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知识范式产生的哲学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范式论文,哲学论文,图书馆论文,知识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范式(paradigm)一词是由美国科学社会学家、科学哲学家、科学史学家托马斯·库恩(Thomas Kuhn)应用于科学研究，解释科学发展的过程中提出来的。在《科学革命的结构》及其后来的《再论范式》等论著中，库恩对范式进行了解释性的表述：“我所谓的范式通常是指那些公认的科学成就，它们在一段时间里为实践共同体提供典型的问题和解答”[1]。范式通常用来表示在特定历史时期某一科学领域成员共有的信仰、价值观和普遍接受的规范、规则、方法。它是特定领域所有成员共享信念的集合体。库恩的科学发展理论认为科学的发展经历着“前科学→常规科学→反常与危机→科学革命→常规科学”这样一个循环过程。前科学时期尚未形成范式，只有常规科学才具有范式。具有范式的常规科学在一段稳定发展时期之后，又会出现反常与危机，最终导致新的范式取代旧的范式——即发生科学革命。科学发展就这样循环往复、不断向前演进[2]。库恩的“科学发展理论”对科学发展的过程进行了清晰的描述，也为图书馆范式的演进提供了理论依据。通常认为图书馆“服务范式”（以下均称“范式”）经历了两个阶段，即文献范式和信息范式[3]，作者认为图书馆范式在现阶段已逐步进入第三个阶段，即知识范式阶段。
1 知识范式产生的社会背景
作为一种全新的图书馆范式——知识范式的产生与社会经济形态的变化和科学技术的进步密切相关。当社会进入知识经济时代，最显著的特征是最重要的经济资源已不再是资本、自然资源和劳动力资源，而是知识，是通过对知识的生产、分配、使用来达到物质财富不断增长和社会文明不断进步。知识劳动者成为知识社会中的核心力量。与此同时，计算机、通讯与知识存储和加工等技术的迅猛发展也为知识的生产、加工和传递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强有力的技术支撑。
知识重要作用的提升为身为保存和传播文献信息资源的图书馆带来事业发展机遇，同时，也催生出以数字文献信息提供为盈利方式的产业群体。它们通过建立大型文献信息数据库群并通过日新月异的网络系统向社会大众提供有偿服务。商用文献信息服务产业的兴起及快速发展，使图书馆作为公众文献信息资源中心的地位发生动摇；连接读者和资源的中介功能不断弱化。
面对这样一个喜忧参半的社会现实，图书馆必须考虑如何发挥优势，规避劣势，以保证图书馆事业的稳定和发展。正如初景利所表述的：“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传统图书馆并非高枕无忧，没有危机，而是面临着用户需求变化、功能定位变化、因特网和各种新技术的巨大挑战。如果我们不能正视这些挑战，而是一味地强调并存互补，不主动变革，不积极创新，传统图书馆也将失去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因此，传统图书馆在保持自身优势的同时，必须与时俱进，不断地适应变化，不断地改革与创新，决不能停滞不前”[4]。
图书馆知识范式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它的出现对图书馆哲学思想、理论与实践和服务理念与服务方式均会产生深刻影响。本文仅从哲学角度阐述知识范式的演进过程以及对图书馆哲学思想的影响。
2 知识范式的演进过程
图书馆范式的演变过程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自20世纪30年代图书馆学作为一门社会科学到20世纪80年代为文献范式阶段；20世纪80年代后期到目前为信息范式阶段；知识范式是目前正在兴起并将成为未来发展趋势的一种范式。我们把图书馆范式分为三个阶段只是说明特定范式产生的时间，这并不意味着一种范式完全代替了另一种范式，而是表现为由于图书馆服务理念的不同，某一范式在特定历史时期形成的主导范式。
2.1 文献范式
它是以文献整序为基础，用户服务为核心的服务范式。这一范式的确立受到当时背景下许多哲学思想的影响，其中影响最大的是理想主义和自由主义图书馆哲学思想。
理想主义代表人物之一的巴菲特在回答“图书馆的科学研究的对象的客观现象是什么？”这一问题时说：“明显的是图书与读者的现象。图书馆学尤其是对待通过图书这种媒体把图书馆的工作，即社会积蓄的经验传递给社会的每个人，这种理论、书面记录不管对谁都给予其他人所知道、坚信、感觉到的相同的知识”[5]。另一位图书馆学者杜威则认为图书馆具有社会教化功能，对社会的进步负有神圣责任。他相信最好的书刊对心灵有道德净化作用，对智慧有灵性开启作用。爱德华兹在他1859年出版的《图书馆纪要》一书中秉承了启蒙运动的传统，提出了公共图书馆应排除社会上的阶级观念，无论资本家与市民都可自由利用的思想[5]。这些知识平等、社会教育和自由存取的思想为文献范式的确立奠定了理论基础，成为图书馆服务遵守的信条。这一时期的文献范式带有强烈的“以图书的阅读教化社会”的理想主义色彩，强调对人的关怀与尊重，人文主义色彩浓厚。
直到自由主义哲学思想出现，文献范式的内涵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改造个人、教化个人，从而改善社会的理想主义哲学思想论点受到以麦克考文(McColvin)为代表的自由主义哲学思想的质疑。自由主义哲学视人为至高无上的，相信人本善及人的理性能力，强调个人权力，追求个人自由，认为图书馆关注的不是图书的内在价值和功能，而是个人的需求和权利；不是图书馆教化育人的使命，而是它满足个人需要的责任；不是图书馆与道德、秩序的关系，而是图书馆与自由、民主的关系。基于这种哲学思想，自由主义提倡文献开架，让读者自由获取他们所需要的资料，反对任何形式的教化和文献审查，认为图书馆要尽量向读者提供广泛全面的知识和思想，这种提供不受个人道德、政治倾向和各种权威部门的影响。自由主义思想对西方图书馆事业发展的影响是深刻的，对我国图书馆界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
到上世纪80年代，由于计算机技术和通讯技术等现代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信息对社会经济发展的支撑作用突显出来，各种信息管理系统和先进的信息收集、加工、存储、传递方式逐步进入图书馆，并直接冲击图书馆传统的业务范式，图书馆文献范式开始转型，信息范式随之产生。
2.2 信息范式
它是以信息作为揭示和整序对象，通过建立信息资源系统使其中的信息按照一定规则进行组织并形成一个具有逻辑关系的有机体的服务范式。从哲学的观点来看，信息是物质的一种普遍性关系属性，是物质存在方式和运动规律、特点的外在表现。通过对文献中各种信息的揭示和标引，能够使读者从多个角度了解文献的总体结构和具体内容，并通过信息系统方便的检索和利用。
这一范式形成正值后工业社会兴起时期，信息成为最重要经济资源。以兰卡斯特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哲学思想对这一时期的图书馆产生重要影响。新自由主义哲学思想认为，进入信息社会的图书馆，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使命、宗旨、理念和工作内容，认为图书馆应该淡化信息是一种公共财产的理念，要承认信息既然作为资源必然伴随着一个市场化的过程，市场是信息分配的最佳机制；支持保护版权人利益的较强硬的著作权法，认为信息从无偿使用到有偿使用是不可避免的。图书馆应该利用先进的技术，建立各种信息系统，实现的信息资源的有效管理管理。
虽然信息范式就文献内容揭示更为具体，且延长了传递距离、加快了传递速度，但不可回避的是信息系统最终输出的还是以文献为单元的一条条信息，即使数字图书馆采取个性化定制或集成服务模式。对于读者所要解决的问题来说，也并不能迅速而准确地提供全面、系统、具有针对性的知识集合体。与此同时，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许多商业性的信息资源服务机构正在以巨大的信息资源聚合体和先进的信息传输手段蚕食着图书馆的“固有领地”。在这种背景下，图书馆需要加强资源的灵活组配功能，提高资源提供的精准性，以利于在竞争中赢得先机，因此，由信息深化为知识成为必然，知识范式应运而生。
2.3 知识范式
它是以知识单元的抽取、组配与整序为基础，以满足知识受众个性化需求为目的的服务范式。知识单元可以认为是含有特定意义的、最小的、不可再分的知识单位。它往往存在于某种知识载体之中，其表现形式可以是一个概念、一个论点、一种方式、一种技巧（我们称之为智慧的高级知识）等，它们是针对知识需求进行有效提供的最基本的材料。图书馆的功能就是通过对知识单元的标引、整序，形成各种知识地图，使知识受众能够快速、准确地进行知识查询与组合，以达到优化自身知识结构或实现知识创新的最终目的。关于知识范式内容的研究受到学界重视，王子舟首次提出了图书馆研究对象是知识集合。在他撰写的《图书馆学基础教程》中全面阐述了“知识集合论”，认为客观知识、知识集合和知识受众是图书馆学研究的核心内容，图书馆学是研究如何将知识组成知识集合并为人们所使用的社会科学[6]。柯平对知识范式也进行了深入研究，他认为基础图书馆学应研究图书馆的知识功能、知识管理员、虚拟知识、知识组织、知识服务等[7]。此外，盛小平、王知津、邱均平等也对知识范式的研究投入的精力。从目前的研究状况来看，主要还是理论层面的分散研究，在研究对象、研究内容、研究体系、研究方法等理论问题上还没有形成业界共识，至于可供实际操作的应用研究更为少见。因此，知识范式真正得以实施还需要大量研究工作的支撑。
3 知识范式对图书馆哲学思想的影响
图书馆哲学思想是图书馆现象存在和发展的客观事实在人们思维中的感悟，是对图书馆使命、价值、理念、文化和方法论经过反思而形成的理论化、抽象化和系统化的结果，也可以说是对图书馆现象的本质进行哲学思维的产物。从关系角度来看，图书馆哲学是图书馆学其他分支学科的基础，反过来其他分支学科变化发展又为理性思考和抽象归纳提供了现实素材，使图书馆哲学思想更为丰富。虽然图书馆哲学体系的界定还没有形成业界共识，但图书馆的人文价值、职业精神、职业伦理和认识论无疑是图书馆哲学思想的重要内容。知识范式作为新型的图书馆范式，无疑对上述方面产生影响。
3.1 知识范式使图书馆人文理念得以回归
由于信息范式受到“市场决定一切”的新自由主义图书馆哲学思想的影响，使图书馆尊崇的人权平等、阅读自由的人文理念受到冲击。特别是新自由主义关于信息资源并非公共财产；信息是共有财产的传统观念严重地阻碍着图书馆职业融入信息资源管理职业和认为信息是一种商品，在市场上进行自由买卖是自由、民主的体现等商品观念的哲学思想对人文理念的哲学思想构成巨大挑战。
知识范式的出现，既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其自身学科逻辑理性的发展结果。这种演变看似为一种范式的转变，其实却是图书馆哲学思想向人文主义思想回归的体现。社会的发展和人的自我意识的显著提高，促使人们的社会进化观从致力于物的发展，以物为中心逐渐过渡到以人为中心。“人”成为知识生成和知识转化的主体，重新确立了其在图书馆学服务中的主体地位，知识自由、信息公平、个性化服务、人文图书馆学、用户体验等与人文相关的概念受到业界的关注。这充分表明传统的人文主义哲学思想重新为人们所重视，体现人文关怀、尊重个人权利、追求个性自由等这些“以人为本”的哲学思想成为知识范式下图书馆工作最基本的指导思想。
3.2 知识范式充实了图书馆职业精神的内涵
图书馆精神是图书馆文化内涵的意识形态，它包括图书馆价值观、知识观、教育观、服务观和职业道德观等要素，体现图书馆哲学的思想观念，对图书馆物质基础建设和图书馆人的活动具有指导和规范的价值作用，是图书馆价值的上层建筑，知识服务观是图书馆价值的核心观念[8]。
在知识范式下，对社会知识的科学整合和面向大众的普世教育成为图书馆职业精神的重要内容。在知识整合过程中必须以科学的态度体现知识的原意，不能因为立场、观点的不同改变知识的本来面貌，使之成为“伪知识”。否则，图书馆将沦为人为观念导向的场所，最终违背图书馆职业道德的准则。教育是社会强盛和政治民主的重要手段。图书馆是实现全民终生教育的重要场所。在知识范式下，图书馆能够从不同文化知识背景、不同行业职业，甚至不同年龄性别等方面对各类形态的知识受众的知识需求进行分门别类的研究，并在详细了解个体实际需求和知识结构的基础上，在其需求和所要获得的知识之间建立一种有效的联系。这种联系不是以往的一本书或几条信息的提供，而是对知识单元进行提取、组配，循序渐进地予以提供。这种知识的提供方式可能成为图书馆独有的教育功能，也是图书馆职业精神具体体现。
3.3 知识范式使图书馆伦理增添了新的内容
所谓图书馆伦理一般是指图书馆在从事公共知识服务的过程中应遵循的道德和准则。它包含两层含义：一是指在进行客观知识的搜集、抽取、整序、提供等全过程中，应遵循的图书馆行业公认的行为规范；二是指图书馆员在认同职业价值的基础上处理与知识受众关系行为规范。
在知识范式下，由于服务内容、服务方式及服务手段的改变，使图书馆哲学伦理呈现出鲜明的时代特色。个人隐私的保护与合理使用成为伦理研究关注的重要内容。
隐私保护突出地表现为对知识受众个性需求的尊重。由于知识范式下对知识受众的服务具有明显的个性化特征，所以图书馆员在知识单元的选择、标引、组配和提供过程中，必须充分地了解知识受众的个性特点、文化结构、需求内容、获取偏好等一系列含有个人隐私的内容，这就使隐私保护成为一个突出的问题。如何以读者身份的多样性和冲突性为出发点，建立一个“以人为本”的，符合社会道德秩序的伦理标准成为图书馆在确保个人隐私的前提下满足知识受众个性化需求的重要保证，也是图书馆员遵守职业操守不可缺少的道德标准。
开放存取是图书馆伦理一直坚守的信条。在知识范式下，图书馆提供的是知识单元，知识受众可以通过开放友好的知识服务系统界面，自行查找、筛选和组配知识资源。当发现自己需要或有用的数字资源时，他们可以将所需的知识按照自己熟悉的技术方法收集、组配、存储至个人信息资源库，以便按需取用。自由组配成为开放存取过程的主要内容。同时，由于知识组织往往是通过对知识的拆分来实现的，这无疑增加了知识产权的模糊程度，加之知识传播系统具有很强的开放性和使用的隐匿性等特点，使得知识受众对知识使用的个体随意性增强，可能产生道德意识弱化，忽视对知识单元的合理使用，从而产生侵权行为。因此，建立一个适用于开放存取的标准是知识范式环境下图书馆服务必须面对的问题。标准往往从尺度中产生，从总体上权衡是否有利于社会全体成员的利益，这是标准是否合理的根本尺度，也是标准好坏优劣的根本尺度。合理性问题作为应用政治哲学的基本范畴，是权衡标准的一把重要尺子。所以，在伦理层面上研讨和把握开放存取的合理尺度，成为需要深入研究的哲学课题。
3.4 知识范式使图书馆认识论更加深化
作为一般哲学组成部分的认识论是关于人类认识活动的本质及发展过程的学说[3]。图书馆哲学认识论通常指图书馆职业队伍对于一般哲学的认识论立场所做出的相应选择。在知识范式下，人们对图书馆的专业认知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正如约翰·奈斯比特(John Naisbitt)所说的“让我们尽己所能地强调，图书馆所关注的活动不完全甚至主要不是信息。他们所从事的是保存、传播和使用来源于各种途径的任何形式的已记录知识，以便于人类变得更加有见识，通过知识达到理解的境界，最后作为终极目标获得智慧”[9]。他还认为，信息往往是不连贯的和间接的，通常有功利主义的目的而没有持久的意义，它们只是为经过组织的知识添砖加瓦，否则它们一无所是。这一观点厘清了图书馆本质功能，深化了人们对知识的理解。
4 结语
知识范式是一个全新的图书馆服务范式，客观地研究它产生和形成因素有助于人们对知识范式成立的历史必然性有清晰的认识，也是知识范式能够科学地应用于实际工作不可缺少的前提。在理论层面上，知识范式的研究是图书馆学不可缺失的重要研究内容，也是重塑图书馆社会角色的基础性理论研究。它关系到图书馆发展方向、专业定位和服务模式等重大问题，对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具有长远的战略意义和积极的现实意义。
收稿日期：2010-0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