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思想初探，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终身制论文,领导职务论文,干部论文,思想论文,邓小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邓小平在深刻总结国际共运和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实践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率先提出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并身体力行地作出了表率。本文仅就这一思想的形成发展过程及其特点作一简要概述。
邓小平的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的思想由产生到完善经历了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1956年党的“八大”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前，邓小平开始提出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这一重要问题
1956年我国生产资料私有制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后，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在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过程中，也涉及到改革党和国家的领导制度，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这一重要问题。邓小平作为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的重要成员，对这一问题也极为关注。他在1956年“八大”所作的《关于修改党的章程的报告》中指出：“有丰富经验的老党员——这无疑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但是，如果我们仅仅看到这一部分财富，那我们就要犯绝大的错误。因为，革命的事业总是不断发展的，需要的干部总是不断增加的，而老党员的数目又总是不断减少的，既然这样，如果我们不坚决地放手地使用经过选择的新干部，除了对党和人民的事业造成损害以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结果呢？”〔1〕在这里， 邓小平在充分肯定老干部是党的宝贵财富的前提下，从党和革命事业不断向前发展的战略高度，阐明了新老干部交替的重要意义。
1962年邓小平在《执政党的干部问题》一文中，针对干部队伍中存在的能上不能下的弊端，尖锐地指出：“多少年来，我们对干部就是包下来，能上不能下。现在看来，副作用很大。”“多少年来，中央在考虑，地方也在考虑，但是始终解决不了。”〔2 〕邓小平不仅看到干部队伍中能上不能下、能官不能民的问题已成为我们工作中的一大障碍，而且明确表示解决的态度和初步提出改进的办法。他说：干部能上不能下的问题虽然一下子还不能解决，“要慢慢来，但是总要逐步地解决”。“为什么总是你领导人家，不可以被人家领导一下呀？”解决这个问题，“先从基层做起，要逐步从制度上，习惯上，风气上，做到能上能下。这一点，我们不如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社会是能上能下的。”〔3〕。这一重要思想，为他在80 年代提出从制度上改革党和国家的领导体制，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奠定了重要的理论基础。
1975年邓小平复出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之后，便又把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作为一个重要的理论和实践问题提了出来。为消除“文化大革命”的影响，促进安定团结和国民经济的发展，邓小平大刀阔斧地进行全面整顿。他在同年7月14日《军队整顿的任务》一文中， 针对整顿中的干部问题，首次提出了在军队设顾问的想法。其一，邓小平提出设顾问是一个新事物，是解决军队干部的一个好办法。他说：现在整编中的干部问题是两个：一是在军队内部的处理问题，一是在地方的安置问题。“留在军队的师以上干部，谁在职，谁不在职，谁当顾问，解决好这些问题不容易，工作量很大，要妥善处理。”〔4〕其二， 邓小平提出所有的同志，特别是当顾问的同志，都要以大局为重，服从组织的安排。他说：“谁去谁留的问题，不可能统统那么公道。毛泽东同志说，当了中央委员，不一定就比别人强，没有当中央委员也不一定就比有的中央委员差。”〔5〕其三，邓小平强调指出对顾问， 组织上要特别加以关怀。他说“这个关怀有物质待遇问题，但是特别要注意对他们的政治思想方面的关怀。”〔6〕其四， 邓小平指出当顾问的同志也要自觉遵守党的纪律，下去检查工作的时候，不要人家请客，不要办酒席。这里，邓小平不仅提出了军队高级干部的安置办法，而且还对顾问的职权范围、政策待遇等作了明确的阐释。这些思想认识，实际上已勾画出改革开放后实行顾问委员会的雏形。但由于党的指导思想逐渐出现偏差和实际工作中的严重失误，邓小平的上述设想不可能在实践中付诸实施。由上可见，在这一阶段，邓小平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的字样，但不难发现他的所述所论已经蕴含了这一思想。这些真知灼见对于他日后即新时期在理论实践方面明确提出和实施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第二阶段：从1976年粉碎“四人帮”以后到1982年中顾委第一次会议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邓小平在领导当代中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伟大实践中，把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作为改革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重要内容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并从多方面对此进行了深刻的阐述。
第一，要建立干部的离退休制度
1979年7月， 邓小平在《思想路线政治路线的实现要靠组织路线来保证》一文中，开始考虑建立退休制度的问题。他提出解决组织路线的最大问题是选好接班人，并结合“庙小菩萨多”，老的不退出来，新的进不去的简单道理，动员老同志要有意识地退让，并明确提出：“我们将来要建立退休制度。”〔7〕同年11月， 邓小平在《高级干部要带头发扬党的优良传统》一文中详细阐述了建立干部退休制度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等。其一，他针对老干部退休的思想顾虑提出，现在看来，要真正解决问题，重要的是要建立退休制度。“这个问题同我们每个人都有密切关系，请同志们好好地考虑一下。”〔8〕其二， 他指出现在建立干部退休制度是必要的和及时的。不建立这个制度，机构臃肿、人浮于事的状况及青年人上不来的问题都无法解决。其三，他提出建立干部退休制度是关系到党和国家兴旺发达、朝气蓬勃的大问题。邓小平语重心长地指出：“我自己就有这个想法，如果党允许我今天退休，我马上就退休。这是真话，不是假话。从整个事业看，我现在还不可能退休，我想大家也不会赞成。但是，就我个人的心情来说，确实感到这个问题太重要了。我们要向前看，我们这个事业是千秋万代的事业啊！”〔9 〕这肺腑之言，充分体现了邓小平这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坦荡胸怀和远程视野以及为党、为国、为民的崇高的历史责任感。
1980年3月，邓小平在《精简军队，提高战斗力》一文中， 明确提出军队也要实行退休制度的问题。其一，他提出重要的是建立军官服役、退役制度，认为50年代搞了一个军官服役条例，一直没有行得通，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困难。现在，我们“就要着手研究这个问题，要有退休制度”〔10〕。其二，他提出军队干部的退休年龄要比地方干部小一些，因为军队要打仗。当然，规定要切实可行。其三，他提出军队建立退休制度的意义，认为国家不建立退休制度会影响国家的生气，军队不建立退休制度，也就不能保持自己的生气。同年12月邓小平在《贯彻调整方针，保证安定团结》一文中，不仅再次强调实行干部退休制度，而且又提出实行离休制度。他指出：“要有步骤地和稳妥地实行干部离休、退休的制度，废除实际上存在的干部领导职务的终身制。退休、离休的干部，在政治待遇、生活待遇等各方面，都要逐个做出妥善安排。”〔11〕
1981年7月， 邓小平在《老干部第一位的任务是选拔中青年干部》一文中，提出了退休要有年龄限制。他说：“将来地方的干部制度，比如退休制度，也应该有个年龄规定。世界各国都有自己的退休制度。比如军官，世界各国差不多都是到60岁退休。不过他们退休后可以在民间就业。文官，比如日本的外交官员，就是65岁退休，有的年龄更小，看来，我们也需要有个年龄的限制。”〔12〕不仅年龄有限制，干部的名额也要有限制。如国务院，副总理究竟几个适当。邓小平不仅借鉴世界各国干部制度的经验，考虑我国地方干部退休的年龄问题，也开始涉及精简国务院领导机构等重要问题。
第二，从改革制度入手来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
1980年8月，邓小平在《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一文中， 明确提出了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现象存在的原因及其改进措施等。他说：“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现象的形成，同封建主义的影响有一定关系，同我们党一直没有妥善的退休解职办法也有关系。革命战争时期大家年纪都还轻，50年代正值年富力强，不存在退休问题，但是后来没有及时解决，是一个失策。应当承认，在当时的具体历史条件下，这个问题也无法解决或无法完全解决。”〔13〕我们提出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关键是要健全干部的选举、招考、任免、考核、弹劾、轮换制度，对各级各类领导干部职务的任期，以及离休、退休，要按照不同情况，作出适当的、明确的规定。任何领导干部的任职都不是无限期的。同年8 月21日、23日，邓小平在《答意大利记者奥琳埃娜·法拉奇问》时又说：“我们过去的一些制度，实际上受了封建主义的影响，包括个人迷信、家长制或家长作风，甚至包括干部职务终身制。我们现在正在研究避免重复这种现象，准备从改革制度着手。”〔14〕他强调指出，过去没有规定，但实际上存在领导职务终身制。这不利于领导层更新，不利于年轻人上来，这是我们制度上的缺陷，必须加以改正。
第三，设顾问委员会是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的过渡办法
邓小平在1980年《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和1981年《老干部第一位的任务是选拔中青年干部》这两篇文章中，曾提出中央要考虑设两个委员会：一个是纪律检查委员会；一个是顾问委员会。这样，就可以让一大批原来在中央和国务院工作的老同志，充分利用他们的经验，发挥他们的指导、监督和顾问的作用。
1982年7月， 邓小平在《设顾问委员会是废除领导职务终身制的过渡办法》一文中说，鉴于我党的状况，干部队伍老化，但老同志又是骨干，处理不能太急，所以“我们需要有一个顾问委员会来过渡。顾问委员会，应该说是我们干部领导职务从终身制走向退休制的一种过渡”〔15〕。
党的“十二大”决定并成立了中央顾问委员会。邓小平身体力行，亲自担任中顾委主任，明确指出中顾委的主要工作有四条：一是对党的方针、政策的制定和执行提出建议，接受咨询；二是协助中央委员会调查处理某些重要问题；三是在党内外宣传党的重大方针政策；四是承担中央委员会委托的其他任务。
以上所述可以看出，在这一阶段，邓小平不仅深刻地分析了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现象存在的原因和弊端，而且明确提出了从制度上废除这一现象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和政策，所论问题之广泛，所述问题之深邃，标志着邓小平的这一思想已经形成。
第三阶段：从1982年中顾委第一次会议后到1992年南方谈话，邓小平实现了他从领导岗位上完全退下来的夙愿，其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的思想又有了新的升华
党的“十二大”后，在邓小平的带动下，从中央到地方一批老同志先后退出领导岗位。对此，邓小平给予了高度的评价。1985年9月， 他在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一批老同志以实际行动，带头废除领导职务终身制，推进干部制度的改革，这件事在党的历史上值得大书特书。”〔16〕1986年9月， 邓小平在《答美国记者迈克·华莱士问》时说：“我提倡废除终身制，而且提倡建立退休制度。”“我正在考虑什么时候退休。就我个人来说，我是希望早退休。”〔17〕
这一阶段邓小平多次提出，一个国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两个人的威望上，这样是很不健康的，也是很危险的。1987年11月，党的“十三大”同意邓小平辞去中央委员会和中央顾问委员会等领导职务，留任中央军委主席。1989年6月， 邓小平在会见中央负责同志的谈话时再次提出：“现在看来，我的分量太重，对国家和党不利，有一天就会很危险。国际上好多国家把对华政策放在我是不是病倒了或者死去了上面。我多年来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一个国家的命运建立在一两个人的声望上面，是很不健康的，是很危险的。”〔18〕邓小平一贯反对个人崇拜，虚怀若谷，始终以党和国家的利益为重，尽量淡化自己的作用和影响。
1989年5月， 邓小平在《组成一个实行改革的有希望的领导集体》一文中指出：“新的领导班子一经建立了威信，我坚决退出，不干扰你们的事。”〔19〕同年9 月邓小平在同几位中央负责同志的谈话时考虑到自己退休的时间和方式。他说：退休是定了，退了很有益处。“十三大”搞了个半退，但我一直认为那时全退为好。领导班子还是要注意年轻化，要选马克思主义者。希望中央十三届五中全会考虑我退休问题。“我退休的方式要简化，死后丧事也要简化。”〔20〕他在《致中共中央政治局的信》中指出：党的十三届四中全会选出以江泽民同志为首的领导核心，现已卓有成效地开展工作。经过慎重考虑，我想趁自己身体还健康的时候辞去现任职务，实现夙愿。这对党、国家和军队的事业是有益的。恳切希望中央批准我的请求。我也将向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提出辞去国家军委主席的请求。”〔21〕经过邓小平的多次恳求，中共十三届五中全会决定同意他辞去中央军委主席的职务，实现了他从领导岗位上完全退下来的夙愿。至此，从法规到实践，困扰中国共产党几十年的终身制最终被彻底废除。
纵观邓小平的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思想的形成发展过程，可以看出如下几个鲜明的特征。
第一，从深刻总结国际共运和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经验教训出发，提出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
众所周知，由于诸多主客观因素所致，社会主义国家政治体制的主要弊端是权力过分集中。从斯大林时代开始，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实际上都实行终身制，或“钦定”接班人，这是社会主义民主的严重不足。以毛泽东为代表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虽然也曾提出不搞终身制，但由于党的指导思想出现偏颇，加之中国封建社会世袭制等思想遗毒的影响，事实上领导干部的任职仍然是无限期、不退休。邓小平吸取古今中外之教训，在他的积极倡导和推动下，我党终于结束了事实上存在的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进入了任期制和离退休制的新时代。这不仅是我党历史上的伟大创举，也是世界社会主义国家政治发展史上的伟大创举。这充分体现了邓小平勇于创新的理论勇气和开拓进取的实践精神。
第二，从我国干部队伍年龄老化的实际状况出发，提出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邓小平曾多次提出，建立干部离退休制度是完全必要的和及时的：“文化大革命”以前虽然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当时感到并不迫切。因为那时的干部大多四十七八岁，正值年富力强，现在一般是60多岁左右，这个问题不解决，机构臃肿、官僚主义、人浮于事、年轻人上不来等一系列问题都无法解决。邓小平还针对刚恢复工作的老干部老骥伏枥、壮心不已，一时不愿退下来的心理提出设顾委作为过渡，并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进行耐心地说服。一方面政治、生活待遇不变，另方面要求老干部以党和国家的利益为重，主动退出。邓小平亲身垂范，主动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为废除领导职务终身制树立了光辉的典范。这充分体现了邓小平大公无私的思想境界和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以及娴熟高超的领导艺术。
第三，从大胆选拔中青年干部，保证党和国家事业后继有人的战略高度出发，提出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
邓小平提出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始终同大胆选拔中青年干部这一战略措施密切相关。他多次提出，要把德才兼备的中青年干部选拔充实到领导岗位上来；要打破论资排辈的旧框框，给中青年干部“搭梯子”、“让庙位”，使他们尽快上来。他强调指出，中国的稳定，四个现代化的实现，要有正确的组织路线来保证，要有真正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党性强的人来接班才能保证。我们要建立有利于提拔中青年干部的制度，这样才能实现新老干部的交替，这样才能保证党和国家的事业后继有人和社会主义兴旺发达。这充分体现了邓小平这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爱国情怀和战略家的远见卓识。
总之，邓小平的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的思想，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和求实、创新、科学等主要特征。今天，我国干部队伍中的离退休制度正在逐步趋于规范和完善，邓小平的废除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的思想已经转化为广大干部的实践活动，并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显示出珍贵的理论价值。
注释：
〔1〕〔2〕〔3〕《邓小平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10 月版，第251、329、330页。
〔4〕〔5〕〔6〕〔7〕〔8〕〔9〕〔10〕〔11〕〔12〕〔13〕〔14〕〔15〕《邓小平文选》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10月版，第22、23、23、193、226、227、287、360、387、331、348、414页。
〔16〕〔17〕〔18〕〔19〕〔20〕〔21〕《邓小平文选》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10月版，第145、174、310-311、301、317、323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