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服务业安全形势的评价与政策建议_国际竞争力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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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F7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7685(2015)08-0036-06

      DOI：10.16528/j.cnki.22-1054/f.201508036

      改革开放特别是加入WTO以来，我国积极适应对外开放趋势，稳步推进服务业开放，对外开放程度不断提升，服务业成为跨国投资热点。外资特别是跨国企业大量进入我国服务业市场，利用规模实力和竞争优势，逐步在商贸物流、专业服务等领域形成了一定的市场地位，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国内企业乃至产业发展，甚至产生产业安全问题。探讨服务业对外开放中的产业安全问题，对于进一步深化服务业对外开放、保持我国产业发展的独立地位、确保经济社会安全和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我国服务业产业安全形势评估

      一国服务业产业安全与否主要表现在：国内服务业市场是否为外国企业所控制、服务业产业对外依存度高低、国内服务业和服务业企业是否具有足够的国际竞争力等。因此，本文从产业国内环境、产业国际竞争力、产业对外依存度和产业控制力四个方面，对我国现阶段服务业产业安全的状态和形势进行评估。

      (一)服务业发展的不利因素正在凸现

      当前，我国服务业发展的整体环境相对较好。从市场需求看，我国人均GDP已达7500美元，消费结构升级加快，健康、旅游、文化等服务消费日益成为居民消费的热点。从生产要素看，国内储蓄率相对较高，2014年储蓄存款余额接近116万亿元，储蓄率约50%，为产业发展提供了相对充裕的潜在资本；劳动力规模较大，劳动力素质逐步提升；基础设施条件不断改善，高铁、民航和信息网络快速发展，极大方便了要素流动。从政策环境看，新一届政府成立以来，密集出台了健康服务、养老服务、文化创意、生产性服务业等服务业政策文件，加快涉及服务业的“营改增”和利率市场化、商事登记和行政审批、外资准入和负面清单管理等改革，为服务业创造更好的发展环境。但服务业发展面临诸多不利的国内环境因素。这些因素既包括由于服务业本身产业特征导致的长期存在的问题，也包括随着经济社会结构变化而新出现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问题。如，劳动力成本上升，高素质人才不足；服务业融资难，资本利用效率低；水电气同价政策长期得不到落实，服务业研发投入不足，创新水平低；政府规制和监管不到位导致的服务质量问题，等等。这些因素若得不到有效解决，将极大影响服务业的发展，甚至可能危及服务业产业安全。

      (二)服务业国际竞争力较弱且有进一步减弱的趋势

      近年来，尽管我国产业规模不断壮大，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进出口总额已分别位列全球第一位和第三位，但产业国际竞争力①一直较弱(见表1)。从货物贸易看，近年来工业的国际竞争力指数一直为正且有所提升，表明工业部门的产业国际竞争力正在增强。相反，我国服务业在国际竞争中整体处于劣势地位。2005年以来，服务业国际竞争力指数一直为负值，且从2005年的-0.0606下降到2014年的-0.3346，表明服务业的国际竞争力正进一步减弱。从服务业内部看，建筑服务、计算机和信息服务、咨询、广告和宣传等商业服务具有一定国际竞争力，运输、旅游、专有权利使用费和特许、电影和音像等服务行业国际竞争力很弱。服务业国际竞争力的变化情况说明我国服务业产业安全形势不容乐观。

      

      (三)服务贸易逆差持续快速扩大

      近年来，我国服务贸易快速发展，但服务贸易逆差也快速扩大。2001-2014年，我国服务贸易总额从726亿美元迅速增加至5739亿美元，13年间增长了6.9倍；服务贸易逆差从59亿美元扩大到1920亿美元，增长了31.5倍。这说明我国服务业在迅速融入国际市场的同时，服务产品的出口竞争力还比较弱。总体看，我国对外贸易依存度正在不断下降，无论是货物贸易还是服务贸易。与货物贸易相比，服务贸易规模较小，贸易依存度相对低得多。2009年以来，我国服务贸易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维持在5.5%～6.0%之间，服务贸易进出口总额占服务业增加值的比重维持在11.4%～13.9%之间(见表2)。

      

      根据世界贸易组织公布的数据计算，2013年我国商业服务贸易依存度为5.78%，同时世界平均水平为12.05%，美国、德国、英国的服务贸易依存度分别为6.51%、16.59%、18.51%，②印度和巴西为14.68%和5.38%(见表3)。我国服务贸易依存度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也低于大多数服务贸易发达国家。需要注意的是，发达国家的服务业占GDP的比重普遍在70%以上，服务质量水平较高，服务贸易竞争力较强。从这个角度看，我国在扩大服务业开放的同时，更需要重视服务业国际竞争力的提高。

      

      (四)外商对投资企业的股权控制度有所上升

      外资进入一国产业，可通过控制市场、品牌、股权、技术、经营权等，实现对产业的控制。近年来，我国服务业外资市场控制度有上升趋势，但上升幅度较小，尚低于30%的外资市场控制警戒线。[1]由于服务业统计资料有限，本文通过分析批发业、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房地产业等具体行业，来反映服务业外资市场控制程度。表4数据表明，餐饮业的外资市场控制度相对较高，超过24%；其他服务业行业的外资市场控制度普遍不高，其中批发业、零售业、房地产业的外资市场控制度在13%以下；近年来，批发和零售业的外资市场控制度有所提高，其他行业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③

      

      创办中外合资企业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引进外资的重要方式。目前，许多服务业行业对外商设立独资企业仍有限制，《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修订稿)》中，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中的铁路干线路网、民用机场的建设运营等要求中资控股或合资合作，对金融业公司外资持股比例则有严格要求。但近年来，在外商投资企业中，外方的股权控制率进一步提高。2004-2011年，在服务业行业中，除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文化、体育和娱乐业外，其他服务业外商投资企业的外资股权控制率都有所提升，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教育，住宿和餐饮业外资股权控制率提高最多，分别达18.79、15.65、10.41个百分点。多数服务业行业的外资股权控制率达80%以上，其中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高达95.92%。

      二、我国服务业开放可能存在的产业安全隐患

      近年来，外资加快进入我国服务业市场，通过跨国并购控制部分服务业优质企业和龙头企业，或者正在形成网络化的经营格局，未来可能带来产业安全隐患，需要引起重视。

      (一)挤占本土企业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在WTO规则下，全球服务贸易和投资日益自由化。进一步开放服务业市场，将会吸引来自全球的有竞争力的服务业企业进入中国市场。由于我国服务业发展相对滞后，许多行业缺乏有竞争力的服务业龙头企业和知名品牌，国内服务业市场的开放可能导致国内市场很快被部分实力雄厚、管理现代化、竞争力强的国外服务业企业所占领，本土企业的生存和发展空间被压缩。如，在零售业领域，按照我国加入WTO后3年内全面开放商业零售市场的承诺，自2004年12月11日起中国取消对外商投资商业企业在地域、股权、数量和设立方式等方面的限制，零售业全面对外资开放。此后，跨国零售企业在华迅速扩张，全球50家最大零售企业大部分已进入中国，外资大型超市发展迅速。目前，大润发、沃尔玛、家乐福、乐购、麦德龙、乐天玛特等外国连锁超市在华企业的销售额均位居中国市场前列。跨国零售企业拥有全球统一的产销链，在许多国家其自主品牌产品在销售总额中的占比为30%～60%。长期以来，我国流通产业发展薄弱，外资零售若形成庞大的销售渠道，可控制大部分产品的上下游销售资源，从而形成对我国制造业及其上游产业的掌控，一些企业甚至可能成为国外流通企业贴牌产品的加工车间。[2]与发达国家不同，大型外资商贸流通企业进入我国市场后，多开设在城市中心区域，传统的小型商贸企业(如夫妻店、个体户等)受到巨大生存压力，由此可能导致经营困难和城市失业问题。

      当前，我国普遍存在“外资偏好”、“褒外贬内”的倾向。如，在会计审计领域，更多偏好外资会计师事务所。深圳市甚至曾要求深圳基础产业国有企业年度审计工作全部由“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承担。据不完全统计，“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及其国内合作单位数量占我国会计师事务所总数不足1%，但其审计的国内上市公司的资产占全部上市公司审计资产的50%以上，垄断了80%的进入我国的跨国公司、国际金融集团的审计业务。这种现象虽与外资服务业企业具有较强的业务能力和国际化视野紧密相关，但观念偏差也助长了外资企业在国内市场的迅速壮大。

      (二)通过控制技术和品牌等固化我国国际产业分工地位

      与进入制造业相同，外资进入一国服务业市场，会通过收购国内企业股权、品牌和技术等，抢占市场份额；通过其优质服务和经营网络，形成垄断地位，获取高额利润。一方面，本土培育的服务业品牌可能在并购中受到蚕食。在许多并购案中，外资在投资初期还会使用原来本土的品牌，但最终会以收购方的品牌取代被收购方的品牌；另一方面，本土服务企业通过引进外资，虽然得到了先进的管理经验和技术设备，但长期看，跨国公司保持自身技术优势、防止技术流失、维持其战略主动地位的并购行为不一定能使我国服务企业获得创新动力。如，在餐饮服务领域，2011年百胜餐饮集团收购了本土知名餐饮企业——小肥羊集团有限公司93.2%的股权，使小肥羊成为一家外资绝对控制的火锅餐饮企业。如果外资一方不按照合同规定使用原有品牌，或拒绝投入足够的广告宣传费用，可能导致小肥羊这一民族品牌的消失。此外，外资控股或入股的目标一般为行业领先地位的企业，这些企业往往拥有行业中管理创新、技术创新方面的精英人才。外资并购可能导致部分高端人才流向外资企业，造成服务创新逆向流动的负效应。而且，外资企业利润率水平普遍高于内资企业，说明外资企业通过进入我国服务业市场，可获得超额利润(见表5)。总之，外资通过控制我国服务业市场及产业链两端，进一步固化我国在国际产业分工中的中低端地位。

      

      (三)制约其他产业发展甚至引发潜在经济社会安全问题

      服务业特别是金融、信息等生产性服务业是国民经济和产业链中的关键领域，但我国这些产业的国际竞争力水平较低。这些行业若为外资所控制，不仅会对行业自身发展形成极大制约，也对其他产业甚至国民经济和社会安全造成隐患。如，信用评级服务是保护投资者利益、促进金融市场健康发展的重要保障，是信用体系建设中不可或缺的金融中介，对一国经济发展和金融安全等影响重大。在全球主权信用评级和国际资本市场的债务融资评级方面，美国的穆迪、标普和惠誉三大评级公司长期居于垄断地位。当前，这三大美国信用评级公司在我国信用评级市场的垄断地位已经形成，并渗透到金融等行业。2006年，穆迪收购中诚信49%的股权并接管了经营权，同时约定7年后持股51%；同年，美资控制的新华财经公司收购上海远东62%的股权；2007年，惠誉收购了联合资信49%的股权并接管经营权。目前，我国4家全国性信用评级机构中，除大公以外，其余3家已经或正在被国外跨国公司控制，市场份额合计超过2/3。[3]信用评级服务若被外资控制，将对我国金融业及所有涉及信用评级(如发行债券和票据)的企业和行业造成影响。再如，当前人类已进入信息化时代，信息服务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作为信息服务重要内容的互联网不仅是当前信息传播的主渠道之一，也由于其具有广告、增值服务、网络游戏以及B2B、B2C、C2C等具体的商业盈利模式，而拥有了更加丰富的经济社会服务功能。一些网络新媒体和社交网站甚至成为推广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重要渠道。2014年，我国互联网普及率已达47.9%，上网人数达6.49亿人，电子商务交易额约13万亿元，互联网对我国经济社会的影响已极为深刻。经过多次海外上市浪潮，目前我国规模较大的互联网企业均实现海外上市，一些重要互联网企业已实际被外资控股或实际控制。互联网等信息服务若被外资所控制，不仅会影响依托电子商务的实体经济，也会对社会价值导向、金融体系安全和社会稳定产生冲击。

      三、应对服务业产业安全问题的政策建议

      在经济全球化和贸易自由化深入发展的背景下，各国服务业市场的相互开放是必然的趋势。出于利用外资、更好服务于本国经济的需求，各国将在WTO和双边、多边等贸易框架下，不断降低外资准入门槛，促进服务业市场的对外开放。同时，为维护国家经济与政治主权、保障产业安全，加强外资准入立法、实施有针对性的外资审查制度和外资并购监管行为、建立产业安全预警机制等，也成为各国应对服务业产业安全的必要举措。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应对产业安全的关键还在自身，鼓励企业“苦练内功”、提高管理水平和创新能力、提升应对国际竞争和风险挑战的能力，是开放条件下解决产业安全问题的关键。在此基础上，借鉴国际经验，政府还可采取如下措施：

      (一)将产业安全问题提升至国家安全层面

      借鉴美国现行做法，在制度设计上，允许对任何可能危及国家安全的外资并购、收购或接管我国企业的商业行为予以审查。按照《关于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的规定》，由商务部主要负责外资并购所涉及的经济安全审查工作。对可能涉及的社会、环境、信息、政治等方面的国家安全问题，可参照美国以部门审查与国会审查相结合的做法，[4]在全国人大常委会设立国家安全审查委员会(或由国家安全委员会下设常设机构)，由其与国家安全部门共同进行相关安全审查。

      (二)完善外资准入投资相关立法

      完善的法律制度是发达国家维护产业安全的基础。美国的《贸易协定法》、《贸易和关税法案》、《外商投资与国家安全法案》等均对贸易和投资进行了严格限制。在一些服务业重点行业的保护方面，美国“形式上总体开放，实际上有所限制”，各州对服务业务的开放具有较大自主权。如，对银行业设立分支机构、代理行或代表处方面，亚利桑那、阿肯色、科罗拉多、堪萨斯、肯塔基等州禁止外国银行设立代表处，俄克拉荷马州要求只有自有资本超过1000万美元且在母国排名前5名才能设立代表处。[5]可借鉴美国各州对服务业开放采取不同的具体限制措施的做法，在我国全面履行开放承诺的基础上，允许我国各省、市、自治区结合本地实际，以立法形式对外资准入条件设置差异化标准。

      (三)完善服务业安全的监管审查制度

      服务业安全的监督审查制度包括事前审查制度和事后预警制度。前者包括建立合理的服务业限入制度，对负面清单中的产业限制进行渐进式修订；进一步健全国家产业安全相关法律体系；制定合理可行的审查制度实施细则，可借鉴美国、加拿大等国经验，不对“国家安全”进行严格界定，以提高事前审查制度实施的灵活性。后者包括构建服务业安全测评指标体系，并保证指标体系的执行与落实；推进服务业信息化建设，加强对服务业、企业特别是外资企业的信息统计，为服务业产业安全评估提供信息基础；发挥行业协会在维护服务业产业安全中的积极作用，形成政府、行业协会和企业的有效互动机制；对已准入的外资服务企业实施有效的事后备案监管；[6]特别要结合《反垄断法》、《反不正当竞争法》等法律，加强对服务业企业行为的监督管理。

      ①国际竞争力指数是反映一国产业国际竞争力强弱的重要指标。一国某产业的国际竞争力指数=(一国某产业产品出口额-该国该产业产品进口额)/(一国某产业产品出口额+该国该产业产品进口额)。国际竞争力指数取值在-1到1之间，数值越接近1表示该产业国际竞争力越强，越接近-1则表示该产业国际竞争力越弱。

      ②德国、英国、法国的服务贸易依存度高的原因主要是受欧洲区域一体化的影响，欧盟内部的服务贸易限制更少、贸易更加自由。

      ③相比而言，我国工业行业外资市场控制度普遍较高，但近年来也呈下降趋势。2007年，我国规模以上工业外资市场占有率为27.7%，其中有17个行业外资市场占有率超过30%，8个行业超过40%，4个行业超过50%，3个行业甚至超过60%；2012年，我国规模以上工业外资市场占有率为23.88%，其中有9个行业超过30%，有2个行业超过了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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