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妇女节起源于1908年纽约女工斗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纽约论文,女工论文,妇女节论文,国际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年一度的国际妇女节又来临了。关于三八节究竟起源于纪念何年何国女工的斗争，在我国有两种说法：从1940年以来我国书刊中一直都是说起源于纪念1909年美国芝加哥市女工的斗争；从1992年起北京大学孔寒冰提出起源于纪念1917年俄国彼得格勒女工斗争的新说法。现在看来，这两种说法都不符合历史实际。经过我最近悉心考证，应该说国际妇女节起源于纪念1908年3月8日美国纽约市女工的斗争。
先把我搜集到的证据简介如下，再指明上述那两种说法为何难以成立。
一、史书中关于1908年纽约市女工斗争的记载
美国共产党主席威·泽·福斯特（1881—1961），既是政治家、工人运动领袖，又是著名历史学家。他一生著述丰硕，大多译为中文，我手边就收藏有十种。1952年美国国际出版社出版的以他亲身经历写成的权威性专著《美国共产党史》中，有如下一段记述：书中回顾美国社会党的成长时写到这个党20世纪初把活动扩大到青年、宗教人士等新领域，“党在妇女中也进行了一些工作，并且于1908年成立了一个全国妇女委员会。同年纽约东部的妇女社会党人在3月8日组织了一次争取选举权的示威，后来这一天就成了国际妇女节。”
美国工人运动史著名学者菲力浦·方纳的著作最值得我们重视。他在1982年纽约国际出版社出版的由他选编的《克拉拉·蔡特金选集》英文版序言中明确地说：”国际妇女节之所以选择在3月8日，是因为这一天在美国发生的一个事件。1908年3月8日星期日这一天，在多数都是社会主义者的纽约市编织工会的女工领导下，纽约劳动妇女举行了一次示威游行。……1908年的这次示威进行得非常成功，引起了海外社会主义妇女的注意。蔡特金早已获悉此事，于是在哥本哈根大会上建议，把美国劳动妇女游行示威这一天作为妇女节……他的建议被大多数代表所接受”（见该书第31—32页）。华东师大美国史专家余志森教授帮我查到方纳教授在他所著题为《妇女与美国工人运动》的两本书中的关键的三页。现在按照他寄来的复印件，我摘译如下。在1980年出版的《妇女与美国工人运动：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到当今》一书中这样说：“需要指出，纽约针织业女工1908年3月8日奋起发动游行示威，这一事件导致两年后把3月8日这一天定为国际妇女节，以后每年3月8日各国妇女都决意为所有妇女争取平等权利而斗争。”（见该书第158页）。方纳在另一本名为《妇女与美国工人运动：从建立第一个工会到当今》的书中详细记述了1908年纽约女工3月8日的游行示威。她们曾经高唱《两万人站起来》这首战歌。接着写道：“在高唱‘两万人站起来’之后两年，妇女背心制作工人的斗争在建立国际妇女节中起了重要的作用。正是1908年3月8日纽约市女工在针织业工会领导之下的游行示威，影响了克拉拉·蔡特金在1910年国际社会主义者代表会议上提议，把美国女工举行游行示威的3月8日定为国际妇女节。”方纳是美国左翼马克思主义多产历史学家。曾取得哥伦比亚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自1947年出版《美国工人运动史》第一卷后，屡遭迫害和歧视。但是他坚贞不屈，一生撰写并主编著作110部，有一半以上是关于美国工人运动史的。其论著曾被译为西班牙文、法文、德文、波兰文、俄文和中文等多种文字。应该说上述他关于国际妇女节起源的看法是有史料依据的。
也许有人认为这只是方纳的一家之言。那么我们再进一步来看其它方家的实证。
在美国亚特兰市一所大学执教的长女高燕帮我查到几份很有用的资料寄回来。高燕博士从他母校爱莫瑞大学图书馆借到《美国妇女史百科全书》，从中复印了“国际妇女节”这个辞条。我先把其中关于国际妇女节起源部分摘译如下：“两次罢工引发了妇女节的诞生。第一次发生于1857年3月8日，纽约市有数百名服装业女工上街游行抗议她们恶劣的工作条件，但是即时被警察强制驱散。第二次是1908年3月8日，另一批纽约服装业女工，有15000人走上街头提出自己的要求：改善工作条件，争取投票权，并制止使用童工。她们的口号是‘面包加玫瑰’，这标志着她们渴望过上比最低需求更好的生活。为纪念她们的罢工，美国社会党在美国举行第一次全国妇女节，随后由德国社会主义妇女杂志《平等报》主编克拉拉·蔡特金提议并通过作为国际妇女节。”
还有一份从美国网络下载的资料，题为《国际妇女节的历史：“我们也要面包加玫瑰”》，这份资料是1972年3月美国妇女们提供的。前面加有这样的编者按：“这是一份关于国际妇女节起源于美国及其如何扩展到全世界的历史考证。”我也摘译如下：“对于美国妇女来说，真正值得自豪和令人鼓舞的一件事，就是我们应该知道，国际妇女节是起源于纪念发生在美国的两次女工的罢工。1857年3月8日，纽约市成衣女工上街游行，设置纠察，要求改善工作条件，实行十小时工作制，实现妇女平行权利。她们的队伍被警察驱散。五十一年之后，1908年3月8日，她们编织业的姐妹们在纽约为纪念1857年3月8日的行动两次上街游行，要求选举权，禁止血汗工厂和使用童工。这次又被警察驱散。1910年在第二国际世界范围社会主义政党的一次代表会议上，德国社会主义者克拉拉·蔡特金提议宣布3月8日为国际妇女节，以纪念美国的女工示威游行，并向全世界劳工妇女致敬。”
从以上在美国查到的这三份资料，就可以确证国际妇女节的确起源于美国的女工的斗争；第一，最初是1857年3月8日纽约女工的上街抗议举动；第二，随后是1908年3月8日纽约女工的示威游行；第三，在1910年第二国际社会主义妇女代表会议上，经克拉拉·蔡特金提议以3月8日作为妇女节。
二、三八节起源于纪念芝加哥或彼得格勒女工斗争的说法难以成立
1949年12月23日中央人民政府通过了统一全国年节和纪念日放假办法，其中3月8日为妇女节。1950年是建国之初第一次庆祝三八妇女节，又是国际妇女节四十周年纪念。这一年2月，全国妇联主办的《中国妇女》杂志第8期发表《“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简史》一文，其中说：“3月8日的国际劳动妇女节，起源于1909年3月8日美国芝加哥女工的斗争。在那一天，芝加哥的女工们为了争取自由平等举行了盛大的罢工与游行示威，得到了美国广大劳动妇女的热烈响应。1910年第二次社会主义妇女大会在丹麦京城哥本哈根召开，德国的革命妇女领袖，也是世界革命妇女的领袖克拉拉·蔡特金提议，为了加强国际劳动妇女的团结和解放运动，3月8日定为国际劳动妇女节。大会一致通过了蔡特金的提议。”此后，在我国书刊中，关于国际妇女节的起源一概都是这种说法。尤其是1960年国际妇女节五十周年纪念时，新华通讯社于3月7日发布的一份长达两千多字的题为《“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的资料，1970年国际妇女节六十周年纪念时，《人民日报》于3月7日发表的三份历史资料，都是重复肯定国际妇女节起源于纪念1909年3月8日芝加哥女工的斗争。《人民日报》的资料包括介绍芝加哥市和《芝加哥女工的斗争》。从70年代到90年代，我国出版的《辞海》等各种辞书，关于国际妇女节的起源都是按照以上权威性的约定俗成的说法。80年代初，我参加《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历史》卷编委会工作这一卷的“国际妇女节”辞条由我撰写，我也是根据自己平时剪辑的以上新华社和人民日报发表的资料执笔。更为奇特的是我国著名的美国史专家撰写的美国历史书也是这个说法，如黄绍湘著《美国简明史》和《美国历史简编》，刘绪贻、杨生茂总主编的六卷本《美国通史》第4卷。
最早对“三八”节起源于1909年芝加哥女工斗争这一说法提出质疑的是北大教授孔寒冰。他于1991年写博士论文《论克拉拉·蔡特金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贡献》时，说已注意到多种外文书刊均未提及1909年芝加哥女工斗争一事。我与其他同志遍查了多种英文版美国历史书，也无所获。华东师大余志森教授还查到一本《芝加哥人民斗争史》，也未发现有关记载。总之，目前国内已经查到的英文版美国历史书，均付阙如。为了进一步核实，我又请长女高燕再查有关美国历史书，仍然没有查到。史书既查不到，最后只有查当年的报刊。正好幼子高潮生博士在芝加哥一家公司工作，我就请他向《芝加哥论坛报》查询。该报创办于1847年，是在芝加哥最大、最有影响的报纸。实地调查立即奏效，该报从缩微胶片中翻查后明确答复：该报从未发表过1909年3月8日芝加哥女工示威游行的消息。这就可以确证：所谓1909年芝加哥女工斗争一事确是子虚乌有。那么中国报刊上关于此事究竟是何时何人最早提出的呢？我细查了20—40年代的多种报刊，发现从1929年—1939年，报刊文章只是说三八节起源于纪念1909年3月8日美国女工的斗争。1940年是国际妇女节三十周年纪念，中共中央长江局主办的在重庆出版的《群众》周刊在3月8日出版的第4卷第7期上发表了包括社论在内的七篇文稿。其中有文晖的《“三八”节的历史及其意义》一文，占两页半版面，文中“三八”的历史占多一半，近三千字。这在我国报刊文稿中是头一次写“三八”节历史字数最多、篇幅最长的一篇。文中这样说：“‘三八’国际妇女节的产生，远在1909年3月8日，美国支加哥劳动妇女群众，曾举行争取自由平等的游行示威。这得到了全美妇女的热烈的响应。在1910年，在丹麦哥的平哈根举行的第二次国际社会主义妇女大会上，由全世界劳动妇女的领袖德国共产党的领袖蔡特金同志的提议，规定每年‘三八’作为国际妇女的节日，这个提议，得到了大会一致的通过。”这是我查到的我国报刊最早具体谈到1909年3月8日芝加哥女工游行示威及其与1910年哥本哈根国际妇女会议决定“三八”国际妇女节内在联系的一篇文稿。在我国媒体中流传了半个多世纪之久的芝加哥女工斗争说，其源盖出于此。文晖这篇文稿，大概是作者根据当时不可靠的外文资料编译写成的，就这样以讹传讹，在我国长期传播。后来我国媒体都是在这篇文稿基础上添加了“盛大的罢工”、“大规模的示威游行”、“得到全世界广大劳动妇女的热烈响应”等夸张说法。现在真应该加以纠正。
孔寒冰、许宝友在《国际妇女节考》一书中，还考证出：1910年哥本哈根国际妇女代表会议在决议中只是写明“各国社会主义妇女每年要有一个节日”，并没有规定3月8日为国际妇女节；后来是1921年6月在莫斯科举行的国际共产主义妇女代表会议，才在决议中把每年3月8日定为国际妇女节。他们这个新的考证成果，对于我们认清国际妇女节的演变很有帮助。但是他们认为把妇女节定在3月8日是为了纪念1917年彼得格勒女工的斗争，而与美国历史上女工斗争没有联系，这就缺乏足够证据，难以令人信服。事实上蔡特金在1910年哥本哈根会议上确实是提出把3月8日为国际妇女节，只是因为会上有不同意见，所以在正式决议中才没有写明妇女节定于何月何日。为什么会上会有不同意见呢？至少因为美国社会党已经于1908年5月决定，把每年2月最后一个星期日定为全国妇女节，用以纪念同年3月8日纽约女工的斗争。把全国妇女节定于星期日是便于女工利用休假日行动，这样不必罢工，不会遭到禁止，不会被扣工资。（纽约女工于1857年和1908年3月8日举行示威游行，恰好这两天都是星期日。）美国女工已经于1909年2月28日和1910年2月27日举行过两次全国妇女节。哥本哈根会议没有在决议中明文规定3月8日，就是为了便于各国社会党灵活掌握。由于蔡特金在会议上提出3月8日，所以美、德、奥等国从1911年1913年都在3月8日前后某一天纪念社会主义国际妇女节，但是从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临近这一年起，德、奥、匈、荷、俄、美等国妇女已经统一在3月8日这一天采取统一行动，反对战争，争取妇女权益。到1921年莫斯科举行共产主义妇女代表会议时，更进而在决议中明确规定3月8日为共产主义国际妇女节。可能由于当时第三国际与第二国际之间意识形态的分歧与斗争，所以有的代表在发言中提出：为了纪念俄国彼得格勒女工在1917年3月8日的英勇斗争，把3月8日定为共产主义国际妇女节。我认为这种说法旨在表明要与第二国际1910年在哥本哈根妇女会议上规定的社会主义妇女节划清界限。实际上，俄国从革命低潮过后的1913年起，每年都是固定在公历3月8日纪念国际妇女节，1917年彼得格勒女工3月8日的英勇斗争，已经是第五次纪念国际妇女节。俄国女工连续五年在3月8日行动，正是响应1910年哥本哈根会议的号召，正是纪念1908年3月8日纽约女工的斗争。可见把1921年莫斯科妇女代表会议定在3月8日为国际妇女节，说成是为了纪念1917年彼得格勒女工斗争，而与1908年3月8日纽约女工斗争无关，这是不符合实际的。
好在现在的分歧已经淡化了。联合国把1975年定为国际妇女年，从这一年起联合国每年都纪念3月8日国际妇女节，由秘书长致词并举行纪念活动。1977年12月7日安全理事会通过决议，提议各个成员国每年都纪念国际妇女节。这样国际妇女节就清除了历史上的不同色彩，成为全世界妇女争取妇女权益，争取妇女解放的共同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