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业化的特殊路径与跳跃式发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论文,路径论文,跳跃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国当前正处在加快实现工业化的特殊历史阶段。正确认识我国当前所处的工业化发展阶段及其特点、实现跳跃式发展的特殊路径，对于加快实现我国工业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工业化与我国所处的工业化阶段
对工业化内涵的定义及工业化发展阶段的划分，可以说是众说纷纭。最具代表性的是日本学者富永健一，他以产业化（或工业化）的观点把社会发展分为前产业社会、产业社会、后产业社会三个阶段；进而又把产业社会分为工业社会和后工业社会两个阶段；再把工业社会分为开展工业化的社会、实现工业化的社会两个时期。他认为，如果说工业化是物质和能源的产业化，则后工业化就是智能和信息的产业化，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讲的知识经济时代。
工业化过程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发生有不同的特点和内容。比如，近代史上西欧和北美各国发生的工业化过程与二战后发展中国家发生的工业化过程，在所处的历史条件上就有很大差别。从技术条件看，欧美各国的近代工业化是在以蒸汽机为代表的技术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而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则是在二战后以第三次科技革命为代表的相当成熟的科技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而，虽然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起步晚，相当落后，却有可能实现跳跃式发展，在较短时间内实现工业化；从经济上看，欧美各国的工业化处在世界经济增长的领先地位，而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则是一种普遍的追赶现象或赶超现象。虽然如此，却有可能发挥后发优势，赶上甚至超过欧美工业化国家。
尽管工业化在不同国家存在不同特点，但也有相同之处。一是工业化的核心内容都是产业结构的高级化和现代化过程，资金和财富的积累过程，生产和资源利用的高效率和经济化过程等。二是工业化的经济发展阶段是循序渐进的。从经济发达国家的工业化过程看，工业结构的演进大体可分为四个阶段：①轻型工业结构阶段，指在工业化的初始阶段，轻工业比重很大，占主导地位，工业结构以轻工业为主。②重化工业化阶段，指在工业化中期，重化工业比重不断上升，工业结构以重化工业为主。③高加工度化阶段，指进入工业化后期，产品加工程度不断深化，工业对资源的依赖相对减少，汽车、精密仪器仪表、家用电器等工业迅速发展，加工工业比重不断提高并成为工业结构的重心。④知识技术集约化阶段，指进入后工业化社会，即知识经济社会，逐步实现了生产自动化，知识和技术取代资金成为工业发展最重要的生产要素，电子、航天、光纤通讯等新兴工业迅速发展，知识技术密集型工业占主导地位。这四个阶段从生产力的自然发展过程看是循序渐进的，但某个阶段的发展时间可以更短一些，或某一阶段不经过典型的发展阶段而直接从下一个阶段起步。
我国处于工业化发展的哪个阶段呢？判断一国经济发展所处的阶段，要考虑的因素很多，主要有：人均收入水平、工业在GDP中的比重、 三次产业结构、城市化水平等。然而，用这些指标来显示的我国工业化发展阶段是有差别的。 比如从工业结构看， 我国的工业化经过建国后40多年以重工业为主导的建设，工业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轻重工业在工业总产值中的比重，已分别从1952年的64.5%和35.5%演变为1992年的47.2%和52.8%；采掘业、制造业占整个重工业总产值的比重，已分别从1952年的15.3%和84.7%演变为1992年的10.5%和89.5%。这表明我国工业结构是以重工业和制造业为主的，标志着我国进入了重化工业化阶段或高加工度化阶段。但是，如果从人均收入、三次产业结构、城市化水平来看，我国工业化所处的阶段又是很低的，甚至似乎还处在传统工业化的起步阶段。比如我国人均GDP较低，至今只有600多美元，处在低收入国家行列；我国农业劳动力至今仍然占全国劳动力的50%以上，表明我国劳动力就业结构仍以农业为主，仍然是一个农业国；城市人口只占28%，在世界上居于第94位（90年代初），表明我国城市化水平很低。
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和近20年经济的高速发展，上述指标正在出现快速改变和跳跃式提高的势头。 中国学者朱庆芳根据世界银行《1995年发展报告》和其它文献资料，以及国际上最流行的美国现代化问题专家阿历克斯·英克尔斯提出的10项现代化标准，用综合指数法对世界上120个人口超百万的国家和地区1993年的数据，作出了综合分析，其中，中国现代化水平的综合评价结果是：中国现代化水平得分从1978年的59.6分，上升到1993年的73.8分，15年提高了24%，是提高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显示了中国现代化有加速发展和跳跃式发展的趋势。而这10项反映现代化水平的指标中，有些是衡量工业化水平和阶段的重要指标，如人均收入，三次产业结构、城市化水平等。有人还预测过，到2020年，中国经济在经过几十年的高速增长后，将全面完成工业化。这一阶段中国经济将具有如下一些特征：人均收入到2020年大约为2 万美元，约为发达国家的1／4，进入上中等收入国家；三次产业的从业人员比例将为12∶36∶52，从事农业的劳动力只占全国劳动力的12%，而从事第三产业的劳动力将超过50%；传统制造业增长减慢，新兴工业将成为主导产业和支柱产业，其产品进入大规模实用阶段；中国2020年的外贸总额将比美国多得多，甚至有可能是美国的2倍；2020 年的城市化率约为60%，城市总人口将从目前的3.5亿增加到8.8亿。（注：蔡贤伟：《中国大战略》，1996年10月第1版，第108—111页。）
中国工业的跳跃式发展既是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又是有条件实现的。各国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是一个客观规律，工业发展的后来者居上也是一个社会发展规律，像美国、日本以及亚洲“四小龙”的经济都是跳跃式发展的。我国南部沿海的广东省，提出用20年的时间赶超亚洲“四小龙”，这个目标既是有可能实现的，又是跳跃式发展的典型。特别是农村乡镇工业从无到有，用十多年时间占据了中国工业的半壁江山，更是跳跃式发展的典型，为实现我国工业化提供了有利条件。
正确认识我国工业化所处的历史阶段及其特殊性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在当前我国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时候，需要坚定信念，努力保持较高的发展速度，抓住工业化过程中的薄弱环节，像人均收入、三次产业结构、城市化水平等，加快发展，充分利用当前的有利时机和条件，实现工业化的跳跃式发展是完全有可能的。
二、中国工业化的特殊路径
中国工业化道路的特殊性，首先表现在建国后前30年的工业化道路是世界上最为独特的。它既不是西方发达国家所走过的先城市工业化，再农村工业化的道路，也不是发展中国家所走过的先实行进口替代战略，再实行出口替代战略的道路。实际上，我国前30年的工业化道路是在排斥商品经济的封闭条件下，在城乡隔离的环境中，由国家通过计划经济单独在城市投资办工业（而且是清一色的公有制）形成的，因而建立起了以钢铁工业为中心的重工业体系，造就了农村搞农业、城市搞工业的典型的城乡二元经济结构。
第二，中国工业化没有经历过典型的轻型经济结构发展阶段，而是一开始就直接发展重工业，在工业化阶段上呈现出跳跃性。它没有遵循产业结构由低到高逐步演化的一般规律，即先从农业到轻工业，再到重工业，而是跨越了有序发展阶段，直接由农业跃到重工业。毛泽东同志曾在《论十大关系》中正确地指出过，要用多发展一些农业和轻工业的办法来发展重工业。但遗憾的是，在实践中并没有按这种正确主张办事，还是以重工业为中心，大搞钢铁工业。
第三，发展工业所需的资金积累几乎全部来自农业，使农业和轻工业发展长期滞后，造成生活品奇缺。1952年到1978年间，国家对重工业基本建设的投资总额为3056.3亿元，而同期国家通过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从农民那里积累的工业化资金多达3400亿元，可见是农民提供了全部工业化资金。其结果是，农业扩大再生产的资金极其有限，农业长期成为国民经济的薄弱环节，使我国“自然经济和半自然经济占很大比重”，仍然是“农业人口占很大比重，主要依靠手工劳动的农业国”（“十五大”报告）。
第四，在改革开放的环境中工业化迅速推进，农村工业化和城市工业化齐头并进，成为中国工业化的特殊形式和必由之路。中国是个二元经济特征十分突出的国家，自然经济与商品经济并存，传统农业与现代工业并存，二元经济结构成为我国经济结构最基本的特征，也是我国实现工业化的基本出发点。历史形成的二元经济结构既是传统工业化道路的产物，又使传统工业化道路无法走下去；二元经济结构制约了农业乃至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造成了经济发达地区（城市）与经济落后地区（农村）的不等价交换。农业的落后不仅使农业向工业提供的积累越来越少，而且使农业作为工业广阔市场和原料来源的作用减弱，农业产业化滞后拖了工业化的后腿。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工业化道路另辟蹊径势在必行。
西方国家先城市工业化后农村工业化、农村人口涌入城市的工业化道路不适合中国国情。我国人口众多，尤其是农村人口多，城市不可能容纳几亿农村劳动力，同时，城市企业冗员很多，连吸收城市新增就业都十分困难。再说，城市安排1个工人至少平均要2万多元的技术装备费用，如果安排3亿农村劳动力就得6万多亿元，国家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怎么办？中国农民在改革实践中创造了一个伟大的奇迹，那就是发展了乡镇企业，并由此找到了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农村工业化道路。乡镇企业的发展充分表明了我国工业化道路的特殊性，即不是大批农民拥进大城市，而是就地组建小城镇，离土不离乡；其发展速度之快，容纳劳动力之多，也是世界上没有的。如今，乡镇工业已成为中国工业的半壁江山，乡镇企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从1978年的4 %上升到1996年的33.3%。现在，农村社会增加值的3／5、国内生产总值的1／3、工业增加值的1／2、财政收入的1／4、出口创汇的1／3均是由乡镇企业创造的。世界上还没有哪一个国家在农民不进城的情况下，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取得了如此辉煌的农村工业化成就。
三、发展乡镇企业是实现农村与全国工业化的基本途径
在中国国情下，发展乡镇企业的意义还不仅仅局限于农村工业化本身，我认为它还是实现全国工业化的基本途径与必由之路。中国问题的难点在农村，中国工业化的实现离不开农村的工业化。乡镇企业的发展不仅为农村工业化找到了现实途径，而且它对促进全国经济结构的转型具有重大意义。因为中国乡镇企业的异军突起，打破了农村长期处于自然经济封闭状态下贫穷的恶性循环，成为沟通传统经济与现代经济、城市与乡村的桥梁，使我国二元经济结构转变为三元经济结构，并将最终为实现城乡一元经济结构铺平道路。
从发展中国家经济结构转型的一般规律看，实现工业化要经历三个转换点：一是产值结构转换点，即农业产值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降到50%以下；二是城乡结构的转换点，即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达到50%以上；三是就业结构的转换点，即非农产业的劳动力占全部劳动力的比重达50%以上。我国乡镇企业的发展，已经为这三个关系到实现工业化的最重要的转换点的实现作出了贡献：
1.乡镇企业迅速提高了农村和全社会工业产值的比重，从而大大降低了农业产值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早在1987年，我国乡镇企业的产值在农村社会总产值中所占的比重就达到52.5%，第一次超过一半，成为农村经济的半壁江山。这个历史性的质的变化，标志着我国农村以农业为主的传统经济格局已经结束。因此，1987年6月12 日邓小平在会见外宾时，曾热情地赞扬了乡镇企业的异军突起。1992年初，邓小平同志视察南方时亲自察看了好几家著名的乡镇企业，随后发表的重要谈话，开辟了乡镇企业发展史上的新阶段，涌现了一大批能与国有大中型企业比翼齐飞的大中型乡镇企业，从质和量上又上了一个新台阶。1993年全国乡镇企业总产值已占全国工业总产值的47%，出口额占全国外贸交货值的45%；据预测，到2000年之前，乡镇企业总产值占全社会总产值的比重将超过40%，占农村社会总产值的比重将在80%以上。
2.从就业结构的转换看，乡镇企业是我国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主要载体。目前，在乡镇企业就业的职工已达1.35亿人，超过了城市国有企业职工的总和，占农村劳动力总数的30%，一些经济发达地区更高达90%以上。我国农村还有近2亿的剩余劳动力， 他们仍将主要在乡镇企业就业。据有关专家预测，我国从事第一产业的农业人员比例将从1989年的70.5%下降到2000年的29%，我国将初步从农业国进入工业国。
3.从城乡结构的转换看，中国城市化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乡村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比例已由1978年的82%下降到1988年的48.7%，从事农业生产的劳动力占全国劳动力的比重也相应地由70.7%降为59.5%。到2000年，中国沿海原来的农业地区将被星罗棋布的小城镇取而代之，初步实现工业化和城市化。（注：蔡贤伟：《中国大战略》，1996年10月第1版，第81页。）到1992年底，我国共有农村小城镇5.5万个，其中建制镇1.45万个，而80年代初建制镇仅0.22万个。乡镇企业的发展，带动了农村城市化的发展。邓小平指出：“乡镇企业的发展，主要是工业，还包括其他行业，解决了占农村剩余劳动力百分之五十的人的出路问题。农民不往城里跑，而是建设大批新型乡镇”。（注：《邓小平文选》第三卷，第335页。）
实现了上述三方面结构的转换后，中国将加快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进程，而乡镇企业是加快这一进程的主要推动力量，是实现农村工业化乃至全国工业化的基本形式和基本途径。有人会问，照你这样说，那城市工业化特别是国有工业的地位如何说呢？我认为，城市工业特别是国有工业经过40多年的发展，已奠定了相当深厚的工业基础，拥有大批先进设备特别是科技人才，国有工业仍然是并将继续发挥国民经济的主导作用，这种主导作用主要表现在控制力和竞争力上。而乡镇企业，由于其产值已占全国产值的一半，并且还将上升，因而乡镇企业作为实现农村工业化乃至全国工业化的基本形式和必由之路，已经是中国的客观实际。所以，邓小平同志指出：“大量农业劳动力转移到新兴的城镇和新兴的中小企业，这恐怕是必由之路。”（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编：《邓小平经济理论学习纲要》，第99页。）1996年6月4日，江泽民在河南视察农业时第一次把发展乡镇企业提到“带有革命性的改革”的高度：“发展乡镇企业，对农村的建设是一项带有革命性的改革，具有深远的意义。”“只有把乡镇企业搞起来，才能安排农村富余劳动力，解决农村富裕的问题，才能以工补农，增加对农业的投入，促进农业的现代化。”“八五”期间乡镇企业用于补农建农和农村各项建设事业的资金多达1000多亿元，相当于同期国家对农业投入的90%以上。乡镇企业已成为农业向市场化、产业化、现代化方向发展的带动力量，使农民能享受到农副产品加工增值的平均利润，大幅度提高农业的投入产出率和比较利益。而且，大批农民进厂做工，将为实现机械化和适度规模经营创造条件。所有这些，都将加快我国工业化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