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女性是太阳——论平塚雷鸟的恋爱观和母性观,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元始论文,雷鸟论文,母性论文,太阳论文,女性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603(2008)01-0109-04
平塚雷鸟针对女性解放运动中存在的思想上的模糊认识,明确提出,女性解放不是简单的女性权利问题,也不是简单的男女平等问题,应该与女性劳动、人种问题和种族问题综合起来看待。女性应该强调她的女性身份,鲜明地突出其女性特征,让人们认识到其意义和价值,共同主张作为女性的特权,即从作为人的自觉进而发展到作为女性的自觉。为此,平塚雷鸟提出了她的关于女性解放的恋爱观和母性观。
一、“恋爱自由”是女性自尊、自爱基础上的灵肉一致
从日本社会传统的恋爱观念看,男子普遍缺乏贞操观,长期盛行的“一夫多妻”主义将妇女看成家畜、财产,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很难产生高雅的恋爱情绪。而从传统的性道德来看,传统的女子性道德与男子的性道德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可以说,自古以来日本男子就没有什么性道德,而一提到女子的道德,几乎全集中在性的方面,不论是未婚的处女、已婚的妇女,还是失去丈夫的寡妇,都要求她们绝对纯洁,女性的性道德被提高到至高无上的地位,而男子则将自己看作征服者,逍遥、自由。因此,平塚雷鸟认为,封建制度下的男女关系导致人类的不平等。而无政府主义者大杉荣等人所提倡的“自由恋爱”,看似新道德,说穿了也是一种“一夫多妻”主义,或是“多夫一妇”、“多夫多妻”主义。具体地说,是相爱的男女搬到一起独立生活,这期间如果与他人产生感情,便又毫无顾虑地结合在一起;如果爱情消失,不管是否有孩子,随时都可以离去。这是无制约、无责任、无永恒意志的“性关系”,是对“自由恋爱的乱用”。她说:“从现代最进步的新道德的立场来看,的确那些不道德、无道德的行为尽管在事实上已有很大破绽,但不再进行深刻反省,反倒如真正的新道德那样夸示、强辩,以此欺骗自己和他人的话,我也不能再永远沉默下去。”[1]255-256她认为,大杉荣等人所追求的理想社会中的理想的性关系在文明进化的当今社会是无法给人以真正满足的,只能是违反人的本性要求,与当今文明进程背道而驰的空想。平塚雷鸟极力谴责社会上所流行的所谓“自由恋爱”,但她本人又是“某种意义上的自由恋爱的主张者”。她认为,从真正的新道德的立场看,所谓自由恋爱只允许在相互拥有爱情基础上的男女结合,只在这一点上来看,的确含有千古之真理。但是,认为恋爱之处必定伴有自由,换言之,忘记给自由以约束,确实又是谬误,在这一点上含有很多混乱和破绽。“真正有自由权利的恋爱,只是对一生同甘共苦的强烈共同生活的愿望,以及对未来孩子的义不容辞的责任感。”放任那种“放纵、无限制的恋爱的结果,就会导致社会一般恋爱标准的堕落。恋爱标准的堕落就会伤害妇女的人格尊严,降低妇女的地位。不仅如此,还会进而危及到第二位的生命。”[1]259所以,平塚雷鸟提出,要提高一国或是社会的恋爱标准,促进恋爱观念的进化,谋求进步,要待更多妇女的努力。尤其相信这是落在当今论述妇女问题的新女性身上的一个使命。最终目的,是为了妇女自身的人格尊严,为了提高她们的地位,为了保护下一代的安全。在谈到自由恋爱中的自由离婚时,她认为,恋爱以外的男女结合都是不道德的,根据这个一般真理,在恋爱消失的瞬间即是离婚的时候。她建议,不管是自由恋爱也好、自由离婚也好,在具体实施之前,作为必需的准备,人必须经历智慧、理智以及情感上的培养、训练后方可进入下一步。
1914年,她在《轻视妇女生活的社会》一文中指出,性的问题在人生——特别是在妇女的生活中,是必须认真思考的根本而又十分重要的问题。“妇女怀孕、做母亲是妇女一生中遭遇的重大经历,也是仅限于妇女的特权。不用说,这一重大经历直接影响到妇女的内外生活,进而在思想上也会开辟一个新局面。”[2]333她不主张妇女一味沉湎于家庭而失去自我,她说,只是做妻子、做母亲并非妇女唯一的生活之道,也不是妇女生活的全部。做母亲比传统妇女考虑的更为重要,因为,没有欲做母亲的自我内面的充实而做母亲是有罪的。她谴责那种只为满足男子欲望、家庭血脉延续而生孩子的女性,认为那是极为不负责任、极为不道德的行为。而更为重要的是,欲做母亲的自我内面要求只不过是能成为母亲的第一条件。所以,具备能做母亲的所有条件而不做母亲也是不道德的。她认为,女性应该懂得自尊、自爱,时刻保护处女的贞操,维护灵肉的一致,在所有方面充实、丰富自己的生活,增强自身的生命力。“保持处女的纯洁,在其自身最好的时候抛弃处女。这么考虑,处女的价值的确很大。它关系到妇女中心生命的恋爱是否成功,是否健全发展妇女生活核心的性生活,进而关系到妇女的整个生活是否幸福。”[1]58她反对独身主义,希望妇女健全发展,与男性一样为社会发展做贡献。“所有的女子,在到达抛弃自己的处女性最适当的时候,都要珍重自己所拥有的处女性。进而言之,正如在不适当的时候抛弃处女是罪恶一样,在适当的时候不抛弃也同样是罪恶。”[1]57在平塚雷鸟看来,抛弃处女性的最恰当的时候并非是指形式上的婚姻,而是指恋爱的经验方面,从对恋人的灵的憧憬(爱情)中所产生的官能的要求,真正感到在自己的人格内二者的一致结合,即灵肉一致。这才是符合人性和社会道德的行为。作为女性,她殷切期望打破当今十分盛行的无爱的形式婚姻,期盼在真正意义上处女破坏的最恰当时候,即真正结婚之日的来临。
二、确立女性身份,争取作为女性的天赋特权
平塚雷鸟把妇女的劳动被看作是崇高的劳动,因为,她们的劳动实现的是双重生产,即物质资料的生产和人口的再生产。妇女在真正恋爱的基础上建立家庭,通过创造优良人种,改造人的本质,而从根本上改造社会。因为在她看来,“妇女问题就是人种问题,而人种问题就是妇女问题最重要、最根本的问题,所以,妇女论者固不待言,妇女本身、社会如果对此不十分觉醒,这个问题不仅难以解决,而且还会对妇女、社会、人类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3]22-23平塚雷鸟在《妇女劳动问题与种族问题》(1918)一文中认为,“妇女与男子不同,他们除了职业生活之外,还有生育孩子的性的生活,具有双重生产行为,所以,妇女的劳动问题总是与人种问题交织在一起,受人种问题的限制,并不像男子的劳动问题那么简单。”[3]23为此,她进一步提出,如果妇女将生育这一人类的繁衍行为看作是崇高的义不容辞的责任,并将抚育孩子的义务看作最高的幸福而不断进取的话,通过妇女之手必定会实现人类社会的美好理想。所以,要讲真正的妇女生活,讲人类的未来,就只有看妇女问题解决的如何。对妇女而言,重要的不是要求劳动的权利,而是结合人种问题考虑劳动妇女的权力。这一观点,她在另一篇文章《战后的妇女问题——妇女劳动问题与种族问题》(1919)一文中作了进一步地论述,并将战后的妇女问题同劳动问题、种族问题等结合在一起加以讨论。她引用爱伦·凯的观点认为,只追求权利的女性运动是非常低级的,妇女在生孩子的同时,还要就业从事劳动,肩负着双重生产任务,二者兼顾是十分困难的。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思考种族延续对劳动的限制,例如,如何改善劳动条件、如何主张作为劳动者的妇女的权利。“换言之,除了一般劳动者(男子劳动者)的权力之外,肩负种族延续任务的妇女还有一种天赋的特权——即对妇女劳动者要有特殊保护制度。”[3]38-391920年,平塚雷鸟开始反思前十年的妇女运动轨迹,她在《女性同盟》创刊词中提出,日本妇女的使命首先在于改造社会。十年前《青鞜》社开展的运动和欧洲初期的妇女运动之间有很多相同之处,即都主张妇女也是人,都要求妇女的自由和独立,但也有一些不同,即表现在追求自由的根本态度上。换言之,欧洲妇女是追求生活上的自由,她们《青鞜》社则要求人格上的自由。二者都忽视了作为女性的妇女形象。更严密地说,前者只是无视女性,将男性看作女性生活的理想;后者在无视女性的同时也无视男性,即并非是在男性生活的基础上期待真正的自由。在前者看来,不管男性还是女性,他们都是人,本质一样,所以,男女能力相当,应该实行男女平等。如果提倡妇女的性差,就会阻碍妇女的个性发展、阻碍妇女的进步。这种思想极大地影响着日本的妇女界,因为在实际生活中,身为女性的妇女不得不生活在男性创造的社会里,不得不遵从男性为自己方便而制定的法律、条款和道德、习惯,女性在无形之中就将自己置于从属地位,无视自己作为女性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到头来不得不被男性所征服,甘愿过奴隶生活。“从妇女自身的立场来看,思考作为女性的正当生活,在安静地思考其深远意义和价值之前,直接拒绝女性本身,脱离女性,在自由的太阳之下急于享受独自的生活,应该说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我坚信在这种无视性的妇女运动倾向中,不管这之间有什么误解,作为发泄某一时代妇女痛切烦闷的运动,作为妇女解放的一个阶段,是十分有意义的。”[3]163平塚雷鸟认为,反过来看,这是女性对男性最完全、最根本的降伏。她认为,女性应该强调她的女性身份,鲜明地突出其女性特征,让人们认识到其意义和价值,共同主张作为女性的特权。在传统的男权中心社会里,妇女应该以其自身的本能、自身的思想去改造那种妇女作为女性的心态,然而,事实上,女性却心甘情愿地放弃了作为女性的一切,将自身置于男性的立场,与男子一样地生活、工作,想以此作为人得到人们及社会的尊重,这明显是女性屈服于男性,承认今天男性文化合法性的一个误区。如果从妇女立场上加以辩解的话,可以说,这是要使不理解妇女及妇女本来的工作,只以不能做男性那样的工作而无视妇女的顽固男子意识到妇女存在的一个必要的、不得已的手段。而且这手段永远是手段。并非面向妇女正确的生活目标迈向正途。不仅如此,只要在妇女与男性不同这一点上,即是女性这一点上不被认可、不被尊重,妇女就会永久地处于真正意义上的被无视、被侮辱。这同时从男性的立场来看,从社会进步、人类进化的立场来考虑,不仅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巨大的损失。但是,妇女注意到这一点需要很长时间,现在,我们从作为人的自觉进而发展到作为女性的自觉。那种个人主义的(毋宁说是狭隘意义上的个人主义)妇女论已经过时,妇女思想界的中心问题是从男女平等、男女同权、机会均等等的问题,向两性问题(恋爱及结婚的问题)、母性问题、孩子问题过渡。同时,又意味着是从个人主义向集团主义,从利己主义向利他主义过渡。”[3]163-165
三、呼吁女性爱的解放和母亲权利的确立
平塚雷鸟认为,妇女的天职仍然是母亲。但是,新的母亲的工作不仅只是养育孩子,还要生出好的孩子,好好培养。“即在继续保持种族延续的基础上,谋求种族的进化、提高,让生命这一最神圣的火焰无始无终地燃烧下去,这就是妇女对人类发展所具有的伟大使命。”[3]165这也是妇女作为母亲所具有的崇高的社会意义。在她看来,“通过恋爱、结婚、生育、育儿、教育实现对人类的改造(社会的根本改造),在这一最高目标的指引下,实现作为女性的爱的解放、母亲的权利,才是最进步的妇女运动的目的。”[3]165她认为,实现妇女的本能满足与人类要求的一致、个人利益与社会利益的一致,是女性在自身生活的基础上发现的一大真理、一大调和。这种超越性别意识的生活要求正反映了当今妇女运动的进步。
但是,现在的日本社会不容妇女作为女性生存,在男权中心社会里盛行的是利己主义、强权主义,女性从根本上被置于从属地位。他们不承认恋爱的意义和价值,将女性的恋爱要求、自由权利要求视为罪恶,恋爱、家庭、妇女和孩子遭到男性的蹂躏。资本主义经济体制造成的生活不安,无形之中剥夺了女性争取恋爱、自由的权利,将孩子置于无人看管的危险之中。她坚定地指出:“我们要尊重母性,主张母亲的权利。”[3]167针对妇女产前产后不能劳动,生活又得不到保障这一事实,平塚雷鸟指出,当今日本不完善的经济体制导致母权无法确立,母子生活就不得不依靠男子(丈夫或父亲);男权社会极易导致战争,一旦遇到战事,妇女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其爱之结晶的孩子无疑会被推上战场,遭到无情的杀戮,备受打击的母亲只有悲戚、忍耐,而没有任何发言权。对此,她痛彻地感到,要保护女性充满爱的生活,保证人类的延续和发展,使家庭安全并充满母爱,就必须改造这个罪恶的社会。她认为,妇女通过家庭改造社会,通过创造优良人种,(从生理及心理上)改造人的本质,从而从根本上改造社会,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
平塚雷鸟认为,从人的立场上一般性的要求男女同权、男女平等是远远不够的。要从女性的立场出发,保护妇女的权利、母亲的生活,就必须从实际生活出发,要求各种权利。初期的妇女运动旨在要求妇女的参政权及政治上的男女平等,但获得的参政权又该如何使用呢?就应该从女性自身出发,实现爱的自由,改造社会。她指出:“如家庭需要妇女的力量,特别需要母亲的爱一样,社会为发展健全的文化,也需要与男子不同的妇女的要素,特别是保护一切生命的母爱的作用。”[3]170她呼吁女性们,当今男性中心的世界已矛盾重重,女性应该自强、自立,以女性世界的理想和要求参加到社会改革的伟大事业中,现在已经到了妇女在改造社会的基础上充分发挥女性特性的时候。要拯救这个罪恶的社会,就要发挥女性的恋爱和母爱的作用,并有效地组织起来,团结一致,充分依靠有血有肉的女性本能,因为这种发自本能的最利己、同时又是最利他的母爱是能够调和社会、改造社会的。
正如平塚雷鸟所说:“元始,女性的确是太阳。是真正的人。而今,女性是月亮。要靠他人而生存,靠他人之光而发光,是同病人般苍白面孔的月亮。”[2]14现在,我们不同了,我们要否定现状,要排除一切压力,发掘遭受压抑的自我,确立健全的人格。要凭“热诚”和“精神集中”去“发现天才”,“找回太阳”,做“真正的人”。
收稿日期:2007-02-28
标签:妇女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