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经验到主体创造--论西方哲学家对知识成长道路的理解_波普尔论文

从经验到主体创造--论西方哲学家对知识成长道路的理解_波普尔论文

从经验归纳到主体创造——评西方哲学家关于知识增长途径的认识,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哲学家论文,归纳论文,主体论文,途径论文,经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提要 科学知识的来源和科学知识增长途径的问题,一直是西方哲学史上的重要课题,特别是在现代西方科学哲学蓬勃发展的今天,更是一个首要的知识论问题。本文旨在对西方哲学家们关于这一问题的思想,结合历史的发展进程作一个概要的述评,并阐明自己的观点。

关键词 经验知识 科学知识 增长途径 经验归纳 主体创造

科学知识是怎样由经验上升为必然性理论的?科学知识增长的途径是什么?这是西方近代、现代哲学史上一个重要的认识论问题。本文拟从经验主义者的线索,通过对一个较长的历史跨度进行考察,讨论截至卡尔·波普尔以前一些哲学家关于这一问题的论述,并试图作一个历史的评价。然后在此基础上,阐明自己的立场和观点。

经验主义者一般都认为,通过对经验知识的归纳,最终可以得到普遍必然性知识。但是,经验主义者苦心经营的这一经验归纳大厦,却被其后继者一步步推向倒坍。

在弗·培根看来,完全可以通过对或然性知识的归纳整理,找出各现象的“共变”关系,从而通过对无限多量的共变关系的概括,得到一种普遍必然的知识。培根对于经验归纳的方法是深信不疑的。“在他看来,在不久的将来把一切经验材料全部收集完备,原则上是完全可以做到的,那时不需要理性的飞跃,只要经验就可以提供一切普遍必然的知识。”①然而,无穷多量的收集就已经只能是一种设想,经验归纳的方法一开始就没有建立在逻辑论证的基础上。洛克已经看出了经验主义者的幻想性质,他指出“因为我们的复杂的实体观念,原是由各种性质和力量所形成的,可是那种性质和力量,数目太多,花样太繁,任何人的复杂观念亦不能完全包括它们。”②如果说,洛克已经开始了对于经验归纳方法的怀疑,那么,到了休谟,则最终给那种依据经验归纳而达到必然知识的设想判处了死刑。

休谟通过论证一切必然规律,尤其是客观必然的因果关系之不可能,从而怀疑所有必然知识的合理性。在他看来,经验知识可以存在,但是,由于因果决定律的不可能性,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把个别经验上升到必然知识。他指出:“关于原因与结果我们的一切推论无非是由习惯来的;信念与其说是我们天性中思考部分的行为,不如说是感觉部分的行为比较恰当。”③由于我们不能通过因果律,把个别推向一般,那么,经验归纳的方法就只能在收集了无限的量时,才能作出一个合乎理性的“共变”关系的概括,否则一切知识都不具有一般性。到此,休谟确立了其反归纳的原理,但也使经验主义对于知识的来源及其增长途径的探索陷入了不可救药的困境。正如罗素所讲“他(休谟)的议论所证明的是——我以为这证明无法辩驳——归纳是一个独立的逻辑原理,是从经验或从其它逻辑原理都推论不出来的,没有这个原理,便不会有科学。”④

休谟这一怀疑主义的结论,不仅宣判了经验主义者的过错,同时也使人类一切科学知识蒙上了阴影,更不必再奢谈获得合理知识的途径。从此,人类所有知识都只能是对某些个体的感知,人类生活在感觉经验世界之中,而不能获得进入理性知识天堂的捷径。因为,自培根以来,所有近代的物理、化学、生物等自然科学知识都是建立在实验基础上的,而缺乏经验归纳、概率归纳的方法,实验结果永远不能成为一般性理论。知识增长的途径从此走入了死胡同。

休谟否定了归纳问题,在此意义上,后世的哲学家并没有谁能够与之争论。至今,没有人能够把归纳方法从死神之手中拯救出来。然而,二百多年来的科学发展却并没有因为休谟的批判而放弃实验总结、归纳概括的方法,科学知识一直在沿着这一途径增长,虽然它已经被休谟批驳得一无是处。

休谟怀疑论的不可辩驳性与经验归纳方法的实际有效性这一矛盾,促使后世哲学家走出休谟的阴影,另辟蹊径去探寻知识增长的途径,因为人类呼唤知识,人类仍然要从休谟的批判中找回合理知识。在这一点上,康德作出了一个新的选择。

在休谟把因果律看成仅仅是“习惯”和“联想”之后,知识的增长已经完全丧失了现实可能性基础。这一怀疑主义的思想直接影响了康德的知识论思想,他企图把科学知识从休谟的死亡判决书中拯救出来。

康德坦然承认休谟对他的影响,他自己说:“我坦率地承认,就是休谟的提示在多年以前首先打破了我教条主义的迷梦,并且在我对思辩哲学的研究上给我指出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⑤在休谟的影响下,康德认真细致地批判清算了形而上学“独断论迷梦。”康德指出:“我的所谓批判不是指批判书籍和体系,而是指就理性离开一切经验所努力寻找的一切知识,以批判一般所谓理性的能力而言。”⑥说明他已经开始抛开形而上学的纯概念推理,正在致力于研究人的理性本身,探究是否可能由纯粹理性建立起一个“科学的形而上学。”

在试图回答休谟所提出的“人类理解力缺陷”时,康德把休谟的这一因果律悖论思想称为“休谟问题”。他把休谟问题概括为三点:(1)因果观念的根源是什么?这从经验中找不到,只能归结为心理联想和习惯。因果观念只是经验的综合,不具有普遍性;(2)因果关系不具有独立于经验之外的真理性,即不具有客观必然性;(3)因果关系不具有超出经验的使用价值。康德概括出这一问题的认识根源后,他力图另辟蹊径,既不能走唯理论的形而上学独断论的道路,也不能走经验论的道路,这一道路已经被休谟推至极端而彻底破坏。于是,康德使用了他的“先天综合判断”的方法试图走出困境。他认为,知识既不是来自经验内容,也不是理性所固有的,但知识的产生不能没有感觉的对象,也不能离开思维的形式,而是先天的思维形式与经验知识内容的综合判断所形成的。

因此,康德既是一个经验论者,又是一个唯理论者。他自己在《纯粹理性批判》中指出:“毫无疑问,我们一切知识都开始于经验……但这并不就得出,一切知识都是从经验推导出来的。”这样,康德把知识的获得和增长途径,归结为人的先天理智的创造力对后天经验的综合和分析。这一做法,是否真正回答了休谟的问题呢?后来的波普尔认为“(康德的回答)虽则机敏但并不成功”。⑦康德只是避开了因果观念是否合理的问题,他不从经验中找因果关系的普遍性和必然性,而是把因果观念看作是最重要的先天有效的综合原则。他把休谟所怀疑的因果观念,断然肯定为人的先天思维能力。

康德虽然未能有效地解决“休谟问题”。但是,我们认为,休谟问题已经是一个因果观念问题的极致,作为一个死胡同,不可能有谁能够走过去。罗索指出,就这个意义上来说,至今没有任何哲学家能与休谟平等地对话。后世哲学家不一定走过这一死胡同,但却可以从对死胡同的斯芬克斯之迷的批判之中,找到新的捷径。康德的“先天综合判断”,第一次把人的主体创造能力与经验归纳进行结合。正如波普尔所讲,“(康德认为)科学理论是人造的,而且我们试图把它们强加于世界,”“我们的理智不是从自然界引出规律,而是试探着——以不同程度的成功——把理智所自由发明的规律强加于自然界。”⑧如果说,休谟结束了科学知识依赖于经验归纳而增长的设想,那么,康德则为科学知识的增长找到了新的途径,那即是人的先天思维能力的创造,这是主体创造结合了经验归纳的途径。从此,再不会有人从纯粹的经验归纳方法的角度,去探讨科学知识获得和增长的途径,因此“理论是人创造的。”

在康德以后的哲学家中,他们更多的是以康德哲学为起点的。在知识论方面,曾经一统天下的逻辑经验主义者主要是对科学理论的逻辑内容、元科学方面作论证,他们在从事科学理论的“小心求证”过程中,很少涉足于科学知识增长途径的研究,因为他们以为那只能是科学家的事情。但是“科学证明的逻辑”并不能完全摆脱“科学发现的逻辑”,他们有关科学知识增长途径的认识,包含在其科学“合理重建”理论中。

逻辑经验主义的科学“合理重建”的概念,就是“要揭示科学知识和感觉经验的逻辑关系:表明科学概念是由感觉经验的事实构造出来的,科学理论是由一种基本的经验真理构造出来的。”⑨在时间次序上,他们肯定观察先于理论,而在科学怎样从观察的经验结果走向理论时,他们则又转向对个别理论所获得的假说进行证实的工作。在这里,逻辑经验主义者未能真正深入到知识增长途径的探讨,但却通过假说、证实等过程含糊其词地揭示了主体选择的功能。

另一方面,逻辑经验主义者还复活了已经被休谟宣判为死刑的归纳法,只是他们似乎忘记了“休谟问题”的困惑,断然在理论证实的过程中使用了经验归纳方法。这可能与归纳方法在科学发现中屡屡卓见成效的原因有关,以及他们完全“拒斥形而上学”的作风有关。对于归纳问题的再一次清算,则是波普尔的反归纳问题。休谟在哲学上沿着经验主义的道路,通过对因果律的否定而断定归纳法的错误,然而波普尔则是从逻辑学的角度论证了归纳法的不科学性。波普尔认为,归纳法缺乏一个严格的逻辑基础,归纳法只能是一种逻辑上的循环论证。其次,波普尔又对概率问题作出批驳,在他看来,不管概率演算中取样如何多,但是它与无限大相比得出的概率都只能是零。因此,他认为,即使利用概率这一新的数学工具也无法拯救归纳法,“科学的进步……因而也向更不‘概然’的理论进步。”⑩那么,波普尔又采用什么方法把科学知识从逻辑经验主义者手中挽救回来呢?这便是他的“批判理性主义”。

波普尔认为,科学发现的逻辑、科学知识增长的途径决不是依赖于归纳法的。他认为,经验归纳的途径只能获得假设,而要得到科学的理论,则必须通过主体创造的作用,那就是“猜想与反驳”。波普尔正是从对归纳法的批判中,吸吮了康德主体先天思维创造力的合理性,完整地表述了主体选择创造的思想,为探索科学知识增长的奥秘提出了一条新的途径。

在波普尔看来,科学知识的获得就是经过大胆假设,努力试错的方式而获取的,科学知识的增长是靠新假说战胜旧理论的途径而进展的。在这样永无止境的证伪过程中,波普尔认为科学依靠人的创造精神和批判理性,通过不断地创造假说和排除错误而持续增长。他认为:“我们的理论是我们的发明;但是它们可能只是不合理的猜测。大胆的猜想、假说。我们用这些猜测、猜想、假说创造一个世界:不是实在的世界,而是我们自己试图捕捉这个实在世界的网。”(11)波普尔回应了康德的思想,把客观世界(物自体)反映出来的一些东西,经过主体创造而结成我们的理论,用以“捕捉这个实在世界的网。”在波普尔看来,主体创造就是主体在猜想——反驳中的抉择,就是人对理论的大胆构造,这是把康德的先天思维能力具体化,使人的主体性体现在知识增长的动态之中。

严格地说,波普尔虽然在逻辑上论证了归纳的不科学性,但是波普尔所构筑的知识增长途径却并不是实际可行的。波普尔严格地禁止归纳法的运用,他用“逼真性”概念代替了概率。那么,当假说进入“证伪”阶段时,它就不能运用多次试错的方法,因为假如一理论是真的,它就不允许在“试错”过程中,即使出现仅仅一次的错误。波普尔不能因为一个理论在“试错”过程中,因为正确验证的次数大大多于错误次数而肯定理论的真理性。然而,这样一来,很多伟大的理论都将被扼杀于摇篮之中。从波普尔理论与科学史的不相符性中,无论如何是找不出对他理论的支持的。对此,后来的科学哲学家,如库恩和费伊阿本德等人看得异常清楚,并进行了有效的诘难。

波普尔关于科学知识增长途径的理论,虽然已经遭到很多人的批评,但是他的基本思想是很有价值的。波普尔充分肯定主体选择、创造能力的做法,则为科学知识的增长找到一个更为合理的途径。事实上,科学知识既不能完全摆脱经验归纳的积极作用,也少不了人的主体创造性。还有,在揭示科学知识增长途径时,波普尔的证伪思想把逻辑经验主义者的思路,从小心求证,忽视人为因素的歧途引向对于主体能力的揭示。这个理论因然仍远未完善,但却正确地指明了科学哲学的发展方向,为今后科学历史主义者的批判奠定了一个新的起点,这本身就是一个重大的进步。

以上概略地评述了一段西方哲学史上,关于知识增长途径的若干种观点,主要也就是经验归纳和主体创造两种论点。严格地说,在哲学家的思想中,它们也并不是绝对的分离,经验归纳法也绝不可能没有主体的作用,但是在经验归纳中人的作用绝不是主体创造性中人的作用。前者不带个人色彩,不因科学家个人气质不同而相异,而且在不同的时间、地点下进行同样的归纳概括时,都会取得相同的结果;后者则常因科学家们不同的志趣和爱好,而影响到主体对于一个理论的选择和创造。总的来说,循着哲学史的脉络可以看到,经验归纳法较早地受到重视,而主体创造性则在康德和波普尔理论中,成为很受称道的、有效的知识增长途径。实际上,对于科学知识增长的途径来说,经验归纳和主体创造应该互相交叉着进行才是。科学知识增长的内在逻辑,既必须有经验归纳的概括作用,也必须有科学家们携带着科学假说的信息,在实践过程中进行的大胆创造。而对于科学知识增长途径的理论揭示,则必须由科学哲学家们深入研究科学史,才可能得出一个与科学史相统一的“科学发现的逻辑”,这正是我们要做的事。

注释:

①法灵顿《弗兰西斯·培根》,转引自陈修斋《欧洲哲学史上的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第281页。

②《十六——十八世纪西欧各国哲学》第393页。

③休谟《人性论》第一卷,第四编,第一节。

④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第212页。

⑤康德《未来形而上学导论》,庞景仁译,第9页,1978年版。

⑥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第一版序言。

⑦波普尔《科学发现的逻辑》,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3页。

⑧波普尔《猜想与反驳》,上海出版社1986年版,第191页。

⑨江天骥《当代西方科学哲学》,第25页。

⑩波普尔《猜想与反驳》,上海出版社1986年版,第337页。

(11)波普尔《无穷的探索——思想自传》,福建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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