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未来社会名称的历史演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恩格斯论文,马克思论文,著作论文,名称论文,未来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这两个名称，有时加以区分，指明它们在未来社会中所处的不同阶段或在实现未来社会的过程中所起的不同作用；有时又不加区分，即社会主义社会就是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也就是社会主义社会，两个名称指的都是代替资本主义社会的同一个未来社会。学术理论界有些同仁由于对这种情况缺乏了解，往往对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使用的未来社会的名称发生误解。因此，有必要考察一下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这两个名称在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的历史演变，以利于防止和消除误解。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把社会主义作为理想的社会制度，而共产主义则是一种运动，是实现社会主义的一个必经的环节。在这部著作中，马克思讲到三种共产主义理论（参看《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17—120页），他对前两种共产主义理论持批判态度，对第三种共产主义理论持肯定态度。他认为，第三种共产主义理论主张“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人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而且保存了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同上书，第120 页）由于马克思对这种共产主义持肯定态度并且对其作用作了极高的评价，所以长期以来，人们就把这种共产主义当作马克思所理想的未来的社会制度。这是一种误解。事实上，在这部著作中，马克思有几处讲到，他所理想的未来的社会制度叫作“社会主义”，而共产主义只是实现社会主义的一种运动和必要环节。马克思当时认为，共产主义作为扬弃私有财产、消除异化劳动、实现人的本质的复归的运动，“是最近将来的必然的形式和有效的原则”，是实现未来社会的一个中介和必然的环节。但是，共产主义有自己的局限性，它还不是人类发展的目标，不是人类社会的形式。那末，人类发展的目标和人类社会的形式是什么呢？马克思说得很清楚，是社会主义社会。他当时认为，在社会主义社会，人的需要更加丰富，人们采用新的生产方式，利用新的生产对象，人的本质得到新的充实，人的本质力量得到新的证明。所以，人们不应满足于进行共产主义运动，而应该通过共产主义运动而又克服它的局限性，超越共产主义这个环节而实现社会主义。
到1847年，马克思对未来社会的名称的使用情况发生了变化。他不仅不再把社会主义社会看作人类发展的目标和人类社会的形式，而且摒弃社会主义这个名称。
1847年底，马克思、恩格斯合写了《共产党宣言》，并于 1848年1月正式公开发表。在《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把自己称为共产主义者而不称为社会主义者，把未来社会称为共产主义社会而不称为社会主义社会。这是为什么呢？恩格斯在为《共产党宣言》写的《1888年英文版序言》和《1890年德文版序言》中作了说明。他指出，1847年，所谓社会主义者是指两种人。一方面是指各种空想社会主义体系的信徒，特别是英国的欧文派和法国的傅立叶派，这两个派别当时都已经缩小成逐渐走向灭亡的纯粹的宗派。另一方面是指形形色色的社会庸医，他们想用各种万应灵丹和各种补缀办法来消除社会弊病而毫不伤及资本和利润。这两种人都是站在工人运动以外，宁愿向“有教养的阶级”寻求支持。只有工人阶级中确信当时政治变革还不够而公开表明必须根本改造全部社会的那一部分人，当时把自己叫做共产主义者。这是一种粗糙的、尚欠修琢的、纯粹出于本能的共产主义；但它却接触到了最主要之点，并且在工人阶级当中已经强大到足以形成空想共产主义，在法国有卡贝的共产主义，在德国有魏特林的共产主义。在1847年，社会主义意味着资产阶级的运动，共产主义则是工人阶级的运动。当时，社会主义，至少在欧洲大陆上，是上流社会的，而共产主义却恰恰相反。恩格斯鲜明地指出：“既然我们当时已经十分坚决认定‘工人阶级的解放应当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们一刻也不怀疑究竟应该在这两个名称中间选定哪一个名称。而且后来我们也根本没有想到要把这个名称抛弃。”（《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264页）这就是说，马克思、恩格斯选择了共产主义这个名称，而且自此以后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名称。
那末，马克思是在什么时候又把自己的理论称为社会主义理论、把自己称为社会主义者、把未来社会称为社会主义社会的呢？据我考证，是他在1849年底—1850年3月和1850年10月至11月1日写成的《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这篇长文中。马克思在批判了无政府主义的社会主义、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空想的社会主义等各种社会主义流派以后，把自己的社会主义理论叫做革命的社会主义，并指出当时“无产阶级就愈益团结在革命的社会主义周围”。他说：“这种社会主义就是宣布不断革命，就是无产阶级的阶级专政，这种专政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差别，达到消灭这些差别所由产生的一切生产关系，达到消灭和这些社会关系相适应的一切社会关系，达到改变由这些社会关系产生出来的一切观念的必然的过渡阶段。”（同上书，第462页）自此以后，马克思就把代替资本主义社会的未来社会， 既称作社会主义社会，又称作共产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这两个名称所反映的社会发展阶段就没有区别了。
1875年，马克思写了《哥达纲领批判》。在这部论著中，马克思把代替资本主义社会的未来共产主义社会分为两大阶段，即“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和“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并且论述了这两个阶段各自的基本特征。但是，马克思并没有把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叫做社会主义社会，而且马克思、恩格斯在世时，从来没有把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叫做社会主义社会。在习惯上，人们常常说，马克思把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或低级阶段叫做社会主义社会，这完全是误传和误解。那末，在科学社会主义发展的历史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把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或低级阶段叫做社会主义社会的呢？是列宁于1917年写的《国家与革命》一书。自此以后，把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或低级阶段叫做社会主义社会、把共产主义社会的高级阶段叫做共产主义社会，这种对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两大阶段的称呼便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流行起来。
我们考察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未来社会名称的历史演变，不是要改变上述这种流行的说法。已经成为流行的说法，既没有必要改变，也是不能改变的。我们的目的在于说明，对于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使用的“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这两个名称，要按他们各个时期的著作的本来意义去理解，而不要用后来流行的称呼去注解，这样做有助于防止对他们的原意发生误解。在我国学术理论界，由于对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关于未来社会名称的历史演变情况不甚了解，而对他们著作中的“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的名称的本意发生误解的现象，是时有发生的。下面仅举两例加以分析。
例一，恩格斯在1890年8月21 日致奥托·伯尼克的信中说：“我认为，所谓‘社会主义社会’不是一种一成不变的东西，而应该和任何其他社会制度一样，把它看成是经常变化和改革的社会。它同现存制度的具有决定意义的差别当然在于，在实行全部生产资料公有制（先是单个国家实行）的基础上组织社会生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7卷第443页）这里的“社会主义社会”， 不是仅指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或低级阶段，而是指包括低级阶段和高级阶段两个阶段的整个共产主义社会。这句话中的“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一样，两个名称没有区别，指的是同一个代替资本主义社会的未来新社会。如果把这句话中的“社会主义社会”仅仅理解为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或低级阶段，就缩小了这句话的适用范围，似乎恩格斯这句话讲的只是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或低级阶段是“经常变化和改革的社会”，而没有包括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也是如此的意思。
例二，恩格斯在1890年8月5日致康·施米特的信中曾经讲到：“在《人民论坛》上也发生了关于未来社会中的产品分配问题的辩论：是按照劳动量分配呢，还是用其它方式。人们对于这个问题，是一反某些关于公平原则的唯心主义空话而处理得非常‘唯物主义’的。但奇怪的是谁也没有想到，分配方式本质上毕竟要取决于有多少产品可供分配，而这当然随着生产和社会组织的进步而改变，从而分配方式也应当改变。但是，在所有参加辩论的人看来，‘社会主义社会’并不是不断改变、不断进步的东西，而是稳定的、一成不变的东西，所以它应当也有个一成不变的分配方式。但是，合理的想法只能是：（1 ）设法发现将来由以开始的分配方式，（2 ）尽力找出进一步的发展将循以进行的总趋势。”（《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691页）这句话中的“未来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也不仅仅指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和低级阶段，而是指包括低级阶段和高级阶段两个阶段的整个共产主义社会。恩格斯认为，整个共产主义社会（亦即整个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不断改变、不断进步的社会，它的每个发展阶段上都有自己特定的生产和社会组织，因而也有相应的分配方式。整个共产主义社会（或整个社会主义社会）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它也没有一个一成不变的分配方式。我们知道，马克思在1875年写的《哥达纲领批判》恩格斯是完全赞同的。据此可以推断，恩格斯这句话至少是认为共产主义社会的两个阶段的分配方式是不同的，在它的低级阶段实行“按劳分配”，而在它的高级阶段则实行“按需分配”。恩格斯在这封信中设想的“将来由以开始的分配方式”，可能指的就是按劳分配；而他设想的“进一步的发展将循以进行的总趋势”，可能指的是按劳分配随着生产的发展将逐步过渡到按需分配。我国学术理论界有些人在引用恩格斯这段话时，把“未来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理解为仅仅指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或低级阶段，并借助于这种理解，否定按劳分配是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或低级阶段的基本分配方式，这是违背恩格斯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