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隋唐前期燕乐诗的创作_郭茂倩论文

论隋唐前期燕乐诗的创作_郭茂倩论文

论隋代初唐的燕乐歌诗写作,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乐歌论文,初唐论文,隋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674(2010)04-0001-04

北朝自北魏以来盛行的音乐已经是胡乐,到了隋代初唐,更形成了从七部乐到十部乐的宫廷大曲演出形式。大曲主要由舞曲和行曲组成,隋代初唐燕乐大曲与南朝清乐之间的区别,不仅仅是燕乐是胡乐,清乐是华夏本土音乐,燕乐是北方音乐,清乐是南方音乐,更为重要的是燕乐的本质是舞乐和曲乐,而清乐的本质是声乐歌唱。这一点。直接影响着以后的曲子、曲词的发生。

在郭茂倩《乐府诗集》中,我们若是寻找清商乐、清乐的乐府歌诗,数量非常之大,虽然清乐经过南朝灭亡之后的衰落,仍然有大量的歌诗作品留存,虽然,其中有不少数量的后来文人模仿乐府诗题之作,但仍然能够看出清乐配乐演唱歌诗的数量非常之大,而若要寻找燕乐的配乐歌诗,就会非常困难,需要在散见于各种史料中加以寻绎。同时,就更加难以寻找到南朝清乐的那种艳歌,似乎随着陈代的灭亡,清乐艳歌也就像是随着一个旧的社会消亡而随之云散了一样。

当然,上述的说法,也要有一个辨证的认知。事物的特质,总是相对而言的,说隋代初唐燕乐歌诗数量少,并不等于没有燕乐歌诗。不过,要研究北魏以来到隋代初唐的燕乐歌诗,并非容易之事,盖因燕乐歌诗的标准,不像是南朝清乐歌诗那样分明。任半塘先生《唐声诗》中单设“声诗与燕乐”一节:说:“就原则言,雅乐歌辞虽亦为有声之诗,但属三、四、五、六言之古体诗,燕乐歌辞之声诗,则五、六、七言之近体诗。‘唐声诗’一辞,基本指唐代五、六、七言之近体诗而结合燕乐之乐、歌、舞诸艺者,实际已排除同时之雅乐歌辞于其涵义以外。”① 概括而言,任半塘先生认为,唐代五六七言之近体诗而结合燕乐者,即为唐声诗。是否如此,尚需思考:

1.燕乐胡曲,繁音促节,一向被其他学者认为是词体发生之音乐变化的原因,何以这种繁音促节的快节奏音乐,反而能成为齐言近体诗的声乐?若是这种音乐,能产生齐言声诗,或是长短不齐的曲词,何以北魏之后的北朝燕乐,很少有这种声诗或者曲词出现?偏偏要等到隋唐之后才能产生?

2.燕乐声诗,不能笼统而言,盖因燕乐自北魏宣武以来,一直到唐玄宗时代,大抵可以分为三个时期:北魏开端的北朝燕乐,完全是胡乐盛行,而胡乐并不适合华夏民族之声诗曲词歌唱,因此,北朝燕乐略无歌诗可言(偶有之,作为舞曲歌辞,留待考察);第二个阶段,隋代初唐时期,这个时期经历南北朝统一,是华夏文化和胡文化更为紧密融合的时期,由以前的汉人胡化为主,开始走向胡人汉化之途,因此,配乐声诗歌唱渐次有之,但仍然不多;第三个时期,唐玄宗时代,盖因玄宗虽然也喜爱胡乐,但更为喜爱清乐法曲,因此,清乐与燕乐,华夏之声与胡乐之音两相结合,才有了声诗歌唱的极盛时代,也就是曲子时代的到来。因此,不能一概而论,而要分清时代,才能说明曲词发生时代及其音乐品类等一系列的问题。

对于词体的发生,任半塘先生虽然囿于时代之燕乐说、民间说,但仍然对清乐的研究颇有贡献。对于当时有学者之关于“自盛唐起,清乐是否存在,竟尚有人持根本怀疑”的论调,任先生辨析说:“积极查明清乐在唐代之实况,及与声诗之确切关系如何,实觉刻不容缓。按与唐声诗有密切关联者,乃后期六朝之清商乐,并非早期汉魏之清商乐。(按,即笔者所分辨的清商乐与清乐之别,由此,也能见出笔者加以分别重新命名之重要性)……;六朝清商曲辞在《乐府诗集》内,有八卷之多,吴声占其半,西曲与江南弄合占其半……兹姑以吴声为代表,考其始末,以说明清乐曾如何为声诗用,而声诗又曾如何充实燕乐之内容。”② 这一段论述,充分说明了清乐在声诗方面的重要地位,但任半塘先生是将清乐作为燕乐的一部分来研究的,研究清乐之重要,目的在于说明燕乐中的清乐声诗,反过来说明燕乐对形成声诗的重要。《乐府诗集》中《近代曲辞》中,也许载有一些燕乐歌诗,但也不能确定。兹录数首:

隋炀帝《纪辽东》:隋炀帝所作也。《通典》曰:“高句丽自东晋以后,居平壤城,亦曰长安城。随山屈曲,南临浿水,在辽东南。复有辽东、玄菟等数十城。”《隋书》曰“大业八年,炀帝伐高丽,度辽水,大战於东岸,击贼破之,进围辽东”是也。王建又有《渡辽水》,亦出於此。

辽东海北翦长鲸,风云万里清。方当销锋散马牛,旋师宴镐京。

前歌后舞振军威,饮至解戎衣。判不徒行万里去,空道五原归。

秉旄仗节定辽东,俘馘变夷风。清歌凯捷九都水,归宴洛阳宫。

策功行赏不淹留,全军藉智谋。讵似南宫复道上,先封雍齿侯。③

《纪辽东》之曲,乃为隋炀帝所作,那么,此首《纪辽东》,是燕乐还是清乐?隋代盛行燕乐,当认为是燕乐,但此作七五七七,七五七七,长短不齐,并非齐言。王胄声诗相同。隋炀帝另有《江都宫乐歌》:“扬州旧处可淹留,台榭高明复好游。风亭芳树迎早夏,长皋麦陇送馀秋。渌潭桂楫浮青雀,果下金鞍驾紫骝。绿觞素蚁流霞饮,长袖清歌乐戏州。”④ 这又是燕乐还是清乐?隋代薛道衡有《昔昔盐》:

垂柳覆金堤,蘼芜叶复齐。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采桑秦氏女,织锦窦家妻。关山别荡子,风月守空闺。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盘龙随镜隐,彩凤逐帷低。飞魂同夜鹊,倦寝忆晨鸡。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前年过代北,今岁往辽西。一去无消息,那能惜马蹄。⑤

带有明显的南朝清乐特征。

“昔昔”,有人说是隋宫美人名(见清褚人获《坚瓠二集》),有人以为即“夜夜”之意(明杨慎《词品》一:“梁乐府《夜夜曲》,或名《昔昔盐》)。”“盐”,有人以为即“艳”(明方以智《通雅》二十九:“盐即曲之艳也。”),或以为就是曲之“吟”、“行”、“曲”、“引”等(洪迈《容斋续笔》卷七“昔昔盐”:“《玄怪录》载:‘籧蒢三娘工唱《阿鹊盐》。’又有《突厥盐》《黄帝盐》《白鸽盐》《神雀盐》《疏勒盐》《满座盐》《归国盐》。唐诗:‘媚赖吴良唱是盐’。更奏新声《刮骨盐》。然则歌诗谓之‘盐’者,如吟、行、曲、引之类云。”)。唐赵嘏以薛诗每句为题,作《昔昔盐》二十首,录在《乐府诗集》卷八十“近代曲辞”。据说薛道衡就因为“空梁落燕泥”一句写得太好,为隋炀帝所嫉,最终被杀。[1]

即便是生活在北方的文人,也罕见这些文人为流行于北方的燕乐填写歌诗曲词,譬如北朝后期诗人庾信的《乌夜啼》,云:“促柱繁弦非子夜,歌声舞态异前溪。御史府中何处宿,洛阳城头那得栖?弹琴蜀郡卓家女,织锦秦川窦氏妻。讵不自惊长泪落,到头啼乌恒夜啼。”⑥《乌夜啼》是乐府曲调名,属《清商曲》,故而宋人郭茂倩把这首诗收入《乐府诗集》卷47中。这些歌诗,显然都为近体诗格律的最后形成,作出了贡献。特别是隋炀帝的七言歌诗,在七言诗形成史上,当有一席之地。

《乐府诗集》又载《水调》二首:《乐苑》曰:“《水调》,商调曲也。”旧说,《水调河传》,隋炀帝幸江都時所制。曲成奏之,声韵怨切。王令言闻而谓其弟子曰:“但有去声而无回韵,帝不返矣。”后竟如其言。按唐曲凡十一叠,前五叠为歌,后六叠为入破。其歌,第五叠五言调,声最为怨切。故白居易诗云:“五言一遍最殷勤,调少情多似有因。不会当时翻曲意,此声肠断为何人!”唐又有新水调,亦商调曲也。⑦

刘崇德先生《燕乐新说》谓:“自汉魏以来宫廷俗乐源于楚声,乃羽调式,为典型的小调式,此即六朝沿用之清乐体系。而隋唐以来所行胡部新乐为传自龟兹的古印度乐,乃商调乐式,即为主商(主太簇)的一种音乐体系,其体式属大调式乐。此乐成为隋唐以来太常九部、十部乐之主体”,⑧ 因此来看,《水调》商调曲也,应为燕乐体式,刘先生同时阐发燕乐二十八调说:“燕乐二十八调是唐天宝以来宫廷俗乐(燕乐)各部当的结合体,是以太常十部乐之五均十四调为基础,而加入教坊法部的新旧清乐均调而形成的律调体系。这一律调体系反映出隋唐燕乐是以胡部新声为主体,华夷兼容的音乐艺术”,阐发了燕乐在天宝以来兼容华夏之乐的胡乐中国化过程。其实,这一胡乐中国化和清乐兼容胡乐的整合过程,应该是隋代之后渐次相互汲取,水滴石穿的相互取向过程。因此,隋炀帝此首《水调河传》,虽为燕乐体式,也应兼容清乐特质。

第一,平沙落日大荒西,陇上明星高复低。孤山几处看烽火,壮士连营候鼓鞞。

第二,猛将关西意气多,能骑骏马弄碉戈。金鞍宝铰精神出,笛倚新翻水调歌。

第三,王孙别上绿珠轮,不羡名公乐此身。户外碧潭春洗马,楼前红烛夜迎人。

第四,陇头一段气长秋,举目萧条总是愁。只为征人多下泪,年年添作断肠流。

第五,双带仍分影,同心巧结香。不应须换彩,意欲媚浓妆。

入破

第一,细草河边一雁飞,黄龙关里挂戎衣。为受明王恩宠甚,从事经年不复归。

第二,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去,人间能得几回闻。

第三昨夜遥欢出建章,今朝缀赏度昭阳。传声莫闭黄金屋。为报先开白玉堂。

第四,日晚笳声咽戍楼,陇云漫漫水东流。行人万里向西去,满目关山空恨愁。

第五,千年一遇圣明朝,愿对君王舞细腰。乍可当熊任生死,谁能伴凤上云霄。

第六彻 闺烛无人影,罗屏有梦魂。近来音耗绝,终日望君门。⑨

从声诗而言,隋炀帝诗作颇有北国豪放风格,前文所引《纪辽东》也是如此,首句“辽东海北剪长鲸,风云万里清”,以辽东海北的阔大场景开篇,气势自是不凡,“风云万里清”,更将视角从地上转为天上,万里两字,江南清乐艳歌所无。随后,伴以“销锋”“旋师”“军威”等军旅字面点缀,更觉豪气干云,可以视为后来苏辛一派词风的预演。

以《水调》来比较《纪辽东》,豪放之音犹存,婉约之致新添:歌第一:“平沙落日大荒西,陇上明星高复低。孤山几处看烽火,壮士连营候鼓稗。”第二“猛将关西意气多,能骑骏马弄琱戈。金鞍宝铰精神出,笛倚新翻水调歌。”平沙、落日、大荒的阔大场景,颇有西北边塞风致,隋炀帝《水调》,一般认为乃隋炀帝“幸江都时所制”,与诗中表现出来的平沙落日,以及陇上明星、孤山烽火,乃至“壮士连营”“鼓鼙”的边塞军旅声色,均未吻合。第二,更是明确点明“猛将关西”云云,或者前两首为关西陇上之作,从第三开始,方显示江都南国风韵:“户外碧潭春洗马,楼前红烛夜迎人”,以及第五“双带仍分影,同心巧结香。不应须换彩,意欲媚浓妆”,已经是晚唐五代小词风韵。总体来看,隋炀帝《纪辽东》和《水调》两组歌诗,显示了浓郁的配乐声诗性质,或七言、或五言,七言为多,或七言、五言交错,若从长短句及配乐歌辞两个标准来说,都已经为可以视为曲词。就风格而言,豪放者风云万里,落日大荒,视野开阔,婉约者,双带分影,浓妆妩媚,堪比清乐艳歌。充分显示了隋炀帝时代燕乐与清乐兼容,胡风与艳曲并包的时代风尚。

《乐府诗集》随后载有初唐李义府《堂堂》二首:《乐苑》曰:“《堂堂》,角调曲,唐高宗朝曲也。”《会要》曰:“调露中,太子既废,李嗣真私谓人曰:‘祸犹未已。主上不亲庶务,事无巨细决于中宫。宗室虽众,俱在散位,居中制外,其势不敌,恐诸王藩翰,为中宫所蹂践矣。隋已来乐府有《堂堂曲》,再言堂者,是唐再受命也。中宫僭擅,复归子孙,则为再受命矣。近日闾里又有侧堂堂、挠堂堂之谣,侧者不正之辞,挠者不安之称,将见患难之作不久矣。’后皆如其言。”按《堂堂》本陈后主所作,唐为法曲,故白居易诗云“法曲法曲歌堂堂”是也。⑩

这段资料给予我们两个似乎矛盾的概念,其一,是说“《堂堂》,角调曲”,而角调曲一直被音乐学学者们在燕乐的范畴之内来加以研究,另一方面,又说:“《堂堂》本陈后主所作,唐为法曲”,则分明是清乐系统,从其声诗来说,也是继承南朝艳歌的风格:“镂月成歌扇,裁云作舞衣。白怜回雪影,好取洛川归。”“懒正鸳鸯被,羞褰玳瑁床。春风别有意,密处也寻香。”(11) 两首各为五言四句,就歌诗体式而言,乃为南朝乐府之流,就其风格而言,兼有南朝艳歌、盛唐声诗及晚唐花间风貌。也同样显示了南北音乐以及声诗的融合过程。

总体来看,隋代初唐的燕乐声诗,数量并不多,任半塘先生《敦煌歌辞总编》中,也许有较多的燕乐歌诗或曲词,但问题颇多:首先,是这些作品的写作时间,是个有待于确认的材料,不能笼统地作为唐代声诗曲词来谈,其次,任先生将清乐视为燕乐的一部分,也就不能明确说明到底是清乐声诗还是燕乐声诗。不过,初唐后期兴起的著辞歌舞,其中也有可能多数是燕乐。

华夏之古典文学,宋代之前,一直是以宫廷为文学的中心,音乐方面的历史沿革,也一直是以帝王宫廷为中心。更为久远的不论,六朝后期的帝王,就已经表现出对于音乐的极端偏嗜,以至于后人常常将陈、隋的短祚亡国归咎于帝王的沉迷于淫靡音乐,陈后主、隋炀帝,一直到唐代的历代君主,莫不喜爱音乐歌舞,也可以说,音乐舞蹈是唐王朝帝王不可或缺的宫廷生活的重要组成内容。

从唐太宗的“缘物设教”,到中宗代表的内廷享乐,是不同的的音乐观。如前文引唐太宗与杜淹的对话,此段对话也载于《旧唐书》:

太宗曰:“礼乐之作,盖圣人缘物设教,以为撙节,治之隆替,岂此之由?”御史大夫杜淹对曰:“前代兴亡,实由于乐。陈将亡也,为《玉树后庭花》;齐将亡也,而为《伴侣曲》,行路闻之,莫不悲泣,所谓亡国之音也。以是观之,盖乐之由也,”太宗曰:“不然,夫音声能感人,自然之道也,故欢者闻之则悦,忧者听之则悲。悲欢之情,在于人心,非由乐也。”(12)

如果按照杜淹的音乐观,“前代兴亡,实由于乐”,显然不能导致后来词的产生和兴起,也不会出现初盛唐音乐的勃兴;而按照唐太宗一开始的说法“礼乐之作,盖圣人缘物设教”,能够带来唐代音乐的兴盛,因为统治者对音乐是重视的,但也不能引发小词的勃兴,因为,这种对于音乐的重视,是建立在正统儒家礼乐观上,音乐是“治之兴替”的工具。唐太宗此论,与杜淹之论,虽然从正、反两个方面来看音乐的作用,实则一也。都是将音乐的作用功利化了。唐太宗使用“悲欢之情,在于人心”的新命题所对音乐作用给予的新诠释,这对于音乐的兴盛,起到了某种疏解的作用。

不论唐太宗怎样解释音乐的地位和作用,事实上,都无法阻挡隋唐之际宫廷音乐的勃兴,其中的原因颇多,主要有:帝王本身对于音乐以及宫廷乐舞的嗜好。宋代之后的帝王,虽然也有一些皇帝喜爱音乐,喜爱艺术,但很难看到像是隋唐时代的帝王那样,可能是遗传基因,几乎没有一代帝王不喜爱音乐的。

先从隋炀帝说起,隋炀帝对于宫廷燕乐的贡献主要有:1.增定“九部乐”;2.在胡乐新声的基础之上再创作:“令乐正白明达造新声,创《万岁乐》、《藏钩乐》、《七夕相逢乐》、《投壶乐》、《舞席同心髻》、《玉女行觞》、《神仙留客》、《掷砖续命》、《斗鸡子》、《斗百草》、《泛龙舟》、《还旧宫》、《长乐花》及十二时等曲,掩抑摧藏,哀音断绝,帝悦之无已”,(13) 并且自己创作或是改制《纪辽东》、《河传》、《柳枝》、《水调》、《扶南曲》、《骁壶》等;3.收集和推广各地散乐;“大业二年,突厥染干来朝,炀帝欲夸之,总追四方散乐,大集东都……染干大骇之。自是皆于太常教习。每岁正月,万国来朝,留至十五日,于端门外,建国门内,绵亘八里,列为戏场。百官起棚夹路,从昏达旦,以纵观之”;大业六年,“乃于天津街盛陈百戏,自海内凡有奇伎,无不总萃”;(14) 4.搜罗社会各个层面的音乐人才,大业二年,“括天下周齐梁陈乐家子弟,皆为乐户。其六品以下,至于民庶,有善音乐及倡优百戏者,皆置太常。是后异技淫声咸萃乐府,皆置博士弟子,递相传教,增益乐人至三万余。”(15)

对隋炀帝的这种音乐嗜好,需要有一个客观的评价和解读:1.隋炀帝的音乐嗜好,对初唐音乐文艺的发达奠定了基础。而初唐音乐对隋炀帝九部乐也正是照单全收,并在此基础之上,进一步增益为十部乐;2.隋炀帝自己创作或是命臣工创作的乐曲,其中《河传》、《柳枝》、《水调》等,到唐五代宋时演变为词调;3.宫廷为一个时代的政治文化中心,音乐也是如此,民间虽然也有民间的创造,但民间犹如涓涓溪流,宫廷才是海纳百川,隋炀帝“总追四方散乐,大集京都”,就使宫廷成为当时音乐总萃之地,在此基础之上,才能有新的创造;4.隋炀帝的音乐活动,与百戏倡优的奇伎表演活动混为一体,说明这个时代的音乐活动,也同时具有表演的性质,比之后来的金元曲子更早地带有文艺演出的性质,只不过,隋代初盛唐时代的演唱,主要还是一种宫廷文化活动,中晚唐之后,才渐次走向市井。

但隋炀帝时代,还不具备产生词体文学的条件,主要原因:1.隋炀帝统治国祚短暂,隋炀帝的这些音乐活动,并没有得到臣工们的广泛响应,音乐的提倡和享受,还仅仅是隋炀帝作为帝王的个人行为。歌曲的创作主要是他个人和他命专职乐正白明达制造新声;2.由于这种创作活动尚未进入臣工的群体行为,也未进入宫廷的歌词演唱活动,隋炀帝时代的这些乐曲,主要停留在纯音乐的层面上。隋炀帝时代的这些乐曲,大多是没有配词的,或有少量的歌词,如前所论。还仅仅处于乐府歌诗的状态,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歌词。

唐承隋制,唐代取代隋的政权,但隋代的政治文化制度,却多为唐代所承袭,在音乐文化方面更是如此。唐高祖就酷爱胡乐胡舞,并开始在武德年间设置内教坊,隶属太常,以后玄宗在此基础之上,更于宫中设立左右教坊,东西两京并设同存,专门掌管俗乐歌舞、散乐百戏,更设立由玄宗本人直接管辖和执教的梨园。此为后话。

太宗时代,曾亲自在军中歌谣《秦王破阵乐》基础之上创制大曲乐舞《破阵乐》,并命朝廷重臣参与制乐:“其后因内宴,(太宗)诏长孙无忌制《倾杯曲》,魏征制《乐社乐曲》,虞世南制《英雄乐曲》。帝之破窦建德也,乘马名黄骢骠,及征高丽,死于道,颇哀惜之,命乐工制《黄骢叠曲》”。(16)

高宗李治也很喜欢音乐,并且精通音乐,《教坊记》记载:

《春莺啭》,高宗晓声律,晨坐闻莺声,命乐工白明达写之,遂有此曲。(17)

从以上资料来看,乐曲的制作,多不涉及歌词,只是以音声来表达某一个主题,或是因缘某个事情而创作,太宗由于皇族内宴,因命长孙制作《倾杯曲》,从曲调名称即可以看出其音乐适合于歌舞宴会的场合,后来,此曲进一步发展成为初盛唐之际的大曲,配上乐舞演出,并在唐宋之际成为词牌,柳永即有《倾杯乐》词作。

再看有关中宗时代的记载,中宗景龙中:

宴两仪殿,帝命后兄光禄少卿婴监酒,婴滑稽敏给,诏朝士嘲之,婴能抗数人。酒酣,胡人袜子、何懿等唱“合生”,歌言浅秽。……始自王公,稍及闾巷,妖伎胡人,街童市子,或言妃主情貌,或列王公名质,号曰“合生”(18)

可以看到,到了中宗的时代,音乐的功能发生了变化,以前的乐曲,或是郊庙宴飨,或是朝廷仪式,或是军旅制乐,即便是享乐的音乐,也多为大曲歌舞,多为朝廷的正式演出,自然是庄严肃穆,欣赏者并不参与到曲词的即兴创作上,到了中宗景龙的时代,摆脱了武则天的淫威,帝王和臣子纵情戏谑,特别是酒酣耳热之际,参与就会者即兴演唱,“始自王公,稍及闾巷,妖伎胡人,街童市子,或言妃主情貌,或列王公名质”,以在场者的情貌名质为戏谑对象,自然更有幽默的特质,而后兄光禄少卿婴监酒,则有点类似晚会的主持,有着“滑稽敏给”的特殊才华,能抗数人,更是类似恶搞,于是,戏谑无端,众皆捧腹。到了这个时代,音乐的娱乐性功能真正发挥出来,传统的音乐的教化礼仪全被解构,而众人等唱的合生,又是“歌言浅秽”,说明所唱不仅仅是曲,而是有歌言,歌言浅秽,则说明这种歌词具有口头创作性和大众性,因此也更有娱乐性。

中宗时代的这种变化,非此一例,演唱形式也非只合生,还有著辞歌舞的形式,著辞歌舞和合生,对于此后词体在盛唐时期产生,具有极大的推动作用,关于这一点将另撰文论述。

[收稿日期]2010-05-20

注释:

① 任半塘著《唐声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7页。

② 任半塘著《唐声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8页。

③ [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第四册,中华书局,1971年版,第1108页。

④ [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第四册,中华书局,1971年版,第1113-1114页。

⑤ [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第四册,中华书局,1971年版,第1109页。

⑥ [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第二册,中华书局,1971年版,第692页。

⑦ [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第四册,中华书局,1971年版,第1114页

⑧ 刘崇德著《燕乐新说》,黄山书社,2003年版,第83页。

⑨ [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第四册,中华书局,1971年版,第1115-1116页。

⑩ [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第四册,中华书局,1971年版,第1116-1117页。

(11) [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第四册,中华书局,1971年版,第1117页。

(12) [后晋]刘昫撰《旧唐书·音乐志》,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104l页。

(13) [唐]魏征等撰《隋书·音乐中》卷十四,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379页。

(14) [唐]魏征等撰《隋书·音乐中》卷十四,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381页。

(15) [唐]魏征等撰《隋书·裴蕴传》,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1574-1575页。

(16) [宋]欧阳修等撰《新唐书·礼乐志》,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71页。

(17) [宋]崔令钦撰《教坊记》,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15页。

(18) [宋]欧阳修等撰《新唐书·武一平传》,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2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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