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史是被把握在思想史中的人类史,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人类史论文,哲学史论文,思想史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本文基于人类实践对哲学和哲学史的根本制约性,从哲学史的基本内容、思维构架,哲学史对人类终极关怀的探求,哲学史所追求的世界的完善化和人的自由的内在统一,以及这种理论探求的统一所深刻反映的对人自身的生成过程和人的主体性的现实历史的把握等四个层面,来说明哲学史与人类史的内在联系,力图探明哲学史的真实本质和深刻底蕴。
一、哲学史的基本内容和思维构架是人与世界的关系
哲学是建立在实践基础上的人类掌握世界和自身的理论思维形式。与具体科学不同,哲学不是撇开人和人的活动,撇开对象与人的关系,把研究对象当作自在的存在,单纯就对象本身去说明对象。反之,哲学是从人与世界的关系的角度去思考对象、解释世界的。对人与世界的关系的认识制约着对世界的解释,构成世界观的基本内容和哲学思维方式的基本构架。在哲学史上每一个解释世界的具体模式之中,总是蕴涵着人与世界的关系这一深层结构。
对人与世界关系的认识之构成世界观的基本内容和哲学思维方式的基本构架,是由构成哲学及其历史发展的最切近的基础的人类实践的目的和方式所决定的。人类实践就其目的来说,是要创造出一个适合人类本性的真善美统一的世界,使人能自主地支配自己的生活条件,使每个人获得自由全面的发展。人类实践的这一目的,只有通过解决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的本质与其存在、自由与必然等矛盾才能实现。人类改造世界的实践活动就是解决这一系列矛盾的客观的物质方式。哲学是为实践服务的,这种服务是从总体上和根本上揭示和阐明人与世界的矛盾运动及人类解决这一矛盾的实践活动的本质、方式和价值追求等方面的内容来为实践提供理论根据的。因此,受实践的制约,哲学总的来说是思维于人与世界的关系之中的。
人与世界的关系是全部人类史关注的焦点,人类实践所引起的人与世界关系的历史发展构成了人类史的基本内容。人类的历史就是不断地解决人与自然和人与社会的矛盾从而不断地解决人与自身的矛盾(人与自己本质的分裂)的历史,人类的发展就是在解决这些矛盾的进程中不断实现的。由此所决定,哲学对人与世界的关系的认识,以及从这一认识出发而对世界所作的把握和解释,本质上是对人类史本身的深刻反思。哲学史的内容也就是人类史的内容,哲学史是以理论的方式再现了人类史中所发生的人与世界的矛盾运动的客观过程的本质内容。
人与世界的关系在另一方面又构成现实世界的基本内容。人对客观世界的改造及其所形成和引起的人与世界、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的矛盾运动,构成了现实世界的基本过程。人类改造世界的实践活动一方面创造出人类自身发展的历史,另一方面又构成了“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第77页)。这表明了人类史与世界史是内在统一的。这种统一反映到哲学及其历史发展中,必然导致解释世界和改造世界、世界观与历史观的统一。因此,真正说来,对世界观的研究在另一个方面同时也就是对历史观的研究。哲学史就其作为一个整体系统而言,它所展开的对思维与存在、人与世界的矛盾关系及其发展过程的研究,既是对现实世界的基本过程的探讨,也是对人类历史本身的思考。而且,人类哲学研究的实践目的决定了世界观的研究归根到底是服务于对人类史的理论探讨的。
对人与世界的关系的思考,形成哲学思维的基本坐标。然而,人与世界的关系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随着人类实践的历史发展而变化发展的。人类实践所引起的人类自身与对象世界的关系的变化发展,必然引起哲学研究视角的变化和解释模式的改变。哲学解释世界的模式、原则是受人类实践及其历史发展所引起的人与世界关系的演变和深化所制约的。如果我们深入到哲学史的内在进程,我们便可以发现,哲学史是受人类史制约的,它对世界的解释及其理论的演变和发展是和人类史的发展阶段相平行的。
从西方哲学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种制约性和平行关系。在古代,与人类极为低下的生产力状况和完全受制于自然的生存状态相适应,哲学只是从存在的层面追问和思考自然事物的生成变化问题,人与世界的关系也是被放在这一层面上来直观。世界被看作存在物的总汇,人只是其中的一种存在物,对世界的解释是围绕着本体与万物,而不是人与世界的关系来展开的。在中世纪,人虽然成为宗教和哲学关怀的对象,但人受自然和社会的压迫的状况并没有改变,生产力和社会关系的极端落后性又使人意识不到自身的力量,于是,上帝作为救世主成了神学哲学的最高对象。以论证上帝存在和宗教教条为其主要任务,通过人与自然、灵魂与肉体、此岸与彼岸等对立及使人从属于神,寻求人性和神性在彼岸世界中的统一,便是这一时期人与世界的关系在哲学上的折射。文艺复兴以来,随着科学和生产力的进步、人与自然的发现,哲学把目光从彼岸拉回到现实,转而信任人的理性和自然,从人的理性出发去理解和认识当前的这个世界。于是,世界被当作认识的客体,人被提升为认识的主体,主客体的认识关系成了近代早期哲学研究的主要对象,哲学家们从这一认识关系的层面出发去把握和解释世界,论证人的自由。近代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尤其是英国工业革命和法国大革命的爆发,充分显示了人的主体性及其本质力量,引起了人与世界的关系的根本改变。与此相应,在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中,世界被看作人的对象化,看作人的精神本质的实存和显现。人与世界的关系被提升到实践的层面乃至理性本体论的层面来把握,哲学因而从主客体的认识关系、实践关系和存在关系的抽象统一去揭示世界的合理性和人的自由,以抽象思辨的形式把改造世界的原则引入解释世界的模式之中。这样,人与世界的关系,由存在关系经过认识关系又回到了存在关系。但前一个存在关系是从世界的自在存在来解释人的存在,后一个存在关系则是从人的理性存在及其实践活动,从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和现实化(不过,这一切在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中都被抽象化了)来解释世界的存在。西方哲学解释世界模式的这一由自然主义、神本主义向人本主义,由宇宙本体论、神学本体论向理性本体论的演变过程,显然是与人类实践进程所引起的人与世界关系的变化发展相一致的,是人类实践和人类主体性发展的历史进程的理论反映,它表明哲学史是对人类史即人对自身与其世界、主体与客体的关系的实践改造的历史进程最基本层面的昭示和反映。
众所周知,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共产主义世界观的理论基础,其目的是为革命地改变世界,解放全人类,使人自主掌握和自觉支配自己的生活条件,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科学的理论根据。为此,马克思主义哲学从人类实践这一基点出发,对思维与存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主体与客体、自由与必然等人与世界的各个基本方面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科学的阐发,在唯物主义的基础上,深刻地揭示了人类实践基础上的人与世界的矛盾运动的普遍规律,以及由这一矛盾运动所展开的人类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发展的一般历史进程。
现代西方哲学尽管在立场、观点、方法等方面与西方古典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有着很大的甚至根本的区别,但其思维方式的深层结构同样是由人与世界的关系所规定的,它所思考和反映的是当代历史条件下西方社会实践所引起的人与世界关系的新变化。人本主义思潮所反映的主要是当代条件下个人与他人、个人与社会、人与自己的生存境遇(世界)的矛盾关系;科学主义思潮对科学方法论和科学发展规律的研究,主要反映了人与自然的认识关系的深化,这种研究归根到底仍主要是从属于人与自然关系问题的解决的。而当代关于全球性问题的哲学探讨,无非反映了人类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从而对人类自身价值的生存和价值问题的一种重新反思。
二、哲学史是对人类的终极关怀的探求
哲学不单是追求对世界的合理性解释,哲学的最高目的是人本身。人们通常把哲学看作研究宇宙人生的根本问题的学问。而哲学对宇宙根本问题的研究,对人与世界的关系的探讨,归根到底是为了探明人的本质,定位人生,探寻人类自身在世界中的安身立命之本,确定人在世界中的地位和价值,给人类改造世界的实践活动和人类生存的意义找到一个最可靠的根基,为人类指出一条实现自身本质和人生价值的根本途径。哲学的这种追求,是一种指向终极性的对人类自身的关怀,是对人类自身价值的终极性探求。
哲学对终极价值的追求,是以对宇宙的终极存在和世界的终极解释的探寻为前提和基础的。然而,对终极存在和终极解释的探寻,又是植根于对人类自身价值的终极性关怀。因此,把握、解释世界和定位人生,探寻和确认人在世界中的地位和价值,构成了人类哲学研究的两大基本主题。由于哲学的理论探求归根到底是指向人类实践本性的内在要求及其历史目标的,因此,探寻和确认人在世界中的地位和价值,是哲学思考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是其理论探求的最高目标。
从古希腊哲学直到德国古典哲学,探寻终极存在,寻求世界万物的根源和基础,把握世界的统一性,进而探求对世界的合理性的终极解释,并通过对终极存在和终极解释的关怀,寻求作为意义统一性的终极价值,始终是占主导地位的研究取向和思考模式。西方哲学史上把哲学体系分为逻辑学、自然哲学(或物理学)和精神哲学(或伦理学)的三分法,正是这种对终极关怀的渴求和思考的集中体现。其中,逻辑学既是关于终极存在的规定,又是对终极存在的推演和论证,从而是对终极解释的阐发,而且也是从本体论上对终极价值的定位;自然哲学和精神哲学则是终极解释在经验世界中的展开和证明,其中精神哲学又是对终极价值之作为人生意义之根基甚或世界之最后目的的确认和证明,因而被看作最高的学问。正是在对终极存在、终极解释和终极价值的关怀和理论探求中,形成了西方哲学史对本体论、知识论和价值论的基本追求,以及贯穿其中的形而上学、理性主义和追求真善美统一与自由的基本精神。
西方哲学史探寻终极关怀的历程,是由人类实践的历史进程及其所引起的人与世界的关系的演变和发展所制约的,同时它也深刻反映了人与世界关系的变化发展及其所展开的人类历史的基本进程。对终极存在和终极解释的确认,从思维方式的深层结构来说,是以对人和世界的关系的定位为前提和基础的。后者的变化决定了前者的变化,因而后者所反映的人类实践和人的主体性的历史发展也必然构成前者的客观的、深刻的基础。西方哲学史上关于终极存在和终极解释的理论的演变,从宇宙本体论和神学本体论到理性本体论,从自然主义和神本主义到人本主义,其根源正是人类实践的历史发展及其所引起的人与世界的关系的深刻变化。
而终极存在和终极解释是终极价值的基础,因而由前者所决定,对终极价值的追求也是一个随着人类实践的历史发展及其所引起的人与世界的关系的变化而演变发展的理论探索过程。与对人与世界关系的朴素自然主义的宇宙本体论解释相联系,古希腊哲学把终极价值的探求同把握宇宙运动的规律、宇宙的秩序和完善性的根源联系起来,从支配宇宙和谐运转的规律性,从宇宙的秩序与完善性的根源推演出终极价值,确立人的道德生活的最高目标和意义根基。而与宇宙本体论演变为神学本体论相适应,在中世纪,上帝被认作终极价值,对终极价值的渴求成了追求人性与神性在彼岸世界中的统一。近代以来,随着人的理性和实践活动在掌握世界、征服自然、改造社会中的作用日益显示出来,人的理性、精神逐渐被提升到本体的高度,被认作宇宙的终极存在。与此相应,近代西方哲学对终极价值的追求也发生了变化,不再从外在于人的实体、神的观念中寻找终极价值的根基,而是从人自身中,从人的理性及其内在本性的要求,从人对于对象世界的主体地位来奠定这一根基,把善、自由的实现确立为人类价值追求的终极目标乃至世界的最后目的,从人对世界的理性把握和实践改造、追求真善美的统一和自由的客观本体性的活动来体认人类生存乃至整个世界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显然,对宇宙和人生的根本问题的终极性关怀与探寻所形成的哲学史的进程,本质上是对人类实践所引起的人与世界的关系的演化以及由这一内容所构成的人类发展的历史在思想史中的反映和展示。当然,马克思主义以前的西方哲学还不能科学地把握和阐明人与世界的关系和人类发展的历史进程,但它的发展过程毕竟反映了人与世界关系的深刻变化及其所规定的人类发展的一般趋势。不承认这一点,必然要否认人类实践及其历史发展对哲学史的根本制约性。
三、人的自由与世界的完善化的统一是哲学史追求的目标
哲学史对人与世界的关系的探究,其目标是把握人与世界的和谐统一。而从人的意义上说,人与世界关系的协调,人与世界的和谐统一,便是人的自由的实现。因而,追求人与世界的内在统一与自由的实践的和精神的创造活动及其历史过程,也就构成了人类历史的深刻内容。而从客观世界的意义上说,人与世界的和谐统一意味着世界的完善化,客观世界达到真善美的境界。现实世界本质上是一个主客体矛盾关系实践展开的过程,而当主体与客体在实践基础上达到内在的统一,现实世界也就被改造成为真善美和自由的王国,这是客观世界的完善化的境界。可见,人的自由和世界的完善化不过是人与世界和谐统一的两个方面的表征。由此所决定,哲学史对人与世界的和谐统一的探寻,也就归结为追求和把握人的自由与世界的完善化的统一。
纵观西方哲学史,我们不难发现,其发展过程所指向的根本目标就是人的自由。不过,受人类实践及其所引起的人与世界、主体与客体的关系的变化发展所制约,从古希腊到黑格尔,西方哲学对自由的探索经历了如下三个阶段:从存在论的层面追求对客观必然性的认识(从直观的存在关系理解人与世界的直接统一:古代哲学)——从认识论的层面把握自由(单纯从认识关系的层面说明人与世界的主客统一:近代早期哲学)——从本体论、认识论和实践论的统一规定和把握自由(从认识关系、实践关系和存在关系的抽象总体去说明人与世界的主客统一:德国古典哲学)。西方哲学史所经历的这三个阶段,反映了人类认识和把握自由的合乎逻辑的过程,表明人类对自由的哲学探索是与人类实践的历史发展及其所引起的人与世界的关系的演变和深化相一致的。在当代,马克思主义和西方人本主义也都以人的自由为哲学探讨的最高目标,它们所反映的同样是人类实践的发展所引起的人与世界的主客体关系的深化和新的内涵(当然,二者在观点上有着根本的区别)。
对自由的实践追求构成了人类历史的基本内容,哲学史对自由的理论探求则是人类历史的这一基本内容在理论上的反映和升华。如果说人类历史本质上是人类对自由的实践追求的历史的话,那么哲学史也就是人类对自由的理论探索的历史。哲学史上所提出的自然观、认识论等其他方面的理论,都不过是(广义的)自由观的组成部分,都是自由概念所包含的丰富关系或规定的展开,因而都包含在广义的自由观之中,并展开在揭示由必然到自由的历史进程的历史观体系中。自由真正说来,是一个总体性的概念或辩证展开着的概念系统。在西方近代哲学中,我们可以看到,自由是哲学研究的最高对象和根本目标,对本体论、自然观、认识论、历史观和辩证法等方面的研究和阐述,无不被纳入对自由及其客观化、现实化的历史过程的思考框架中。
人与世界的和谐统一,人的自由的实现,又意味着世界的完善化。世界的完善化既是客观规律起作用的条件、方式和结果的完善化,更是人的生活条件的完善化,是客观规律的作用与人的本性的契合,是真善美的境界。世界的完善化,一方面是通过自然的人化而实现的,它意味着人既按照自然规律这一外在尺度,也按照人类本性的要求和主体的价值目标这一内在尺度,重新再生产出人类生存的完善的自然条件,意味着以往统治着人们的异己的自然力被置于掌握了自然规律和自身本质的人的自觉的、有计划的支配之下;另一方面是通过社会关系的协调和完善,通过人对社会力量和自己生活的社会条件的自主支配而实现的,它意味着社会道德关系中善的真正实现。世界的完善化在本质上是人自己生活条件的完善化,是人将自在而陌生的、与人相对立的异己的世界改造成对人来说的真善美统一的、与人的本性相契合的人自己的家园。世界的完善化和人的自由的内在统一,进一步表明了解释世界和改造世界、客观世界的发展与人类历史的深刻统一,而这种统一则决定了哲学研究中世界观与历史观、自由观在本质上的同一性。
对善的追求是贯穿西方哲学史的基本目标,而西方哲学史所追求的善也就是世界的完善化,归根到底是真善美和自由的境界,它与对自由的追求本质上是一致的。如果说,在古希腊哲学中,善主要还是从宇宙本体论的角度被认作宇宙的秩序和万物所追求的完善性的原则与目的,那么,在德国古典哲学中,善则被归结为主体对外部现实性的要求,善的实现即被看作真善美和自由的境界。黑格尔就是把善理解为人的实践对外部现实性的要求,把善的实现当作理念在客观世界中实现自己的最高阶段,同时将善的世界在本质上看作人类自由的家园,并把自由的客观化、现实化和精神对自由的意识认作“整个世界的最后目的”(黑格尔:《历史哲学》,三联书店1956年版,第58页)。从古希腊哲学对宇宙完善性的追求,到黑格尔把善的世界和人的自由内在统一起来,当作哲学追求的最终目标,整部西方哲学史呈现给人们的正是对世界的完善化和人的自由的追求的思想历程,而这一历程所昭示的即是人类在改造世界、创造适合自己本性的生活条件的实践中不断地由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历史。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人类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飞跃的思想,正是对人类追求世界的完善化和人的自由的历史过程的本质和规律的科学概括和深刻阐发。
四、哲学史是人的自我生成和人的主体性的现实历史在思想史中的确证和展示
世界的完善化是人通过实践、劳动,充分发挥自己作为主体的本质力量去改造自然和社会,从根本上变革人与世界的关系的结果。在劳动中,人把自己的本质力量对象化,把现实世界转变为人的对象性存在,并按照客观规律和自己本性的要求把对象世界作为人的完善的生活条件再生产出来。人对自然和社会的改造,其实是对人与自然和人与社会的关系的改造,使人从自然和社会的奴隶变为它们的主人,使自然界和社会关系从奴役人的东西变为人自由发展的条件。人也正是在改造自然和社会的实践中确立自己对于世界的主体地位的,而人通过劳动把对象世界转化为人的完善的生活条件,把它置于自己的自主控制和自觉支配之下,因而也就是人的主体性的本质力量即人的自由、从而是人自身的完善性的确证和展示。
世界的完善化是人的自由的确证,而人的自由则意味着人不仅掌握了客观世界的规律,能够自觉地支配客观世界和自己的生活条件,而且实现并占有自己的全部本质,因而成为现实的、真正的人。客观世界就其作为人的完善的生活条件,是人对自己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占有。因此,人与世界的关系,其实不过是人与自身的关系;人对客观世界的驾驭、对作为自己本质的对象性存在和生活条件的现实的自然界和社会关系的全面占有和自由自觉的支配,其实是对人自己的本质的全面占有和对自己本质力量的自由自觉的支配。而人只有能够占有对象性的本质,能够自由自觉地创造和自主支配自己生存和发展的条件,人才真正实现和占有了自己的本质,因而才在一定意义上最终地脱离了动物界,成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
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和对对象性本质的占有,是通过人自己的劳动实现的。因此,人是自己劳动的产物,人通过对对象性本质的占有而实现并占有自己的本质,即是现实的、真正的人的自我生成,而人类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进展的整个历史过程,“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31页),同时也是现实世界作为人的完善的生活条件的生成过程。 哲学史是由人类实践及其历史所制约的。哲学史对人类历史过程所展开的世界的完善化和人的自由的实践追求的理论探索,从更深刻的意义上说,也就是对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的自我生成过程,对“作为既定的主体的人的现实的历史”(同上书,第 159页)及其规律的理论探索,是人自己的诞生过程和人的主体性的现实历史在思想史中的再现。
纵观西方哲学史,我们可以看到对人类史的这一本质过程的追寻和理论展示的思想历程。在古希腊哲学中,人与世界的关系处于一种直接的、自然的统一之中,人与世界的主客对立、人的本质力量尚未被意识到,哲学研究的主要任务还只是从宇宙本体论的层面追问宇宙万物生成变化的原因。中世纪的神学哲学把人从宇宙万物中分离出来,使人与神的关系、人性的完善问题成为哲学关注的根本问题。这是人类对自身认识的一个进步。但是,中世纪的神学哲学又通过把人的本质异化为神,通过人对神的向往,把人与世界和人与自身的关系给异化了,从而使人疏远了当前的世界和自己的本质。文艺复兴以来的近代哲学,扬弃了神学意义上的人与世界的关系和人的本质的双重异化,把构成人类历史基本内容的人与世界的主体与客体、思维和存在、自由与必然等关系问题当作全部哲学的核心问题,企图依据时代精神来把握它们的统一,并从这种统一出发来思考和解释世界,说明人的自由,进而把这种统一看作现实的、真正的人的自我生成和人的自由的确证。近代哲学的这一旨趣和意蕴,在德国古典哲学尤其黑格尔哲学中得到了深刻的体现和展示。在黑格尔看来,思维和存在、主体和客体的对立,以及这一对立的和解,是主体即人的精神本质的异化和扬弃这种异化的结果,而人的本质的异化和异化的扬弃,则是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的自我生成和人的本质的自我确证的过程。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黑格尔因此“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他自己的劳动的结果”,把劳动看作“作为外化的人的自为的生成”,看作“人的自我确证的本质”(同上书,第163页)。 尽管黑格尔所说的外化和消除外化的历史,不过是抽象思维的生产史,但透过其神秘面纱,我们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其哲学所具有的“巨大的历史感”(《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 卷,第42页),可以看到人与世界关系的内涵的历史变化和人类历史的本质在哲学史中的反映和把握。
西方哲学的历史发展,深刻表明了哲学史是被把握在思想史中的人类史,是人类自我认识的历史,昭示了哲学史与人类史的深刻内在联系,表明了世界观和历史观,以及本体论、认识论、价值论和人类学的统一。从这个意义上说,哲学可看作更高层次上的人类学和历史学,即从人类实践基础上形成的人与世界的内在本质的关系所把握住的关于现实的真正的人的自我生成和人的主体性的现实历史的内在进程及其规律的科学。哲学史即是这一门科学的形成过程,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则是这一门科学的真理性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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