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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照省委、省政府领导关于纪检、监察部门要对减轻农民负担问题进行检查监督的指示，湖南省纪委会同常德市纪委，于4月17日至22日对安乡县农民负担的有关问题进行了调查。除听县委、县政府及有关部门介绍情况外，到了三个乡、三个村和乡村干部座谈，访问了一批农民。
一、农民负担确实很重，但原因复杂。
安乡县农民负担一直比较重，近几年来有增无减。1992年全县农民负担总额8102万元，按农业人口41.18万人计算，人平186.9元（占上年人均纯收入621元的30.09%），亩平127.5元。其中：(1)农业税1047万元；(2)乡统筹、村提留1238.38万元（为农民人均纯收入621元的4.62%，符合国务院条例不超过5%的规定）；(3)其他项目收费1699万元，包括由乡村统收统支的排灌、水利费用857万元在内。以上三项进入合同的负担费用合计为3984万元，比88年增加1885万元。安乡农民负担增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农民收入增长的速度。90、91、92三年，农民人平纯收入分别为632元、579元、621元，基本持平。而农民的负担（不包括义务工）三年分别为3107万元、3704万元、3984万元，平均年递增率为17.3%。我们对安尤乡官保村7组农户章治辉负担占收入的比例作了调查，这是一个有代表性的中上水平的农户，一家7口人，承包耕地15亩，种稻谷8亩，棉花7亩，毛收入为6050元。包括义务工在内的各项负担1890元，占整个耕地收入31.2%，再除去物化劳动成本，自得净值为2522元，只占全年耕地收入的40%。
由于农民负担重，带来了一些日趋严重的后果：一是农民种田的积极性下降。去年年底有部分农民因为负担重，而要求退田，要求退田数量多时全县达9万亩，有些农民甚至连夜举家搬迁被称为“搬夜家”。下淦口镇保安村去年搬走达28户。二是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一部分农民和大多数的村出现负债经营现象。有的农民由于底子薄，不善经营，加上负担重，往往完成上交之后，就少粮缺钱，要靠借债来维持生活和进行生产，借的往往又是高利贷，因而越赤越困难。这样的户，据安尤乡官保村反映，约占10%以上。一些村也是由于经济力量弱，负担又比较重，少数农民承包款收不上来，为了完成上交，村里不得不背债完成任务。这样下去的结果，负债的村越来越多，负债的数额越来琥大。据县经管科统计，到1992年底止，全县262个村只有4个村不负债(占1.5%)，负债总额达3895.68万元，村平14.86万元，其中高息借款1610.27万元。每年利息都要几百万元。三是党群、干群关系受到损害。不少群众对党的政策产生疑虑。有的人甚至埋怨说：“80年代前期是对农民优惠时期，80年代后期是优惠政策收回时期，现在搞市场经济放肆向农民伸手，是坑农时期”。乡村干部很大部分精力用于收上交、抓兑现。相当一部分农民的上交要靠乡、村干部组织专门人员上门强制收交，造成干群关系紧张。92年全县有20多名村支部书记被打，有20%的村主管干部申请不当干部。
安乡农民负担居高不下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复杂的。据干部群众反映和我们了解，主要有以下三点：
(1)地理位置的特殊性。长江的松滋、太平、籍池三条泄洪河道和西来的澧水途经安乡，六条河流将安乡划成五个大垸。全县临洪水堤长达442公里，占全省的八分之一，占全市的十分之四。由于水流不畅，河床每年淤积厚度有6─7厘米，大提就必须相应加高，每年加高培厚的土方任务达300多万方。还有内堤维修、渠道疏浚等繁重任务。安乡还是吸血虫防疫的重点区域，每年用于查螺灭螺的工日达10万个。所以，安乡农民义务工任务特别重。1992年安乡农民义务工负担超过农业税、乡统筹村提留和其他收费三项之和，达4118万元，人平投工18个。按全县22万农村男女劳动力计算，人增负担义务工33.7个。而且，防汛抢险的大量用工以及农民上堤挑土自带生活费用、工具与后勤保障等不少开支还没有计算在负担之内。在安乡这种特殊条件下，短期内义务工难有大的减少。
(2)某些上级部门的过高过急要求和摊派难以抵制。有些上级部门的同志对农村的富裕程度估计过高，提出一些脱离实际的工作要求，包括某些达标。这些工作和达标要求，虽然大多是好事，但都要集资，也就是要农民拿钱，农民的财力承受不了。还有的部门随意收费，随意提高收费标准。群众把这种情况称之为“上面开口子，农民拿票子”，即使无力承担，由于是上级部门的要求，也不敢抵制。有的部门甚至为了部门利益，滥用职权，公然进行摊派。在这方面反映比较大的有教育集资、学校收费、卫生达标。三贫河镇中学与小学毗邻，两个学校的条件都还可以，只是上课时铃声互相有些干扰，上面几级教委已多次强调要将小学迁往他处。安造乡虎山村为了达标，要花20万元建学校，缺钱就代高利贷15万元，加上原来的亏欠,连本带息现在负债已达84.9万元。安尤乡反映，去年县里根据上级有关部门指示，要该乡农户建卫生而所，除每个农户自己负担1000元外，乡政府共要补帖12万元。在当前农村的现实条件，这种卫生而所，既不适用，也不卫生。群众反映，学校收费达几十种，如上面发的一张考试卷要收20元，领一张录取通知书要收80元，读一期书要收各种费用几百元。安尤乡官保村反映，过去读一期书两担谷，现在要一仓谷。这些都还没有计算在负担数额之内。依据3月3日，省教委办公室还通知安乡县教委动员各学校广大师生员工“自愿”购买奥运文化衫，分配安乡任务3000套。又一个反映大的问题是农民的房屋不论新房老房都要收地基费，而且标准高。陈家咀乡一名农妇反映，她家三间房屋，约占地100多平方米，要收150元，以后每年都要收，意见非常强烈。还有一个反映大的问题是，许多报刊的征订，实际成了一种摊派。去年年底全县262个村订阅93年报刊费达78万元，村平3000元。安裕乡槐辅村有一个组，只有三台电视机，却分配了五份电视报的订阅任务，有二份无法摊派下去。今年3月4日，县邮电局发行组向机械厂发函称：“来信无别的事，你厂93年未订报纸，按我局有关新的精神，请你厂马上派人到邮电局发行组面谈，否则将你厂的信件全部退回。”
(3)管理不善带来的加重负担不能忽视。据县廉政办反映，92年全县对351个乡级单位（共有乡级单位375个）和193个村的财务进行了清理，发现在部分单位程度不同的存在着财务帐目乱、费用管理乱、资金支出乱、收费标准乱的现象。有的干部就趁机以权谋私、贪污挪用公款，在义务工中开人情工、自用工、吃喝工。总共清出贪污、挪用、私分、滥发和其他以权谋私金额291万元，这些款项最终都是由农民负担的。我们调查中发现，村一级的生活和招待开支，少的几千元，多的则几万元，最高达5万多元。安尤乡官保村支部书记易正豆说得好：村的开支无止境，管得好，不乱开支，不乱用工，每年节省一两万元没有问题。因管理不善、干部不廉洁而加重农民负担，从数量上说比前两项要少些，但性质严重，群众是很有意见的。
二、贯彻“减负”指示认真坚决，但必须控制和解决好增负因素
去年国务院关于减轻农民负担的文件及今年中办，国办的《紧急通知》下发以来，安乡县委、县政府把减轻农民负担作为一项紧急的政治任务来抓，态度是认真坚决的，措施是得力的。
1.通过分析现状，进一步统一了“减负”认识。县委、县政府在深入调查，全面剖析全县农民负担现状的基础上，先后召开了一系列的会议，认真学习江泽民同志和李鹏同志的有关讲话精神，分析农民负担沉重的危害性与减轻农民负担的必要性。使各级领导认识到了减轻农民负担对于农村经济的发展，党群关系的密切和社会治安的稳定，都具有十分重大意义；认识到了要正确估价农民的富裕程度，兴办和发展事业要量力而行，不超越农民的承受能力；认识到了减轻农民负担上面有精神，群众有呼声，势在必行，必须真抓实干。
2.通过认真研究，制订了“减负”方案。县委、县政府在广泛征求基层意见，认真研究的基础上本着尽可能压缩的原则，制订了今年农民负担的方案。全县今年农业税、乡统筹村提留和其他收费三项合计为3629万元，比去年减少355.54万元。其中乡村统筹提留为1218万元，占上年人平纯收入的4.55%，比去年减少20.34万元，其他收费为1364万元，比上年减少335万元。劳务负担全县安排494万个工，比上年减少247万个，人均12个，比上年减少6个。还规定乡村两级也要制定全年负担方案，报上一级审批，下级方案要与上级分配的控制指标衔接，不得超过；规定村要将负担分解到农户，与农户签订合同，由农户盖章认可，分配指标不许层层加码。据县经管科调查和我们了解，对上述要求落实的情况较好，负担指标大多数分解到户，基本上没有发现加码现象。
3.通过加强管理、严格“减负”监督。明确了一支笔审批制度。对于合同外负担，严格进行控制，确有特殊情况，又系政策允许的范围内，采取“专项审批、专项提取、专帐核算、专单通知”的办法进行管理，并由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实行一支笔审批。县政府发布了《减轻农民负担的布告》，对农民的权利、义务、摊提项目及标准，农民负担监督管理等事项，都讲得清楚明白，并刊登在县办的《农业科技报》上，使全县十万农户，都有一份，让农民利用政策武器维护自己的权利。还规定了对农民负担情况每年要检查四次，对违反规定的进行严肃查处。县委书记洪明祥同志亲自检查了6个乡镇。
由于措施得力，农民负担有所减轻，农民种田的积极性有了较大提高。今年县里“减负”方案出台后，农民说：这样搞，田还种得。要求退田的农民基本上收回了退田请求。当前春耕生产情况不错。
但是，也还存在一些突破负担方案的因素。在调查中，不少干部、农民对于“减负”方案年底能否真正兑现还存有深深的担心。
担心之一是：上面开新口子。有的说，最怕的是上面开口子，部门敲杠子，下面拿票子。有位负责同志谈到，合作医疗已经打了招呼要搞、公务员制度也将要搞，上面没有钱拔，只好要农民拿钱。但这些都是原来方案没有的，真要搞就必然会突破原来的方案。还有的干部谈到，国库券前两年好销，有关部门就包销了，群众面都见不到，今年不好销了，就又来摊派了。全县任务380万要摊派给农民的达220万。
担心之二是：生活资料价格还在继续上涨，农民在这方面的支出还将继续增加，实际上是增加了农民负担。安尤乡反映，他们今年费大劲压缩负担59万元，但农民购买生产资料比去年将多支出116万元。
担心之三是：有些地方的“减匀”方案本身就留有缺口，一些事情又不能不办，恐怕只好又开口子，又增加农民负担。安尤乡反映，该乡252名教师，人头经费要82万元，县里只拔40.7万元，按1.5%统筹20万还差20万，最终只有向农民伸手。
担心之四是：大的自然灾害的侵袭。在安乡，不仅洪灾肆虐，而且旱灾也常常侵袭，而负担方案是按一般灾害年景制定的，如果遇到大灾害农民抗灾的工日和费用都将大量增加。
我们必须正视这些令人担心的增负因素，并尽快控制和解决，尽最大努力实现“减负”方案。在今年“减负”宣传非常广泛深入的情况下，如果对这些增负因素控制解决不好，最终农民的负担不能有所减轻，那就更将失信于民。
三、减轻农民负担要从更大范围更深层次研究解决
农民的负担确实沉重，非解决不可，这已基本形成共识。如何解决？不少干部、群众反映不能仅仅简单地就负担来减负担，而必须从与农民负担紧密联系的更大范围、更深层次来研究解决。
1.必须大力发展生产，增加农民收入。农民负担重，就农民负担在农民收入中所占的比例大，就是农民收入低，负担超过了承受能力。农民收入增加，富裕程度提高，承受能力增强，负担在收入中所占的比例缩小，才能从根本上减轻农民负担。而这些都必须靠大力发展生产来达到。部分乡镇、村农民负担相对稍轻一些，就是因为这些乡镇集体收入多些，农民收入相对多些，如安全乡、安康乡乡镇企业办得较好，每年这两个乡的企业向乡政府上交利润分别为70万、100万，也就是向农民少收这么多钱。
2.要压缩行政人员和行政事业管理费。现在农村的行政事业机构多而繁杂，管理人员队伍庞大，支出费用数额巨大。安乡县21个乡镇，每个乡镇行政事业编制30个左右，而实际用人60至80人，每人每年工资、奖金、福利、补贴和办公、出差费用约需4000至5000元。一个乡一年的行政事业管理费要40万元左右，上面只拔几万元，差额部分全部由乡政府自行解决：乡镇企业上交利润支付一部分，其余相当一部分要靠向农民收取。我们具体调查了安尤乡，行政事业管理部门19个，管理人员73人，其中包括：乡财政所7人，派出所8人，司法办2人，户政办1人，乡经委6人，计生办5人，民政办2人，经管站2人，农技术站3人，广播站2人，后勤打杂6人等等。这么多的人，不仅开支大，去年行政管理费用支出48万元，而且麻烦扯皮增多。如原来一个乡一个公安特派员，现在派出所8人，户政办1人，司法办2人，派出所和司法办为民事案件互相扯皮，又经由综合治理领导小组来协调。这个乡的财政所，人不少，但事不多。这些人浮于事的机构，都是按照上级有关主管部门的要求不得不设立的。庞大的行政管理队伍，越来越高的开支标准，造成了庞大的行政事业费支出。这个问题不解决，农民的负担很难减下来。调查中，不少领导同呼呈：上级各部门精简机构，分流人员，千万不能再把担子压给下面基层行政单位。
3.要减少工农产品价格“剪刀差”。我们这次调查，不论县乡干部还是群众，反映最强烈的问题就是价格“剪刀差”。有的干部说，现在已不是“剪刀差”，而是“火钳差”了。有的农民说，现在上上下下都在喊减轻农民负担，农产品价格不高，农业生产资料价格一涨再涨，种田收入越来越低，负担怎么减得轻，有的干部对86年和92年的农资价格作了比较，碳铵86年每百公斤18元，92年为36元，上涨幅度100%，尿素86年每百公斤55元，92年为110元，涨幅为100%，农用电，86年每度8分，92年每度1角5分，涨幅87.5%，柴油86年每百公斤54元，92年为240元涨幅为326%。而92年的粮食价格比86年的仅仅上涨50%。县里统计，1989年，全县收购粮棉，付给农民9737万元；由于调整结构，增加生产，稻谷减少，棉花大幅度增多，1992年，收购粮棉付给农民17587万元，两者比较，多付给农民7848万元，人平190元，但实际农民人均纯收入92年只比89年增加106元。人均有86元差额，主要就是负担增加，剪刀差扩大拿走了。
4.要树立生农、支农思想。农民负担过重，原因是多方面的，除自然条件外，大都与指导思想没有端正，忽视农业和农民的利益有关。前面谈到的有的上级部门强求农村基层组织设置对口部门，致使农村行政事业管理人员过多过滥，又不拔足经费，要基层解决，靠农民负担；有的部门不顾农民的承受能力，在农村搞不切实际的达标活动；有的部门为了本部门利益，乱收费、高收费，向农民伸手，等等，都是指导思想不端正的反映。还有“剪刀差”的不断扩大，也只有首先端正指导思想、重视农业，重视农民利益才能解决。不少干部、群众反映，有些支农的政策不连续，给予农民的优惠政策难兑现。如以前上面给安乡县的抗灾柴油2000吨，都是平价供应，今年油不给这么多了，油价放开，原来给予的优惠收回去了。又如调整农业结构，扩种棉花，以前给予的政策优惠是担棉担标肥，平价拔给，今年只拔70%，减少30%。粮食挂钩化肥、柴油要100%兑现，国务院发了文，中央电视台也报道了，农民都知道了，只兑现70%，农民意见很大。还有用挖泥船疏浚河道，原来每方土1.3元，国家补1元，农民出3角，现在每方土3元没有补助了。不少同志提出，安乡这样的粮棉基地，抗洪抢险任务特别重，全靠农民出钱出工确实承受不了，恳切希望国家增加投入，增加水利投资，或者给政策，免除农业税上交，返回用于防洪抗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