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教学中的“整体思维”实例_诗歌论文

诗歌教学中的“整体思维”实例_诗歌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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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度诗人泰戈尔说:“采着花瓣时,得不到花的美丽。”对于一朵花来说,美在于整体而不在于某一片花瓣;对于一首诗而言亦是如此。如果欣赏者只停留于对个别细节和词句的玩味,不是把作品当作有机的整体去欣赏,就不可能获得完整的美感,也难以对作品做出正确的判断。因为,整体的意义远远超出其各个部分以及各个部分的总和。然而,尽管“整体思维”在鉴赏诗歌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可在实际的诗歌教学中却往往被忽视。

      我们先从一则刊登于2014年第7-8期《语文教学通讯》(高中版)的课例说起。课题是人教版选修教材《中国古代诗歌散文欣赏》中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以下简称“《天姥吟》”),执教者是北京四中的连中国老师。这节课的教学目标是引领学生“品味诗歌的语言”,“体认李白的浪漫主义风格”,“感悟李白的魅力”。教师以一则评价语为切入点,让学生思考这首诗的哪些内容体现了作者“天马行空般的驰骋想象”,能否称得上“向世人诠释了瑰丽奇伟艺术境界的最高层次”等问题。学生在教师的点拨下依次品味诗中展现的“天姥之雄伟高耸”“行程之天马行空”“洞天之惊心动魄”“青冥之湛蓝幽远”“霓裳飘逸神马骏”“虎瑟鸾车天外来”以及“仙人盛会千百态”等奇幻之境,最后在教师的诗意阐释中感受“太白风骨永不朽”。教师以其极富才情的语言引领学生大胆想象积极表达,师生互动热烈,课堂精彩纷呈。

      这节课有许多亮点,诸如教师的诗意表达,课堂的民主开放等,但缺憾也是客观存在的。我们不妨试想一下,学生在这节课上应该掌握什么?实际收获了什么?除了借助李白的文字畅快地“神游”一番,并温习了那句传颂千古的名句之外,他们对李白的这首《天姥吟》有多少真正的了解和思考?课堂的流畅掩盖了思维的肤浅,师生对《天姥吟》的解读倾向于主观随意,是一种“碎片化”的“随意性”的解读。

      教师引导学生从意象入手,印证后人对这首诗的评价,这种思路无可厚非。但整首诗的教学仅仅停留在对梦游部分几组意象的“扩写”层面,未能对其内在联系以及整首诗的情感逻辑予以关注,这就使得对诗歌的解读看似条理清晰实则“支离破碎”。例如,教师在引领学生品味语言时最常说的是“挑选大家最感兴味的话、最有深刻体悟的诗句”“其他同学还有没有自己最感兴趣的诗句,谈谈你的认识”。这些引导语虽看似尊重学生的阅读现状,有助于提升学生的参与度,但“将七宝楼台拆碎”容易导致诗歌解读无序,不利于学生对作品有一个完整的认知。学生即便恰巧按诗歌行文顺序来回答,也终究难以做到通盘把握。而在领略了诗中的奇特幻境之后,教师又说:“我们刚才讲到了这些句子都可以体现瑰丽奇伟。但我以为通篇最瑰丽奇伟的,还没有讲出来。我个人以为有一句话可以堪称是通篇的极致,大家以为是哪一句?”很明显,教师试图引领学生关注这首诗的主旨所在。但是,从描写性的语句直接跳到抒情性的语句,极易忽视其间的逻辑关系,而实际的教学情况也是如此。教师似乎无意于诗歌全篇,因为诸如诗中究竟写了一场怎样的梦,诗人想借助梦境表达什么,梦醒后的感慨与梦境有何关系,开篇所言“瀛洲”有何寓意,题目中的“留别”与梦境又有何关联等等问题在这节课上几乎都未涉及。在学习了一首诗后,连其整体结构和内在联系都未触及,能说是学习了“这一首”吗?

      不仅如此,师生对文本的解读包括对作者的评价也显出很强的随意性,缺乏必要的学理分析,存在明显的强加因果和主观臆断等倾向。还是接着上文提到的实录片段来说。一名学生准确找到那句“通篇最瑰丽奇伟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并给出如下解释:“因为诗篇的前半部分描述的全部是景物,虽然有作者的想象,而最后一句抒发的是作者内心的感慨。诗人借助梦境的感慨,把自己内心的这种不被赏识的怨气一吐为快。因为有一句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天姥山是比不上五岳的。诗人之所以能够在梦中游天姥山,并且在梦中把天姥山想象得瑰丽奇伟,把天姥山形容成是‘势拔五岳掩赤城’,让天台山都为此倾倒,是因为在某种方面来看李白是以天姥山自比:自己像天姥山一样有才华,但是在权贵们显贵们的心中,他没有得到重视。我觉得最后一句话也表达了自己甘愿像天姥山一样,‘我’只保持‘我’自己的这种状态就好了,不必理睬别人的眼光,也是他思想的中心。”我们只要稍加分析就能发现上述阐释中存在的逻辑错误。比如,在这名学生看来,“安能”二句之所以是“瑰丽奇伟”的,在于“抒发的是作者内心的感慨”。其实这个因果关系是不成立的,“瑰丽”是指“文辞华丽”,“奇伟”是指“奇特壮伟”,与是否“抒发感慨”并无直接关联。从中也能看出,尽管教师将“体认诗歌中瑰丽奇伟的艺术境界”作为教学重点,但学生并未真正理解“瑰丽奇伟”的内涵。再如,学生关于李白以“天姥山”自比的说法看似符合李白的性格,但是,于文何据?包括学生所说的作者“不被赏识”,结论的得出仅仅源自主观经验,而非“以意逆志”和“知人论世”,有失理性。

      学生课堂上的即兴发言存在不当之处,教师理应帮助其及时调整。可惜教师的关注点似乎并不在学生言说的逻辑上,因为他的应对还是按照预设而来,“这样说来,李白的眉应该是怎样的?李白的腰是怎样的一种状态?”而接下来教师的一大段赢得满堂彩的激情宣讲,其评价的虽是李白,却并非《天姥吟》中的李白。

      这节课是2007年北京市新课程实施展示课。作为一节展示课,它具备了许多新课改提倡的理念,诸如“对话”“民主”“多元”“开放”等。但一节语文课无论加入多少新的教育理念,最终都要符合语文教学的规律,符合文本鉴赏的规律。其实,连中国老师的这节课并非个案,所折射的是当下诗歌教学普遍存在的问题:重意象轻全篇,重局部轻整体,重感性想象轻理性分析,重主观经验轻逻辑推理。

      基于此,笔者认为诗歌教学有必要强化对“整体思维”的认识。

      诗歌教学之所以要重视“整体思维”,是因为任何一篇优秀作品的语言都是一个整体,有其内在联系。文学作品是有生命的,“文学语言不是像砌墙一样,一块砖一块砖叠在一起,而是像树一样,长在一起,枝干之间,汁液流转,一枝动,百枝摇。”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在其《诗学》中指出,一部文学作品应具有“有机整体性”,“有机整体并不是某些部分的简单相加,而是一个有诸多成分按必然联系组织起来的复杂整体”,“要是某一部分可有可无,并不引起显著的差异,那就不是整体中的有机部分”。英国诗人柯尔律治也在其《文学生涯》中对“一首符合诗的标准的诗”做出如此阐释,“它必须是一个整体,它的各个部分相互支持,彼此说明”。因此,我们在分析一首诗时,不论从哪一个角度切入,都不能想当然地割裂其整体联系,要顾及“枝干”之间的“必然联系”,弄清它们是如何“彼此说明”的。那么,我们该如何把握诗歌的整体联系呢?笔者以为可以从诗歌文本的整体性、内在情感的逻辑性以及审美意境的完整性等三方面入手。还是以《天姥吟》为例。

      一首优秀的诗歌必然有一个完整的结构。关于诗歌的外在结构,古代诗学最重要的观点就是元代范椁明确提出的“起承转合”。“起”即开始,破题;“承”即承上,进一步说明题意;“转”即转折,推进一层;“合”即收合,统摄全篇。诗歌创作大多会遵循这一章法,但也会依据实际做出调整。一些长篇诗或组诗,有时会即起即承,或即承即转,或即转即合。具体到《天姥吟》,开篇破题,由瀛洲“信难求”而天姥“或可睹”引出对天姥山的向往,交代梦游之原委;自“我欲因之梦吴越”句以下以梦游所历之境紧承之;最后即转即合,由“忽魂悸以魄动”转出梦境,引出嗟叹与感悟,回扣题中“留别”二字,收合全篇。整首诗因“语”而“梦”,因“梦”而“悟”,因“悟”而“别”,起承转合,节次相生,环环相扣,丝毫不乱。诗人梦醒后的感叹是建立在梦境的基础之上,梦的产生又建立在白日所思所闻的基础之上。抓住这个逻辑关系,分析究竟是怎样的梦境使诗人发出如此感慨,在此基础上探究诗人的形象、情怀,才不致抛开文本自说自话。

      把握诗歌整体结构有助于读者统观全局,理清诗歌的情感逻辑则有助于读者体察诗人内心。诗歌的内在情感亦有其“起承转合”。这首诗比较明显的一条情感线索是梦游之情。天姥山在唐人心目中乃东南山水的精神灵秀结聚之地,加之东晋谢灵运曾“伐木开径”登临天姥并留下诗篇,是故李白对其向往之情油然而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诗人因越人之“语”而有吴越之“梦”,竟“一夜飞度镜湖月”,在湖月映衬之下凌虚而行,倏忽间已到剡溪,所见乃荡漾之渌水,所闻乃清猿之长啼,景象幽静澄洁,心情轻松愉悦。诗人“脚著谢公屐”以登山,自夜间至清晨,“见海日”“闻天鸡”,境界壮丽,意兴盎然。“千岩”二句概写从清晨到傍晚一整天的梦游赏景历程,从“迷花倚石”中既可见出天姥之奇秀,亦能见出诗人的陶醉其中。接下来的四句转入暮景描写,惊心动魄、暴雨将临之景让诗人生出恐惧之情,也为下文进入幻境做好准备。终于,“列缺霹雳,丘峦崩摧”,通往神仙洞府的石门打开了,在一望无际浩阔透明的天空中,显现出极其美妙的神仙世界,诗人似乎也为之倾倒。然而,就在我们以为诗人即刻就能融入他向往已久的神仙世界时,诗人却魂悸魄动,恍然惊醒。我们再来梳理一下诗人梦游天姥的情感逻辑。诗人以欣然向往之情起,承以梦游中的新奇之感,以美梦即将成真时的惊恐之情转,最后以无限感慨收合全篇。

      解读至此我们即能看出李白梦中游仙结果并不如意。那么作者借这场欣然入梦却魂悸而醒的梦游,旨在抒发怎样的情思呢?诗中有言,“世间行乐亦如此”。在这场梦中游仙的背后还隐藏着一条与之相呼应的人间经历,即积极入世。这位号称“十五游神仙”且“五岳寻仙不辞远”的“谪仙人”,其一生的襟抱都是“愿佐一明主”,成为“管、晏”一样的卿相,“游仙”不过是其“济世”的外衣。正如诗歌开篇所言,“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一个“信”字,足以见出,李白压根儿就不相信生活中可以寻到神仙。因此梦中游历人间仙境其实是隐喻世间的入仕经历。李白最初一定也是怀着自信,欣然向往着朝廷。为此,他迎合时俗标榜其“仙风道骨”,广传佳作以赢得名流青睐。很快,贺知章赞其为“谪仙”,玉真公主亦对其颇为赏识并向玄宗大力推荐。几经波折,李白终于接到皇帝诏命,“仰天大笑出门去”。可当宫门敞开,步入其间的他才发现梦想与现实如此悬殊。“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玉壶吟》)道出了诗人被权贵排挤的境遇;“献纳少成事,归休辞建章”(《留别曹南群官之江南》)又可见出当时的李白仅是被皇帝当作词林弄臣,粉饰太平而已。李白傲慢不屈的性格使他与朝廷权贵格格不入,玄宗也看出李白更适合做一个诗人,于是,天宝三年,李白被赐金放还。很明显,这场入仕的经历也是很不如意的。当我们将这一明一暗两条线索对比联系起来,也许可作如此推测:仙境中的神仙令诗人忆起了皇宫中的权贵,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重又浮现,愤懑之中才会“魂悸魄动”而惊醒。在《天姥吟》中,作者将这一路的种种感受以游仙的形式表现出来,而关于宫廷生活却不愿再次提及,只是继以感叹“古来万事东流水”。“看破”红尘的李白似乎要洒脱地漫游名山大川了,“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但梦想的破灭、内心的不满使得他最终还是喊出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一声与整首诗很不协调的呐喊足以证明自信且不屈的李白,其心灵深处并未真正放下济世情怀,所谓的游仙不过是“赋而比也”。这也是清代陈沆在《诗比兴笺》中对该诗的解读:“太白被放之后,回首蓬莱宫殿,有若梦游,故托天姥以寄意。”

      每一篇经典诗作都可看作一个意象体系,一组或一串意象构成的有机整体画面,具有完整的审美意境。我们在欣赏一首诗时,不应仅仅满足于对各个意象的孤立玩味,还应将整首诗的意象体系作为欣赏对象,从其营造的审美意境中感受作品蕴含的情感。在欣赏《天姥吟》时,若将其意象体系拆开,也许仅能从中领略“诗仙”“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出神入化的技法;只有将这些意象视作一个整体,才有可能感悟到梦游背后隐喻着的诗人的尘世经历与情怀。关于这些内容,上文已有阐述,这里就不再赘述。

      鲁迅《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草·七》中有言:“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态,这才较为确凿。要不然,是很容易近乎说梦的。”这里的“三全”说,正是对文学研究中“整体思维”的精辟阐述。在诗歌教学中,感性固然重要,理性也不可或缺。我们的解读可以少些“碎片化”与“随意性”,多些“整体思维”,这样才有可能收获“花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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