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危语言的语言活力--以咸人土家族语言为例_土家族论文

濒危语言的语言活力——仙仁土家语个案研究之二,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土家论文,语言论文,之二论文,个案论文,活力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H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778X(2003)05-0129-05

语言活力(language vitality),又称语言的生命力,是指一个个具体语言在使用中所具有的功能。不同的语言,由于社会、历史、文化等制约条件的不同,以及语言本身特点的不同,其具有的功能也不相同。语言活力包括语言使用人口的多少、范围的大小、使用频率的高低、适应社会需要的程度等。濒危语言是一种语言功能逐渐衰退的语言,研究濒危语言的活力,有助于认识濒危语言的共时特点及历史演变规律,有利于对其演变趋势作出科学判断。本文即以湖南省保靖县仙仁乡土家语(以下简称仙仁土家语)为个案,研究濒危语言的语言活力。

一、仙仁土家语的保留情况

土家语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土家族共有人口570余万(1990年统计数),其中湘西北179.4万人、鄂西南102.8万人、渝东南107.6万人、黔东北102.8万人。就整个土家族地区而言,目前语言使用者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类型:第一,转用汉语型。95%以上的土家族人都已转用了汉语,成为汉语单语人。湖北、重庆和贵州的土家族人都属于这一类型。第二,汉、土双语型。湖南龙山、永顺、保靖、泸溪等县的少数乡镇土家族居民仍保留土家语,这些地区的土家族人大都熟练使用汉语,而且还能讲土家语,成为汉、土双语人。在这一地区,汉语占有强势地位,其使用功能远远超过了土家语。从土家语使用的整个情况看,大部分土家族人已不使用本族语,极少数仍在使用的地区也明显呈现出衰退的趋势,土家语成为一种濒危语言。保靖县仙仁乡即属于汉、土双语型地区,在这里,土家语不同程度、不同范围地得以保留,但其语言活力不足,主要体现为语言的使用功能严重衰退,语言机制受到转用语(汉语)大面积而深层的影响。

仙仁乡人的土家语能力大致可分为“熟练”、“会一点”、“不会”三种程度。“熟练”,是指既能听懂、也会说较复杂的土家语,平时经常使用。“会一点”,是指只能听懂、也会说较少量简单的土家语,但在多数场合已转用汉语。“不会”,指既听不懂也不会说土家语,已完全转用汉语。该乡现辖7个行政村,各村的土家语保留情况各不相同。具体差异见下表:

表1:仙仁乡各行政村土家族语使用情况表

上表数字显示:仙仁乡不用土家语的人口已占一半以上,说明这些地区的土家语已走向消亡;15%的人虽会一点,但除个别村外均不常使用,也处于濒危状态;只有30%的人还能使用土家语,但使用状况不一,在青壮年中也出现了土家语功能衰退的趋势。从地区上看,仙仁乡土家语的使用情况大致可分为以下三种类型:

1.土家语保留区 龙头村属于这一类型。龙头村土家语保留完好,主要表现在:(1)使用人数多。该村使用土家语的人口比例高达93%,其中能熟练使用土家语的人口比例为66%。同年龄段会说土家语的人数比例也高于其他村。在调查中我们发现,该村一组和八组的7~8岁小孩都是“一口土话”。(2)使用范围广。日常生活中人们以土家语作为主要的交际工具,无论是公共场合还是家庭内部,人们普遍使用土家语。(3)语言能力较好。20岁以上的人能够熟练流利地操持土家语,不仅能用土家语进行日常交际,比如打招呼、问候、询问等,还能用土家语表达出复杂的思想情感。(4)“喜欢说土话。”龙头村人多数认为“土家人应该会说土话”,因为土话虽然“土”,但说起来“自然亲切”。

2.土家语濒危区 属于这一类型的有科秋、小白、他票三个村。与土家语保留区相比较,濒危区的土家语使用人口逐渐减少,使用范围不断缩小,人们的土家语能力也普遍下降。统计数据显示,三个村操土家语“熟练”者的比例分别是45%、29%、21%,大大低于龙头村。以他票村为例,该村操土家语“熟练”者的比例只有21%,其他79%的人都已转用汉语。在日常生活中,只有老年人与老年人同辈之间交谈时才使用土家语;代际之间、中青年及小孩同辈之间都已转用汉语。在这一地区,汉语取代了土家语成为日常的主要交际工具。父母不再给孩子传授土家语,但与保留区情况不同的是,这里的孩子找不到自然习得土家语的环境和途径,也就不可能在语言习得期学会土家语。这就势必造成语言传承的断代,致使土家语的保留出现断层,走向濒危。

3.土家语残留区 属于这一类型的有仙仁、米溪、宋家三个村。在这些村里,土家语已基本不使用,本村人已不会说土家语。能够熟练使用和会一点土家语的少数人均是从龙头、他票、科秋村嫁到当地的新老媳妇。她们在夫家时说汉话,回娘家时才说土家语。因为长期生活在汉语区,她们的土家语能力呈不断下降的趋势,她们的下一代也全都使用汉语。可以这么说,这一地区本土已不具备产生土家语母语人的环境和条件,不能“自生”;会说土家语的少数人是外来人口,全靠“注入”。

而总体说来,仙仁乡之所以现在还保留有土家语,其原因概有如下两点:

1.“孤岛”地势 仙仁乡四面环水,东有细他河,南有尧洞河,西有谭家河,北有梳头河,加之平均海拔高于周边地区,因而在地理上形成“孤岛”地势。这种地势,在交通不便的年代势必形成与外界的隔绝。1989年仙仁大桥建成通车,仙仁乡才结束了村民外出要渡船淌河的历史。在这之前,人们外出非常不便,所以大部分居民一生都困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小“孤岛”。2002年,保靖县其他乡镇基本都已实现了“村村通公路”,而仙仁乡七个村除乡政府所在地科秋村和小白村外,大都还未通公路。仙仁乡“孤岛”地势所导致的偏僻隔绝、交通不便的局面,一方面形成了土家语生存的天然土壤,另一方面降低了土家语与汉语发生语言接触的频率,减弱了语言竞争给土家语生存造成的负面影响,从而使土家语能留存下来。

2.“死水”经济 仙仁乡是保靖县最贫困的乡镇之一,也是全县乡财政补贴最多的一个乡。该乡经济结构不合理,农业中种植业占了70%强,第二、三产业十分薄弱。2001年全乡人均收入680元,比全县农民人均纯收入1270元低了590元。全乡还有47.2%的人口没有解决温饱问题。农民们习惯于刀耕火种、广种薄收的传统耕作方式,以种植粮食作物为主。该乡一直没有集市,老百姓赶集要到阳朝乡或古丈县断龙乡,或者去县城。由于经济发展严重滞后,物质交流渠道不通畅,导致社会发展缓慢,人口流动少,客观上为土家语的保留创造了条件。

总之,仙仁乡还能不同层次地保留土家语,其原因可以概括为“交通不便、经济落后”八个字,而其对外关系的表现则是“闭塞”、“守旧”。

二、仙仁土家语的逐步衰退趋势

仙仁乡虽然目前尚保留有土家语,但由于社会的进步、对外交流的不断扩大、汉语文教育的逐步普及,兼用汉语的人越来越多,土家语的使用功能正处于逐步衰退之中。语言功能的衰退反映在语言使用功能(主要指一种语言使用人口的多少、使用范围的大小以及使用频率的高低等)和语言本体两个方面,土家语功能的衰退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使用人口减少 据当地人介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仙仁乡几乎人人都会说土家语。而现在,仙仁乡共有人口3981人,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使用土家语者只有1193人,只占到全乡总人口的30%,其他70%的人都已转用了汉语。

2.使用范围缩小 据当地老人回忆,他们小的时候,土家语还是仙仁乡主要的日常交际工具,广泛运用于社会的各种场合。但现在的问卷调查显示,除个别村寨外,在各种公众场合,诸如生产劳动、集会、广播、学校、政府等,人们都已普遍转用汉语,只有极少数家庭内部仍使用土家语。在已转用汉语的地区,土家语只在上了年纪的人中打招呼或聊天时使用。从不同村落的土家语使用情况来看,只有龙头、科秋、他票几个村在不同年龄段中还有人使用土家语,小白、仙仁、米溪、宋家等村居民都已转用了汉语。

3.使用频率降低 在土、汉双语地区,除了汉语运用能力较差的老年人仍以土家语为主要语言外,大部分人都以汉语为主要交际工具。由于时代的发展和进步,各种新鲜事物不断出现,土家语受自身语言系统的制约,逐渐不能适应人们传达信息的需要,而不得不转用汉语来表达自己对客观世界的看法和认识。因而在日常交际中,土家语的使用频率不断降低,汉语逐渐取代了土家语而成为仙仁乡的主要交际语言。

4.语言传承的断代 语言使用的历时运作,是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传承。语言传承有两条途径:一是家庭传承,即由父母向下一代传授母语;二是社交传承,即儿童从社会交际中学会母语。一种语言的兴衰,必然会波及到家庭内部的语言使用上;家庭不同成员的语言状况,能够反映一种语言活力的走向。但由于某种原因,语言传承也会出现断层,使语言的使用不能延续。仙仁乡土家语在语言传承过程中,有的地区保持了其一贯的、必要的连续性,有的地区则出现了断层。从家庭用语上看,有的父母已不将自己的母语传给下一代,而让子女学习汉语。其原因主要是父母认为土家语用处不大,别人听不懂,会影响将来的升学和工作。即使在土家语存留情况比较好的龙头村,几乎每个家庭的父母也都不再向子女传授土家语,所以这些地方的孩子第一语言是汉语,而不是自己的母语土家语。在测试中我们发现,20岁以下的青年人的汉语能力高于土家语能力。母语习得后于第二语言的这种现象,在其他村也有出现。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土家语濒危区和残留区,语言传承的断代就等于语言的转用。因为这些地区已转用汉语,不可能提供从社会交际中习得土家语的语言环境。

5.母语能力与年龄大小呈正比 同一个家庭内,不同辈分的家庭成员有着不同的语言选择和语言能力,母语能力与年龄大小呈正比,土家语的传承出现了断层。家庭内部的语言使用差异,在不同年龄段上表现出以下共性:

(1)60岁以上:处于这一年龄段的人是保存土家语最好、语言能力最强的一代,属于“土>汉”双语型(“>”表示前者语言能力大于后者,反之亦然)。他们的第一语言是土家语,能流利地用土家语交际,其中有些人能用土家语讲述本民族的历史和传说故事、演唱本族传统民歌。他们的汉语水平不高,少数75岁以上的高龄者甚至不会说汉语,如在仙仁小学食堂帮工的龙先生,科秋村人,70多岁,生活范围仅限于本乡、本村,一辈子只去过几次县城。他多数时间使用土家语,仅会听说一些简单的汉语生活用语,与不说土家语的人交流有困难。

(2)40至60岁:汉语能力与土家语大致相当,属于“土=汉”双语型。这个年龄段的人在不同的场合、与不同的对象交际时,能自如地交换使用土家语和汉语。他们对土家语有感情,只要一有机会就说土家语。如龙头村四组的彭明弟,男,52岁,生活圈主要在本村,有时也去保靖县城和邻近乡镇,土家语和汉语都说得很流利。

(3)20至40岁:“土<汉”双语型。处于这一年龄段的人汉语能力强于土家语。只能听懂土家语,但不能流利地表达,“听”的能力强于“说”的能力。土家语词汇量小,只会用一些最基本的词,说话中夹杂大量的汉语借词。并且只能用有限的简单句型来造句,语言不生动。但他们的汉语能力较强,能用汉语自由交谈,与使用母语相比,能更明确地表达意愿。这部分人有开放的生活圈,不固守乡土,许多人长期在外工作或打工。如龙头村的龙老先生一家的四个孩子都属于这种类型,但四个孩子相互间土汉语言能力又不等:大儿子,35岁,能听懂土家语,并能说少量生活词汇;二儿子,33岁,只能听懂浅显的土家语,不会说;三女儿28岁,四女儿25岁,都仅能听懂个别土家语词汇,但不会说。这一辈人也是双语人,但语言能力失衡,第二语言能力强于母语能力。

(4)20岁以下:是土家语能力最弱的一代人,土家语“听”、“说”能力都很差,少数人能听懂和说简单的词语,大部分已放弃土家语而转用汉语。他们能够熟练地使用汉语,“听、说、读、写”都不错,在各年龄段中汉语语文能力最好。如龙头小学五年级学生龙柳,女,12岁,从小说汉语,不会说土家语,只能听懂几句土话。

6.语言本体状态呈衰退趋势 仙仁土家语由于受到汉语的强烈影响,无论是词汇还是语音、语法,逐步向汉语靠拢和趋同。在词汇方面,汉语借词被大批借入,有不少已经进入土家语词汇的核心领域。借词和本语词大量并用,而且大部分借词已处于优势地位,使用本语词造词能力削弱,本语构造的词日益减少。在语音方面,当地汉语的一些特点也影响了土家语的音位系统,如塞音、塞擦音声母变读。语法方面,汉语的宾动语序已进入了土家语,复合句的连词大都使用汉语借词等。(详见拙文《濒危语言的语言状态:仙仁土家语个案分析》,待刊。)

基于上述状况,我们分析认为造成仙仁土家语濒危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

1.地处汉语单语区的包围之中 仙仁乡位于保靖县东南部,距县城25公里,东与古丈县双溪乡交界,南与葫芦乡新明村接壤,西与涂乍乡让落村隔河相望,北与古丈县断龙乡白溪村相连。周边虽都是少数民族地区,但均较早地转用了汉语,成为汉语单语区。在过去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里,周围的汉语区对仙仁乡的语言使用不断发生影响,汉语在这些地区的活力呈不断上升趋势,有些地区土家语已被汉语所逐步取代。现阶段,仙仁乡不仅被汉语区所包围,而且汉语已经浸入到其内部,汉语凭借其强大的交际功能已获得了越来越多的使用人群、越来越广的使用范围、越来越高的使用频率,这就势必造成土家语使用功能的衰退,走向濒危。

2.尚进求变 仙仁土家人经历了长期的贫穷落后之后,思变之心迫切。为了改善生活,他们积极向汉族学习,通过掌握汉语文来学习先进的科学知识和生产经验。改革开放以来,出外打工、做事已成为一种改善生活、改变现状的重要途径,已有不少本乡人走出了仙仁小天地。他们十分明白,要走出仙仁乡就必须学会汉语。他们认为,实现美好生活与使用什么语言相比,前者毕竟更为重要。对于汉语的认同和接受,必然会影响到对母语的使用。

3.长期接受汉语文教育 土家族由于分布上与汉族相密切联系,也就不断受到汉族的影响,加上有本族语言而无本族文字,以及族称长期未被确认,因而很早就接受汉语文教育。据史料记载,元明两代中央政府在土家族地区建立土司制度后,大兴儒学,规定一社(50户)设学一所。明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中央王朝下令“诸土司皆立县学”。弘治十年(1497年)进一步规定,“土官应袭子弟,悉令入学,渐染风化;不入学者,不准承袭”。解放前,他票村就设有私塾,学制三年,老百姓筹钱、筹米请外地汉族老师来授课,主要学习《三字经》、《百家姓》、《诗经》等。其他村如科秋、龙头、仙仁、米溪等,设有洋学堂,教授语文、数学、音乐、美术、体育等课程。随着汉语文教育的推广,汉文化的影响已经深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学校汉语文教育的进一步普及,以汉语为媒介语的现代化传媒的传入,改变了仙仁人传统的生活方式,也加快了人们语言转用的速度。

4.母语观念淡薄 1956年11月,通过民族识别,土家族被正式确认为一个独立的少数民族,土家人逐步把民族成分由“苗”或“汉”恢复为“土家”。但由于长期与汉民族相处,土家人的民族意识不强烈,特别是在已转用汉语的地区,普遍认为自己与汉族没有多大差别,说同样的话,穿同样的衣服。民族意识与语言观念是紧密相关的。仙仁土家族的这种民族意识,决定了他们必然具有一种开放的语言观念。语言观念,也称语言观或语言态度,是指个人或集团(包括方言区、民族)对某种语言的价值评价及其行为倾向,包括如何认识和理解某种语言的地位,对某种语言怀有什么样的情感。土家人认为土家语的消亡是自然现象,并乐意学习和使用汉语。土家人热爱自己的民族,但不主张创造土家文字,他们认为汉语用处大,所以能积极学习和使用汉语。

对于土家语的消亡,仙仁人有三种不同的态度。第一种,认为“无可奈何”。持这类看法的人年龄一般在40岁以上。他们认为土家语不能代代相传下去是因为土家语的用处没有汉语大,所以土家语肯定会失传,人们也无能为力。他们对孩子们放弃土家语而选择汉语从不加干涉。科秋村王家寨的龙万晓,男,49岁,初小毕业,农忙时在家务农、做小工,农闲时外出到怀化、常德地区打工。他认为,土家语消亡的确是一件可惜的事情,但大家都没有办法。但他还认为,土家语仍然有些用处,比如村里人在一起说土家语会感到亲切。第二种,认为“无所谓”。持这种态度的多是年轻人,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汉语,汉语能力比土家语要强。他们认为,土家语没有用了,所以消亡是自然的事。小学教师龙泽光的四个女儿均转用了汉语当地方言,有的在学校还学会了汉语普通话和英语。汉语给他们的学习、工作和生活带来了极大方便,能使他们更好地融入到自己生活的社区中去,因而土家语的消亡对于他们来说无关紧要。第三种,认为“土家语应该抢救和保护”。持这种认识的是少数土家族知识分子。他们出于对保存语言的理性认识,认为土家语是土家民族特征的体现,是土家族传统文化的载体,又是民族和国家的文化财富,因而呼吁对土家语进行及时的保护和抢救,使用各种现代化手段把土家语记录、保留下来。

总的来看,仙仁乡土家人具有开放的语言观念,能够理解、接受土家语的濒危事实,接纳第二语言即汉语进入。这种语言观念必然会加快土家语消亡的速度。

三、仙仁土家语研究的语言学价值

通过对仙仁土家语的定性定量调查分析,我们得出了如下关于仙仁土家语研究价值的认识:

第一,对仙仁土家语的调查显示,濒危语言有不同于非濒危语言特点。土家语是一种濒危语言,其特点主要是语言活力处于逐渐衰退之中,濒临消亡。其衰退不仅表现在语言使用人口大幅度下降、使用范围大面积缩小、使用频率急速降低、母语传承断代等方面;而且在语言本体状态上受转用语的严重影响,向转用语靠拢和趋同,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固有的基本特点。这是濒危语言的类型学特征。

第二,土家语的衰退是一个逐渐演变的过程。仙仁乡保留了土家语衰退不同阶段的立体层次,从平面上反映了土家语走向濒危的历史轨迹,从中可以窥见土家语是如何从广泛使用到逐步衰退,并能从中预测今后的发展趋势。

第三,土家语走向消亡是不可避免的。这不仅有其社会发展需要的根由,还有其语言演变的自然规律。土家人认为土家语的消亡不可避免,符合与时俱进的客观规律。但一种语言的消亡毕竟是人类文化的损失,因而除了延缓其消亡的时间外,还应设法记录保存现今还存在的土家语语言资料。

第四,濒危语言研究有其重要的语言学理论价值。比如:濒危语言的演变有什么不同于非濒危语言的特点,特别是在语言本体状态上有什么特点;濒危语言传承有哪些特点;濒危语言的母语概念应如何确定;濒危语言的语言转用有什么规律;在语言规划中,对濒危语言应持什么观点和对策等。

第五,仙仁土家语研究启示我们,濒危语言研究应从社会历史条件和语言本体状态两方面进行。社会历史条件的研究主要用于揭示造成濒危语言的客观条件;而语言本体状态研究在于揭示语言本身的变化。对前者,过去已做了一些研究工作;而关于后者的研究,目前尚处起步阶段,应多下工夫。

四、结语

任何一种语言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总是会与别的语言存在不同程度和不同形式的接触和联系,并且在相互影响中不断地发展变化。不与别的语言发生任何联系,或不受其他语言影响的“纯语言”是不存在的。语言转用是由语言接触引起的,并与语言影响、语言兼用存在密切关系。语言转用是一种语言功能关系,必定要经过一个双语阶段,发生深层次的语言影响。

历史上,语言转用是一种非常普遍的语言现象,许多国家和民族曾全部或局部地出现过语言转用。由语言转用而引起的后果具有两面性,其积极方面体现在:语言是人类最主要的交际工具,不管选择使用何种语言都是为了更好地为交际服务。语言转用的程度和转用什么语言都是由现实需要决定的(殖民主义在语言政策上实行的强制手段除外)。如果一种语言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日常交际需要,给人们之间的交流造成了障碍,也就是说,这种语言的使用功能已极度减弱或者丧失,那么人们会选择另一种语言来取代它行使交际功能。这时,语言转用能够发挥出积极效用,以满足交际的需要,促进社会的进步。而语言转用的消极方面则体现在:语言转用意味着语言使用者放弃原来使用的语言,会导致这种语言的消亡。一个民族的语言就是一部鲜活的民族史、文化史。语言当中包含着对经济结构、法律、风俗习惯、物质文化形式和国际关系的反映。雅各·格林在《德语史》中说到:“有一种比骨骸、武器、墓穴更为生动的东西可以证明民族的历史,那就是他们的语言。语言是人类精神的充分呼吸,哪里存在着语言的声响或者保存语言的碑铭,哪里关于使用这种语言的民族同邻族关系当中一切不明白的地方就会消失。”对于没有文字的民族来说,该民族的历史文化、神话传说故事、生产经验都是通过口耳相传保留下来的。所以说,语言转用带来的语言消亡,是历史文化财富的巨大损失,是不可挽回的。

土家族95%以上的人口都已经转用了汉语,属于主体转用型。土家族的语言转用有其历史和现实的原因。当今随着社会、经济发展速度的不断加快,尤其是“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土家族语言转用的速度将会比以前任何一个时期都要快得多。由于语言的转用有两面性,因此,我们要正确分析和对待土家族的语言转用问题。土家族转用汉语是历史的客观必然,是民族要求发展经济、追求进步的表现,体现出“与时俱进”的时代精神。我们要承认和接受这一事实,积极帮助土家族人民学习汉语,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当然,我们也不能对土家语的濒危所带来的历史文化危机视而不管。由于土家语有语言而无文字,我们建议有关部门通过各种现代化的科技手段积极抢救、保留土家语资料,尽可能延缓其衰亡过程。

后记:这篇论文是我们亲自到仙仁乡作田野调查之后写成的。仙仁乡中心小学原校长龙泽光先生等给予了我们大力帮助,吉首大学杨再彪副教授自始至终与我们一起调查。在此向帮助过我们的朋友表示真挚的感谢。

收稿日期:2003-04-28

标签:;  ;  

濒危语言的语言活力--以咸人土家族语言为例_土家族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