又要保证这种参与不危害俄罗斯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安全与稳定;二是既要积极参与东北亚的经济合作,保证东西伯利亚和远东所需要的市场、资金、技术和劳动力,又要防止该地区的经济完全脱离俄罗斯,成为东北亚经济的“资源附庸”。

二、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的表述

俄罗斯官方文件中没有对东北亚政策的单独论述,但我们可以从其对亚洲政策或亚太政策的阐述中体会其东北亚政策的核心内容。

2000年,经修改后重新公布的《安全构想》对亚太政策有这样一些原则性的表述:“俄罗斯在某种程度上被排除在亚太地区的一体化进程之外。所有这一切对俄罗斯这样一个在欧洲、近东、中亚、南亚和亚太地区都具有国家利益的欧亚大国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俄罗斯也希望全力参加世界、欧洲和亚洲的经济和政治组织。因此,在致力于互利合作的同时,俄联邦将继续发展与美国、欧盟、中国、日本、印度及其他国家的伙伴关系。这符合俄联邦的政治和经济利益,并保障俄罗斯全面加入集体领导全球政治进程的所有组织和机制。”[12]

2000年颁布的《外交构想》对俄罗斯的亚洲政策进行了系统的阐述:“亚洲在俄罗斯外交政策中具有越来越重要的意义,这是因为俄罗斯直接属于这个飞速发展的地区和必须要发展西伯利亚和远东的经济。俄罗斯工作的重点是积极参与亚太地区的一体化机构的工作,如亚太经济合作论坛、东南亚国家联盟的地区性安全会议,参与在俄罗斯倡议下建立起的‘上海五国’(当时上海合作组织尚未成立——笔者)的会议。”在这份文件里,对俄罗斯在亚洲的主要合作伙伴予以明确的表达:“俄罗斯亚洲外交的极为重要的方向之一是发展与主要亚洲国家的友好关系,首先是与中国和印度。”在东北亚国家中,文件还提到了与日本的关系:“俄联邦主张持续发展与日本的关系,争取建立真正的睦邻关系,这符合两国的国家利益。在现有的谈判机制框架内,俄罗斯继续寻求相互可以接受的解决办法来划定得到国际上认可的两国之间的边界。”与此同时,文件对俄罗斯在亚洲最关切的问题也进行了具体阐述:“在亚洲,一些国家的地缘政治野心越来越大,军备竞赛不断加剧,紧张和冲突的根源依然存在,这里局势的普遍健康化对俄罗斯具有原则性意义。朝鲜半岛的局势最令人担忧。工作重点主要是确保俄罗斯平等参加解决朝鲜问题,同朝韩两国保持平衡的关系。”[13]

2008年7月,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批准公布新的《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对外政策构想》),在这份构想中强调:“在亚太地区获得牢固的地位不仅能够促进俄罗斯内部的改革,而且也可大大提高其对世界整个政治—经济进程的影响,发挥横跨欧亚的独一无二的潜力。”“我们在亚太地区的政策出发点应是在地区国际关系多中心体系中必须保障俄罗斯的独立作用。与亚太地区所有国家,特别是与美国、中国和日本这样的关键国家,建立平衡稳定的并且尽量不相互依赖的关系至关重要。”[14]在涉及朝鲜半岛政策时,《对外政策构想》强调,支持两个朝鲜的和平统一,但必须是“自然进程”,反对“人为推动”,俄罗斯明确反对朝鲜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14]

不同时期俄罗斯国家领导人和政策制定者先后就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的核心内容和目标有不同的表述,但其内涵大同小异。

苏联解体初期,俄罗斯采取了一条“向西一边倒”的政策路线。1992年,叶利钦两次出访美欧,以防止共产党重掌政权为由,希望西方加大对俄投资和贷款,帮助俄摆脱经济困境。为了体现诚意,叶利钦还在削减战略核武器方面作出了重大让步。叶利钦像要饭一样要来了240亿美元援助和贷款,可真正到位的还不足一半。美国经济学家帮助设计的休克疗法把俄罗斯经济迅速带入了深渊。这才使俄罗斯的政治家们感到,西方并未把俄罗斯当做“同类”来看待,而是继续奉行削弱和遏制俄罗斯的政策。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叶利钦提出了“双头鹰政策”,把“向西一边倒”的外交政策调整为“以西为主、东西兼顾”的政策。

1994年,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帕诺夫以《俄罗斯鹰不仅善意地看着西方,而且善意地看着东方》为题,阐述了他对“双头鹰政策”的理解。这是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官方人士第一次公开阐述俄罗斯的东方政策。但帕诺夫说的是亚太政策,并未具体论及东北亚。他写道:“俄罗斯亚太政策的核心是打算在已经形成的双边和多边合作的基础上,而不是在一些国家或者国家集团传统的军事潜力和彼此的军事政治义务平衡的基础上建立崭新的地区安全体系。”[15]帕诺夫的这段叙述可以理解为以下三个层面:

一是俄罗斯在亚太实施不结盟政策;

二是俄罗斯不改变而是参与亚太地区的现有体制;

三是俄罗斯在亚太地区既要发展双边关系,也要参与多边机制。

帕诺夫在他的文章中称,俄罗斯亚太政策的主要目标是:“稳定其东部边界、不扩散大规模毁灭性武器、把广阔的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纳入亚太地区经济关系体系的过程中基本上得到了亚太地区国家的理解和建设性的支持。”[15]

1995年,时为俄罗斯外交部第一亚洲司副司长的杰尼索夫也专门撰文阐述俄罗斯的亚太政策,明确地描绘了这一政策的目标:

第一,保障俄罗斯东部边界稳定的安全;

第二,为在俄罗斯进行市场改革建立有利的外部条件;

第三,为使俄罗斯,特别是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积极加入地区一体化进程创造先决条件。[16]

1996年,搞东方学研究的普里马科夫出任外长,他推崇世界多极化理论,超越了“双头鹰”政策框架,提出了全方位外交方针,并把俄罗斯在世界上的地位确立为“多极世界中有影响力的一极”。普里马科夫说:“我们想和世界各国做朋友,这种友好关系应当以平等、承认彼此利益、不破坏这种利益为基础。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是,发展同美国,同欧洲国家、整个欧盟,同中国、印度、日本、中近东国家,同加拿大、亚太国家和其他国家的关系。俄罗斯作为一个伟大国家,其对外政策应当是全方位的。”[17]正是在普里马科夫担任外长期间,1996年确立了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同一年,俄罗斯副总理访问了朝鲜,修复了俄朝关系;这一年,普里马科夫还访问了蒙古,一度被冷淡的俄蒙关系得到恢复;1997年,又实现了日本桥本龙太郎首相访俄,并签署了“叶利钦—桥本计划”。俄罗斯与东北亚国家的关系取得了积极进展。1997年,普里马科夫将俄罗斯的亚太政策阐述为:“亚太地区在21世纪无疑将成为最重要的世界经济和政治中心之一。俄罗斯在亚太地区的政策是建立在这样一种认识基础之上的,即从客观上看,引导人类走向美好未来的不应该是角逐和对抗,而应该是平等的伙伴关系。”[18]

2000年普京当选总统。这一年7月,普京在接受中国记者采访时,对亚洲在俄罗斯外交中的地位作了比较明确的表述。他说:“俄罗斯既是欧洲国家,又是亚洲国家。我们既对欧洲务实主义,也对东方的智慧给予应有的评价。所以,俄罗斯的外交政策是平衡的。”[19]同年11月,普京在亚太经合组织会议上再次阐述了俄罗斯对亚太地区的政策。他说,“俄罗斯全面参加亚太空间的经济协作进程,这是自然的和不可避免的。因为俄罗斯是连接亚洲、欧洲和美洲的独特的一体化枢纽”……俄罗斯关心的“是亚太地区形势的全面健康化,维护地区稳定的可预见的形势”……“俄罗斯作为负责任的伙伴,不打算躲避参加最复杂的地区关键问题的解决。明显的例子就是朝鲜半岛的形势。在这个问题上,俄罗斯的立场是帮助和促使北、南朝鲜民族和解,促使其向和平的独立自主的统一迈进。俄罗斯在这一地区的优先方面是和平和稳定,舍此东北亚所有国家的社会经济进步和发展是不可思议的”[20]。

2004年,普京赢得第二任期后,再次突出了外交的“全方位性”。他特别强调:“必须优先发展同亚太地区国家的关系。亚太地区已成为世界上最具活力的经济发展中心,俄罗斯同中国和印度的关系具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应将深化与亚太国家的关系同开发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经济潜力联系起来,实施‘西伯利亚’国际工程。应最大限度地吸引外国公司参加对乌拉尔以东地区的重新开发,如果不这样,这个地区就不能为俄罗斯服务,而且还会变成一个地缘经济真空,会在某个时候被某人所填补。”[21]2004年,时任俄罗斯外交部长的伊万诺夫对亚洲政策也进行了公开表述。他说:“我们需要亚洲各国参与俄罗斯东部的经济建设,也需要使俄罗斯经济融入亚洲正在形成的新的经济空间。这是我们今后几年的战略任务,这一任务的完成不仅只是推动东部地区的发展,而且会大大推动整个俄罗斯经济的发展。”[22]显然,在伊万诺夫看来,俄罗斯的东北亚政策与其远东经济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既要借东北亚带动俄远东经济,也要让远东经济融入东北亚乃至整个亚洲的经济。

近年来,俄罗斯学者也加大了对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的分析研究。世纪之交,俄罗斯历史学博士、东方学家阿林在其《21世纪俄罗斯的东亚战略轮廓》一书中提到,俄罗斯在东北亚的发展目标分为三个层次:“长期目标——形成与东北亚各国的大规模经贸合作,促进整个俄罗斯经济的发展;中期目标——利用与东北亚国家的经贸合作,促进俄罗斯远东地区经济发展;当前目标——利用与东北亚国家的经贸合作,稳定包括滨海边疆区、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萨哈林州在内的地区社会经济环境。”[23]

2005年,俄罗斯学者米赫耶夫在日本的刊物上发表了题为《俄罗斯的东北亚政策》的文章,作者认为,普京总统的第二任期加大了对东北亚的关注力度,这是因为“政治中枢”越来越认识到俄罗斯作为“欧亚大陆国家”的地位;随着国际石油价格猛涨,加大了对东西伯利亚和远东的资源以及对日、中、韩能源市场的关注;通过同东北亚邻国实现关系正常化,为资本在俄罗斯东部地区开展活动创造条件。米赫耶夫预测,“在近几年内东北亚地区的多边能源合作很可能成为俄罗斯在这一地区经济外交的核心”。[10]莫斯科卡内基中心副主任特列宁被普遍认为是一个西方学专家、亲美学者,但2005年他也把研究的视角转向东方。他认为,在俄罗斯历史上从来没有提出过东、西并重的外交政策,而现在应该采取这样一个方针。他特别强调,现在“需要一个大战略:

一是把俄罗斯的亚洲政策提升到与美国和欧洲关系的水平;

二是巩固俄罗斯同外部世界关系中的开放原则,同时摒弃新孤立主义;

三是将俄罗斯在各领域政策的手段和方法融合为一个整体。”在特列宁看来,“如果想向西方靠拢,就向东方迈步”。[24]

近年来,一贯注重欧美的外交和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卡尔加诺夫先生也开始重视亚洲,在2012年发表的文章中特别强调,如果俄罗斯想把西伯利亚开发好,就必须最大限度地向亚洲开放,尽可能从亚洲吸引投资,当然不仅仅是来自中国的资金,也包括来自美国、日本、韩国的资金。为了做到这一点,甚至应该在西伯利亚再建一个首都。[11]

三、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的分析

以笔者之管见,俄罗斯把东北亚视为具有重要国家利益的地区,把它排斥在该地区的一体化进程之外是不能接受的,它推行的是一套独特的东方外交,以实现其在东北亚的特殊利益。由于俄罗斯把东北亚外交置于亚太外交的框架内,除个别俄罗斯学者外,官方没有对其东北亚外交予以具体而深入的阐述,或涵盖于亚太政策之中,或散见于对东北亚各国的双边关系之中。俄罗斯的这种立场是可以理解的,它向来把自己视为全球性大国,至少也是一个欧亚大国,而且由于其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欧洲部分,因而也经常强调自己是一个欧洲国家,如果把对亚太政策再分出一个东北亚政策,可能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俄罗斯的国际地位。笔者在此具体阐述俄罗斯的东北亚政策,并无降低俄罗斯国际地位的用意,而是为了更准确地把握俄罗斯的东北亚次区域政策。从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的内容看,它包含着政治、经济、安全等方面。

在政治领域。俄罗斯的政策主要强调自己是该地区的重要成员之一,并能为地区事务发挥作用,防止被排斥在地区事务之外。在俄罗斯看来,它不仅是一个欧洲大国,也是一个亚洲大国,只有确立了欧亚大国地位,才能显示其世界大国地位,成为“多极世界中有影响力一极”。因而俄罗斯的东北亚政策不仅要表明该地区的事务与俄罗斯的国家利益息息相关,而且要展示俄罗斯有必要并且有能力参与地区事务。俄罗斯要充分运用其与蒙古、中国、朝鲜、日本、美国等国接壤、邻海的地缘优势,积极参与该地区的所有事务。原则上,只要在该地区出现超出双边关系范畴的事务,或者出现对地区局势产生重大影响的事件,俄罗斯都会积极介入,以确立其作为地区一员不可或缺的地位。

在经济领域,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的核心是凭借其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某些经济优势,参与东北亚的经济一体化进程,带动其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经济发展。从东北亚地区经济角度看,俄罗斯有几大优势:

首先是自然资源优势,特别是能源和木材。这些资源在俄罗斯东部十分丰富,而东北亚各国相对贫乏,它们可以成为东北亚经济持续发展的动力和源泉。俄罗斯只要运用好这一优势,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就可以成为整个东北亚经济不可缺少的部分。

其次是自然地理和基础设施优势。俄罗斯远东拥有优良的港口,也有横贯欧亚大陆的西伯利亚铁路大动脉,是东北亚各国与欧洲保持贸易往来最便捷的通道,俄罗斯只要运用好这一优势,不仅能推动本国交通运输业的发展,带动东部地区的经济恢复,而且可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欧亚经济中介国,形成欧亚双方对俄罗斯的依赖。

第三是军工优势。东西伯利亚和远东是俄罗斯军工企业相对集中的地区,而东北亚的蒙古、朝鲜、中国,甚至韩国对俄罗斯的军工产品都有需求,俄罗斯只要把这一优势运用好,就可以带动本国机械生产的发展,并且可以在地区安全事务中发挥独特的作用。

但是,俄罗斯的东北亚经济政策需要克服从高官到民众的严重心理障碍。他们对参与区域经济一体化近乎有些恐惧,这种恐惧的根源一方面是对本国实力缺乏自信,另一方面是苏联曾给俄罗斯人留下了强烈的自尊。

担心之一是“资源附庸国”地位,俄罗斯东部参与东北亚经济一体化的主要优势是资源,石油、天然气和各种矿藏等不可再生的资源,他们担心资源越用越少,俄罗斯成为他国经济发展动力,处于区域经济合作“金字塔”的最底层,以及区域经济合作链中最薄弱的环节。

担心之二是成为他国“人口扩张”之地,经济一体化必然带动各国间的人员往来,而俄罗斯远东是人口最稀少的地区,在未来10年中需要上千万劳动力的补充,这会给人口稠密的中国、朝鲜等国提供“和平扩张”的机会。

担心之三是“受国际资本的剥削”,俄罗斯从官员到民众,都是学习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课程成长起来的,他们对“外资”不是一种欢迎的态度,而是天生的抵触。

担心之四是“技术外流”,唯恐俄罗斯的军事技术流落他国之手,削弱了俄罗斯在军事技术领域的相对优势,危害俄罗斯军工企业的持续发展,也危害俄罗斯自身的安全。

担心之五是“重外轻内”,这种担心主要来自上层,因为东部地区经济与东北亚的联系已经超过了与本国欧洲部分的联系,一旦这种联系更密切、经济发展甚至超过欧洲部分,那么可能会加剧俄罗斯东部地区的地方分立倾向。

正是这些“担心”,使得俄罗斯联邦政府的多个东部经济发展纲要①均未具体落实,该地区的经济恢复仍落后于俄罗斯的整体水平,甚至对俄罗斯经济起了“拖后腿”的作用。

在安全领域,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的核心是通过发展双边关系,保证俄罗斯东部边境地区的安全与稳定,同时积极参与该地区的各种安全对话与合作,保证东北亚局势的稳定,保证俄罗斯不被排斥在地区安全事务之外。

20年来,俄罗斯经过外交努力,放弃了与蒙古的盟友关系,与之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在“结束过去,面向未来”的基础上,与中国建立了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解决了全部边界问题,签署了《睦邻友好合作条约》;与朝鲜重新签署了《友好合作条约》;与韩国也建立了伙伴关系,开展了安全领域的合作;试图与日本缔结和约,只是由于日方坚持先归还“北方四岛”而暂时搁浅;与美国不断寻求合作领域,以促美放弃“对手”立场。与此同时,俄罗斯以积极参加亚太经合组织、东亚论坛、朝核问题六方会谈等多边机制的方式,努力介入地区安全事务。

从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的形式看,既强调传统的双边关系,也突出参与多边机制。

迄今为止,发展双边关系仍是俄罗斯在东北亚政策中最基本、最有效的形式。如果说,俄罗斯在发展与独联体国家的双边关系时具有某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而与美欧国家发展双边关系时具有某些“低三下四”的感觉的话,那么与东北亚多数国家发展双边关系时则具有某种“平起平坐”的感觉。总体上,在俄罗斯的所有双边关系中,它与东北亚多数国家的关系发展相对顺利和平稳,能与之媲美的也许只有俄德、俄法、俄印这三对关系。在东北亚的数对双边关系中,俄罗斯与中国的关系发展最好,它突出地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合作层次最高。自1996年起,中俄两国建立起“平等信任、面向二十一世纪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在东北亚俄罗斯唯一把中国称作“战略协作伙伴”。2001年,中俄两国领导人又签署了《睦邻友好合作条约》,确立了两国长期友好合作的法律框架。2011年,中俄关系又上升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自上世纪90年代中期起,虽然两国的最高领导人都发生了更替,但他们坚持每年至少会晤3次,而且其中必有一次正式访问活动。这在俄罗斯整个对外关系中都是罕见的。另外,从2005年起,中俄又建立起了俄罗斯安全会议秘书与中国国务委员的“安全战略磋商机制”,商讨双方共同关心的所有问题。

二是合作范围最广。中俄合作包含了全球、地区、双边三个层面。在联合国安理会,中俄两个常任理事国经常就联合国管辖的各项事务以及联合国自身的改革等问题进行磋商;在科索沃战争、伊拉克战争、利比亚问题、叙利亚问题、导弹防御系统等重大国际事务中开展合作;在中亚共同组建“上海合作组织”,在朝核问题上一起推动“六方会谈”;而双边合作则涵盖了政治、经济、军事、安全、文化等方方面面。

三是合作进展最快。中俄两国,在政治上从平稳过渡到建设性伙伴,又从建设性伙伴到战略伙伴,仅仅用了4年时间;在经济上,双方贸易额从数十亿美元到目前的800亿美元,每年递增30%以上;在军事上,双方从冷战时期的相互敌对,逐步走向相互信任,从边境地区的军事互信到边境地区的相互大规模裁军,从军事技术合作到大规模的联合军事演习。

四是合作程度最深。中俄设立了政府间合作委员会,下设各种分委会,几乎所有涉及双方关系的问题都可以在政府间合作委员会的层面上进行磋商解决。

俄罗斯之所以如此看重与中国的关系,是因为中俄之间有4000多公里的共同边界,两国都把发展经济置于最重要的位置,两国的实力相近,两国在世界上处于相似的地位与处境,再加上两国的相互尊重与信任。对俄罗斯而言,发展对华关系是其开展对东北亚乃至整个亚太外交的基础和关键,在某种意义上是俄罗斯走向亚太的通道。

俄罗斯十分重视改善对日关系,可以说,在发展俄日双边关系中,俄罗斯是主动者,而日本则始终想利用俄罗斯想改善双边关系的热情来解决“北方四岛”问题。苏联解体后不久,叶利钦总统就迫切希望改善对日关系,1993年10月访问了日本,与日本领导人签署了《东京宣言》,承认存在领土问题,提出了一系列合作主张。但由于日本方面坚持“政经不可分”原则,俄日关系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1995年,俄罗斯邀请村山首相访俄,村山却以“这种访问将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为由拒绝了邀请。[1]直到1997年,才实现了日本首相桥本龙太郎访俄,制订了“桥本—叶利钦计划”,确立了“相互信赖、利益互惠、着眼未来”的三原则,达成了“以在2000年以前缔结和平条约为目标”的协议。[25]然而,“桥本—叶利钦计划”并未得到落实。2000年,普京当选总统后,提出比较明确的对日政策。这一年,他向东京企业界人士宣布:“对我们来说,日本是具有战略意义的伙伴,不仅是在亚太地区,在整个世界舞台上也是这样。”[26]这一年,普京总统与森喜朗首相实现了互访。2003年,小泉纯一郎首相访问俄罗斯,与普京总统签署了“俄日行动计划”,改变过去日方一贯坚持的“先领土,后合作”立场,提出了“先合作,后领土”的方针。但日方并无与俄开展合作的诚意,小泉的决定是权宜之计,其主要目的是要阻止俄领导人批准正在审议中的中俄石油合作项目,根据这个项目,将从俄罗斯安加尔斯克到中国大庆建一条年供油量达1500万吨的输油管线。日方谎称要为从安加尔斯克到滨海边疆区的纳霍德卡港的输油管线提供57亿美元的资金,在客观上促使俄罗斯国家领导人决定放弃“安大线”。事实上,小泉在得知俄方放弃“安大线”后,又放弃了“先合作,后领土”的原则。此后,俄方再次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案,提出按1956年《苏日联合宣言》的方案,先归还“北方四岛”中的两岛,并共同开发其余两岛。日方看到俄方态度变软,反而坚持必须四岛一起归还。由于日方态度的转变,使得原定2004年普京总统的访日计划一再推迟。即使这样,俄罗斯方面仍积极推动与日本的合作关系,因为它不仅需要日本方面的资金、技术,而且需要通过与日本的交往,减轻来自美日同盟的压力、扩大俄罗斯在东北亚的影响。然而,由于日本政策的固执与僵硬,使得双方关系没有取得明显进展。为了刺激日本政府重视俄罗斯的建议,2010年11月,梅德韦杰夫作为俄罗斯总统首次登上了南千岛群岛;2012年7月,梅德韦杰夫又作为总理再次登岛。

俄罗斯对朝鲜半岛具有较为明确的政策。2001年,普京访问韩国时,在国会作了一次演讲,全面阐述了俄罗斯的半岛政策。他说:“俄罗斯准备利用和南北朝鲜关系的潜力来促进两个朝鲜之间的调解。在这样做的时候,我们坚持以下立场:

第一,和平进程和北南之间的合作应该在朝鲜人民自己、朝鲜领导人自己在没有外来干涉的情况下,在协商一致的原则基础上发展。

第二,所有问题都应该完全本着2000年6月15日南北共同宣言的精神,通过和平的外交途径解决。

第三,我们将欢迎建立和平统一的、对俄罗斯和其他国家友好的朝鲜国家的过程。我们坚信,用非军事的手段,通过制定相应的国际法律保证,是能够保障可靠和安全的。

第四,在世界上和在本地区,更不要说在朝鲜半岛上了,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的情况下,是不可能降低紧张程度的。俄罗斯准备对这些进程作出自己的一份贡献。我们将支持朝鲜半岛的无核地位。

第五,俄罗斯有志于参加实现包括两个朝鲜在内的东北亚国家参与的发展地区经济的各种项目。比如,像组织横跨朝鲜的铁路和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运输,共同在朝鲜半岛实现能源现代化这样的项目……正是这样的共同事业在为整个地区的稳定奠定牢固的经济基础。”[27]

从普京当政以来对半岛的外交实践看,基本上循着上述思路进行。俄罗斯在朝鲜北、南之间保持着一种“平衡外交”,寻求铁路建设、能源供应等带动北、南合作的项目,同时为半岛的无核化和局势稳定积极发挥作用。正是这一系列政策,俄罗斯赢得了朝鲜北、南双方的欢迎,实现了俄罗斯在该地区的一个基本目标,即没有被排斥在半岛事务之外,而是参与到解决地区事务的进程中,成为“六方会谈”的成员国之一。

蒙古曾被称作“苏联第十六个加盟共和国”,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重新调整与蒙古的关系,双边关系经历了严重下滑到逐步恢复的过程。俄蒙贸易从1990年的12.337亿美元,降到1994年的2.576亿美元,降幅约80%。[28]虽然1993年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就表示,“今后我们两国不是以老大哥与小兄弟关系的旧模式交往,而是要发展平等互利、友好合作的伙伴关系”,[29]并与到访的蒙古国总统奥其尔巴特签署了《蒙俄友好关系与合作条约》,但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合作关系是在双方的不断磨合中逐步形成的。2000年普京出任总统后,加大了与蒙古的合作力度。这一年11月普京访问蒙古,与蒙古总统签署了《乌兰巴托宣言》,表示“蒙古是在俄罗斯亚太地区政策中占最重要地位的国家之一”。[30]2001年,俄蒙签署了《国防军事领域合作备忘录》、《武装力量合作计划》等文件,加强了军事领域的合作。2002年,俄总理卡西亚诺夫访问蒙古,双方就加强经济合作达成了一系列协议,经贸往来迅速回升,俄在蒙古进口额中的比重从1999年的29.2%,逐渐上升到2000年的33.6%和2001年的36.4%,俄保持着蒙古国主要贸易伙伴的地位;俄在蒙300多家合资企业的出口量占全蒙出口量的60%,产值占全蒙国内生产总值的40%。[28]

尽管东北亚地区暂时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多边合作机制,但俄罗斯对地区多边合作十分热心。1992年俄罗斯与中国、日本、韩国、蒙古建立了东北亚环境合作机制,每年召开一次会议;[31]提出在远东和日本海建立“环太平洋经济圈”的构想;参与图们江地区经济联合开发计划;参加了1996年成立的东北亚地区政府联合会;1997年加入亚太经济合作组织;1997年与东盟成立了合作委员会和民间基金会,成为东盟安全问题地区论坛的参加国之一;2004年正式加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2005年12月,东亚峰会对俄罗斯希望参加峰会的要求表示欢迎,并考虑接受它参加今后的东亚峰会。俄罗斯积极参与朝核问题的“六方会谈”机制,集中体现了俄罗斯积极参与东北亚多边合作的政策。1996年4月,俄罗斯副总理伊格纳坚科访问朝鲜前夕,俄罗斯外交部声明,在半岛和平进程中,俄罗斯应该起重要作用。正是这一时期,俄罗斯提出解决半岛问题的“2+2+2”方案,即形成一个由半岛北南双方、美国和中国、俄罗斯和日本组成的协调机制。俄罗斯对于把它排斥在朝鲜半岛的事务之外始终不满。1997年,针对即将召开的朝鲜半岛“四方会谈”,普里马科夫外长说:“我们认为,扩大谈判的范围,直至召开国际会议是有益的。”[32]为了能够尽早参与半岛事务,俄罗斯一方面改变过去“重南轻北”的政策,加大对朝鲜的工作力度,采取“北南平衡”的政策,尤其是普京当选总统的当年,就出访朝鲜,并先后两次邀请金正日访俄,突出了俄朝特殊关系,2003年8月还在莫斯科与朝、韩分别举行副外长级会晤,以显示协调南北关系的能力;另一方面俄罗斯为半岛事务积极开展国际斡旋,尤其在2002年10月朝核危机再度爆发后,俄罗斯副外长洛修科夫频繁穿梭于北京、平壤和华盛顿之间,突出了俄罗斯的国际协调作用。正是经过不懈的努力,2003年秋俄罗斯终于如愿以偿,成为朝核问题“六方会谈”的成员之一,并在其中发挥着积极的协调作用。

如果我们用几个词来概括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特点的话,可以说俄罗斯在东北亚的政策越来越积极、越来越主动、越来越全面。俄罗斯完成了由旁观者向参与者的转变,正在由普通参与者向核心参与者转变。

[收稿日期]2012-05-26

注释:

①有关远东地区的规划文件很多,如《1996~2005年东西伯利亚和远东经济与社会发展联邦纲要》、《1996~2005年至2010年远东与外贝加尔经济与社会发展联邦纲要》,以及能源等领域的单项发展纲要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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