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触发的两种句法结构:主语零逆参照和描述关系从句_从句论文

由背景化触发的两种句法结构——主语零形反指和描写性关系从句,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句法论文,从句论文,主语论文,两种论文,性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句法等级与背景信息

叙事语篇中,构成事件主线、直接描述事件进展的信息属于前景信息。围绕事件主干进行铺排、衬托或评价的信息(如:事件的场景,相关因素等等)属于背景信息。(注:背景一般由三个语用要素组成:1)事件线(event-line);2)场面(scene-setting);3)篇幅减少(weightreduction),三者相互作用(参看屈承熹(Chu),1998)。)(参看Hopper,1979; Tomlin,1985)前景信息与背景信息不仅仅是篇章功能差异,二者也对应于一系列句法—语义特征。Hopper and Thompson(1980)关于及物性的研究将信息属性与小句的句法特征联系起来,指出前景信息小句往往对应于一系列高及物性特征,背景信息小句对应于一系列低及物性特征(注:下面是参照他们从低及物性特征对典型背景信息句法—语义特征的归纳。

参与者:一个参与者 现实性:非现实性

行为/动作表达: 非动作动词施事力:低施事力

体:非完成体对受事的影响: 受事不受影响

瞬时性:非瞬时性受事个体性:受事非个体

意志性:非意志性)。就小句这一层面来说:

自立小句(independent clause)用于表现前景/核心信息;

依附小句(dependent clause)用于表现背景信息。

关于小句句法属性与背景信息之间的关系,Reinhart(1984)发现,从属性是背景信息的重要句法特征。主句为前景,表达事件过程;从句为背景,表现事件过程以外的因素,如时间、条件、伴随状态等等。Tomlin(1985)通过统计分析进一步说明,约80%的用例符合上述规律。 这里我们看到两对概念,一是自立小句与依附小句,二是主句与从句。界定“依附小句”与“从句”之间的关系,“依附”(dependent)与“内嵌”(embedded)是两个基本参项。通过这两个特征,大致可以区分出等立(coordination)、主次(cosubordination)、从属(subordination)三个句法等级。(参看Foley and Van Valin,1984)(注:较早通过“依附”(dependent)和“内嵌”(embedded)这两个特征来区分小句间关系的是Foley and Van Valin(1984)。他们分出的类别见下:

a.Coordination: non-embedded

non-dependent

b.Subordination: embedded

dependent

c.Cosubordination:

non-embedded

dependent)即:

等立主次从属

-依附 +依附+依附

-内嵌 -内嵌+内嵌

等立小句之间既不依附也不内嵌,小句间相对独立。主次小句之间语义上有主有次,但是互相不做句子成分。从属小句以内嵌方式充当句子成分,完全依赖于另一个小句。这三类小句在结构紧密程度上正好形成了一个连续统,构成了小句系联的斜坡(cline of clause combining)。

等立>主次>从属

在形态语言里,自立小句具有完备的句法屈折,表现为具有自己的时和体标记,主语的所指不依赖其他小句,并可以不依赖其他小句而进入语篇。依附小句是在句法上不能自足的小句,表现为时和语气成分受限制,主语的所指依赖其他小句,并且不能独立进入篇章。(注:以英语为例,(a)He came in,(b)locking the door behind him.小句(b)的主语的所指和时范畴的确定必须依赖于小句(a),且不能独立进入篇章。)(参看Payne,1996)尽管各种语言中依附小句的具体形态表现各异,但是都具有上述句法特征,也就是说,依附小句的句法等级总是低于自立小句,高于内嵌小句。 二、小句主语零形反指

2.1 问题

将主语从缺与小句句法属性联系起来考察已有一些文献。比如聚焦于汉语是否存在不定式,主要是针对内嵌小句(如宾语从句)(注:关于“完句成分”参看贺阳(1994)、黄南松(1994)和孔令达(1994)。)。较早从非内嵌小句角度讨论主语从缺与小句句法属性的文献是陈平(1987)的文章。陈文在讨论零形回指的时候提到,书面语里存在一种零形反指,零形代词指称对象的身份要到下文去找。如:

我们关心的是,小句主语隐现与句法属性之间的关系,尤其是与零形主语在后的情形比较,零形主语在前的小句具备哪些句法和篇章特点;以及小句主语的隐现与小句自身的句法属性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比较(1a-d)与(1e))。

2.2 句法地位

本文认为,反指零形主语小句的功能类似形态语言的非限定性动词小句。这类小句与主语显现的小句相比较,句法上也存在一些限制。小句主语零形反指的实质是句法上的降级。

2.2.1 主次关系

从句法特征上看,反指零形主语小句属于非内嵌依附小句(non-embedded dependent clause),句法独立性介于等立句与从属句之间。它具有一定的依附性,表现为:

一、反指零形主语小句与后续带有显性主语的小句主语同指。

二、反指零形主语小句没有时(tense)和语气(mood)成分。反指零形主语小句动词谓语部分的结构形式相当有限,归纳起来主要是下面几类:

格式:动+了+名 动+着+名 动+趋(+名) 动+处所动+完(+名)

例子:丢了车红着脸抗起铺盖坐在胡同口吃完(饭)

不难看出,这些形式都缺少所谓“完句成分”(注:详细综述见徐烈炯(1999)。胡建华、潘海华和徐烈炯也有最新文章进行探讨。见Hu,Jianhua,Haihua Pan and Liejiong Xu(2001)。),不能作为独立的小句使用。

2.2.2 强制性

陈平(1987)注意到反指零形主语小句往往是偏句,我们认为,更为重要的是,这种零形反指在一定条件下具有强制性。这种强制性表现为:

首先,如果每个小句的主语都出现,一连串小句之间呈现等立关系,只能构成具有一定的修辞效果的排比句。如上面(1e),“他坐在床沿上,他呆呆的看着这个瓦器,他打算什么也不去想。”也就是说,这是一种有标记模式。

第二,典型的从属小句如果位于主句之前,这个小句的主语强制性作零形反指。主—次对比越强,主语零形反指的要求越强。

含有显性主语的小句为“主”,含有零形主语的小句为“次”,在条件关系比较明确的语境下,不能将反指零形主语加上。如(6b):

(6)a.病了,他舍不得钱去买药,自己硬挺着。 b.?他病了,他舍不得钱去买药,自己硬挺着。(6a)的第一个小句表示条件,整句可以加上条件关联词语变成(6c),只是把一般性条件变为让步条件,小句间的句法地位关系不变。如果仅仅加上时间副词,则保留条件关系,如(6d)。

(6)c.即使病了,他也舍不得钱去买药,自己硬挺着。d.病了,他从来舍不得钱去买药,自己硬挺着。

但是,显性主语居前,如(6e),第一个小句与其后小句的关系不再是条件关系,而表现连续事件,或事件的两个不同侧面。可以在零主语小句加上“又”。例如:

(6)e.他病了,(又)舍不得钱去买药,自己硬挺着。

进一步对比可以看出,第一个小句加上主语以后还可以再加表示先时的词语,如(6f)。但是,反过来,零形主语在前的则不能加上表示先时的词语,如例(6g)。

(6)f.他昨天病了,舍不得钱去买药,自己硬挺着。g.?昨天病了,他舍不得钱去买药,自己硬挺着。归纳起来,强制性反指零形主语的小句主要是下面几类:

A.原因。如(5a)的前两个小句。

B.让步/条件。

C.话题。如(6a)的第一个小句。

总体上看,反指零形主语小句句法上具有依附性,语气类型和情态动词受限。而依附性、没有时和语气的分别以及缺少严格意义上的主语,这些正是非限定性小句的句法特征。

2.3 事件性等级

从句法结构的自立性角度看,强事件性对应于自立小句,弱事件性对应于依附小句。强制要求零形反指的是原因小句、让步/条件小句和话题,如上文所述。这种在事件等级上的差异除了可以从例(6)的一组对比得到证明之外,还可从小句是否含有连词得到旁证。连词的隐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小句事件性的强弱。(参看Reinhart,1984)因而,连词的隐现制约可以作为观察小句事件性和自立性的测试条件。连词的“现”,意味着小句对事件过程具有较高的参与性;相反,如果小句不能出现连词,则意味着小句不参与表现事件过程。

我们发现,当小句中含有连词的时候,由于主次关系可以通过连词显现,小句可以为显性主语,如(7);也可以为零形反指,如(8)。

从另一个角度说,如果句法上是等立关系,默认的原则是显性主语小句在先,零形主语小句在后。一旦违反这个默认的原则,小句采用零形主语反指,其句法地位也就随之降低了。

小句主语的隐与现,零形主语小句的先与后,这两个方面的交错组配,构成了语篇内部小句的主次关系层次。例如:

有趣的是,翻译的时候,反指零形主语小句一般也作主次关系处理(注:例如(引自老舍《骆驼祥子》英译本:Shi,Xiaojing:Carnal Xiangzi.Beijing:Foreign Language Press,2001):

(1)有时候他颇想把祥子撵出去;看看女儿,他不敢这么办。(5章)

At times he thought of throwing Xiangzi out,but when he looked at his daughter he didnt dare.

(2)想了想,祥子不好意思不都告诉给老程了。结结巴巴的,他把昨夜晚的事说了一遍……(13章)

On second thoughts,he felt ashamed to keep anything back from Old Cheng.So,haltingly,he stammered out the whole story of the previous night.

(3)想起乍由山上逃回来的时候,大家对他是怎样的敬重,现在会这样的被人看轻,他更觉得难过了。(5章)

It made him feel even worse when he compared their present scorn with the respect they had shown him just after his escape from the mountains.),这种处理可以看作汉语母语者对反指零形主语小句的解读。

综上,零主语、依附性、非内嵌、后句/末句含有完句成分,这是汉语反指零形主语小句的总体特征。也可以说,句法降级有一种手段是以强制性要求主语零形反指为特征的。这种强制性可以理解为对缺少形态标记的补偿手段。小句采用零形主语反指是将小句间的关系从等立关系转为主次关系的手段,小句零形主语反指是综合运用语序和连贯手段对背景信息进行包装,以此背景化手段取得功能与句法形式的协调。

上文讨论的有些例子,在一些学者看来或许会分析作“流水句”。不过在笔者看来,“流水句”本身不是一个句法范畴,因而有学者把它看作复句之下的一个次类。(胡明扬,1989)称为“流水句”,是因为这些句子无法以关联词语为线索去分析小句之间的关系。本文讨论的目的,恰恰在于通过寻找句法方面的依据,确定小句的句法地位以及小句之间的句法关系,并说明形式与功能之间的内在联系。(关于“流水句”的再讨论参看方梅,2008)。(注:从流水句内部各小句之间的关系来看,实际包括两种基本类型:等立关系和主次关系。“流水句”可能表现为等立小句的连续出现,可能表现为主次小句的交替出现,有时候也会表现为小句间等立关系与主次关系的交错套叠。如(例引自胡明扬,1989):我一想,这溜儿更过不来啦,怕掉到沟里去,就在刘家小茶馆里蹲了半夜。有趣的是,随着我们对其他一些语言的了解发现,类似的现象在其他一些语言里,甚至包括有些形态语言里,也能够见到。这些语言中,两个或者两个以上小句可以一个接一个地连下去,但是句法上区分结句小句与非结句小句。非结句小句使用非定式,句法形态或者只含有弱化的时成分,小句的主语不出现、且必须与结句小句的主语同指。(参看Payne,1991、1997)而汉语中,其实已经早就有学者注意到,在一串小句中,有的可以结句,有的不可以,以及“完句成分”与结句小句的关系。换句话说,流水句不是汉语里一种独有的现象。(详见方梅,2008))

三、描写性关系从句

3.1 关系从句的功能

所谓“关系从句”(relative clause)指的是修饰名词的小句,其功能相当于一个名词性定语。谈到关系从句必定涉及一个核心名词和一个对这个名词进行修饰的小句。关系从句主要有两个功能(参看Thompson,1987)。

1)核心名词是回指性的,所指对象是一个给定成分,关系从句所述事件内容是上文中发生过的(如(15)先出现“还他帽子”,后出现“还他帽子的小孩子”),或者用共有知识内容。关系从句用来长距离回指,用已知事件或共有知识来限定所指对象的范围,增加名词所指的可辨性。例如:

(15)然后,那个小孩子很感谢这三个人——这三个小孩子。所以,还他帽子的时候,他常就给那孩子——给那个还他帽子的小孩子三个芭乐。

2)核心名词是新引入的、非回指性的对象,关系从句用于命名或定义这个名词的所指。例如:

(16)There's a woman in my class who is a nurse.

上述两类关系从句都是限制性的。

下面要讨论的现象是另一类情形。这类关系从句核心名词的所指是确定的,似乎是将述谓小句的谓语由陈述形式变为关系从句、述谓小句的主语做了核心名词。先看例子:

(17)丁世燕心中说不出有多激动,从小就喜欢各种花花草草的她如今终于能和花草打交道了。

(18)今年46岁的老李在市场里做了4年大闸蟹生意,刚入行时,他最关心的是哪种大闸蟹会更好卖,因为“销路越大赚钱越多”。

这类关系从句的作用显然不在于增加名词所指的可辨识性,那么,它的功能是什么,它的句法价值何在?下面就来讨论这些问题。

3.2 篇章属性

上文说到,这类关系从句的核心特点是其核心名词具有定指性。与限制性关系从句比较,它不是通过已知活动或者共有知识对事物命名或者追踪。具体来看,核心名词有两类:

1)代词

(19)自从去年底搬进了新房,在我的屋顶便有了一块菜地,平时喜欢弄点花草的我,现在可以种菜了。

(20)还在读书的你偷偷喜欢上班里一个女孩子,

(21)而通常情况下不喜欢考试的她恰恰又是“常胜将军”,包括在资本市场,也是游刃有余。

2)指人名词

(22)12月13日这天,住在南京山西路的王阿姨被儿子和老伴安排了一项特别任务,已退休的她早饭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商场买菜,而是老老实实在客厅里打开电视,坐等苏宁电器上门装空调。

(23)一向注重家庭温馨的老张,结婚后从来没有离开家自己一个人过生日。

我们知道,限制性关系从句也可以提供背景信息,但是,限制性关系从句是用已知事件来明确名词所指,如果把关系从句删除会影响核心名词所指的可辨性。而上面我们讨论的这些关系从句,被删除后名词的所指依旧是明确的,这与限制性关系从句形成对照。上述关系从句不用来回答“哪一个”,而用来回答“什么样的”,属于描写性的。

从修饰语与核心语的内容看,关系从句有两类。一类是增加信息的(informative),一类不增加新信息(注:英语里存在这种两种关系从句的分别。下面如(1)是不提供新信息而只起辨识作用的,(2)是提供新信息的。例如:

(1)The man picking pears came down.那个摘梨子的人下来了。

(2)There was a man who was picking pears.有一个人在摘梨子。)(non-informative;参看Bernardo,1979)。而上面例子中的关系从句所述内容都不是已知事件,而是需要作为新的信息内容交代的。从意义上看有下面两类:

1)从句表现核心名词的恒常特征。

(24)老张拥有一个大家庭,他每隔几周就会带着一大家子人外出郊游,或者走亲访友,嘉华这时又成了他家庭生活的一部分。…这些都是老张选择嘉华的原因,动力、省油、内饰、配置、安全对于既要兼顾家庭又要兼顾事业的老张来说,是最适合不过了。

2)从句表现核心名词在某一时刻的动态特征。

(25)在后台见到付鳞然的时候,扎着两个小辫,穿着背带裤的她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成熟,反而颇有几分我行我素的率真的味道。

(26)面对陌生人,她总是先报以一个恬淡的笑容,随即便回到自己的状态中,闪身走开,或者手指不停地按动着手机,使置身于媒体中心的她始终显得有些游离。

无论表现行为主体的恒常特征还是某一时刻的动态特征,都是叙述主线之外的附加信息,不参与行为主体在所述事件中的动态过程,是背景信息。正是这种背景信息的属性特征,决定了这类关系小句所述内容虽然是增加新信息的,但是也只能用从属句来表现。

1)作为从属句的组成成分,不能变成等立的陈述性小句。例如:

(27)我对文静而又不乏倔强的她心怀好感,但我想她会上大学,和我不是一个层次的人。高考落第后,我去了工厂上班。

(27’)*我对她心怀好感,她文静而又不乏倔强,但我想她会上大学,和我不是一个层次的人。高考落第后,我去了工厂上班。

“动词+的+名/代”前面可以再加“一个”和“那”。这类内嵌很深的关系从句更不能变为等立小句。

(28)但是,一个尚未把心全部交给你的她,对于你的谈话是很敏感的,往往会因“我们下次再谈吧”这句话而引起误会,怀疑你对她的诚意,甚至产生反感。

(29)很想找回往日的感觉——那个年少时路灯下踢球的我。

2)在时和体方面均受到限制,即便是过去发生的事件也不用“了”。

(30)曾以《挪威的森林》等作品闻名于世的日本小说家村上春树于近日在捷克首都布拉格被授予弗朗茨·卡夫卡文学奖,并获得了一尊卡夫卡的雕像和一万美元奖金。

表现叙述主线的信息通过等立关系来体现,而功能上的次要性要求句法等级上的次级形式来体现。背景信息这种信息地位决定了这些信息内容只能以较低等级的句法形式来表现。我们认为,提供背景性新信息是描写性关系的核心功能。

3.3 产生机制

我们认为,描写性关系从句是描写性定语类推的结果。汉语里,词汇性定语无论限制性还是描写性的都在被修饰名词之前。赵元任(1968:148)曾指出:

可怜的孩子! “可怜的”作用在描写。

与此平行,“动词+的”构成的修饰语,无论限制性还是描写性的,都在被修饰名词之前。区分“动词+的”究竟是限制性的还是描写性的,要靠指示词的位置来判断。或者直接在“动词+的”加上重音,以显示限制性(下例转引自赵元任,1968:148)。

那位戴眼镜儿的先生是谁?“戴眼镜儿的”是描写性

戴眼镜儿的那位先生是谁?“戴眼镜儿的”是限制性

换句话说,与“形容词+的+光杆名词”的两种解读平行,“动词+的+光杆名词”形式也有两种解读:1)“动词+的”为限制性;2)“动词十的”为描写性。

而“动词+的”构成的修饰成分既可以表现暂时性特征,也可以表现永久性特征。例如:

穿黑大衣的那个人。“穿黑大衣”是暂时性特征

那个爱说话的人。“爱说话”是永久性特征 (例子转引自赵元任,1968:148)

永久性特征其实更接近形容词。或者说,动词短语中所含有的过程结构标记越少,意义上就越接近永久性特征。典型的形容词就是表现永久性特征的。例如:

那个爱说话的人 那个开朗的人

爱说话的那个人*开朗的那个人

赵元任(1968:151)曾经注意到,无论有“的”没“的”,形容词照例不能修饰代词,“可怜的我”,“一个无产无业无家可归的我”书面上能见到,说话时听不到。这一方面提醒我们,这类组合形式具有历史承袭性,但是在上个世纪使用还不是很普遍。另一方面也提示,“形容词+代词”的用法出现在由“动词+的+人称代词/专名”构成的描写性关系出现之前。

至于代词出现在光杆名词的位置上,我们更倾向认为这是一个类推的结果,因为在语篇中两者的所指对象具有同等的确定性。

这个结构的早期形式是代词受形容词修饰,崔山佳(2004)曾经列举过不少代词受形容词修饰的例证。到了明清以后,代词不仅可以受形容词修饰(下面的例子(31)引自张凤琴、冯鸣(2004),也可以看到“动词+的+代词”的用例,如(32)(引自崔山佳,2004)。

(31)我只当情人,不由的口儿里低低声声地骂,细看他,却原来不是拯标致致的他。(清《霓裳续谱—杂曲》)

(32)敲门的我是万岁山前赵大郎。(明《金瓶梅词话》)

可以说,状态形容词做修饰语为描写性关系从句的衍生创造了条件。“动词+的+专名/人称代词”构成的描写性关系从句是“描写性定语+专名/代词”形式进一步类推的结果。

形容词“的”描写性+专名/代词→动词“的”描写性+专名/人称代词

在演变的动态过程中,高频使用是“固化”的重要成因。(注:据魏志成(2007)对《中国散文鉴赏文库》“现代卷”和“当代卷”183万字的考察,到20世纪上半叶,“定语+人称代词”这类结构在现代文学名家的作品中已经开始流行,文库所收203位作家中有41位作家的作品使用过“定语+人称代词”结构,共110处。除了散文,小说也有。有些作家的作品中的使用频度相当高,据张凤琴、冯鸣(2004)对郁达夫早期作品《沉沦》的统计,“定语+人称代词”出现60次之多。虽然魏志成(2007)和张凤琴、冯鸣(2004)没有将“描写性定语+人称代词”与“VP的+人称代词”分别统计,但仅从论文提供的例证来看,两类“定语+人称代词”分布都相当普遍。)

语法演变涉及两种频率,一是“型”的频率(type frequency),二是“例”的频率(token frequency)。型的频率意味着更高程度的抽象化,结构语法性质的变化主要体现在型的频率。而型的高频可以促使特定结构对其中的组成成分放宽要求(参看Bybee and Hopper,2001)。描写性关系从句的产生和发展就是这样。表现为,一方面核心词容忍度扩大,从一般光杆名词扩大到专名和人称代词;另一方面,修饰成分从状态形容词扩大到表现常态特征的动词。一个语法单位型的高频有可能触发新的理解和诠释,从而产生出一种新的语义联系或者功能联系。

四、从章法到句法

4.1 功能与形式

上述两类背景化手段——小句主语零形反指和描写性关系从句,不同程度地削弱了小句的句法独立性,使小句的句法属性与篇章功能匹配。关系从句是从属性小句,在句法上是内嵌形式,具备[+依附][+内嵌]特征。从句法角度说,内嵌形式的句法独立性要低于非内嵌形式。多数反指零形主语小句的从属性介于等立小句与从属小句之间,具备[+依附Ⅱ][-内嵌]特征,与它所依附的小句之间属于主次关系。一个小句,如果反指零形主语是强制性的,则该小句的从属性也较强,例如做话题的反指零形主语小句。

反指零形主语的强制性等级:

描写性关系从句与反指零形主语这两种背景化手段可以同时并用,以满足“一个句子,一个显性主语”的句法要求。语义内容基本一样的命题,在实际篇章中往往以不同句式表现出来,选取哪种形式往往与篇章因素密切相关。采用反指零形主语小句还是采用关系从句,取决于所述内容与前景事件的紧密程度,反指零形主语小句所述内容是事件的一部分,但不是事件主体,如时间、条件、处所等等。描写性关系从句所述内容可以完全与前景事件无关。例如:

(一)反指零形主语小句的陈述内容参与主句事件。比如下面两个小句,是时间上相继发生的:

(33)觉得把话说到了一个段落开始往北走

而关系从句所述内容则与主句所述事件没有直接关联性。如果所述内容与前景事件同时发生,采用内嵌形式才能显示其信息内容的背景属性。例如:

(34)说到此处,一手拿放大镜,一手捏着小小的笔尖的老张十分的兴奋,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二)反指零形主语小句的陈述内容是主句的叙述起点,标示一段语篇的叙述起点,如(33)。而关系从句所述内容不具备这种功能。对比下面三种情形下“刚刚谈妥一宗出口贸易”的表达功能。

(35)刚刚谈妥一宗出口贸易的李大开回到在美国的寓所接受了记者的越洋采访。(表现无关联事件)

(35’)李大开刚刚谈妥一宗出口贸易,回到在美国的寓所接受了记者的越洋采访。(表现连续事件)

(35”)刚刚谈妥一宗出口贸易,李大开回到在美国的寓所接受了记者的越洋采访。(表现时间)

从形式上看,内嵌小句对应于非事件性,对表现过程结构的成分容忍度较低,在时方面受到限制。反指零形主语小句是非内嵌形式,属于副词性小句,用来定义事件的原因、条件、时间、地点等等。尽管缺少时标记,但是体标记的使用不受限制。相对于内嵌形式而言,使用非内嵌小句与主句所陈述的事件关系更为密切,它的前景性比内嵌形式要强一些。例如:

(36)工作没几年,只有二十六岁的老李很快从一个小小科员被提拔为财经科副科长,专门负责审计金融单位。

可以说,一个小句所提供的信息对事件主线的重要程度或相关程度不同,背景与前景之间也是一种连续统。(参看Bybee,2002)对事件主线的重要程度或相关程度较高的,它的前景性强,反之,则前景性弱、背景性强。

体现背景信息属性是篇章功能需求,为了满足这个功能需求,将背景信息以句法上的低范畴等级形式进行包装,这是小句主语零形反指和描写性关系从句产生的动因。信息包装手段在表面形态丰富的语言里可以用谓词的屈折手段降级处理。汉语由于缺少屈折形态,句法降级必然会采用另外的一些方式补偿,以取得“意义—功能—形式”的统一。小句主语零形反指和描写性关系从句反映了汉语信息包装的特点,即通过句法手段体现范畴的层级。以语法层级较高的范畴体现前景信息,以语法层级较低的范畴体现背景信息。在总体原则上,这是符合语言的普遍规律的。

4.2 章法与句法

上面讨论的两种现象带有明显的书面语特征,到底是修辞现象还是句法现象,或者说是章法还是句法?回答这个问题涉及两个方面。

第一,语法总是有语体倾向的。即便是有形态屈折的语言,一个给定的句法范畴也会因语体差异而大打折扣。例如英语的从句和非定式动词在口语和书面语里就有很大差别。在口语中,关系代词作为从属句形式标记,用与不用、用哪一个,远不及书面语那么严整。(参看Biber等,1999; Thompson,2001)

第二,语法形式的形成涉及不同层面。就个体层面而言,一个新的形式产生之初,作为一种尚未被普遍接受的表达方式,甚至有可能是不合语法的表达方式;或者有可能仅仅是一种语用模式,即为满足某种语用需求而采用的表达方式,而非强制性的句法手段;而从历史的角度看,严谨的“语法”往往是从不那么严谨的“用法”起步,不断沉淀固化而来的。从章法到句法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个演变过程是逐渐从语用模式到句法模式、从不合语法到合乎语法的过程。句法也是不断变化的、在运用中逐渐成型的。

对“定语+人称代词”的来源至今仍旧有不同看法(注:“定语+人称代词”的来源是什么?王力先生认为是外来语的影响,持相同观点的还有魏志成(2007)。但是持不同观点的学者也有不少,如Peyraube(2000)、崔山佳(2004)、张凤琴、冯鸣(2004)等,更倾向认为为这类结构的产生主要是汉语自身系统内的演变。)。小句主语零形反指现象的产生也同样有不同看法。我们认为,虽然二十世纪上半叶的文人译著对汉语的影响不可小视,以致现在这两种形式仍具有书面语特征。但是也不应否认汉语内在的因素,一方面是对历史的继承,另一方面是功能的需求,而后者是决定一种形式能否得以产生和发展的根本原因。换句话说,任何形式的产生和发展背后都有其功能动因,是功能需求在不断地塑造“形式”的创新。本文以叙事语篇为研究对象,希望能为解释新兴语法现象的产生机制和动因、及在更广阔的视野下探讨汉语书面语语法提供一个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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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触发的两种句法结构:主语零逆参照和描述关系从句_从句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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