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西方环境伦理学研究的特点，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伦理学论文,当代论文,环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当代西方环境伦理学是一个开放的哲学伦理学学科。它将人对自然的关系纳入伦理考虑，研究当代人与未来人、与非人类动物、与无机自然界的伦理关系（罗伯特·埃利奥特，1982）；或者研究人类之间的生态伦理学，研究动物伦理学、生物伦理学、濒危物种的伦理学和生物（包括人类）共同体的伦理学（霍尔姆斯·罗尔斯顿， 1993 ）。〔2 〕其基本问题，主要集中在以下四大方面。〔3〕
1.人对待自然生态系统的行为是否适合于道德约束？还是人与自然无所谓道德，道德约束只适用于人类之间的相互关系？在与自然打交道的过程中，存在我们应当遵从的伦理原则吗？人类影响野生动物和植物生存的一些行为，对动植物本身而言，或好或坏，这个事实，实质上有伦理意义吗？人对自然的责任和义务可以不依赖人类存在吗？
2.如果承认人与自然关系的人类行为适合道德约束，那么所涉及的道德约束是什么？它怎样与那些支配人际关系的道德约束相区别？如果我们对自然的义务不依赖对人类的义务，那么，制定那些义务的根据是什么？应用在人与自然领域中善的评价标准，以及正确行为的规则是什么？
3.人们怎样判断那些标准和规则？依从环境伦理学原则的道德许诺，怎样表明基于合理性的基础，我们能否确立适用每一个人在内的有效的环境伦理学？
4.我们对待自然的义务和责任，怎样与人类的价值和利益相权衡？环境伦理学的任务，很可能要求我们的行为与人类的目的相反。假如这样，履行那些任务就一定要克服人类目的的实现吗？
系统地回答上述这些问题，所持观点的理论倾向就决定了环境伦理的学术立场，如人类中心论，非人类中心论等。为了简明阐述西方环境伦理学各学派对这些基本问题回答时呈现的分歧特点，我把上述基本问题的逻辑整理如下。
1.当代全球生态危机是谁的问题？显然是人的问题，严格说，是人的观念和行为失误产生的问题。如观念上误解自然，行为上缺乏与自然关系的道德约束。
2.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首先要正确认识自然，重新定位人与自然的关系，制定人与自然关系的伦理规范，明确对自然事物和人类负有什么责任。如果把道德价值的重心定在人类方面，那么，人在自然中的地位和作用就是地主或主人，或者是在万物之上的“乘务员”。自然也就仅有工具价值，这也就是所谓的人类中心主义观点；如果把道德价值的重心定在非人类，如物种、个体生物，那么，人在自然中的地位可能是生物共同体中的一类生物种生存平等关系中的一员或是生命中的普通一员，相应地可能是生物中心论、敬畏生命论。也可能把道德价值的重心定在人与自然系统关系方面，那么，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和作用就是调控者或管理者。这样，内在价值既不仅归于人类，也不单独归于自然事物，而是人与自然的整体性质，如完整、稳定和美丽以及多样等属性。这也就是所谓生态中心论。人类中心论和生态中心论在西方是具有代表性的环境伦理学说，由于二者关注的重心，或者集中在人类世代的整体利益；或者集中在物种、生物多样性、生态系统的内在价值，所以呈现不同的方法论特点（见表1和表2）。〔4〕
表1 探讨环境伦理学的人类中心方法论特点
人类的本质:人要有文化传统,这种传统有别于他们的遗传继承,而且在性质上根本区别于一切其它动物种.
社会因果关系:人类事务的基本决定因素是社会和文化(包括科学和技术)而不是人类个体.
人类社会:社会和文化环境是决定人类事务来龙去脉的背景.
对人类行为的约束:文化是以累积方式发展的;因此,技术和社会进步能无限地继续下去.一切社会问题从根本上是可以解决的.
责任和义务 为最大多数人谋求最大的善.重要的价值放在社会公正而非个人的进展.对人负责任或为其他人负责任的意识极端重要.在宗教意义上,对自然负责任的意识是,人类在万物之上,是地球宇宙飞船的乘务员.
形而上的基础 基于特殊方法之上的机械论和有机论的结合.在哲学上,定位于实利主义和实证主义.大多数功利主义和唯结果论是这种人类中心观点的主要分支理论.
典型代表 J.S.摩尔和J.边沁(功利主义理论家);B.康芒纳(社会生态学);卡尔·马克思和毛泽东(政治理论); 兰德斯和米都斯(增长的极限理论).
最终目标 最大多数成员最大的功利和最大的善.通过社会的物质和社会条件的研究,我们能发现关于人类责任的真理; 在特定的历史过程范围内,感观的直觉唯独赋予我们能够发现人类"真正的基地".
表2 探讨环境伦理学的生态中心方法论特点
基本假设 人类的本质:人类有许多特征(文化,通讯技能,技术),但是,他们仍然保存着与许多其它物种同一的属性,并且他们都以相互依存的方式被包容在生态系统之中.
社会因果关系:人类事务不仅仅受社会和文化因素影响,而且也受自然之网中的原因、效果和反馈等内在联系的影响.
人类社会:人类生活并依赖于有限的生物物理环境,并通过潜在的物理和生物学的约束对人类事务产生压力.
对人类行为的限制:尽管人类能发明创造并产生巨大威力,似乎是使我们摆脱了生物圈有限的束缚,但是,生态规律将永远为人类和其他动物生存提供最基本的内在关系.
责任和义务 信仰一切生物和非生物有价值.义务针对整个环境.有时包括基于生态规律之上的理性、科学和经验主义者的信仰.有时会对自然界的奇迹采取一种宗教和/或神秘的方法阐释.
形而上的基础:有机的或整体论的范式:
①一切事物彼此关联;②整体远大各组成部分之和; ③这个世界是活动的,也是有活性的:有的内因果关系; ④先前的变化和行进中的过程总能被证实;⑤头脑和身体、物质和精神、 人和自然都是二元论的统一.
典型代表:道德、 佛教、 土著美国人的哲学:索罗、 斯奈德(GarySnyder);罗兹扎克(TheodoreRoszak)与"右大脑分析";莱奥波尔德、卡逊、卡普拉(Fritjof Capra)、政治生学、深生态学、 生态女性主义.最终目标:统一、稳定和多样的自我维持系统; 在自然界中的和谐和平衡;在竞争的生物系统中,一切有机体的生存; 民生的社会体系:"少等于多";软能量统;自维持的资源系统;可持续的发展.
西方环境伦理学理论观点的争论，不仅局限于人类中心论和非人类中心论，还包括其它理论争论，其焦点表现为：
1.工具价值和内在价值。自然界只是为人所用时有价值，还是自然界本身就有价值？
2.人类中心主义和非人类中心主义。环境伦理学是基于人类价值、希望和利益之上还是基于非人类自然的价值和利益之上？
3.个体论和整体论。道德关心主要是放在个体上，还是放在集合群体或系统上？
4.浅生态学和深生态学。浅生态学也称资源保护主义，是在人类利益基础上证明环境保护的人类意义；深生态学呼吁扩展生态意识，把人类与自然界视为一个统一体，人类不是统治者，而是这个系统的组成部分。〔5〕
5.应用伦理学和实践伦理学。环境伦理学是社会伦理学理论在生态问题上的应用，还是适应当代环境实践问题新生的实践伦理学？
这些在环境伦理定位上的不同，基于科学逻辑和经验事实的本质差异。然而，环境伦理不仅基于科学和经验，还包括地域本土文化背景和宗教传统（见表3）。 考利科特认为：“典型的美洲印第安人的世界观，已经包括了环境伦理学并支持着环境伦理学。……他们至少在自然观方面要比文明的欧洲人高尚得多。”〔6 〕这就是西方学者重视挖掘地域文化传统中生态伦理思想的直接动机，也体现了当代西方环境伦理学在文化基础上的开放性特点。
表3 具有代表性的宗教环境伦理观点〔7〕
伊斯兰教 印度教 耆那教
自然价值
内在于
的本源 外在真主 Atman-Brahman 内在灵魂
人对自然尊重万物就是
的态度 尊重造物主 认证自我实现不伤生
保护的实为未来人保护显示Atman-Brahman在食物链上的低
践尺度 资源 保护树和其它生物位、 低水平的消费
佛教 道教儒教
的本源内在佛本 自然的道
自然合理性
人对自然热爱、慈善团结 和谐、协同 相互关联、相
的态度 一致 互依存
保护的实
禁欲、简单消费、人类经济适应 为保存人类社
践尺度 冥想自然自然的经济 会,保护自然
综上所述，首先，当代西方环境伦理学是一个正在发展中的科学领域。它包容有关由生态危机引发的一系列惊人的丰富多样的学术观点。在1970年以前，环境伦理学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学科，也许没有更多的发展，现在，环境伦理学涉及世界最关注的热点问题。学者们的哲学探讨也具有非常的普遍性和多样性。基于这种情况，可以看出环境伦理学的科学领域是处在活跃的生长和扩展阶段，其特点是学者们提供了各种令人兴奋的新思想。第二，它是一门交叉科学。环境伦理学研究人与环境的关系，包括所有在这种关系之间的科学、伦理学、美学、政治、经济和宗教等科学的主要观点，仅仅某一门科学或一种观点根本就不可能满足环境伦理学主题问题的要求。但是，环境伦理学并不是个大杂烩，不是一种机械交叉，相反，它是基于各种科学观点的有机概括。它的一些观点偏重于科学的视野，突出基于推理、逻辑、客观性和可重复性之上的方法，它的另一些观点则更偏重于直觉、情感、想象、艺术、宗教启示以及日常经验的概括和抽象。在环境伦理学领域的学者来自各门科学，如哲学、自然科学、艺术、经济、历史、宗教等科学，这就为环境伦理学的研究提供了不同领域的研究方法。因此，在环境伦理学领域中许多科学交叉在一起，针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哲学问题，展开交叉科学的综合研究。第三，它是融汇众多文化的科学。生态危机是国际性的，某一个国家或社会的生活不对其它国家或社会产生重要影响，是不可能存在的。为了开发一种令人尊重而又可操作的全球环境伦理，必须满怀热情地探讨和认识东西方社会中的政治、经济、宗教、道德、美学传统和社会体制结构。来自东西方社会的各种文化观点，能为重构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解决当代环境问题，提供更加丰富的资料。当今世界资源稀缺，有关资源分配的公正问题，既在现存的国家之间存在，也在当代人和未来人之间存在，这既要引起人们的关注，也必须采取行动。环境伦理学融汇众多文化，能为解决这些问题提供异中之同的立论基础。第四，它是有转变功能的科学。环境伦理学是对全球生态危机的哲学反思，有许多反思谈到需要转换人类的经验。例如，传统的经济布署忽视环境结果；传统的政治谋划只考虑一时一地的国家的自治，不关心连续的物理过程和全球一体的生态系统的状况；传统的哲学和宗教理论，只考虑人类问题割裂人与自然的统一；还有其它的传统科学也是如此。这些反映人类经验的科学都需要重新考察并进行修正。然而，把环境关系结合这些传统科学，其重心方法并不是一个小的转移，而是一个质变。环境伦理学能提供这种质变的支点。第五， 它是异同学说并存的科学（Science of divergence and convergence）。如环境伦理学包括人类中心主义、个体主义、生态中心主义、生态女性主义，以及基于东西方宗教传统之上的一些观点，都是环境伦理学流行的理论倾向，每一个理论倾向都代表一个学者群体或“学派”。这些不同的理论观点适应于人与自然关系的诸方面实践。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这些不同的理论观点，在一些人与自然关系的重大问题的讨论中，在选择方向的取舍上开始趋同。而且有时尽管理论观点上不同，但是解决环境问题的政策建议，相对来说比较趋同。这种理论上的差异和实践对策上的趋同，表明环境伦理学在解决人与自然关系问题方面不局限于一种哲学方法。〔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