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何处去？——90年代西方芭蕾舞剧新趋势——《天鹅湖》的男性版本，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天鹅湖论文,舞剧论文,芭蕾论文,新趋势论文,何处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90年代以来，西方芭蕾舞剧出现了一个重要的大趋势：用现代人逆向继承遗产的思维方式和现代舞打倒偶像崇拜的创作方法，重新编创“浪漫”、“古典”甚至“现代”三大时期的芭蕾舞剧经典。
20世纪最伟大的现代芭蕾大师乔治·巴兰钦认为，芭蕾需再生于每场演出之中，而有创造力的编导家和表演家则有责任去更新芭蕾的语言，推出崭新的剧目。但理想终归是理想，与现实之间仍有遥远的距离——舞台上保持高水准和生命力的18—19世纪经典芭蕾舞剧统统加在一起，不过10部上下——上演率最高的当属“古典”时期的《天鹅湖》、《睡美人》、《胡桃夹子》、《唐·吉诃德》、《灰姑娘》，“浪漫”时期的悲剧代表作《吉赛尔》和喜剧代表作《葛蓓丽娅》，少数几个舞团演出的则有“早期”芭蕾舞剧代表作《关不住的女儿》、“浪漫”芭蕾舞剧处女作《仙女》和“古典”芭蕾舞剧《舞姬》。究其原因，西方芭蕾批评和史学权威们认为，芭蕾舞界实际上并不缺乏才华横溢的创造者，但他们的天赋大多被窒息在这为数寥寥的“博物馆式”的舞剧之中，而长期顾不上用新剧目去培养观众，从根本上去推进芭蕾艺术事业等较为远大的目标。
为了改变这种只顾眼前利益的短视行为，一些颇有些远见卓识的编导家一旦掌握了某些芭蕾舞团的实权，并找到必要赞助时，便立即采取行动，以求通过花样翻新的故事情节或戏剧处理，为古典芭蕾舞剧注入新的生命力。如瑞士籍的前苏联芭蕾大师鲁道夫·努里耶夫，曾尝试着将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搬进《胡桃夹子》；多年工作于德国的美国现代芭蕾大师约翰·纽米埃尔将这出柴可夫斯基的“圣诞芭蕾”放到了一所芭蕾舞学院，而芭蕾女演员们的形象则采用了法国著名印象派画家德加笔下那并非飘飘欲仙，而是疲惫不堪，更具人性特征的形象。随后，纽米埃尔又推出了自己的新版《天鹅湖》，其中的齐格菲尔德王子则使人想起了巴伐利亚那位对天鹅如痴如醉的路德维希国王。英国现代芭蕾编导大师彼得·达雷尔重编《天鹅湖》时，为了强化戏剧性，将少女被魔鬼变成天鹅的传统情节变成了缺乏安全感的年轻贵族们因抽鸦片而白日做梦时产生的幻觉。不过，这些版本都竭力保持了古典版本《天鹅湖》中优美单纯、赏心悦目的舞段。
在这个大趋势中，呼声最高者可谓1995年11月在伦敦西区大名鼎鼎的赛德勒斯·威尔斯剧院隆重推出的“男性版本”舞剧《天鹅湖》。它一问世便在观众与舞评界中颇为难得地同时赢得欢呼与喝彩。该剧在这个相当于纽约百老汇剧场街的伦敦西区，一口气居然公演了五个月，创造了整部世界舞蹈史上的最高记录。翌年，该剧荣获1996年度奥利弗最佳舞蹈新剧目奖，而英国广播公司和NVC音像公司则共同投资， 录制并公开发行了这部芭蕾舞剧的崭新经典，以飨世界各地的广大观众。1997年，这出新经典开始走出国门，第一站选择了美国的洛杉矶，而反响之热烈也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料，由此引来接二连三的盛情邀请。
该剧的编导马修·伯恩1961年出生于伦敦东区的哈克尼，开始学舞时已是22岁，1985年，他毕业于名扬四海的西方现代舞教育机构——伦敦的拉班舞蹈与动作中心，获得舞蹈剧场的学士学位，并随其附属的“过渡舞团”在世界各地作巡回演出。但他的创作机缘则随着“动画冒险舞蹈团”这个拉班中心校友舞团于1987年的创立接踵而来。十年来，他在这个舞团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创作风格，其中不乏英国芭蕾大师弗雷德里克·阿希顿对姿态造型和错综复杂的迷恋，以及英国戏剧大师约翰·克里斯运用肢体传递刮胡刀般锋利的喜剧感，但占主导地位的成分当然还是他个人嬉笑怒骂且机敏通达的幽默感。英国舞评界公认，如果说，当代确有不少编导家在竭力“运用”幽默感去编舞，那么，伯恩的幽默感则是在其编舞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喷涌而出的。
伯恩的与众不同还在于，在给人理性思考的原料之同时，还非常愿意让观众赏心悦目。不过，这一切都融化在他那“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本事之中了。因此，尽管曾有不少对古典版本《天鹅湖》忠贞不渝的发烧友当面责问他说：“这是一部悲剧，你不会不知道吧？”但有更多的观众极力支持他，沿着这个“重编经典”的方向走下去，因为他们对传承至今的经典芭蕾舞剧只有10部上下的可悲现状忍无可忍。
实际上，悲喜交加产生的戏剧感更加强烈，这也应该是人尽皆知的道理！而在伯恩看来，单一的悲剧或者喜剧，造成的效果都是有限的。不过，他在这个“男鹅版”《天鹅湖》中，曾有意识地不按照自己所熟悉的那种比较轻松的幽默方式去创作，更回避了那种廉价的喜剧效果。至于究竟该在何处制造笑料，该在何处一本正经，伯恩认为，音乐或多或少给了一些暗示。
今年36岁的伯恩说，“我下定决心，要通过动作去讲故事，而不能回到自己已经做过的那种简单的搞笑上去。”至于他为何要选择《天鹅湖》作为重编的对象，他说，这出古典芭蕾舞剧的经典不仅是他所看过的第一部芭蕾舞剧，而且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整晚长度的舞蹈，因此印象极其深刻。那一年，他19岁，而在此之前，他所看过的舞蹈都是音乐剧中的舞蹈片段，而他对这种雅俗共赏、风趣活泼的舞蹈也是颇有好感的。他认为，就其所知，当代许多编导家都喜欢《天鹅湖》这部舞剧的原因在于，在所有的古典芭蕾舞剧中，它是最抽象的，或至少拥有抽象的潜力，因此，为再创作者的“重编”提供了充分展开想象的天地，而天鹅这个形象在许多不同的层面上也都是具有说服力的。
按照伯恩的剧本，这个清一色男性《天鹅湖》的故事发生在本世纪50年代的英国，王子从一出生，便开始表面上“享受”着锦衣玉食的荣华富贵，不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占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但实际上，却窒息于宫廷的繁文缛节，心碎于皇室的冷若冰霜。这种剧情令人想起英国温莎皇宫发生的真实故事。
在伯恩的整部舞剧中，最为与众不同并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使用了清一色的“男天鹅”取代了原来清一色的“女天鹅”。保守派人士认为，这不过是从市场出发而耍的鬼把戏，以吸引观众的好奇之心罢了。但有更多的支持者看到了其中的道理：大自然中的天鹅本身就是个头高大，并且强悍有力的，尤其是当它们挥舞起翅膀时，所造成的力度感是“女天鹅”们根本无法表现的。而伯恩也进一步解释说，天鹅是一种非常强悍的大鸟，其翅膀的形态还很像男性的肌肉组织，充满了张力，因此，惟有全部使用男舞者，才能如实地表现出它的力量和威力。
许多记者也就这个问题进行过采访，而伯恩的回答是：王子这个人物一直对天鹅情有独钟，在这个前提下，“男天鹅”的形象则分别象征着王子内心的两种迫切需要：一是对一直缺失的父爱之无限向往；二是对宫廷生活的清规戒律和冷酷无情之怨恨，以及对自由和真爱的渴望。
“男鹅版”《天鹅湖》在世界舞蹈史上创下的空前成功，并将这位年轻的英国编导家马修·伯恩一举推向了国际舞坛的最高峰，与此同时，也成为他个人创作生涯中的第一部“严肃”而成功的芭蕾舞剧。这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在英国编导的作品大多是幽默滑稽的。尽管这些作品被公认为“90年代最好玩儿的舞蹈”，但在舞蹈史学家们看来，可谓缺乏载入史册的分量。
“男鹅版”《天鹅湖》的风靡世界，还要归功于伯恩从一开始，便启用了英国皇家芭蕾舞团英俊潇洒的当红男主演亚当·库珀来出演头鹅，并聘请美貌动人的菲奥纳·查德威克扮演王后，从而确保这个当代版本与古典版本保持某种深层的联系，比如贵族的气质和举止的风度等等。而从本质上来说，动画冒险舞蹈团的现代舞演员虽然人人身手不凡，但现代舞潜在的“平民”本质决定了，要真实可信地刻画出王子和王后这两个贵族气质的总代表，则非得使用古典芭蕾演员不可。
“男鹅版”《天鹅湖》的成功，还在于年轻的英国编导家伯恩此前已经通过重编另一部古典芭蕾舞剧重头戏《胡桃夹子》和浪漫芭蕾舞剧处女作《仙女》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那么，此刻正处在新闻媒体追击之下的他，会对未来作如何打算呢？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西方记者自然会提出这个问题。伯恩透露说：“我的想入非非是，拿《灰姑娘》来试一试。我是说，为什么不再努一把力，将目前这个火候尽力燃烧下去呢？”