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与全球化(笔谈)，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笔谈论文,马克思主义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全球化问题研究的方法思考
在目前国内外学术界关于全球化问题的研究和讨论中，人们之间出现了许多分歧和争 论。这些分歧和争论的涌现，是全球化问题研究呈兴盛之势的标志，也是专门以全球化 为研究对象的综合性学科正在形成的表征。但是，分歧和争论毕竟只是进一步研究的起 点，通过不同观点的论争和交锋而逐渐达成某种共识才是研究和讨论的目的。为此，很 有必要首先阐明全球化研究的方法论问题。
事实上，从方法论的角度看，目前国内外学术界关于全球化问题的研究和讨论中，不 少争论都是无谓的、没有意义的争论，或者说是关于一些假问题的争论。因为争论的双 方(或各方)或者是没有使用同一概念，或者是没有站到问题的同一层面。他们都振振有 辞，表面上看起来是针锋相对，实际上却是在各说各的话，相互之间原本并没有什么实 质性的分歧。其所以出现如此情形，乃是因为全球化这个概念有着不同的含义和层面。 而要澄清全球化问题研究和讨论中的混乱，就必须分析和阐明全球化的不同含义和不同 层面。
在我看来，全球化有两个不同的基本层面。全球化的第一个基本层面是事实层面。全 球化首先是一种客观事实，它有其既成的历史和特定的内容。全球化的事实层面即全球 化的既往历史和客观内容应该是一切全球化问题研究和讨论的最基本的立足点。
全球化的事实层面又包含三个具体的层面：一是技术层面。全球化的技术层面，也就 是通过各种技术手段的运用，全球范围内人们之间的时空距离日益缩短，整个地球日益 变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村落，即所谓的“地球村”。
二是社会关系层面。全球化的社会关系层面，也就是全球范围内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 越来越紧密。在近代，特别是通过全球贸易，全球范围内人们的普遍交往和各民族的相 互依存关系已充分地表现出来。也正是基于这一事实(马克思称之为“经验的事实”)， 马克思作出了历史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转变为世界历史的论断，并由此提出了自己的世 界历史理论。但是，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只是在当代才真正完成。在当代的全球性社 会中，一个看似局域性的事件往往造成全球性的影响，任何一个地区性的冲突或战争都 有可能引起全球范围内的政治经济大波动。也只有在当代，生产的社会化才真正发展到 了全球分工、全球协作的水平。
三是政治文化观念层面。从这个层面看，全球化也就是西方化或资本主义文明的世界 化。事实上，近代以来的全球化一开始就是西方资本向海外的扩张和资本主义文明的世 界性传播，就是资本和商品以及附着在资本和商品之上的资本主义政治文化观念由现代 化的中心即西欧核心地区向边缘和外围的扩散。这一点在当代表现得更加充分、更加赤 裸。所不同的是，在今天，西方资本主义的政治文化观念或所谓的西方文明，不再以极 端蔑视非西方民族的“野蛮”和“愚昧”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而是让人感到它似乎 极为可亲可近。人们也很难从传载这种政治文化观念的资本或商品中，窥见其“从头到 脚每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血”的原貌。因为它早已披上了温情脉脉的面纱，甚至裹上了 厚厚的糖衣。那些风靡全球的华尔兹、摇滚乐，那些让各国影迷大饱眼福的西方“大片 ”，那些令全世界的小朋友们如醉如痴的米老鼠、唐老鸭、麦当劳和肯德基，乃至那些 让发展中国家的学子们趋之若骛的西方国家名目繁多的奖学金，哪一样不是现代西方资 本主义政治文化观念全球化的使者?对于非西方国家而言，一些人整天叫喊的“自由” 、“平等”、“民主”、“人权”等观念，甚至某些“高雅”的兴趣和爱好，哪一样又 不是西方的舶来品?总之，资本主义政治文化观念的全球扩散已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一 个重要特征。所谓后殖民时代、文化殖民时代等，就是对此的高度概括。
上述的技术层面、社会关系层面和政治文化观念层面，构成了全球化的事实层面。需 要指出的是，全球化的三个事实层面始终是三位一体的，共同体现了资本主义的世界性 发展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全球性扩张。这一点，马克思在他那个时代就已看得很清楚 。他说：“资产阶级使农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它创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农 村人口大大增加起来，因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脱离了农村生活的愚昧状态。正像它使农 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 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1]这种全球化即资本主义化西方化的事实 ，即使在今天也丝毫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诚然，在当代的全球化运动中，中国等社 会主义国家也力图有所作为，并且事实上也可以施加一定的影响，如中国为加入WTO就 作了巨大的努力，进行了大量而有成效的谈判。但是，由于全球化的整体格局早已为资 本主义生产方式所控制和主导，其整个游戏规则都浸润着西方资本主义的政治文化观念 ，社会主义国家在当代的全球化运动中并没有多少选择空间或回旋余地。也正因为如此 ，所以有人说，随着全球化的推进，社会主义国家越来越像资本主义汪洋大海中的孤岛 。
全球化的另一个基本层面，是其价值层面，也就是全球化的价值意蕴到底是什么。诸 如，全球化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价值和意义，我们对于全球化将做出什么样的价值判 断，全球化对于我们产生了哪些价值方面的挑战，按照我们的价值标准应对全球化作出 怎样的回应，采取何种态度和对策，等等。
全球化的价值意蕴，可以从整个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以及特定民族的生存和发展这两个 不同的角度来考察。同时，由于全球化事实上存在着正负双重效应，所以，无论是从整 个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的角度来看，还是从特定民族的生存和发展的角度来看，全球化的 价值层面都可以区分为正面价值和负面价值这两个方面。
对整个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来说，全球化可谓是祸福相依。其中，全球化对整个人类生 存和发展的正面价值是显而易见的。早在19世纪，马克思就曾从整个人类生存和发展的 角度考察过全球化或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正面价值意蕴，并由此展望了人类解放和共 产主义的光辉前景。在当代，全球化的这种正面价值意蕴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彰显。 当代的全球化意味着人类活动的全球规模和人类主体性的全球展示，它表明人类已真正 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来改造自然、治理社会和直面自身。同时，当代的全球化也为全球 范围内人们的社会活动及其创造能力的发挥提供了无限广阔的空间，为人的全面发展创 造了空前的有利条件。但是，另一方面，全球化对整个人类生存和发展的负面价值也同 样引人注目。近代以来，伴随着全球化运动的推进，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身 的关系日渐凸现出一系列尖锐而复杂的矛盾和冲突。当代的全球化更是激化和加剧了这 些矛盾和冲突，使其达到了空前尖锐化的程度，并成为举世瞩目的全球性问题，它们对 整个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并由此以否定的形式促进了人类共同利益的 形成。[2]
对特定民族的生存和发展而言，全球化所带来的机遇和挑战并存。应该说，全球化为 世界上各个地区、民族和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都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特别是为那些 现代化的后来者创造了极其有利的外部环境。事实上，近代以来人类社会的全球化进程 与整个世界的现代化进程本身就是一个一体化的过程。18、19世纪的英国等西欧核心国 家，上一个世纪之交的东欧、北欧，“新世界”的一些国家和日本，二战以来的亚洲“ 四小龙”等，都莫不是充分利用几次全球化大推进浪潮所提供的机遇而走上现代化发展 道路的。就当代中国社会而言，没有全球化所提供的有利外部环境，近20多年来的改革 开放也不可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当然，对于特定民族，特别是对于经济社会发展落 后的民族和国家来说，全球化所提出的挑战也是极其严峻的。在当代的全球性社会中， 各个民族和国家之间的竞争是极其残酷的。这种竞争，说到底是一种综合国力的竞争。 在当代的全球化运动中，那些综合国力强盛的国家越来越具有霸主的支配地位，它们凭 借着强大的经济和科技实力，不断地强化着那些不平等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而且到处 兜售着自己的文化价值观念。而在全球化所引发的各种政治、文化和价值冲突中，那些 经济上弱小的国家则有被淘汰和“开除球籍”的危险。
全球化的事实层面和价值层面，是全球化问题研究的两个不同层面。目前国内外关于 全球化问题研究和讨论中出现的许多无谓的、没有意义的争论，就是由于混淆了这两个 不同层面而产生的。其中，关于全球化是不是资本主义化问题的争论就是一个典型。一 些人认为，全球化就是资本主义化或西方化，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三个“从属于”；另 一些人则提出，全球化决不等于资本主义化或西方化，其发展的未来前景必然是马克思 所展望的人类解放和共产主义社会。按照上述我们关于全球化的两个基本层面的区分， 前一种看法是立足于事实层面看问题，是对全球化“事实上是怎样”问题的回答，其所 作出的不过是一种事实判断；后一种观点则是立足于价值层面看问题，是对全球化“应 该是怎样”问题的回答，它所作出的完全是一种价值判断。显然，二者之间的争论全然 是白费力气，它们原本是可以统一在一起的。因为确认全球化即资本主义化或西方化的 事实，并不意味着在价值上认同全球化即资本主义化或西方化。即使是在当代西方社会 ，基于全球化即资本主义化的事实而猛烈抨击和强烈反对全球化的也大有人在。
在我看来，虽然马克思在其世界历史理论中也曾涉足全球化的价值层面，但他的世界 历史理论主要还是立足于全球化的事实层面，特别是立足于其中的社会关系这个具体层 面而提出的。而同时立足于全球化的事实层面和价值层面，对全球化问题作整体性的思 考，是当代的全球化理论与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的一个重要不同点。今天，同时立足 于这两个不同的层面，既从整个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的高度来研究全球化，也从我们民族 的当前实践和未来发展的角度来研究全球化，是我们今天发展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 创立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的全球化理论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