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易》与柏格森的角度论生存的本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周易论文,本质论文,角度论文,格森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221; B565.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3882(2010)04-0008-07
什么是生存?生存对于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生存有哪些本质特征或构成要素?本文将通过分析古代《周易》的相关命题,辅之以西方柏格森的相关论点,试图思考并回答上述问题,以揭示生存的内涵。
一、天地之大德曰生:生存对于存在的意义
《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系辞下》)这句话的内涵是什么?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必须回答:什么是天地,什么是大德,什么是生?
《说文》:“天,颠也。至高无上,从一从大。”天即颠,人的头顶。这个颠、头顶,有两种理解。一种理解是人的头部,如《汉语大字典》第一条的解释。另一种理解是指人头顶之上的东西。从天字的组成来看,天由一和大合成。所谓大,《说文》曰:“天大、地大、人亦大,故大象人形。”大即大人形。于是,天便是那个高高地悬于大人之上的一、事物。高高地悬于大人上方的那个事物,人们称之为天空。这是我们对天的最通俗的理解:天指天空。刘禹锡则曰:“天,有形之大者也;人,动物之尤者也。天之能,人固不能也;人之能,天亦有所不能电。”(《刘宾客集·天论上》)天是世间最大者。朱熹也说天是“苍苍者”(《朱子语类》卷一)。头顶上的苍苍天空是我们的经验给与我们的某种存在。天指天空。
不仅如此。王充说:“夫天者,体也,与地同。天有列宿,地有宅舍,宅舍附地之体,列宿著天之形。”(《论衡·祀义》)在王充看来,天并不是指头顶上的日月星辰。它不同于日月星辰,而是日月星辰的依托。这样,人们对天的观念便突破了日常经验的理解,天也就从看得见的“天空”转变为看不见的“实在”:天体的依托、依靠和依据。日月星辰依据它而在。这种被依据者,从哲学的角度来说便是形而上者。
于是,天,既指形而下的天空,也指形而上者。
地的内涵,从王充“地有宅舍,宅舍附地之体。”这句话来看,地是房屋下面的那个实体与事物。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是形而下者。
天地综合起来,合指看不见和看得见的实在(substance)与事物,或者说,统指宇宙世间的一切事物,既有看得见的、经验的、现实的事物如地形,又有看不见的、超经验的实在如天象。“在天成象,在地成形。”(《系辞上》)天地合起来,指所有的实在与事物。这种统指,我们用一个哲学术语来概括,那便是存在。
天地指称存在。
大德之大,为最主要、最大、最根本之意。德者得也,且为内得。得者,得到外物;德者,得到内在的修养和品性。从道家的角度来看,德者得道也;从儒家的角度来看,德者德性也。它包含着两层含义。一是对最根本者的分有。天地间有一个道,我得之便是分有之,此便是道德。二是某种实现,是道、性的符号。符号是主体内心的象征,符即符合内心,号即名号表达。德是大道的符号,如天象。
天地之大德,即存在之大德。存在之大德即存在的最主要的、可以用来表达、象征存在的本性的符号与标志。这个符号或标志,《周易》称之为生。生是天地万物的最主要的标志。生是存在的最根本的标志或符号。
“天地之大德曰生”,将生看作是天地世界的标志。这不单纯是一种经验科学的思考,更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追问:天地世界究竟是什么?它追问的不是某种经验事实,而是试图探寻天地世界的最根本者。事物的究竟者、根本者,如正义(justice)的根本者,西哲柏拉图称之为理念(idea),中哲称之为道,或者曰本体。《周易》的命题回答了一个哲学根本命题:什么是存在的本体?这个本体的特征是什么?它的答案是:本体的特征是生。
生,我们称之为生存。生存有两个理解的角度。一个是狭义的生存,另一个是广义的生存。狭义的生存指生物的在世方式。生存即一个生物体活着。生存是生物的属性。这种生存,在西方哲学史上称之为soul:让生物体生存着的因素。中国哲学又叫做精神:“精神者乃主生。”① 一旦它没有了,生命便消失了,生存也就不在了。狭义的生存便是生物体的生存。它是生物体的精神(soul)的展开。
广义的生存是整个世界的生生不息。这个世界既有生物体的生生不息,也有非生物体的变化流行。生物体的生生不息是生存,这没有问题。而非生物体的变化流行也被称为生存,则是一种广义的理解。古人讲的“天地之大德曰生”,便证实了这个理解的历史。事实上,这也说得过去:假如我们将宇宙整体看作一物的话,谁也不敢说这个物没有生命。可能在这个体系内,有些东西有生命,如芸芸之众生,有些东西则没有生命,如滚滚之红尘。但是作为一个整体,我们能够否认这个存在体的生生不息么?也许,宇宙也有一种生命。故,宇宙世界生生不息。宇宙的生生不息,又可以被叫做变化流形。
二、品物流形:生存即变化
生存的结构分为三项:一是变化,二是生长,三是元。
生存是宇宙世界生生不息、变化不已。生存即变化。《周易》曰:“生生之谓易。”(《系辞上》)生即易。易,即交易、变化。具有变化内涵的易,甚至成为《周易》的书名。故《周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乾·彖》)天地世界,变化流形。
将变化看作世界存在的根本是中国古代哲学的普遍观点。如《庄子·齐物论》说:“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郭象《庄子注》曰:“夫时不暂停而今不遂存,故昨日之梦于今化矣。死生之变岂异于此而劳心于其间哉?”成玄英《庄子疏》曰:“夫新新变化、物物迁流,譬彼穷指,方兹交臂。是以周蝶觉梦,俄顷之间。后不知前,此不知彼,而何为当生虑死、妄起忧悲?故知生死往来,物理之变化也。”变化是事物存在之根本。此为物化。故道是变化。变化也是一种生生不息。
存在是一种变化。西方的柏格森也说:“事物(matter)的状态自身,不是别的,正是变化。”② 这是对所有的存在事物的本质描述。事物(matter),柏格森曾经做过专门的说明:“它是相的总和。而所谓的相,它指的是某种特定的存在事物,这种事物介于印象和事物自身之间,它比唯心主义的印象要多一些客观性,却比实在论的客观实体要少一些。”③ 这实际上是对贝克莱、康德的现象的另一种描述。在贝克莱、康德等看来,现象仅仅是一种印象:我的感知的结果。尤其是贝克莱,将事物仅仅看作是感知,至于被感知的事物自身,贝克莱基本上予以否认,康德也持消极态度。和上述二者不同的是,柏格森却不否认客观事物自身的存在,他甚至明确提出客观物质世界的存在。于是,他提出事物这个概念,以区别康德的现象,目的是要强调:现象不仅仅是一种感知,同时也是对客观事物的反映,有其客观内容。事物即经验世界的现象的总和。
当我们扫视客观世界时,我们首先看到的便是事物的不同的属性:不同的颜色、声音等。这些属性,看起来是不变的。可是事实上却在经历了数量庞大的微小运动。我们也许看不到这些变化,但是事实上,可以肯定的是:那种属性在变化。④ 某个物体看起来是固定不变的,那是人类为了自己认识世界的方便,总是通过自己的觉察(perception)来进行“断章取义”,将持续的变化改变为固定的形式:“形式仅仅是对变迁的断章取义。形式的不断变化才是真实的。”⑤ 事实上,事物的属性总是不停地变化着。
事物属性的变化不仅仅描述了事物的特征,更为重要的是:它揭示了藏在事物背后的事物自身的特征:这个事物自身是变化的。这种变化表现为某种延续:“延续是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甚至在客观的物质世界。”⑥ 所谓客观世界,指的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实在。柏格森显然不同于先前的贝克莱等唯心主义,他首先承认这些客观实在的存在。这些客观实在,类似于康德所说的事物自身。这些客观实在、事物自身具有延续性。“宇宙是绵延的。……它活着是下降的,或者是升起的。……好比释放一个弹簧。弹簧的弹起运动和我们的成熟、创造的内在机制是相吻合的。它在本质上是延续性的,并且将自己的节奏强加给与其不可分离的前者。”⑦ 这两个方向,下降或升起是柏格森对生命的两种走向的界定,最终显示为本能和理智。本能是上升的、积极的,而理智是下降的、限定的。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显示出某种运动。
三、渐盛为进:生存是生长
生存是变化。变化仅仅表明事物的变易:从大变成小、从东边来到西边、从强壮变成弱小等,都是变化。它仅仅表明某个事物和原先的状态之间的差异。它没有方向性的规定,即,或者是从大变成小,或者是从小变成大等等,不一而定。《易》曰:“变化者,进退之象也。”(《系辞上》)变化有进有退,无方向性。
但生存不仅仅是一种无方向的变易,同时也是一种方向性的变化。《易》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乾·彖》)事物的生存在于正其性命,依据自身的内在的性、命的规定,使其得到扩充、发展和实现。这种发展有着明确的方向性:确保自己的本性得到实现。故《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乾·象》)自强不息表明了这种变化的方向性:由弱到强、由隐到显。
《周易》有三卦:《大壮》、《晋》和《渐》,分别描述了生长之义。《大壮》卦曰:“大壮利贞。”程氏释曰:“壮为进盛之义。……为卦震上乾下,乾刚而震动,以刚而动,大壮之义也。”⑧ 大壮即进盛、强盛之义。《晋》卦言:“晋者进也。”(《序卦》)程氏释曰:“为卦,离在坤上,明出地上也。日出于地,升而益明,故为晋。晋,进而光明盛大之意也,凡物渐盛为进。”⑨ 晋即日升之明。《渐》卦亦进:“渐者进也。”(《序卦》)程氏释曰:“进以序为渐。……为卦上巽下艮,山上有木,木之高而因山,其高有因也。其高有因,乃其进有序也。”⑩
生长是事物有序的变化。它具有一定的方向性:确定自己的性命、强大自己的生存。所以是晋、渐、壮。它的方向性在于:通过肯定自己的性命而走向生存。肯定性命是生长的基本特征。
在柏格森看来,生存是变化、成熟与创造。柏格森说:“对于一个有意识的存在者来说,生存即变化。变化即走向成熟,走向成熟则是不断地创造自己。”(11) 如果说变化是指所有的事物的存在特征的话,那么,变化、成熟和创造便是所有的有生命的存在者的特征。柏格森将宇宙看作是一个整体,将其等同于有意识的存在者,以为“活着的生命体便是一个生生不息的东西。它的过去,作为一个整体,延续到现在,留在那儿真实地存在着、行为着。”(12)“生命如同水流,通过一个发育成熟的生命体,实现从胚胎到胚胎的传递。”(13)“生命从其开始便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相依中形成延续,用来保存过去、期盼未来,从而构成一个不可分割的延续体。”(14) 生存如同水流一般绵延不断、生生不息。生存即胚胎的创造和成熟。从时间的角度来看,是从过去走向未来,从生命体来说是成熟。成熟便是一种有序的变化。有序的、有方向性的变化是生长。
那么,为什么有生长呢?为什么有有序的变化呢?这是一个必须依靠人类的智慧才能够回答的问题:存在是一种给与。谁给与我们?客观实在、事物自身给与我们。于是,事物自身、客观实在的存在一定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客观实在的存在必须得到保证。如何保证它呢?生存、有序的生长是必须的。如果仅仅是无序的变化,便有可能从生走向死。走向死亡的变化无疑会对客观实在造成威胁。所以,无序的变化必须被排除。只有有序的变化,从小到大、从种子到果实的方向性生长与变化才是客观实在的保证。
事物的方向性变化、生长,如孟子所说的水之源到流、火之星到燃。从源到流、从星到燃便是水、火的方向性变化。它是事物存在的必要保证。
四、乾坤:生存之元
变化与生长仅仅是生存的状态或形式。生长与变化的主体是什么呢?谁在生长、变化?
《周易》明确指出:“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序卦》)生长变化之始,卦象为《屯》。《屯》之先,从经验的角度来说是天地,从《周易》的角度来说是乾坤。“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男女媾精、万物化生。”(《系辞下》)天地、乾坤发育万物。《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乾·彖》)乾是万物之元、开端。万物从此开始。
万物的开端不仅有乾,而且有坤。《易》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成亨。”(《坤·彖》)乾坤一起构成万物开始之元。
乾坤对应于阴阳。《易》曰:“乾坤其易之门邪?乾,阳物也;坤,阴物也。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系辞下》)乾即阳,坤即阴。乾坤资始万物即阴阳发育万物。故后来的程子曰:“以二象言之,云雷之兴,阴阳始交也。”(15) 万物发育于阴阳之交。
西方的柏格森也认为有一种力量或元素资始万物的生长。这股力量便是活力(vital impetus)。生存源于活力。柏格森说:“所有的生命,动物和植物,在本质上看上去都有一种努力去积聚能量,然后让其变成可变的渠道,在形体上是可变的,最终完成无限个不同的工作。这便是所谓的活力。”(16) 正是这种活力,才促使生命体生生不息。人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不断地创造自己,原因在于有了这个活力。这个活力是生存的原动力。柏格森说:“我们认为,出于创造的需要,存在着生命的原动力。它不能够绝对地创造,因为它必须面对事物,即面对那些自己的反面的运动。但是它抓住了这些事物,这些自身必须的事物,然后尽可能多地将非决定性和自由引导进去。”(17) 活力是创造的源泉,同时也离不开现实。
柏格森所谓的活力,不是单指某个事物、东西的生命源头,而是统指所有的事物,它是所有事物的生存源头。而一般的事物仅仅从这个普遍的活力那里分享某些特殊种类的活力,然后以此为能量,追寻自己的兴趣。(18) 这种分享原因在于复杂性,即活力本身具有某种复杂性。不同的事物在其后续的成长中,不断发展,形成自己的趋势(tendency),然后演绎出不同的生存状态。具有复杂性的活力是源头。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假如整个世界是生生不息的,那么,活力便是这个生生不息的起点、源头。活力是世界生存之本。
从《周易》和柏格森的观点来看,二者在这一点上有着惊人的一致意见:有一种超经验的力量或元素资始万物的生长,或者是阴阳,或者是活力(vital impetus)。
为什么一定要有元呢?事物的生长必然有一个源头,如种子一般。如果没有种子之元,便没有了生长的主体。没有了主体,凭什么生长?如何生长?生长便失去了它的充足理由。结论只能是:生长必然有源头。正是这个源头、元,预设了事物自身的未来发展:它的本质和方向。这意味着两个内涵:第一,任何事物都有其自身的、特有的内在规定性,并且这个规定性是在其存在之始便存在了,如同事物的种子一般;第二,这个开端、种子不仅仅是事物存在之始,而且还有一个方向:事物的有序生长,从小到大、从种子到果实。开端、种子或本体提供了事物未来发展的方向:向上、向大、向强、向熟的生长。
五、阴阳与感应
乾坤资始万物。乾坤是一个比较具体的事物。《易传》从具体事物上升到抽象的、形而上的范畴上:乾为阳、坤为阴。而阴阳,《周易》以为是天道:“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说卦》)阴阳分别指称两股超经验、超现实的力量,它们存在于形而上之域。乾坤生物便是阴阳化生万物。
万物始于阴阳之交。阴阳之交易,《周易》又称之为道:“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系辞上》)流行之道即阴阳交易。万物生于阴阳。阴阳交易即道。于是,道和万物之生产生了联系:万物生于道。这便是道家的一个经典命题:“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第四十二章》)具有儒家气象的《周易》和道家的观点不谋而合。万物生于阴阳之交、生于道。
这种形而上者(阴与阳)的出场,标志着《周易》思维方式的形而上学化:为现实事物的存在寻找形而上的实体或依据,也标志着《周易》走向了一种形而上学。
那么,阴阳为什么能够化生万物呢?阴阳又是如何化生万物的呢?
在古汉语中,阴是山之北、水之南,也指背阳的地方。阳指太阳,又指山之南、水之北。阴阳分别指称两个完全对立的实在,如山之南北、水之北南。与此同时,二者又有一致的地方,二者都依靠着同一个东西,那就是山,也就是说,有一座山把两个似乎绝对对立的存在者沟通起来,没有这座山,便不会有阴阳之分。山是二者共同享有的、同一的、基础性的存在。它使阴阳之分成为可能。这样看来,阴阳看起来是不同的,但是在二者的背后隐藏着一个相同的东西。正是二者之间的这种差异与同一,使二者之间能够产生关系。
依据相同基础的阴阳对立双方,其关系方式便是感应。这种感应方式在《周易》中表现为《咸》卦,艮下兑上。《易》曰:“咸,亨,利贞,取女吉。”《咸·彖》曰:“咸,感也。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止而说,男下女,是以亨利贞,取女吉也。”《咸》之所以有利于婚娶,原因在于艮与兑的感应的顺利实现。少男和少女是两个不同的存在主体。两者之间天然地存在着感应的可能。当二者相遇时,很容易发生感应。所以艮下兑上的卦象的出现,象征着感应的发生,此时婚娶自然是一件吉利的事情。吉凶判断的根据之一便是感应。
感应需要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对立的双方的存在,二是对立双方之间必须有一个共同的依据。在阴阳关系中,阴阳分立山的北面和南面,同时又共同依山。正是这种关联中的对立,使阴阳感应成为可能。故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文言》)为什么能够相互感应?原因在于它们是同类。因此,同类是二者感应的基础之一。汉代哲学家董仲舒有一个命题,叫同类相应:牛鸣则牛应之,马鸣则马应之,鼓之宫则他宫应之,鼓之商则他商应之。感应之所以发生,原因在于它们是同类。缺乏这个相同的类,感应的发生是不可想象的。
阴阳之交之所以可能,就在于二者之间的感应。那么,阴阳为什么能够感应呢?这是一个需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结论:生存是元之生长与变化
通过对《周易》与柏格森的生存论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生存的基本内涵。
首先,生存即变化流行。世界,从根本上来说是变化的。变化是作为事物本体的事物自身的基本特点。康德为世人揭示了藏在事物背后的事物自身。可是,他的这个事物自身,仅仅是一种抽象的假说,甚至可以说是知识论视域的内容。这个事物自身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康德没有说。中国古代哲学、印度佛学和柏格森等的观点为人们回答了这类的问题:事物自身不仅仅存在,而且它是变化的,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变化是它的根本特征。道家说大道流行、生死莫测,讲的便是这个道理:生存是气的聚集,而死亡则是气的离散。气始终在聚集或离散。因此,我们不应因为生而欢快,也不应因为死而伤悲。
其次,生存即生长,即生生不息。变化有多种形式,进化或退化、聚集或分离等都是变化。按照进化论的立场,宇宙世界的变化是进化的,从无生命进化到有生命者,从植物进化到动物,从动物进化到人类,等等。这种进化体现了一种秩序和规则。这种秩序便是有机体的特征。在一个生命体的身上,这种秩序表现为生长。柏格森说:“作为一个整体的生命,从它被原始推动力抛掷到这个世界开始,便表现如同不断升起的波浪,和不断下降的事物运动相对抗。”(19) 生命便是从种子发芽、开花,最后结果。从种子到结果的过程便是生长,或者叫做生生不息。如果说变化可能有序,也可能无序,那么,生长便是一种有序的变化:从小到大、从种子到果实的有序过程。这个有序的过程的显著标志是:具有方向性。从小到大、从种子到果实的成长过程便是一种方向性生长。方向性是区别有序与无序变化的试金石。
于是,生生不息、变化流行是客观实在的根本特征。那么,生生不息、变化流行是如何产生的呢?它必然有一个源头,即元。这便是生存的另一个特征。
第三,生存有元。生存一定是某个作为源头的存在者的生存与发展。这个源头如同事物的种子一般。这个存在者,《周易》称之为阴阳。道家称之为道,柏格森则把它叫做活力。无论怎么称呼,其所指基本一致:它是一个事物生存之开始。这个开始,便是哲学上所说的元、本,今人称之为本体。开始或本体,预设了事物自身未来发展的本质和方向。小麦的种子只能长出小麦、西瓜的种子只能长出西瓜,便是这种本质与方向性的写照。所以,佛教称:未来名性,性是对事物未来发展的规定。当然,需要说明的是:这并不意味着某种目的论或宿命论。
元又是如何生育万物的呢?在于阴阳之交和感应。万物因此而生长、变化。故,“阴阳始交”,万物始生,“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这便是生存的内涵和结构:阴阳之元、生长和变化。
收稿日期:2010-03-22
注释:
① 《太平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132页。
②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2
③ Henri Bergson,Matter and Memory,translated by Nancy Margaret Paul,London:George Allen & Unwin LTD,1911,Introduction,P1
④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P300-301
⑤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302
⑥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9
⑦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11
⑧ [宋]程颐《周易程氏传》,载《二程集》,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869页。
⑨ [宋]程颐《周易程氏传》,载《二程集》,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874页。
⑩ [宋]程颐《周易程氏传》,载《二程集》,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972页。
(11)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7
(12)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15
(13)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27
(14) Henri Bergson,Mind- Energy,Lectures and Essays,translated by H.arr,New York,Henri Holt And Company,1920,P17
(15) [宋]程颐《周易程氏传》,载《二程集》,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714页。
(16)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M],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254
(17)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251
(18)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P50-51
(19) Henri Bergson,Creative Evolution,translated by Arthur Mitchell,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11,P2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