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尽瘁为京剧 艺融南北第一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鞠躬尽瘁论文,京剧论文,第一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京剧向分南、北两派,南派,以上海为中心,也称“海派”、“外江派”;北派,以北京为中心,也称“京派”、“京朝派”。这两派各有长短,但是长期以来各不相扰。北派里,贬低南派的也不乏其人。然而年轻的李万春却觉得南派有不少可取之处,大胆地吸收到北派里来,丰富了北派的演唱内容和技巧。开始也曾被讥为“外江派”,后来终为众所公认,且争相效法。李万春成为艺融南北的第一家,能有这种成绩,和他幼年在上海开始艺术生活的耳濡目染有直接关系。
一、“童伶奇才”得来不易
李万春(1911—1985),祖籍河北省霸县,出身于京剧之家,其父李永利是极享盛名的武花脸演员。1911年8月, 李永利在哈尔滨演出时生下了他。自他懂事起便由于父亲的艺术熏陶、接触京剧和演京剧的许多人,从而喜欢上了京剧。他4岁那年,父亲应上海共舞台之邀, 到那里担任“坐班”主演,从此开始了他正规的学艺生活。
那时相信“不打不成材”的道理,到私塾念书讲究“念、背、打”;学戏,叫做“打戏”。李永利由一个农村苦孩子成为京剧名角儿,是自己苦练得来的,就更为推崇京剧界流传的“要得人前显贵,必得背后受罪”的话,这就使得幼小的李万春在学艺之初吃尽苦头。
父亲是唱武戏的,孩子的武功由他亲自教,另请来教文戏的老师。为了让孩子能成为文武全才的演员,李永利让他兼学文武。每天把腿搬成“朝天蹬”,吊在房梁上,吊嗓子、学唱。每吊一次嗓子,至少整整吊两出戏的唱。头一出的唱吊完了,把吊在房梁上的腿放下来,换吊另一条腿,再吊第二出的唱。学武功时,只是在地上铺上麻袋片,无论“耗顶”、踢腿、翻跟头,都在那上面练。麻袋片没有弹性,练起来吃力,而且容易碰伤。如果练“旋子”、“扫堂腿”“乌龙绞柱”等技巧,都得正反练几十遍到百来遍。父亲手里拿着木板或皮鞭,在一旁看着。姿式不对、速度不够,立刻鞭板加身,有时更是让趴在长凳子上,打大腿根和屁股,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接着还得练。在麻袋片上练“乌龙绞柱”,脑袋总顶着麻袋转,时间长了,脑瓜顶上磨出了血,结了血痂,也还得继续练。跟教文戏的老师练唱和念,有位徐老师非常严厉,又受到父亲的委托,让严格要求,不能手软。每练的时候,让把手伸出来,放在桌子上,唱和念字音发不准,气口不对,就用木板打手心。手心打肿了,翻过来打手背,常是半天下来,手被打得像小馒头。更厉害的是让张开嘴,把筷子伸到嘴里,点着,说:“得这儿使劲!”如果再唱再念仍然不满意,就拿筷子在嘴里乱杵乱搅。牙床子、上膛立刻出血,能够到吃不了东西喝不了水的地步。
所谓“严师出高徒”,李万春果然从“背后受罪”到了“人前显贵”。经过三年的时间,他的文武功大为长进,到7岁时, 已经学会很多出戏。李永利跟正在上海演得大红大紫的荀慧生商量,让孩子在荀先生的新戏《三戏白牡丹》里扮“五子夺魁”中的一子。头次上舞台,便得到好评。从此便用“客串李”为艺名,在上海和苏州、扬州、杭州一带的班社,搭班演出了。五年来的演出成功,使他的名声越来越大。13岁时,应北京“斌庆社”科班之邀,来到北京,在前门外大栅栏街上的三庆戏园,和他的师弟蓝月春一同打炮,演出《战马超》,一举轰动内外行,荣获“童伶奇才”的美称,为他今后的成大名奠定基础。
二、南北两派融为一体
从12岁到15岁,李万春在斌庆社,与已经享名的尚小云合演《三娘教子》、《井台会》等戏,又自己主演《佟家坞》等戏,名气直线上升。15岁那年,梅兰芳率自己的班社(剧团)到上海,把他邀为三牌武生主演。不仅让他在自己和王凤卿各演的“大轴”、“压轴”前边演“倒三”,还让他在二位合演双出时,夹在中间演“压轴”。有一次竟是让他在二位合演的《宝莲灯》“二堂舍子”后演“劈山救母”。此举使得重回上海的这位童伶名声更噪。
先在上海打下基础,后在北京演红,再次重回上海,李万春已充分了解到南北两派的特色。富有创新精神的他,深以为如果把两派的特点合在一起,既有花样翻新的技巧,又有动人的内心刻画,演出一定更为生色。于是他开辟了这条路。
北派,过去演武松戏的不多,更没有以演武松戏闻名的。南派里,盖叫天以演武松著称,“稳”、“准”、“狠”是为“三绝”。盖先生脚下功夫极好,举手投足也极干净利落,但却从不肯把艺术传给外人。李万春为学他的表演和脚步,主动为他配演《三岔口》里的刘利华。通过几次排戏和合作演出,便掌握了特有脚步,以此融汇于他个人的艺术之中,塑造出北派第一个举世闻名的武松。他的武松,吸取盖氏的稳、准、狠,又照顾到人物形象和表演方面的美。他的理解是:不仅让观众有美的享受,还得让剧情合理。如果武松只是蛮悍、粗犷,潘金莲怎么能对他产生爱慕之心?由此他的武松便在稳、准、狠之外又加上美、帅、脆,形成北派武松的特色。
南派讲究技巧和灯光布景、道具运用。李万春也在这方面动脑筋,如在《八仙斗白猿》等一些有神话色彩的戏里,表现剧中人斗法和空中斗宝,采用南派的“宝剑出鞘”等技巧。搬演南派戏《铁公鸡》等戏时,同样用真刀真枪、化学把子。在他自己创编、创演的独有剧目里,设计出“两头锤”、“剑里加七节鞭”等新型兵刃和新型打法,并且在为他创办的鸣春社科班学生排演《济公传》、《天河配》时,发展机关布景为戏里加电影,更属别开生面。
虽然使用这些花样,他仍是处处照顾到剧情和人物,使之紧密配合,让观众觉得用得合适,绝不会有为使而使,为表演技巧而表演技巧的弊病,尽管也曾有人说:“李万春有点儿‘海派’”,但是更多的人公平的承认:“李万春是京派!”他的武生戏得杨小楼传授,老生戏先后受教于马连良、余叔岩,在舞台上不失这三家风范。在此基础上融入南派的某些特色,形成自身的风格,可以自成一派,却不离“京派”之格儿。
三、改革出新向为先驱
李万春向以改革出新闻名,大至剧本、台词、表演、服装、化妆,小至刀枪把子,处处都有他的改革成功之作。他在改革方面,以新中国建立后最为突出。
新中国建立后,提倡对封建统治的叛逆精神,他首先把猴戏的传统戏《安天会》改为《闹天宫》,使这出戏的结果不再是猴王被压在五行山下,而是战胜天兵天将凯旋花果山。提倡净化舞台、净化语言。他带头取消“捡场”,不再用身着便服捡场人上台,而以闭二幕,暗中换场,或以穿着剧中人服装的人来做“捡场”工作。台词方面,不仅取消封建迷信、庸俗低级的,而且把一些不必要的“自报家门”以及累赘的“正是”、“便了”、“休走看枪”中的“休走”等摒除。
关羽戏和猴戏,是他的代表作。他的关羽,早在他还年轻时就被列为“八大老爷”(关羽)之中,称为“小老爷”。那时关羽多是勾油红脸,他为了使观众能看清人物的面部表情,逐渐从深色改为浅色,再到以揉脸代替勾脸。他的猴戏,学自张淇林、杨小楼和逊清贝勒载涛三位。在脸谱的勾画方面,集中三家特色,采用“倒栽桃”的勾法,突出上圆下尖,显示猴的尖嘴狐腮。露出喜形,又见机警。还在脸旁与耳朵接近的地方用棕色为过渡色,使白脸膛与肤色自然衔接,并在鬓角镶以棕色绒毛。这样既有艺术性又见真实感,不让人感到硬山搁檩。武松、石秀、林冲,是他塑造成功的角色。这三个人物都是俊扮,都是黑色衣帽。但是身份、气质不同。为显示武松的粗犷,脸部化妆也求美中见刚。化妆时以黄色做底色,两颊和眼部擦上红色,定妆时只在红色上扑粉,把浮粉掸去,脸上略见黄光,这就不给人“面如敷粉”的感觉了。再把这个人物的眉毛画粗,眼窝画大,便与另两个人物显出不同。在服装方面,他为显示林冲的身份、气质,改原戴的罗帽为“倒缨盔”;为武松设计了给兄长戴孝时的灰色硬罗帽和灰布箭衣。
在刀枪把子方面,他的改革也多为后人沿用。过去无论枪、刀、棍,只有金杆和用蓝白相间的带子缠的花杆,他改用各色大绒来缠的花杆。尤其在猴棍上,以缠亮带、镶亮片、镶镜片来美化,使观众觉得美不胜收,增加了艺术魅力。过去的单刀,刀把和护手盘(血托盘)都是遍涂铅粉,谓之“压银”。演员用这样的刀开打,一场下来手就被染黑了。他动议在护手盘下贴上大绒,手不与铅粉接触,解决了手再被染黑的问题。
四、教学传艺乐此不疲
李万春深知培养京剧接班人的重要,早在1938年,他27岁的时候,就创办了相当戏校的鸣春社科班。到1945年,先后培养“鸣”、“春”两科(班)学员。这些学员毕业出科后,大多为全国各地剧团的艺术骨干。如今有的仍在剧团,有的转入艺术院校,继续培养接班人。他的二弟、五弟,也就是如今在台湾的京剧名家李桐春、李环春,他的三弟,是现在担任内蒙古自治区京剧团艺术顾问为李庆春,以及中国京剧院的王鸣仲、谷春章,都是这个科班的毕业生。
“文革”以后,他年逾六旬,更看重教学传艺。在演出之余,应邀在当地和外地讲学,不断发现可教之材,由领导推荐收为弟子。还有许多已经成名的演员,也都由于久慕他的艺术而拜师求艺。他的特点是:演戏、看戏、谈戏、教戏为平生最大乐趣。不管是多么劳累,还是身有病痛,只要提起戏来,立刻精神百倍。有的学生在离他住处很远的地方演戏,他竟能不惜奔波骑自行车前往。每有学生到家里来学戏,他能够通宵达旦地教授。不论在何时何地教戏,都必亲自示范。常是穿着一身浅色的西装,竟自示范“抢背”。有的学生演出后没有及时请教,他还要主动前去,送教上门。他的一位早年的大弟子,一次演出《挑滑车》,他看过后觉得有些缺陷,次日清晨就主动来到这位弟子家里。在他患重病住进医院时,马少良从天津赶来看望,他立刻说:“你的《连环套》还没有学完呢,乘这个时候,我把后几场给你说说吧!”马少良一再说:“您还是先好好养病,等您出院后,我再跟您学。”他却执意不肯,连说:“刚刚住进来,哪儿能马上出去!乘着我这时候精神好点儿,给你说完了,我就去了一块心病,也省得你以后再来一趟不是。”的确,这位老艺术家说起戏来,顿时精神抖擞,护士无法拦阻,只好把医生搬来,提出警告,他才不得不草草收兵!谁能想到:这次病榻教戏竟成了他为京剧事业的最后一次贡献。
今年,是这位老艺术家诞生85周年之期,也是离开我们整整10周年之期。在前有关单位为他举办了纪念演出专场。演出了他的代表作《武松》、《连环套》,大家看到他的艺术得以继承下来,深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