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缅语、汉语选择疑问句比较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疑问句论文,汉语论文,藏缅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本文所说的“选择疑问句”,包括选择问句、正反问句、重叠问句三种句式。藏缅语、汉语都有几种不同的选择疑问句句式,二者有共性也有个性。通过藏缅语与汉语选择疑问句的比较,有可能从相互的观照中加深对二者现状及历时演变的认识。
本文在梳理28种藏缅语选择疑问句特点的基础上,通过与汉语进行对比,对二者的共时特点和历时演变特点进行分析,并进一步探讨汉语选择疑问句研究中的若干问题,以及制约选择疑问句句法结构演变的因素。
一 句法结构的共时平面:同中有异
(一)藏缅语选择疑问句的特点
藏缅语选择疑问句的特点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
1 从标记使用与否,可分为有标记和无标记两类。选择疑问句从语气来看,表达的是疑问语气;从语义关系来看,体现的是一种选择关系。因而这种句子存在两类标记:一是表达疑问语气的传疑标记,即疑问语气词或词缀;二是表达选择关系的关联标记,即关联词。根据标记的出现情况,存在以下几种类型:
(1)无标记的。即既不使用传疑标记,也不使用关联标记。例如:
(3)有关联标记,无传疑标记的。例如:
景颇语的句尾词与句子的语气,主语的人称、数,以及谓语的式相一致。上例中的用在疑问句里,表示主语是第二人称单数,谓语是存在式。
2 从表现手段上,可分为语法手段和语音手段两类
(1)语法手段。有三种情况:分析手段,屈折手段,分析、屈折手段兼用。一般说来,虚词的使用属于分析手段,词缀、重叠、语音交替等属于屈折手段。藏缅语的选择疑问句,多数语言采用分析手段,少数语言采用屈折手段,还有个别语言分析、屈折手段兼用。
A采用分析手段的。例如:载瓦语、阿卡语、卡多哈尼语、西摩洛哈尼语、错那门巴语、仓洛门巴语、浪速语、仙岛语、阿昌语、波拉语、怒苏语等语言。举例如下:
前一例的句尾助词是,后一例是
,通过句尾助词的前缀
的语音交替表示不同的人称、数。另外,句中还可以添加连词
。
(2)语音手段:语音手段是指通过语调的变化来表示疑问。例如:
玛曲藏语第一个谓语动词(或动词语尾)或形容词最末音节的韵尾要拉长、上扬。第二个谓语动词(或动词语尾)或形容词最末音节则要降调,形成此起彼伏的状态。
3 从句式上,可分为选择、正反、重叠三种问句
这三种句式并不是在所有语言中都存在。其中,选择问句、正反问句是所有藏缅语都有的,而重叠问句只在彝语、喀卓语等少数语言中存在。以盐源彝语为例:
(二)汉语选择疑问句的特点
汉语选择疑问句有其自成系统的方面。若从上述三个方面去观察,则可归纳为以下几个特点:
1从标记的使用与否来看,同样可分为有标记和无标记两类
(1)无标记的。如:你吃饭吃面?你去不去?
(2)有传疑标记,无关联标记的。如:你吃饭呢吃面?你去呢不去?
(3)有关联标记,无传疑标记的。如:你吃饭还是吃面?你去还是不去?
(4)既有传疑标记,又有关联标记的。如:你吃饭呢还是吃面呢?你去呢还是不去呢?
汉语的语气词“呢”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羡余成分,上述例句中的语气词“呢”都可以省略。
2从表现手段来看,有语法手段和语音手段两类
语法手段中,只有分析手段,没有屈折手段;语音手段中,通过上升语调来表达疑问。例如:
你喜欢北京还是武汉? (使用虚词“还是”连接选项)
你要喝什么?饮料,茶? (两个选项均读为上升语调)
3从句式来看,包括选择问句、正反问句两种句式
选择问句:你是找工作还是读研?
正反问句:你吃不吃?
通过藏缅语和汉语的共时比较可以看到:(1)最大的共性是:二者的句法结构都分为有标记和无标记两类。(2)在表现手段上有共性也有差异。藏缅语、汉语都用语法手段和语音手段来表达选择疑问范畴,但是藏缅语的语法手段多数是分析手段,少数是屈折手段,还有个别语言分析、屈折手段兼用;而汉语只有分析手段。(3)在句式上,藏缅语比汉语丰富。藏缅语有选择问句、正反问句、重叠问句三种句式;而汉语只有选择问句、正反问句两种句式。
二 句法结构的历时演变:演变链大致相同
(一)藏缅语选择疑问句在历时演变上的特点
从历时演变的角度来看,藏缅语的选择疑问句有以下两个特点:
1传疑标记先于关联标记产生。通过藏缅语传疑标记(疑问语气词或词缀)和关联标记(关联词)的词源比较,可以分辨这两类标记产生的先后顺序。
选择疑问范畴应该是藏缅语的一个古老的语法范畴。传疑标记的同源状况启示我们,藏缅语在有了选择疑问范畴后的一段时间,并不使用疑问语气词作为语法标记,后来才逐渐出现了疑问语气词。所以至今有的语言疑问语气词的功能还比较弱,可以不用,或通过语音变化或语调来代替它的功能,如玛曲藏语主要通过语调的变化来表示选择疑问。
这说明原始藏缅语阶段表示选择疑问范畴的关联标记是不发达的,这类关联词是后来语支分化之后逐渐发展起来的。总之,我们可以认为,用于选择疑问句的关联词的产生,其时间要晚于疑问语气词。
2 存在以下演变链。在《藏缅语选择疑问范畴句法结构的演变链》①一文中,我们曾经揭示出藏缅语选择疑问句句法结构的演变链为:
无标记的选择问句→有标记的选择问→无标记的选择问句
↓ ↓
无标记的正反问句→有标记的正反问句→无标记的正反问句→重叠问句②
这一演变链显示,藏缅语的选择疑问句的初始形式是无标记的选择问句(A,B?)和无标记的正反问句(A-Neg-A?)。后来随着疑问语气词和关联词等标记的产生,发展出了有标记的选择问句(A-part,conj-B-part?)③和有标记的正反问句(A-part,conj-Neg-A-part?)。由于语言经济原理的作用,并不承载疑问焦点的疑问语气词和关联词逐渐脱落,从而又产生了无标记的选择问句(A,B?)和无标记的正反问句(A-Neg-A?)。但是,在这一阶段形成的无标记的选择问句和无标记的正反问句,其背景与初始阶段的完全不同。初始阶段是因为标记尚未产生,而这一阶段则是因为标记的脱落。无标记的正反问句稳定使用一段时间后,在韵律机制及语言经济原理的共同作用下,这类正反问句中的否定副词进一步脱落,从而形成重叠问句(AA?)。藏缅语28种语言(方言)的共时比较,能够帮助我们梳理出选择疑问句的这一演变链。
(二)汉语选择疑问句在历时演变上的特点
根据现有文献材料及前人的研究成果,汉语的选择疑问句在历时演变上存在以下特点:
1 疑问语气词、关联词经历了由繁趋简的过程,其中有继承也有淘汰。
上古汉语用于疑问句的语气词较多,主要有“乎”、“哉”、“与(欤)”、“邪(耶)”、“焉”、“诸”、“也邪”、“乎哉”等。中古汉语中,用于选择疑问句的疑问语气词大大简化,常用的只有“乎”、“邪”、“耶”。现代汉语的疑问语气词,有两个半:“吗”、“呢”和半个“吧”,但用于选择疑问句的只有一个“呢”[1]。上古汉语的疑问语气词在发展过程中全都被淘汰,代之以新起的语气词。
上古汉语用于选择疑问句的关联词,主要有“抑”、“抑亦”、“抑为”、“为”、“将”、“其”、“且”、“意”、“妄其”等。中古汉语的选择问句中出现了新的关联词“是”、“为是”、“为当”、“为复”、“亦复”、“还”、“当”、“或”等。上古汉语选择疑问句使用的关联词“抑”、“抑亦”、“抑为”、“妄其”在这一时期已经被淘汰而不再使用。这一时期有两个现象具有重要的意义:一是上古时期使用较少的“为”,在这一时期成为最常用的关联词,并可以与“是”、“当”、“复”等词组合成“为是”、“为当”、“为复”等复音词,表示选择关系;二是判断动词“是”也开始用于选择疑问句,但从用法上看,还没有虚化成连词。近代汉语的关联词,对前代既有继承,也有淘汰,主要有:“是”、“还是”、“却”、“却是”、“只是”、“或是”等。其中,“是”、“还是”在发展过程中逐渐成为最主要的关联词。到清代,选择疑问句的主要句式为:“是……是……”、“还是……还是……”、“是……还是……”。现代汉语选择疑问句的句式至此已发展成型。
2 演变链与藏缅语大致相同。
汉语的选择疑问句,若只考察有文献记载的材料以及现代汉语普通话,则呈现出的演变链是:
有标记的选择问→标记的选择问句
↓↓
有标记的正反问句→无标记的正反问句
先秦两汉时期的选择疑问句一般要在分句末尾加疑问语气词“乎”、“与(欤)”、“邪(耶)”,有的还可以在句中加关联词,构成“A-part,(conj-)B-part?”格式的选择问句。如果选项是正反相对的两个方面,则构成“A-part,Neg-A-part?”。例如:
1)吾未知善之诚善邪,诚不善邪?若以为善矣,不足活身;以为不善矣,足以活人。(《庄子·至乐》)
2)“且天下立两帝,王以天下为尊齐乎,尊秦乎?”王曰:“尊秦。”(《史记·田敬仲完世家》)
3)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筑与?抑亦盗跖之所筑与? (《孟子·滕文公下》)
4)尧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之治欤不治欤?不知亿兆之愿戴己欤不愿戴己欤? (《列子·仲尼》)
5)尊者赐之曰:“其所取之者义乎不义乎?”(《孟子·万章下》)
吕叔湘曾指出“文言里的抉择是非问句差不多必用语气词,并且多数是上下都用。”[2]284他所说的文言应是指上古时期。随着语言的发展演变,到中古时期,疑问语气词开始脱落,关联词也可以不用,出现了“A,B?”式无标记的选择问句和“A-Neg-A?”式无标记的正反问句。至宋、元、明、清,直至现代汉语,这种无标记的选择问句仍在使用。例如:
6)不知卿家君法孤,孤法卿父?(《世说新语·政事》)
7)只见茶博士道:“官人,吃茶吃汤?” (《杨温拦路虎传》)
8)已下便即讲经,大众听不听?能不能?愿不愿? (《敦煌变文集·佛说阿弥陀经讲经文》)
9)行者合掌道:“不知文洗,武洗?”国王道:“文洗如何?武洗如何?” (《西游记》第四十六回)
10)你真心和我好,假心和我好? (《红楼梦》)
汉语选择疑问句发展演变的上述历程,只反映了汉语有文字可考的历史阶段,这一时间段的发展演变过程与藏缅语选择疑问句演变链的中间部分基本相同。
3在句式上,有“A-Neg?”式的正反问句,与“A-Neg-A?”式并存。
“A-Neg?”式正反问句见于文献的时间最早是在西周时期。据裘锡圭(1988)[3)的研究,西周中期五祀卫鼎铭文中就已出现一例“A-Neg?”式问句:“正乃讯厉曰:汝贾田不。”到战国末期的出土文献《睡虎地秦墓竹简》中,这一句式的用例逐渐增多。如:
免老告人以为不孝,谒杀, 当三环之不?不当环,亟执勿失。(《睡虎地秦墓竹简·法律答问》)
两汉至魏晋南北朝,“A-Neg?”式几乎是文献中唯一的正反问句式。但这一时期用于句末的否定词比先秦时要丰富得多,除常用的“否(不)”之外,还有“未”、“非”、“无”等否定词。例如:
11)张仪谓其妻曰:“视吾舌尚在不?”其妻笑曰:“舌在也。”(《史记·张仪列传》)
12)君除吏已尽未? (《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
13)如此衣形者,是汝所拟者非邪? (《世说新语·贤媛》)
14)佛言:“我故问之,若随所报之。于须菩提意云何?幻与色有异无?幻与痛痒思想生死识有异无?”
(《道行般若经》)
近代汉语中,“A-Neg?”式正反问句进一步发展,句末的否定词除了“否(不)”、“未”、“非”、“无”外,“不是”、“不曾”、“没”、“没有”等否定词也开始用于这一句式。此外,还出现了大量在“Neg”之前插入语气词“以”、‘‘已”、“也”、“阿”的现象。例如:
15)你曾杀人也不曾? (《简贴和尚》)
16)这个是阿谁不是? (《敦煌变文集·舜子变》)
17)你来的时候太太动身没有? (《儿女英雄传》第十七回)
至现代汉语,“A-Neg?”式正反问句句末的否定词只保留“不”、“没”、“没有”,“A不?”、“A没?”、“A没有?”成为与“A-Neg-A?”式并存的正反问句式。
4没有重叠问句
汉语的选择疑问句,只有有标记的选择问句、有标记的正反问句、无标记的选择问句、无标记的正反问句四种句法结构形式,没出现“AA?”式的重叠问句。
三 几点思考
(一)从藏缅语反观汉语,汉语选择疑问句的演变链应该可以再向前延伸,其初始形式是无标记的选择问句和无标记的正反问句。
汉语现存最早的文献,距今仅3000余年,而汉语的历史远不止3000多年。那么,在这之前的汉语究竟是一种怎样的面貌呢?这恐怕很难做出科学的考证。但是,从与汉语的亲属语言藏缅语的比较中,我们还是可以做出一些合理的推断。
前面已经论述,汉语的选择问句,从最早的文献看来,是有标记的选择问句和有标记的正反问句:而藏缅语选择疑问句的演变链,其初始形式是无标记的选择问句和无标记的正反问句。从藏缅语反观汉语,我们认为,汉语选择疑问句的初始形式有可能也是无标记的。理由有二:
1 汉语传疑标记(疑问语气词)和关联标记(关联词)的产生,一般认为在春秋战国时期。王力在《汉语史稿》中指出:“春秋时代以后,语气词逐渐产生和发展了。”[4]296李英哲、卢卓群的《汉语连词发展过程中的若干特点》一文则认为,“上古时期,开始形成的连词,绝大多数是单音连词,比较集中地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5]而选择疑问范畴是一个古老的语义范畴,那么,在疑问语气词和连词形成之前,汉语的选择疑问句很可能如藏缅语一样,以“A,B?”式无标记选择问句和“A-Neg-A?”式无标记正反问句来表达这一语义范畴。
2上古文献中有少量无标记的选择问句和无标记的正反问句。上古汉语中,虽然如前文所述,选择疑问句的句尾几乎必加语气词,是有标记的选择问句和有标记的正反问句。但是,我们仍能发现一些不加任何标记的例句。如:
1)王占曰:吉。东土受年?南土受年?西土受年?北土受年? (《甲骨文合集》36975)
2)知人通钱而为藏,其主已取钱,人后告藏者,藏者论不论? (《睡虎地秦墓竹简·法律问答》)
3)甲告乙盗牛,今乙贼伤人,非盗牛也,问甲当论不当? (《睡虎地秦墓竹简·法律问答》)
4)今郡守为廷不为? (《睡虎地秦墓竹简·法律问答》)
这四个例句中,例1)出现于语气词和连词产生之前的殷商时期,其余三例出现于语气词和连词产生之初的战国时期。这些例句显示,在汉语选择疑问句的初始阶段,应该是存在无标记的形式的。
“A-Neg-A?”式无标记正反问句有一个奇特的现象,那就是,在秦以后约1000年中,历代汉语文献都没再见到这种句式,直到唐五代时期才又出现。对这一现象,不同的学者做出了不同的解释,如朱德熙的“方言”说[6]、刘子瑜的“口语化”说[7]、何亚南的“求简”说[8]。通过藏缅语反观汉语,并考虑到语气词、连词产生的时间,我们可以认为,这一现象反映了汉语的正反问句在发展演变上的一条路径:无标记正反问句→有标记正反问句→无标记正反问句。甲骨卜辞和秦简中的少数用例,反映了语气词和连词产生之前的面貌;此后,随着语气词和连词的产生,选择疑问句通过标记的使用,来凸显选择疑问句的语义关系,这也就是先秦至唐五代之前再没发现“A-Neg-A?”式无标记正反问句的原因。唐五代之后,由于带有传疑标记和关联标记的选择疑问句经过长期的运用,其结构关系和句法功能已固化为稳定的认知模式,这时,在语言经济原理的作用下,并不承担疑问焦点的标记就可以省略,从而再次出现“A-Neg-A?”式无标记的正反问句。
(二)如果将汉语方言纳入研究视野,则汉语选择疑问句的演变链还可以向后延伸,有可能发展出重叠问句。
汉语没有“AA?”式的重叠问句,这是指汉语普通话,如果将汉语方言纳入研究视野,就会发现,不少方言中存在这类句式。如作者之一朱艳华的母语湖北来凤话(属西南官话)里,“AA?”式的重叠问句和“A-Neg-A?”式无标记正反问句并存。在口语中,“A-Neg-A?”中的Neg可以省略,这时,动词或形容词就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从?”句式。如果是双音节词,则重叠第一个音节。例如:
你买买? (你买不买?)
你理理发? (你理发不理发?)
这些菜新新鲜? (这些菜新鲜不新鲜?)
她长得漂漂亮? (她长得漂亮不漂亮?)
存在重叠问句的汉语方言还有不少,如江苏淮阴方言、江西于都客家方言、湖北仙桃方言、山东招远方言、黑龙扛宾县方言、福建连城客家方言等。汉语方言的语言事实启示我们,重叠问句可能是无标记正反问句进一步发展的方向。
(三)制约选择疑问句演变的因素
通过语言比较(包括汉语普通话、汉语方言、藏缅语的比较),我们发现,制约选择疑问句句法结构演变的因素有两个方面:
1语言类型特点的制约。汉语和藏缅语虽都属于分析型语言,但分析性程度不同。相对而言,汉语的分析性更强。即使是藏缅语内部,分析程度也不一,北部语言如羌语、普米语、道孚语保留屈折变化相对多一些,南部语言如彝语、傈僳语、哈尼语等语言保留屈折变化相对少一些,而景颇语介于二者之间,比南部语言具有更多的形态变化。这种语言类型上的差异,制约了选择疑问句句法结构的演变。
在藏缅语中,有的语言产生了“A-Neg-A?”式无标记的正反问句,而有的语言如景颇语、独龙语、荣红羌语等则没有产生,原因是什么?跨语言的比较显示,这与它们在动词上保留丰富而系统的形态变化有关。如景颇语的动词谓语,都必须带表示动词谓语人称、数的句尾助词,句尾助词与动词谓语的结合是强制性的。若动词是两个,则两个动词都要带上句尾助词,不可以省略。因此,景颇语的正反问句只能是“A-part,Neg-A-part?”式。例如:
2 语言系统特点的制约。语言是一个由语音、词汇、语法诸要素构成的系统,这几个系统内部又有若干小系统。在语言系统内部,各个成分之间相互依存,相互制约。语言的这种系统性特点,也会影响到选择疑问范畴句法结构的演变。
为什么汉语普通话没有重叠问句,而有的汉语方言却有?这就要从语言的系统性特点来考察。普通话的语法系统中,动词可以重叠表示“短暂”、“尝试”等语义,形容词也可以重叠表示“程度加深”。动词、形容词已经采用了“重叠”这一语法手段来表示一定的语法范畴,就制约了其以同样的手段来表示疑问范畴。而产生了重叠问句的汉语方言,动词、形容词重叠不能表示别的语法意义,只能表示疑问。如来凤话中,“短暂”、“尝试”等语义是通过在动词后添加“下”、“下子”来实现的,“程度加深”的语义是通过在形容词前添加“几”、“好”等副词来实现的。仙桃话中,动词、形容词的重叠除了表疑问外,也没有别的语法意义,“短暂”、“尝试”、“反复多次”等语义是通过在动词后添加“下”来实现的,“程度加深”的语义是通过在形容词前添加“太”来实现的。
注释:
①戴庆厦、朱艳华《藏缅语选择疑问范畴句法结构的演变链》,《汉语学报》2010年第2期。
②(1)纵向的箭头代表类推关系,横向的箭头代表演变关系。本文主要讨论演变关系。(2)演变不一定是新形式产生,旧形式就消失的替代过程,有可能是新旧形式并存。下文“汉语演变链”部分同此。
③part代表疑问语气词,conj代表关联词,Neg代表否定副词。“A-part,conj-B-part?”在本文涉及的28种藏缅语中,有若干变式。主要有:“A-conj-B?”式、“A,conj-B-part?”式、“A-part,conj-B?”式、“A-part,B-part?”式等。正反问句根据part和conj的使用与否,也有一些变式,本文不再一一列举。括号里是最完备的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