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势大天下从”到“执柄以处势”,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天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22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06)01—0158—05
老子说:势大就能使天下归从。这是楚简《老子》出土前闻所未闻的事。就是楚简《老子》问世,也并未为人们所承认,所以这里首先考证老子是否有上述思想。如果确有其事,那么,先秦势治思想的发展脉络就更需要重新探讨了。尤其是韩非如何将兵家的“任势”、“造势”移植于为政的。
一、“非威不立,非势不行”
今本《老子》有个论断:“执大象,天下往。”两千多年来它被理解为:“执守大道,天下人都来归往”,并且从没有人怀疑过它。但是首先为《老子》定编分章的刘向就不这样理解,他曾发过感叹:“孔子虽论诗、书,定礼、乐,王道粲然分明,以匹夫无势,化之者七十二人而已,皆天下之俊也,时君莫尚之。是以王道遂(亡)用不兴。故曰:‘非威不立,非势不行。’”(《战国策·刘向书录》)孔子可谓执守大道了吧,但因为“匹夫无势”,哪里有什么“天下往”?果然楚简《老子》不是“執大象”,而是“埶(势)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坪大”。“埶”是什么呢?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说:“《说文》无势字,盖古用埶为之。”即埶乃势之古字。那么“势”又是什么?《说文新附》:“势,盛力,权也,从力,埶声”,势即权力、威力也。这一来,文义大变:“权势威力盛大的形态,能使天下人归往,归往之后不会受伤害,于是大地和平安泰。”岂不也是一种“非威不立,非势不行”的思想?真是差之一字,失之千里。
认“埶”为“势”,而不是“執”证据何在?裘锡圭先生说:“考释古文字的根据主要是字形和文例。”(《郭店简与儒学研究》第180页,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所以先看字形。楚简《老子》不是“執”,而是“埶”。它与同书的“执之者失之”、“无执故无失”之執,只差左下方出头不出头。如下表:
这是从《战国文字编》187与690页(福建出版社,2001年12月版)以及《郭店楚简文字编》《马王堆汉墓简帛文字编》《银雀山汉墓文字编》选出复印出来的字表(文物出版社2000年5月、2001年6月与7月出版,第48、99、113页),这一来可以看清战国、秦、汉的“埶”与“執”并不是一个字。楚简《老子》之句应该为“埶大象”,而绝非“执大象”。以上几部字书,竟找不出一个“势”字来,也证明了上述各点。同时简本不是“平”而是“坪”,虽可通假,但是否是平,值得推敲。看来是本字:“坪”。
下面再从文例上看“埶”为“势”。此类字例数不胜数。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如上引。此外:(1)竹简《孙子兵法》、竹简《孙膑兵法》共有二十几个“势”字都写成“埶”。(2)《荀子·解蔽》:“申子蔽于埶”此也以“埶”为“势”。(3)至《史记》《汉书》,仍多以“埶”为“势”。因此从字形、字例看,无疑“埶”为“势”之古体字。
但是考释古文字,除了裘先生说的两条外,还需要再加上一条:校勘以史实,或谓之“以史证文”。看看是否符合事实、史实,于义理是否通顺。有此三条,方能做到确凿无疑。比如郭店楚简《老子释文》注“埶”为“设”,这就成了“设大道,天下往”。《说文》“埶,种也”,这样“埶大象”,就成了种下了大象,似乎比“设”好一点,但也不通。这些就像“执大道,天下往”一样,是不可能的。历朝历代,都有一些“执守大道”的人,如果无权无势,归从之徒寥寥可数,哪里有什么“天下往”?象孔孟那样倡道守道,一生何曾得志?到刘邦时,仍然运交华盖,儒冠被撒尿。后来之所以能享配太庙,无比尊荣,还不是由于权势中心的承认与吹捧?所以,只有权重势大、实力雄厚、威慑四方、天下归从,归从之后,如果能不伤害归从的人民,才能真正国泰民安,大地平定。可见“埶”字乃古之“势”字,已无可置疑。
但是,为了更万无一失,还必须验之简帛佚籍。郭店简《性自命出》:“好恶,性也。所好所恶,物也。善不善,性也,所善所不善,势也。”一则此“势”与楚简《老子》之势一样。二则是说性,有善有不善,但发展为善或不善,是由“势”决定的。“黜性者,势也。”对人的改变、人性的改造来说,势是决定性的东西。这使人想起了《韩非子·五蠹》中的一段话:“今有不才之子,父母怒之不改,乡人谯之弗为动,师长教之不为改,夫以父母之爱、乡人之行、师长之智,三美加焉,而终不动、不改。州部之吏操官兵、推公法而求索奸人,然后恐惧,变其节,易其行矣。”其结论是“父母之爱不足以教子”,必待州部之严刑,这就是势之于人性。
所以楚简《老子》的“势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坪大”,即“具有威力与权势的盛大形象,天下就会归附他。归附后不会受到伤害,国家与大地就会安宁、致太平”。在“安坪大”之后,老聃似乎马上改变了话题。谈起“乐与铒”来了,这是为什么?道尊于势,圣在势上,有人说这是儒家的理想。老聃又何尝不如此想呢?可以说,他在大力疾呼:“唯道是从”、“尊道贵德”。又如“四大”,道大于天、地、王。但他很清楚:普通老百姓看得到、摸得到、听得到的,而且无时不感觉到的是“势”与“权”,权势决定着他们的归从,而“古道”说出来,淡而无味,不仅老百姓,就是侯王圣人也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它的吸引力,连音乐、连食物都不如。所谓“乐与铒过客止,古道之出言也,淡呵,其无味也,视之不足见也,听之不足闻也,用之,不可既也”就是说这个的。所以还是实际些吧!承认“势”能使天下归附。这正是老子辩证思想之伟大处。而那些“重道义、骄富贵、贱王公”之辈认为道与圣应在势上的人,并不那么辩证,有的也不那么甘心情愿地仰仗于势,于是在文字上做了修改:将“埶”改为執,何况这个字的改动并不明显(也许误传)。于是今本三十五章文义成了千古之谜。一直模糊了两千多年!
二、由《孙子兵法》的“任势”、“造势”到《韩非子》的“执柄以处势”
楚简《老子》下葬年代在公元前四世纪中期,它与帛书《老子》有很大的不同,如果说楚简《老子》是春秋末期老聃的作品,那么,关于“势大”的思想,也有可能影响到孙武等兵家。但又因为老子语焉不详,仅仅几个字,而且关键的“势”字是否早就被模糊了,也说不清,所以它恐怕不可能影响到兵家。看来为政方面的“势”治思想,是兵家任势、造势的移植,此种可能性大得多。
美国艺文及科学院院士、美籍华人何炳棣先生以大量和确凿的史料,证明“孙子武者,齐人也,以十三篇兵法见于吴王阖庐”的记载(《史记·孙子列传》)完全属实。“现存的《孙子兵法》撰成于阖庐召见孙武之年——公元前512年”(何炳棣院士《中国现存最早的私家著述》,《历史研究》1995年第五期),也就是说:《孙子兵法》要早于《论语》《墨子》《列子》《孟子》……。今天世界各国将《孙子兵法》用于经营管理,市场竞争,企业管理,所以战国时的政治家、思想家岂有不反复研读《孙子》之理?他们的言势,很可能是从兵家那里学来的。《孙子兵法》专门有《势篇》:“善战者,求之于势”,至于兼及论势之篇还有不少。按《吕氏春秋·不二》的说法,“孙膑贵势”。可惜的是上个世纪出土的银雀山汉墓《孙膑兵法》已残缺不堪,无法看出是怎样贵势的,好在还保留《势备》篇的一部分。什么叫“势”?孙武说:“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如“转园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孙子兵法·势》)。汹涌的激流能把大石头漂起来,高山之上可以将园石头翻滚下去,这时有种迅猛、锐不可当的推动力、即所谓“势”。这势,既有自然因素,亦有人为因素,前者是基本的。人为因素是顺应,推动的作用。孙膑则进一步,他把势喻为引满之弓:“弓弩,势也”(《孙膑兵法·势备》),取势在必发之意。所以他又说:“势者,所以令士必斗也。”(《威王问》)这里人为因素增大了。这种“必斗”、“必胜之势”,一则靠充分利用地形、地貌、气候诸自然之势,二则靠人心背向、饥荒、灾疫诸社会因素之势,三即是兵家所重视的从战略、战术、法令制度上造就和利用强大的势,有时还可从外交、后勤、宣传、舆论上促成一种势。至于小的如“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术,也能造成必斗之势,即有意识设置人自为战、拼命取胜之势。
春秋战国时期,君王同时是军队的最高统帅,卿相大夫也常带兵征战,而带兵之将又常成为某个地区临时地方长官。既然用兵讲求势,为政御臣制民又何尝不求之于势呢?目前看,在政治上比较系统地提出“势”治的是慎到。但是比慎到还要早的是比孔子小四十四岁的孔门弟子子夏,他提出过“持势”、“恃势”。他说:“《春秋》记臣杀君、子杀父数十矣,皆非一日之积也,有渐而以至矣。”因此,“善持势者绝奸于萌。”(《韩非子·外储说右上》)这里所谓的“势”是指势位、权力,即要善于利用国君的至高无上地位,控制调动国家机器的专制权力,在事故尚处于萌芽状态时就把它掐死。这与老聃之“势大”似乎关系不大,但与老子的“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相通。为政言势的理论发源地在齐国。这既与孙武、孙膑是齐国人分不开,而且也与法家有名之“势”派慎到有关。慎到虽是赵人,但齐宣王时在稷下讲学,到齐湣王末年才离开,居齐约二、三十年。除慎到外,《管子》里言势的部分也相当多,而《管子》乃“齐国法家汇集书”(胡家聪先生语,载《中国历史研究》1981年第一期,《社会科学战线》1981年第二期)。而韩非言势,除了继承兵家与齐法家外,再就是从秦法家——商鞅那里师承而来。
我们就先看慎到怎样谈“势”:
飞龙乘雲,腾蛇游雾,雲罢雾霁,而龙蛇与螾螘(蚓、蚁)同矣,则失其所乘也。贤人而诎于不肖者则权轻位卑也;不肖能服于贤者,则权重位尊也。尧为匹夫不能正三人,而桀为天子能乱天下,吾以此知势位之足恃,而贤者之不足慕也。(引自《韩非子·难势》)
慎到“势位”并提,这很深刻。位,如同“千仞之山”的陡峭险峻一样,其地位越高,那居高临下之势就越令人生畏。势与位成正比。慎到所强调的就是在这个高位基础上的“权重位尊”。“重”者,大权独揽也,“尊”者,君王唯我独尊也。如此方能吞雲吐雾,呼风唤雨,也才能产生出一种不可捉摸之神秘性。
再看《管子》言势:
《明法》曰:“夫尊君卑臣,非计亲也,以势胜也。”《任法》曰:“凡人君之所以为君者,势也。故人君失势,则臣制之矣,势在下,则君制于臣也,势在上,则臣制于君矣,故君臣之易位,势在下也。在臣期年,臣虽不忠,君不能夺,在子期年,子虽不孝,父不能服也。”
没有什么神意天命,也不是什么忠孝仁义,维系君臣关系的实质是利害——“计”,是“权势”。那么“势”是什么?“为其生杀,急于司命也。富人、贫人,使人相畜也;贵人、贱人,使人相臣也。人主操此六者以畜其臣,人臣亦望此六者以事其君。”换句话说,势就是权柄的运用,就是行使生、死、富、贵、贫、贱“六柄”之权。慎到将“势位”并提,势乃是高高在上之“位”的派生物;《管子》则是“权势”并提,“势”乃是权力运用之派生物。正如同虎生风,龙生雲,势者,由权力和地位而产生出来的一股巨大的、人人都能察觉到的潜在力量。这力量使令行禁止,影响和左右人们之意向、情绪和心理。
而韩非所谓的“势”,较之慎到、《管子》又更进了一步,它是一种威慑臣民,使人必须俯首就命的力量。它意味着君权的唯我独尊,严森可怖。这些正是韩非对齐、秦法家“势”的理论的升华与发展。虽然韩非总是“处势”与“抱法”、“挟术”兼讲,但单独对“势”作番粗浅地分析,还是可以的。
韩非一方面简明地描画了势的作用、目的,不仅“制臣”,而且“胜众”:“势者,胜众之资也”(《八经》),“民者固服于势,寡能怀于义”(《五蠹》)。“民以制畏上,上以势卑下”(《八经》)。千钧虽重,有船就能升浮于上;锱铢虽轻,无船则沉:势就是人君升浮之船,胜众制臣之资。文字短明,说理透彻。另方面,也是韩非关于“势”的重大贡献:他不仅区分了政治上的“人为之势”与“自然之势”,而且强调在自然之势基础上的“人设之势”。韩非说:“势治者,则不可乱;势乱者,则不可治也,此自然之势也,非人之所得而设也。”比如,已有的经济、政治条件所形成的“治世”或“乱世”。或社会安定,或社会动乱,或风调雨顺,或大灾大疫……这些条件所形成的社会态势,就算尧舜之类再伟大人物也得受此自然之势的制约,“势治则治,势乱则乱。”而韩非说:“若吾所言,谓人之所得设势而已矣。”(《难势》)无论尧舜,或桀纣,以及其他什么庸碌之君,一旦身居九尊,宰制天下,都可以设制出某种势,并被“人设之势”所捧托,腾雲驾雾,叱咤风云。
神秘威严之“势”如何“人设”?总的来说无非是权柄的运用:“君执柄以处势。”“处”,既是设置,也是控制,还是运用。《管子》只是提到使用赏罚(生,杀、富,贵、贫、贱)。韩非看到单凭赏罚还不行,除了厚赏重罚外,还必须扩充到宣传舆论上。总的是用七种办法“执柄以处势”。
第一,“美誉”与“恶毁”。“赏莫如厚”,“誉莫若美”,另方面则是“诛莫若重”,“毁莫若恶”(《八经》)。这是《管子·禁藏》提到的“德莫若博厚,使人民死之;赏罚莫若必成,使民信之”的改造。要想使它行于天下,就重赏美誉,尽其可能地赞誉与美化它,使臣民看到确实是有利和光荣的;想禁止什么,就恶毁重罚,尽可能地诋毁丑化,使它一无是处,让臣民感到可耻和害怕。不断地用厚赏美誉与重诛恶毁作为推动,这种“势”就可炮制出来。但主要炮制法是严惩恶毁。
第二,“势行教严,逆而不违;毁誉一行,(错)而不议。”(《八经》)作为“势”来说,令行于下,严其法教,哪怕它暂时违逆人们的愿望,天下也不能违;毁誉的决定一旦作出,哪怕人们一时不能接受它,人们也不敢议论,更不敢批评、指责它。虽然韩非主张“必因人情”,不能逆人心违众愿,但是作为“势”,就需要达到这样的程度:使那些不满,或者是痛恨的人也不能违不敢议。否则就不成其为“势”了。
第三,“诛莫若重”。即严刑重罚,这有它的历史渊源。我国严刑峻法由来已久。西周时就有了墨、劓、膑、宫、大辟,刑法三千条。据说商纣施“炮烙之法”,将三公这样的重臣,一个剁成肉酱,一个烤成肉干,一个囚禁(《史记》)。李悝制法经,对周之刑法,当然有所发展。而商鞅“受之以相秦”增加了“相坐之法”、“参夷之诛”及“凿颠(头顶)、抽胁、镬烹、车裂之制”(《汉书·刑法志》)。单看这些名称,就足见其何等之野蛮。但是,从出土之云梦秦律看,战国后期之刑罚又趋多样化,全面化。比如“盗窃桑叶不值一钱,赀徭三旬”。宫奴损坏器物值一钱者鞭笞十下。极小的过失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而死刑则朝“花色繁多”方向发展,“戮、磔、弃市……”西周不过肉刑与死刑,战国时发展了徒刑(司冠、鬼薪、城旦……)、流刑(迁之)、罚款(赀)、赎刑(赀赎、役赎)。这样一来,岂不获得大量的劳动力与钱财!各级地方官吏,虽是统治阶级与政权的强大支柱,但秦律同样不放过他们。经济管理不善、为政和司法不力、战勤供应疏忽……都会受“渎职罪”有关条款的惩罚。人们动辄遭刑。这正是制造令人毛骨悚然,鸦雀无声,唯命是从之势的好法宝。法家竭力鼓吹严刑峻法的原因,就在于它的威慑作用。
第四,用一国之人的耳目。韩非曰:“吾所谓言势者,言人之所设……非一人之所得设也。”(《难势》)当然非少数人就可以成“势”的,它需要一种“群众性”的保证。“使天下不得不为己视,不得不为己听”,借一国人之耳目组成一个大罗网(《奸劫弑臣》)。(商、管亦有此主张。如《管子·九守》曰:“以天下之耳听,则无不闻。”甚至还有用密探的办法:“一日长目,二日飞耳……明知千里之外,隐微之中”)其具体办法就是“什伍连坐”——五家为一五,十家为一什,进行户籍编制,“一人有奸,邻里告之,一人犯罪,邻里坐之”。这个办法最初产生于军队。因为战国不仅战争频繁,而且杀伤太剧,逃亡现象十分严重。为了减少逃亡,在军队编制基础上,实行了五保连坐法。“军中之制,五人为伍,伍相保也。”(《尉缭子·伍制令》)军队中这样办,自然也就逐渐推行到百姓,甚至宫廷和官府。有违令犯禁知情不揭者,同罪连坐。在秦,“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史记·商君列传》),并且照“商君之法,斩一首者爵一级。欲为官者,为五十石之官”,斩二首者加一倍(《韩非子·定法》)。告奸,与斩敌首享有同样的赏赐。被统治阶级要这么办,统治阶级内部也这么办。“贱得议贵,下坐上”,“臣无贵贱,皆听于君”(《内储说上》)。虽贫贱,对于权贵的奸行,可议、可揭、可告,“小官尊主行主法,其权可达于卿相”,而且“大臣不能尊主行主法,其势可屈于民萌”(《难一》)。只要尊主行主法,小官可以告发卿相,百姓可以管大臣。依此种制度,人为之势是不难形成的。无怪商、韩等法家是如此不遗余力鼓吹“什伍连坐”、“相窥其情”之制!
第五,变化无穷。韩非说:“夫势者,名一而变无数者。”(《难势》)其“变无数”的人为之势,在《韩非子》各种《储说》中,有大量实例的说明,没有提到的还不少。又如从国君到中央和地方官僚机构的封建等级,爵服节仪,国君之前朝与后宫的建筑,百官朝见的礼仪、威仪,以及君王所用的玺印,颁发的符节,诏书……等,都能够提高封建国君的威势。时至今日,一当人们进入故宫,步入太和殿,就能感到这种人为之势。从战国和秦起,哪一代皇帝都热衷于此种人为之势的。
第六,从大多数平庸之君出发。“吾所以言势者,中也。中者,上不及尧舜,而下不及桀纣,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难势》),也就是说,韩非关于“势”的理论是为那些平庸的君王设计的,他知道,历代国君,好的少,庸碌和坏的极多,“贤者寡,不肖者众”。而“人为之势”就能把这些“不肖者众”的帝王稳坐大位。哪怕是襁褓小儿,臣民们亦得匍伏在地,三跪而九拜。在“盛云浓雾之势”下,统治着天下。这是人们时刻都能感到的“势”,它是法家理论指导下君主专制制度使然的“势”。
第七,不能随心所欲、违法违道制势。当然,“君执柄以处势”,离不开“抱法”,即根据法来“处势”。如若随心所欲,违法背道地“处势”,就很难,甚至不能达到胜众制臣之目的,反而造成亡己之势。因而韩非总是“抱法处势”相并提,同时“处势”与“挟术”兼讲。“国者,君之舆也,势者,君之马也,无术以御之,身虽劳犹不免于乱。”(《外储说右下》)用术潜御群臣,了解真情,驾驭势态,严防夺柄失位。离开法与术,也不能成其为势。可见,韩非强调“人为之势”。就是用种种手段来强化君主的唯我独尊的势位,使令能行,禁必止,推动整个封建官僚组成的国家机器正常运行,并加强对全社会的统治。在当时是为了增强经济实力(耕)和军事实力(战),以便在兼并战争中“争于力”,而在以后,就成了巩固封建统治,压榨广大人民的不可缺少的重要手段。历史证明那诚惶诚恐,唯唯诺诺,人们总是忍受最大的痛苦,作出最大的牺牲,是与摸不着但却感觉到的“势”分不开的。它既能创造令世界震惊的人间奇迹,也能经常成为“为虎傅翼”、变成天下之大患。
韩非对“势”写得如此斩钉截铁,它不过是反映了当时之法律和刑制,当时的君主专制主义。而更重要的是战国后期,战争极度频繁,战争规模之大超乎想象,生死存亡是每个国家,每个人面临的头等大事。严刑与实行极权,是客观形势的紧迫需要。
老子说:“势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坪泰”,这里势大是真理;不伤害归附的人民,也是真理,只有如此,才能国泰民安。势虽尊于道,但违道之势,是不可能长命的。所以老子不能不感叹“道”的吸引力太差了,哪里像美妙的音乐与美味的食物呢!《孙子》根据战争的需要与战争经验的总结,提出了“任势”“造势”“求之于势”,子夏、慎到把它们移植之于为政:“恃势”。势治思想尚未完备。《管子》权势并提则前进了一大步,而韩非之“执柄处势”,则使之完备、完善,这一来为政的“求之于势”的理论与操作方法的设计,大功告成。并且它与“法”、“术”相结合,因此,青出于兰而胜于兰,出于兵家的“求之于势”胜于兵家,制控着兵家。它的可操作性,为历代帝王、统治阶级提供了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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