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基金项目】浙江省教育厅科研项目“浙江渔村社会变迁研究”（项目编号：Y201534460）成果之一。]
----舟山地区民间信仰的传承和妇女的作用----
于洋 浙江海洋学院·中国海洋文化研究中心 316000
摘要：本文以舟山地区的蚂蚁岛为例，将蚂蚁岛上的三座庙以及围绕庙而举行的各种活动作为研究对象。首先梳理蚂蚁岛庙的历史和复兴过程，并介绍重建庙的组织、背景和运营活动。近年来，蚂蚁岛渔民的祖先祭祀活动，每年除了清明节进行扫墓外，其他时间的祖先祭祀活动都在庙里进行。在同一所庙里进行神的祭祀活动的同时还进行渔民祖先祭祀活动，对于这一现象本文将就庙的机能进行考察。最后，笔者还将对围绕这些庙所举行的各种活动中，妇女所起到的作用进行探讨。
关键词：渔嫂，民间信仰，传承
渔民的民间信仰在“渔文化”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舟山群岛地区渔民的民间信仰或者说海神信仰主要有网神、龙王、观音、妈祖（天后）和地方神这五类信仰。（黄均铭 2011）在建国以后的1950年代到1960年代，宗教信仰受到极端的打击，舟山地区的庙宇在这一阶段也被大量破坏。到了1970年代后半期，随着国家对宗教政策的转变，全国各地的宗教信仰才得到了复苏。说到舟山庙的复兴，或者说宗教信仰的复兴，必然会提及普陀山的观音信仰。普陀山因作为观音道场而闻名，被称为“海天佛国”，普陀山的观音信仰文化在海洋文化中也占有重要的地位。因此，有关舟山群岛宗教信仰的研究几乎都集中围绕观音信仰而展开。然而，笔者对于该地区的其他民间信仰颇感兴趣。
本文以舟山群岛中的一个小岛----蚂蚁岛为例，将蚂蚁岛上的三座庙以及围绕庙而举行的各种活动作为研究对象。首先梳理蚂蚁岛庙的历史和复兴过程，并介绍重建庙的组织、背景和运营活动。另外，近年来，蚂蚁岛渔民的祖先祭祀活动，每年除了清明节进行扫墓外，其他时间的祖先祭祀活动都在庙里进行。在同一所庙里进行神的祭祀活动的同时还进行渔民祖先祭祀活动，对于这一现象本文将就庙的机能进行考察。最后，笔者还将对围绕这些庙所举行的各种活动中，妇女所起到的作用进行探讨。
1 蚂蚁岛庙的历史
1949年以前，舟山群岛的各个海岛渔村都会有若干的庙，这些庙对渔民的生活有重要的影响。蚂蚁岛当时村里有五座庙，因为当时岛上有五个村，每个村有自己的庙。在这些庙里供有观音、财神、妈祖（天后）、三官菩萨等神仙。当时蚂蚁岛隶属于登步岛，蚂蚁岛和登步岛每3年共同举行一次“三月半庙会”，该庙会参与出殿的菩萨是登步石弄塘天后宫的大帝菩萨和灵观菩萨。蚂蚁岛参与的有后岙的太平会和长沙塘的永胜会，登步岛每个岙门都有一个会参加，因此整个庙会参加的人员大约有1000人左右。共三天的庙会登步岛两天，蚂蚁岛一天，庙会出会的目的是求菩萨保全乡生产、生活太平吉利。当时运营庙的自治组织主要是像太平会和永胜会这样以庙为中心的团体。
解放后，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国家和破除“封建迷信”的政策下，全国的宗教信仰都受到巨大的冲击，作为宗教的代表性产物----庙也被大量破坏和废弃。蚂蚁岛庙里神像也全部被破坏，当然相应的围绕神仙而举行的祭拜活动也不可能举行。这样的运动从土地改革、人民公社、到文化大革命时期反复进行了多次。同时，渔民们代代相传的家谱也因其体现了所谓“封建的家族意识”而被焚烧。而这些庙的建筑在这阶段也大多被作为各公社生产大队的仓库或食堂而得以保留下来。直到1980年代后半期随着国家对宗教信仰政策的放缓，各地的庙才得以被重建，相应的仪礼活动也逐渐恢复举行。蚂蚁岛在残留的庙的遗址重建了一座天后宫和两座财神庙，其中以天后宫的规模最大。
2庙的重建和新的运营
（1）观音信仰和海神信仰----天后宫（娘娘庙）的重建和管理
蚂蚁岛的三座庙中以供奉天后和观音的天后宫（当地人称娘娘庙）的仪礼活动规模最大，聚集参与的人最多。舟山群岛地区的民间海神信仰----妈祖的原型有两个。一个是以福建湄洲的林氏为原型的海神妈祖，舟山群岛地区的妈祖信仰大多数是以此为原型。另一个是以北宋时期“狸猫换太子”的传说中，营救了宋仁宗的女官寇承御为原型的海神娘娘菩萨。舟山地区以此为原型主要有青滨岛的娘娘、黄龙岛的天后、衢山岛宋朝宫的圣母，蚂蚁岛的天后宫也是其中之一，那么为什么渔民将寇承御作为海参娘娘来祭祀，大概是因为寇承御女性的道德和母性的光辉得到了渔民们的高度评价。渔民们海上作业非常危险，因捕鱼作业而失去性命的情况经常发生，因此渔民们非常重视小孩的出生和养育，因为只有后代的繁荣才能使劳动得以继续。这样看来，寇承御救助婴儿的事迹非常符合渔民们的的合理信仰欲求。
蚂蚁岛的这座天后宫是在清朝中期建造起来的，在经历了几度被破坏的过程后，1980年代初期，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实施和人民公社的解体，国家对于宗教和民间信仰的相关政策也逐渐缓和，蚂蚁岛的渔民们开始有了重建昔日被破坏的庙的诉求，当时乡政府对于渔民们的民间信仰活动的态度比较暧昧，既不反对也不鼓励。因此当时牵头重建娘娘庙的是天后宫所属的兰田岙村的船老大们，他们集资了18万元左右的资金，加上全岛渔民自愿捐献的资金，终于在1988年实现了天后宫的重建。重建后的天后宫的管理活动主要由天后宫所在的兰田岙村的五六个信佛信的比较好的妇女来承担，她们是自发组织起来的，主要负责庙的日常开门关门、庙内的卫生清扫、香烛等祭祀用品的补充、以及每次大型仪礼活动的饭菜准备等。另外，天后宫运营的必要费用主要由参拜者的捐赠、卖香烛等的所得、以及每年举办数次的仪礼活动的收益而来。例如，每年娘娘菩萨诞辰日的仪礼，参与人数达200人左右，有人挑来包子供菩萨，有人送钱给庙里的菩萨，这些都成为日后庙里增添新的设备和各项活动的开支。
（2）大兴岙财神殿和后岙财神殿的重建及管理
在天后宫重建后的一两年里，大兴岙和后岙的船老大们也相继牵头重建了各自村里的财神殿。重建的费用主要由几个船老大出大部分，加之全岛其他渔民自愿集资而来。另外，天后宫重建后庙里的收入也成为两座财神殿重建的费用来源之一。2007年蚂蚁岛因为兴建造船厂占领了大兴岙地区的财神殿，因此造船厂牵头、岛上的其他小企业和居民也纷纷捐钱相应，将大兴岙迁址到了蚂蚁岛的山上。重建后的财神殿里供奉了文财神和武财神、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医神天医菩萨、平安神三官菩萨----天官（饶）地官（舜）水官（禹）、葛仙翁菩萨。
两座财神殿的管理和运营和天后宫的管理基本一致，也分别由庙所在的村里几位妇女自发组织和管理。基本上农历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在庙里举行祭拜活动。平时，当地的居民谁家有人生病了都会特地到庙里拜一拜天医菩萨，祈求病人早日康复。通过以上的分析可以发现，蚂蚁岛三座庙的管理和运营，一般都是由庙所在的村里的妇女们自发组织和进行各种管理活动。她们的运营相对独立，并不受政府或其他组织的干预，属于比较单纯的民间信仰行为。
3仪礼活动的复苏和妇女的活动
接下来笔者比较关注在蚂蚁岛重建后的庙里举办的各种仪礼活动。这三座庙的仪礼活动有共同点也有各自的独特的地方。所谓共同点，主要是全国范围内约定俗成的农历的初一、十五各地的庙里都会举行祭拜活动。蚂蚁岛的三座庙都会在仪礼活动举行的前一天由负责管理庙的妇女们做好事先的准备工作，包括为来祭拜的人们准备香烛、活动结束后的餐饭，以及为一些香客特别准备诵经的经文等。然而，天后宫和两座财神殿因为供奉的神仙和菩萨不同，每座庙也有其独特的仪礼活动，表1既是每年蚂蚁岛各个庙里举办的各种仪礼活动的详细情况。
以上的仪礼活动中，每个庙都以其供奉的菩萨的生日时的仪礼最为重要。其中比较有意思的是同样是财神菩萨的生日，大兴岙财神殿的财神菩萨的生日时农历三月十五，而后岙财神殿的财神菩萨的身日却是农历三月十六，当问到为什么有这样的不同的时候，当地人说：“大兴岙财神殿里供奉的是武财神，我们后岙财神殿里供奉的是文财神”。我想着或许也是为了使得参拜的人都能参与到一年一度盛大的仪礼活动，而不至于因为同一天而必须有所取舍的缘故吧。
除了上述的一些仪礼活动外，每年，蚂蚁岛除了清明节要到附近的小蚂蚁岛上进行祖先扫墓祭祀外，其他的祖先祭祀活动（忌日、农历七月半节、冬至等）几乎都是在庙里举行的，这其中以七月半节----死人节最为重要。在农历七月初十到七月十五的五天里，蚂蚁岛的妇女们几乎都会去岛上的三座庙里诵经，每座庙里诵经的人数大约有40-50人。在这5天里，有两天念给庙里的菩萨，为菩萨做功德，祈求菩萨保佑全乡各村太平。其余三天念给无人照顾的死者，为其消除痛苦。七月十一下午，信女们忙着为死者做纸衣、纸鞋等，同时还在庙外旁边供祭一桌羹饭，下午三点以后，念佛人将念好的经合做好的纸衣、纸鞋等一起拿到外面远处焚烧，为死人结缘。七月十二，开始为自己的祖先准备羹饭。七月十五，妇女们在黄纸上写上祖先的姓名和出生死亡年月日作为牌位放到庙里，将供品放到庙的神坛上，并点燃香烛祭拜。之后会为祖先诵经烧纸钱，结束时将黄纸牌位一并烧掉，以此来祭拜祖先。同样参与这些活动的也都是妇女们，男人几乎不参与。从在庙里进行祖先祭祀来看，蚂蚁岛的人们很明显受佛教的影响比较深，这或许也受到普陀山佛教的影响吧。人们相信在庙里为祖先诵经可以为祖先消除罪业，相对而言，祖先也会因此给子孙给予保佑和福气。在庙里为祖先祭祀的都是妇女，这可以看出妇女比以前在家族中的作用变得更重要了。
4结论
通过以上对蚂蚁岛解放前后近60年的庙的历史的回顾、庙的重建的组织背景和运营的复兴过程，可以看出解放前渔村的信仰主要集中在以天后信仰为代表的庙会组织支撑着村民的信仰生活。解放初期，庙和神像等作为迷信的象征被破坏，相应的仪礼活动也不存在了。之后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实施，庙的重建，渔民自发的信仰活动又逐渐增多，在庙里举行的仪礼活动也得以恢复，渔民的信仰得以重新构筑起来。蚂蚁岛的民间信仰活动一直都围绕着渔村妇女展开，她们在过去男人出海通过民间信仰向神灵乞求男人们能够满载而归平安归来。近年来在男人们几乎不出海的日子里，她们仍然坚持组织各种民间信仰活动，向神灵乞求全家平安健康，她们在不自觉中传承了渔村特有的民间信仰文化，让这些具有极大的魅力的原汁原味的海岛民俗文化得以传承，这也是内陆游客们来海岛观光旅游的重要原因之所在。微信上有一个舟山小岛因为没有人居住，房屋都被植被覆盖，反而成了很多人向往的圣地，这说明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最向往就是那些没有被修饰过的地方。近年来，随着渔业资源的衰退，大量渔民面临转产转业，如何将这些岛屿的具有优势的本色和特色的魅力挖掘出来，并将成功的经营模式推广给各个岛的渔村妇女，让她们在新区的经济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从而使舟山的海岛文化旅游资源更加丰富多彩，从而创造出更多的经济价值。
参考文献
【1】黄均铭：《试论舟山海神信仰及祭海文化资源开发利用》，《中国民间海洋信仰与祭海文化研究》，海洋出版社，2011,203-205
【2】金涛：《舟山群岛海洋文化概论》，杭州出版社，2012
【3】廖迪生：《香港天后崇拜》香港三联书店，2000
【4】川口幸大：「現代中国における清明節の墓祭祀」、『東北人類学論壇』、2004、33－48
【5】末成道男：「村廟と村境－台湾客家村落の事例から－」、『文化人類学』、1987
?于洋（1982.1-），女，黑龙江人，博士研究生，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海洋民俗文化，海洋社会学。
论文作者:于洋
论文发表刊物:《文化研究》2015年10月
论文发表时间:2016/7/4
标签：蚂蚁论文; 庙里论文; 舟山论文; 渔民论文; 财神论文; 菩萨论文; 祖先论文; 《文化研究》2015年10月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